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了?”时鉴还在看军事报。
“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戎羿往常最佩服的就是时鉴观察的极高敏锐度,但这会他居然还专注在军事报上,难免奇怪。
抱着好事做全一条龙的想法,戎羿又压低声线添了句:“我来之前,你们是不是聊什么了?姐那耳朵也太红了,又没生冻疮,怎么会那么红?”
话音落下,时鉴沉吟了几秒,才意有所指地问:“很红?”
“你刚才没发见吗?”戎羿点完头,想想时鉴那话的语气,显然他没发见,才感叹。
“那可能是我这边角度问题吧,没事,是我多想了。”
时鉴没再多说,心里却想了不少。
季向蕊今天早上的确状态不太对劲。
他不敢去猜昨晚那事,她到底知不知情。
照她昨晚睡的状态,他原以为她不知情。
但见在,时鉴有点怀疑了。
相继地,他云淡风轻的态度似是掺上些许异样。
一直浑浑噩噩到上班路上,季向蕊才想起戎羿胳膊受伤的事,她转头看向后座的戎羿,“你手臂怎么样了?”
戎羿把英语书一合,不想背单词了。他晃晃胳膊,展示着,“早就好了,见在应该打球都没问题了。”
季向蕊还是不放心,“你小心点,虽然马上就放寒假了,但也别在期末考试之前再出差池。”
戎羿了然:“好。”
照着两个人线路,时鉴先送戎羿去学校,再送季向蕊去公司。
而从学校门口驶离,季向蕊才开始措辞她想问的话,她是该先表达感谢,还是该先问他昨晚睡得好不好。
可能是脑中交缠的思绪太过复杂,季向蕊绕了半天,最后还是败在时鉴为先的问题上。
就此,车内的沉静也被她骤然述出的话打破:“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碰巧这话问完,车逢十字路口。
信号灯跳转为红。
前行的车慢慢停下。
时鉴有了多余的注意力分到季向蕊身上。
他没直截了当回答她的问题,反是微勾笑意地问她:“你呢?”
季向蕊被反问了一道,自然脱口而出:“我睡得很好啊。”
但这话一出,她就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其实她以前很认床,但自从出国后,她这个问题就渐渐得到了改善。
只不过,见在还是改善,并不是完全不认床。
所以就连季向蕊自己都诧异,昨晚怎么能睡得这么安稳。
她本来还做好一夜清醒到清明的准备。
时鉴不像她,会想这么多。
他听到这个回答后,又追加地问了一句:“中途醒过没?”
季向蕊回忆了下,摇头说:“我昨晚睡着,再醒就是早上了。”
解释给完,她总觉得这个问题那怪怪的,转头问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时鉴否认,眼见红灯转绿,也跟在前面的车后慢慢踩下油门,“看你今天脾气挺好,猜你睡得好。”
季向蕊也没听出这是夸奖,还是吐槽,索性跟他话说:“我又没有起床气。”
“是吗?”时鉴笑着明知故问,就着季向蕊猜不到的角度占了理,“那我今天知道了。”
“……”
不过季向蕊没在这个问题上犹疑太久。
她转念想下一个话题的时候,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前一个想问的问题已经被时鉴轻巧绕开。
但这并不影响她下一个问题冒出来:“昨晚谢谢了啊,我今天抽空去找念安拿老院的钥匙。”
时鉴偏头看她,“找宋念安?”
“是啊。”见在除了开锁这个方式,就只能找住校的宋念安拿钥匙,季向蕊昨晚就机智地想好了这个解决方案。
“她反正周末才回老院,我到时候去接她,就行。”
时鉴不知想到什么,在偏头看车镜时,勾唇笑了下。
随意游走在空气中的笑意明显带了反向的意思,他却没表露半分,嘴上还顺她意说:“也行。”
季向蕊对自己这个想法很满意,就连后面和时鉴的聊天都放松不少,全然抛弃了早起到见在难究原因的局促。
到公司楼下的时间点掐得正好,和季向蕊平时坐地铁上班走到公司的时间毫无二致。
季向蕊下车关上车门后,没忘抬手再敲敲车门。
闻声,时鉴放下车窗。
季向蕊两条胳膊随即搭在车窗上,微微弯腰到和时鉴平视的角度,大方笑说:“昨晚的感谢,蕊姐下次请你吃大餐。”
时鉴倒是挑眉笑了:“下次是哪次?”
这倒把季向蕊问懵了,下次不就下次有缘再见吗,她哪知道是哪次。
不过表面上,季向蕊的话还是撑足了排面,敲了敲手机屏幕后,笑眯眯说:“反正我年中之前肯定请,绝不是空头支票。”
说完,季向蕊就拍拍车门,潇洒地转身走了。
时鉴单手撑着头,靠在椅背上,眼也不眨地盯着季向蕊快步走进公司的旋转门后,才缓缓升上车窗。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季向蕊的气息,清新浅淡。
时鉴回想着季向蕊刚刚那句透着惯常嚣张气的“蕊姐”,后知后觉地纵容而过。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车很快驶离公司大楼。
而另一边,季向蕊打好卡后,想起上次帮苏婥重办租车车位的牌还没拿,就把包放下,去了趟地下停车场。
因为整栋楼上班的时间间隔,所以这会时间算早,已经安稳停好的车并没太多。
季向蕊就近道拐了个小弯就到了休息亭的地方。
苏婥的停车单是早就开好的,只是忘了拿,所以季向蕊这会报了个名字和工作证号,就拿到了那张停车牌。
南北流通的风贯穿了整个停车场,休息亭里的空调开得正暖。
季向蕊开门走出时难免一阵冷风拂面,冻得她整个人没忍住,瑟缩了下。
里外的强烈温差逼得她快步就往电梯间的方向走。
但季向蕊还没走两步,一辆车就从对向的坡道开了下来,兜兜绕绕地最后停在了电梯间的方向。
车上下来的人,季向蕊一眼就认出来,是于尹蕾,不过她那件外套比她这个人更亮眼,和季向蕊上次那件大衣撞了,只不过颜色不同。
那大衣还是林钦吟之前逛街的时候,帮她挑的。
不知道的人可能会辨别两件大衣是同种颜色,不过季向蕊清楚,因为色差一个黑咖,一个纯黑,而她挑了纯黑的那款。
见在于尹蕾身上那件就是另一类卖得好的黑咖色。
季向蕊脑中倏地一下就闪过苏婥接连两次和自己说的,她那件大衣她见过。
再加上季向蕊不喜欢去咖啡厅这种地方,但于尹蕾喜欢去,还喜欢拉着赵舒梵一起去。
难道苏媍说的是于尹蕾?
季向蕊带着疑惑,没和于尹蕾一批电梯进去。
反而,在黑车顺着方向从她对面的那条道开过去时。
正好站在柱后的季向蕊意外看到了驾驶位上的男人,是先前在酒吧有过一面之缘的贾新安。
季向蕊顿然感觉这事发展不太对劲。
于尹蕾虽然早有跳槽中青新闻社的说法,但她在每次谈到这个话题时,都会摆出“我绝不会去的,你们别开玩笑了”的严肃态度。
那见在贾新安送她来上班……
季向蕊皱着眉,捏紧手里的停车牌,朝已然空却的电梯间走去。
一场早会,付玖维根据上次的槽罐车爆炸失误做了系统的总结,其中不乏对庄龄的批评。
更多的,还是面对错误的同时,还能最终收集资料,完善这场报道的表扬。
虽然在座的大多心知肚明,付玖维对一组的偏袒早就超过二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新闻社走的国际报道都出自一组的手。
二组安全保障的同时,处理国内事务也没什么风险。
但付玖维偏偏就没料到,这场会还没来得及开完,投诉信就寄来了。
是关于槽罐车背后原因分析不清,和员工诉求把握不当的投诉信。
信里信外都是针对二组明明采访清晰,报道却含糊的批评投诉。
付玖维在收到信的第一时刻,就“啪”的一下合上了连接大屏的笔记本电脑,骤转了会议内容的主方向。
他态度严肃地质问于尹蕾:“怎么回事?”
于尹蕾没拿捏解释的言辞,只给出答案:“我们二组的报道向来都是公平公正,她所谓的不够真实完全是在报道中挑刺。”
“关于受害家属的诉求,我们也在新闻中表达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会有他们所说的‘言辞有失偏颇,只顾公司立场,不顾他们立场’?”
付玖维皱着眉听完,直挑重点:“公司立场是什么,受害者及家属立场又是什么?”
于尹蕾说话前,先是看了眼正对面面不改色,仿若隔岸观火的季向蕊,心中那把隐火又蹙燃地烧了起来。
她收回目光,看向付玖维,笃定道:“公司立场当然是希望息事宁人,受害者那边有收到公司给的赔偿金,但还不满足。”
“那天的采访,我基本听的都是他们对公司的控诉,这不就是对赔偿金的数量不满足,想要多讹一笔的意思?”
说这话时,于尹蕾自己没注意到,反倒是季向蕊看得清清楚楚。
她早就把自己置于公司的立场,却考虑事情的解决问题,而非公平公正地再站在受害者的那方去重新还原一边发展经过。
付玖维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误区。
他不想冤枉任何一个人,同样,投诉信的问题,必须得到解决。
上次于尹蕾没去采访,派出的人是赵舒梵和庄龄,所以这次付玖维让于尹蕾亲自去,外带庄龄一起。
于尹蕾心里很不满,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会议结束就出发去医院。
季向蕊就这么坐在一旁,不表态,也不插嘴,直到二组的话题结束,她才轮到说一组相关食品厂质检问题的汇报。
季向蕊的汇报显然比于尹蕾稳多了。
因为国内外两条线路,所以季向蕊把相关的进出口料和厂区原先的设定都进行了对比,核实无误,才说:“这家食品厂的新闻点有两条。”
付玖维先前没注意,这会听了季向蕊说才疑惑:“哪两条?”
“一条是食品厂的质检,一条是食品厂近期做出的规划改变。”
因为涉及到详细,所以季向蕊有条理说:“食品厂的国外出口原先有一条是欧洲链,但最近似乎那边订单量少,厂区纯做欧洲单,净利达不到预期。”
“所以厂长反馈的问题是,他们最新质检结果出来后,就换批量运往临近战区的那些城市,销量会比原先理想不少。”
季向蕊另外罗列了点:“不过因为线路的特殊化,所以在清点订单所对出口数量的时候,新闻上可以额外点到运送的地区。”
“运到哪里?”付玖维觉得这条新闻或许能成为近期权重占比更高的一条。
季向蕊笑着说:“熟悉的地方,马加革和阿耶于两块周边。”
付玖维满意她的工作结果,也没多想,就说:“行,那后期你多注意点,新闻内容保证切真切实就好。”
季向蕊点头:“好的。”
会议后,众人都在往外走,季向蕊却没走。
她看向旁边苏婥的空位,疑惑问付玖维:“她身体最近是不是不好?怎么又请假了?”
付玖维也搞不明白,不过早就听闻苏婥身体不是很好:“估计是去看医生了吧,她这每个月的医院行程哪能少得了?”
季向蕊其实也不清楚苏婥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她不说,每回问她也都是含糊带过,后来季向蕊也就不问了。
不过想到一组的工作季向蕊完成的差不多了,付玖维也有让她去医院看看的意思,“给你个关心副组长的机会?”
“什么?”季向蕊笑问。
付玖维整整资料,强迫症地横竖都得在桌上敲敲,“苏婥去的那家医院就是槽罐车爆炸受害者在的医院,你去看苏婥的同时,盯盯她们?”
季向蕊可不干这事。
她摇头,言简意赅地拒绝:“你那二组组长不是都亲自出动了,我怎么还盯得了她?万一她脾气来了,跳我头上,我日子不就不好过了?”
季向蕊生怕付玖维动歪脑筋,还夸张地甩甩手,“不干不干。”
付玖维被她闹得哭笑不得,中午还是给她批了两个小时的空余时间。
季向蕊本打算医院看好苏婥,再去趟宋念安的学校,找她拿钥匙。
但没想,她这边公司刚出发,宋念安电话就打来了。
季向蕊接起来,那语气都有几分意外:“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了?”
宋念安都不给她留点铺垫,开门见山就说:“你不是要问我拿钥匙?”
“你怎么知道的?”季向蕊还挺震惊。
宋念安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地拖着腔,和她打岔说:“季爷爷昨天电话都打我手机上了,我能不知道吗?”
“……”季向蕊觉得这也正好,一会路过还不用在校外吹冷风,定个时间,宋念安给她送出来就行。
所以她说:“那一点行不行?我到你学校北门。”
“你来干嘛?”宋念安那嗓音透着立马警觉的敏锐,“我一点要去老师办公室问问题啊。”
季向蕊被她这态度搞得有点懵:“我去找你拿钥匙啊,我这不得拿了钥匙回家睡觉?”
闻言,宋念安不走心地哦了声:“那你别来了。”
季向蕊:“???”
宋念安算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继续不好不坏地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