“该去锻体了。”
随后他伸出手搭上她手腕,低垂眼睫:“没有经脉灵气乱窜的情况。”
修长如玉竹的手又收了回去:“没事就起床。你已经睡了五个时辰了。”
“小师妹可要好好努力。”这句话听上去倒像是鼓励,可惜语气阴森森,“不要让我失望啊。”伴随着这句话,剑光飞过她眼前,插在了墙上,铮然嗡鸣。
江如画打个哆嗦,这下完全醒了过来。
虞望暮已经将一张墨色淋漓的纸贴在了她床头。
上书“第一剑修”。
随后少年面无表情道:“每天起床,对着这张纸,呼喊一遍,我要成为第一剑修。”
江如画:??
为什么要做这么羞耻的事情?
然而在少年目光的逼迫下,她开口艰涩道:“我……要成为第一剑修。”
虞望暮满意地看她一眼:“好。出来吧,准备锻体了。”
少年转身,跨出房门,在墙上插着的剑光飞流而归,显得他越发英姿飒爽。
今天也是带着师妹修行,离我的宿敌更近的一天呢。
第6章 赌龙赌场(1)(修)
江如画哆哆嗦嗦地走在山间小道上。抬头仰望就是一圈蛋青色的雾霭围绕着不见顶的山峰。
不知走了多久,眼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山脚却遥遥无期。
山里晚上多雾,温度低,树林子里偶尔听见几声奇怪的窸窸窣窣声音,都江如画头皮发麻。
早知道就跟着师兄走了。她哭丧着脸。
要不是路上被孟婷围追堵截,她也不至于落入迷阵里。
今日去师尊那里泡寒泉,虞望暮提早就和她说好了在训练场等她,可是她才出殿门,就遇到了孟婷拿着鞭子蹲守。
果然!这女人才不会信守诺言!
于是她只能跑,不然一个筑基一层对上筑基八层,只有她被打的份。
结果就这样跑错了路,到了林子里,而且还走不出去了。
她只能期待虞望暮在训练场等久了能发现事情不对了。
下了个陡坡后,柳暗花明,前方出现了光亮。
是一座小屋子,看上去非常暖和,江如画搓了搓两臂,打个哆嗦。
不过看着暖和的原因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是因为通体它都是红色的……看着瘆得慌。
白色的台阶,泛着骨头一般的光泽质地,一级一级,通向刷着大红色墙壁的屋内,房门大敞开,仿佛是在欢迎她进去。
明明亮的得几乎可以映照亮这一片天空,屋子却如同一个收底大洞,一眼望不到底。
“姑娘,”她突然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进去坐坐?”
“天黑了,外头荒郊野外的,危险。”
她转过头,才发现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
但放在此刻,江如画只觉得诡异恐惧,结结巴巴挥挥手:“不用了,谢谢。”
老婆婆霍然抬起头,面上都是松弛的皮肤,一双眼睛却美得不可思议:“真的?里面有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江如画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是遇到不好的东西了。
“姑娘有心愿吧。”那“老妇人”开口,面上的皮迅速脱落,露出一张妖媚动人的脸。
江如画呆呆地:“有。”
“是什么呢?”美人循循善诱。
江如画开口:“我想……”
“我想……我想跑啊”
话音刚落,江如画毫不犹豫拔腿就跑,泪奔崩溃,她这是什么运气啊,出门就碰到妖怪!
那鬼怪见她拔足飞奔,只站在原地,笑而不语。江如画半天没听见脚步声,忍不住回眸望一眼,结果运气不要太好,恰逢她手臂面条似的拉到几米的诡异情景。
她拼命挣扎,也逃不脱那一只手。
女人拖着她头发,笑得魅惑:“小姑娘,我是为了你好啊。”
那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在江如画头颅里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跟我来吧。”她一双高挑的眼睛眯起,“你想要的,我都有。”
走入赌场,亲情,友情,爱情……皆是筹码,你赌哪个?
不过,一入赌场,没有人不是满盘皆输。
“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看我。”
江如画面前是一张红木漆就的桌子,上面没有骰子,没有筹码。
而且自从坐上这把椅子,她就好像被黏住,不能再站起来了。
她对面是个姑娘,生得明媚动人,但却满脸哀愁。
江如画吞了吞口水,试探开口:“姑娘?你也是被抓到这里来的吗?”
对面的姑娘听见她说话才抬起脸来。江如画被她的脸吓了一跳。她一双眼睛空洞洞的,只剩下个眼眶,眼眶里全是氤氲而不见底的黑色雾气。
那抓她进来的女人便是这里的荷官,荷官笑颜妩媚:“莫怕,她刚刚才输了一场了,代价是眼睛。”
江如画喉头一动都要哭出来了。
荷官仿佛猜透了她心中所想,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脊背,江如画鸡皮疙瘩从脊梁骨炸到天灵盖。
荷官道:“一点都不痛。”
她抬起眼来看对面的姑娘:“是吧?祝姑娘?”
那祝姑娘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似的,并没有回答,只是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姐姐,你这是安慰人吗?
江如画感受到背后那一双手,脑海里都是方才这手伸长到几米长的诡异情景。
对面那祝姑娘忽然开始暴躁,她手指颤抖,狠命拍着桌子:“开始!快开始!”
这巨响把江如画吓了一跳,她看着先前那个形容尚可以称作温婉的姑娘,下意识后仰,正对上荷官的眼睛。
那眼睛着实风流,只不过墨色深沉,像是假的一般。
江如画想起了美杜莎,便迅速坐直了,这时,对面那姑娘已经开始吼叫起来,秀丽的脸上都是狼狈的狂躁的表情:“快点!快点!不然我杀了你!”
她神经质地开始念:“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江如画生怕她言出必行,便对荷官道:“我能不能换一个人啊?”
荷官微微一笑:“可以啊,姑娘在这屋子里随意选。”
这屋子在外面看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顶多住得下五六口人,但此刻江如画向四面望去,竟然看不到边际。红木桌子联排联排绵延不绝。她又抬起头来向上看,楼层无穷无尽,看得她头晕目眩。
“智为高楼,慧为湖泽。”荷官依旧是那妩媚的微笑,“姑娘请选择吧。”
江如画浑身鸡皮疙瘩,荷官此话一出,那些自始至终像被雾气笼罩着,看不清的不同桌子上的人,面目清晰起来。
而且这安静的室内,如同煮沸的开水似的即刻开始喧嚣,仿佛谁把收音机的开关按开了,让江如画瞬间有一种,从鬼界落入人间的不真实和荒诞感。
“这把一定会赢的。”
“我赢了!我赢了!我把我的腿赢回来了!”
有人激动高呼。
“没有了,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也有人崩溃。距离江如画最近的那个,似乎是输得一塌糊涂。抱着脑袋满脸泪水的壮汉蹲在地上,随后由他们桌子上的荷官带走。
荷官将他领到了另外一扇门前,那壮汉开始挣扎,甚至挥手想要出拳。
他馒头大的拳头落在了貌美如花的荷官脸上,江如画都看得心头一跳,觉得那柔弱的荷官会被打飞出去。然而那荷官半点都不闪躲,甚至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带着一丝笑容。
那拳头砸在她脸上,她脊背都不曾歪一下,稳得诡异。然而身形不变,那面部已经迅速凹陷下去,像是个橡胶娃娃。
江如画被面前的场景骇得不行,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眼看着那荷官的脸迅速恢复,像个被打瘪的球充回了气,随后还是那程式化的微笑。她摘下那汉子身上的一块木牌。那汉子尖叫一声被推进门里。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可怕的巨响,像是人咀嚼的声音,只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可是此时没有一个人抬起头,他们就像是听不见一样。
这四面没有看上去冷静正常的人,都是满脸狂态,眼睛充血,大吼大叫。其中也有许多人像对面这位祝姑娘一样,身体的某个部位化成了黑烟。
江如画默然望了对面的盲眼姑娘一眼,对荷官道:“……我看着这位姑娘挺好的,不换了。”
至少看上去,她拼一拼还是能拼过的。
对面的姑娘暴躁地发抖。
“好的。”荷官似乎并不生气,这一次她话音一落,周遭瞬间安静下来,那清晰的脸又围绕上了一层雾气。
江如画祈祷虞望暮快点来救她,可是偏偏,再怎么个天生道体,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她绝望地闭眼,心想,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荷官声音动听:“这位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拿出一块记名牌。
江如画哽住,见荷官似笑非笑媚眼如丝,她试探着开口:“孟婷?”
荷官一笔一划写,奈何字迹都消失在了牌上。
荷官笑眼弯弯看上去十分和善:“不是哦。”
江如画见是在躲不开,便问道:“这个名字有什么要求吗?”
荷官耐心得不像是个正常人人:“你的名字。”
江如画见她脾气很好的样子,一心只想拖延时间,便道:“那你把牌子拿给我,我来写吧。”
荷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木牌递给了她。
江如画将那块木头牌子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开始写字,她顺便望了一眼对面的祝姑娘的木头牌子,上面写着:“祝無憂。”
祝无忧?
江如画问那荷官:“这是你帮她写的?”荷官仿佛笑容被写进了程序里一样,弧度和先前一模一样:“是。”
于是江如画灵机一动,大大方方写:“江如画。”
荷官虽然见字迹没有消失,但还是疑惑开口:“江姑娘,这最后一个字,是否写错了?”
江如画看过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心中猜想这木牌应当就和那葫芦是一个原理。
江如画自信满满:“怎么可能?你看,字迹尚在,没有错误。”
那荷官垂眸道:“也是。果然还是我学识不够。还是应当多多看书。”
江如画腹诽你看了也不知道,脸上却是笑容满面:“荷官姐姐已经很厉害了。”
您,古代路飞,已经是我等仰望不到的高度了。
荷官笑而不语,拍拍手。
江如画面前就出现一张纸,上面写着:“生死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荷官示意她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江如画照葫芦画瓢。
对面那小姐姐手指抖抖索索,像是要发病似的。
江如画继续拖延时间:“那个,荷官姐姐,她不用签字吗?”
荷官道:“她已经签过了,签过一次就足够了。”
江如画面前浮起一层金色大字:“赌龙赌场规则,入场即赌。一层赌完上一层。赌注由对方定。”
还有这种操作?
那病恹恹的祝无忧小姐姐率先开口了:“我要你的身体。”
江如画瞬间不高兴了,她身体都还没用温呢,怎么就有人来要了?
江如画道:“小姐姐,你想要我的身体?”
“不好意思,就算得到了我的身体,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祝无忧:……
但她很快平复情绪,随后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我没想要你的心。”
“再说了,我若是将你这壳子拿到手,伸手一挖,你的心不就归我了。”她依旧云淡风轻。
江如画心想,这小姐姐怕真的是个变态。
对面的祝无忧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气息,越发口干舌燥起来。
遇上对面这个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终于等到了。
一个合理的,合适的,完美的躯壳。
第7章 赌龙赌场(2)(修)
江如画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祝无忧一字一顿:“不做什么。”
“只是你这身体,拿给你浪费了。”
江如画总觉得她表述怪怪的:“好吧,既然进了这个赌场,就按照赌场的规矩来。那我要你的什么呢……”
她上下打量。祝无忧倒是很坦荡:“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江如画一愣,这不算是作弊吗?那她赢了她,又有什么用?
荷官小姐姐却道:“无碍,如果她输了,我们自然会把她最重要的东西取下来给您。”
江如画点点头,毫不在意地表示自己明了:“那这怎么玩?”打牌?
她看看空空如也的桌面。
荷官依旧是一模一样的笑容:“看你们各自的筹码,也就是赌注。”
“你们,谁先来?”荷官将她的生死状收走。
祝无忧道:“你先吧。”
江如画不乐意了:“凭什么呀?”
荷官温柔一笑:“江姑娘,其实,先发制人是件好事。”
江如画立刻改变主意:“那行吧,我先来!”
话音刚落,如同被什么东西一巴掌拍在脊背上,江如画浑身一麻,脑袋一晕,迷迷糊糊就看见了自己逐渐脱离自己的身体,随后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