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追风时——问潆
时间:2021-03-04 09:59:59

  “嗯?”时鉴手轻拍着她的后背,还不忘哄她。
  季向蕊实在是困,干脆闭上眼,想和时鉴聊会天。
  话题依旧围绕着刚刚的话,她话音很低,蕴入鼻尖喷洒的温热气息,她说得似乎有那么点有气无力:“我告诉你,你要小心。”
  时鉴捉住她乱蹭的手,揉在掌心,笑着跟话:“小心什么?”
  季向蕊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吸了下鼻子,说:“小心我不理你。”
  季向蕊怕自己睡过头,这话说完,还不忘补一句:“我就睡十五分钟啊,你一会叫我,我想洗澡。”
  “嗯。”时鉴压低声线,“那赶紧睡。”
  季向蕊没再说话。
  与时转变的,是愈发清浅淡薄的呼吸,缭绕在他的眼前,蒙了他的心绪。
  时鉴望着季向蕊睡着的侧颜,笑意渐深,拍她后背的动作也渐渐缓下。
  他把她哄睡着后,直接抱她回到卧室。
  时鉴看得出季向蕊很困。
  她靠在他怀里睡觉,很明显地缩成一团。
  时鉴先前说季向蕊睡相不好,其实也是就那晚摔下床的事,开她玩笑。
  季向蕊这几年待在国外,睡觉都惯常保持战兢的状态。
  因为她并不清楚,战争什么时候会即刻爆发,所以她必须时刻做好记录的准备。
  刚回国的那段日子,季向蕊晚上还会醒几次,但自从上次住在时鉴这一个礼拜,她这个状况似乎有所好转。
  是连季向蕊自己都没能预料到的情况,却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了她身上。
  这会窝在时鉴怀里,季向蕊也能鲜明感受到笼罩周身的温暖,助推着她在梦境越走越远。
  时鉴起先没睡,但他关了灯。
  伸手不见五指的黯淡环境,时鉴忽地想起季向蕊回来时的道歉,心里不是滋味。
  其实一直以来,时鉴都觉得,该道歉的人,是他。
  是他担忧的事情太多,多到思绪混乱,只抱着满足她这最后一个要求,来以慰心安。
  当时的他,只想着满足她。
  却疏忽了五年时光,他们彼此的生活都会有所改变。
  谁都不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如潮的时间长河,谁都没法保证自己的初心会不会被迫消磨。
  所以他们能有现在的重逢,能有现在的发展,该是多么幸运。
  时鉴望着怀里安静入眠的季向蕊。
  逐渐适应环境的视线,虽看不透彻,季向蕊给他的感觉却一直未变,大多都还是他熟悉的那面。
  还好,他还熟悉。
  时鉴心满意足地搂她更紧。
  季向蕊也心有灵犀似的,往他怀里又凑了凑。
  像是有了暖源的抱枕,她环抱住时鉴的腰,等同于拥住眼前这个来之不易的抱枕,意识越飘越散。
  以至于临近天光熹微,季向蕊睡饱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滞愣地从“她不是只说睡十五分钟吗,这怎么就天亮了”的想法中抽离出来。
  彼时,时鉴还没醒,但他天生的警觉,在感受到季向蕊掀被要起时,没睁眼,伸手凭感觉稳准地扣住她手腕,把她拉了回来。
  季向蕊没能保持平稳,整个人再度跌入时鉴怀里。
  他把被子重新盖到她身上,揉了揉她脑袋后,吻过她的额头,无意识牵引的话里都融着哄她的意思。
  他低声说:“一会我送你去上班。”
  季向蕊最多睡六个小时就会醒。
  所以这会,她双目清明的根本不见困怠。
  季向蕊安稳地靠在时鉴怀里,抬眼望着男人闭眼睡觉的模样,手不自觉地就往上滑,从喉结的位置一路顺着脸颊滑到眉眼上。
  可能是刚刚触碰到手机,季向蕊的食指指腹有些微凉。
  时鉴抬手牵过她手后,塞进被窝暖和。
  季向蕊这下连解闷的机会都被剥夺。
  她在被子里不太.安分地动了动,想了会,还是好奇问:“昨晚是不是我睡得太死了?”
  时鉴睁眼看她,没说话。
  季向蕊就当他这态度是默认,也没多想,只说:“那我得起床洗澡,一会别上班迟到。”
  说完,她推了推时鉴,欲要起身。
  但时鉴没让。
  他明显还有点困,反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抱着她的手没松,“离你上班还有三个多小时,不急。”
  季向蕊原先还准备了话,这下被他抱着,干脆也不说了。
  她蹭着他的温度,本想多躺个十五分钟。
  没想到,这十五分钟的闭眼,她直接穿越到了一个小时后。
  季向蕊睁眼的那瞬整个人都懵了,脑子还没清醒,下床的动作已经做出。
  她火急火燎地起床洗澡,一通洗漱后,拉着时鉴就要往外走。
  时鉴掐好时间,本想去叫季向蕊,没想她自己醒了。
  这会他军衬的扣子还没扣好,就被季向蕊一路拉着,自然反手就把风风火火的她拽了回来。
  季向蕊被时鉴带回到长柜前。
  他双手随意搭在长柜边缘,把她束缚在自己和长柜之间,漫不经心地朝她靠近。
  季向蕊没懂他意思,满脑子都是上班打卡,她扫了眼他的军衬,疑惑问:“你要干嘛?”
  时鉴挑眉,“衬衫不扣就出门?”
  季向蕊秒懂他意思。
  但她没上手,纯粹是不走心地“哦”了声:“时队应该是守纪律的,肯定不会因为扣纽扣这种事违纪。”
  时鉴倒是笑了:“就这么确定?”
  季向蕊被他这笑盯得头皮发麻。
  犹豫了会,她还是老实地伸手,帮他从中扣开始,一颗颗地往上扣到顶扣。
  最后那颗扣子,季向蕊微弯的指节背面摩擦过了时鉴的喉结,轻轻绵绵的触感,仿若挟着她的热息缠绕而过。
  时鉴喉结微滚,是季向蕊没注意到的点。
  她就没见过这么难扣的扣子,是不是纽扣对径不对啊。
  季向蕊试了两次,最后意识到是自己涂的护手霜太滑。
  她看到旁边长柜上放了盒抽纸,打算抽张擦擦指腹,再试最后一次。
  只是没想她偏头刚抽出一张,时鉴搭在长柜边缘的右手就托住她的后脑勺,把她往他的方向带了下。
  季向蕊猝不及防,时鉴过热的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而下,将她束拢在受限范围内。
  两个人冷热难匀的双唇,此刻独有地融合的温度,几近平衡。
  季向蕊双手下意识就反撑在长柜边,其中的右手无意碰上时鉴的手,被他牵进掌心,细细地摩挲着。
  先前还占据季向蕊思绪的“上班不能迟到”的想法,现在都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而尽数淹入尘埃。
  ……
  上班时候,季向蕊敲着键盘,总时不时地就想到早上出门前的那个吻,所有的感受仿佛未过多时,犹在眼前,清晰又自然。
  自然地,季向蕊的脸色都较之往常绯红更深。
  明明没打腮红。
  这点,苏婥在通知季向蕊一会付玖维要开小会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苏婥看时间还早,干脆靠在季向蕊工作桌旁边的工作隔挡上,笑着打趣:“你这状态可不太对劲啊。”
  季向蕊把脑海里蹦跳跃出的场景挥散,偏头看她,拿出往常的淡定,回她:“哪不对劲?”
  “这恋爱的气息。”苏婥啧了声,感叹,“实在是太浓了。”
  季向蕊:“……”
  苏婥笑:“你可得收敛点,别一天就让全公司的人,都嗅到八卦的气息。”
  季向蕊:“……”
  抱着谨慎的心思,季向蕊二十分钟后,拿着资料去了会议室。
  一同参与开会的,还有一组组长,于尹蕾。
  这场会议主要是针对接下来全媒体记者交流会的工作进展。
  付玖维那正好拿到两个名额,其中一个于尹蕾拿了,另一个他当然会给工作成绩优秀的季向蕊。
  但显然,有了赵舒梵那件事,他们三个人开小会,多少有些氛围上的异样。
  付玖维说好细节上的事后,先后看向她们两个人。
  “这次举办地点设置的是在游轮上,不同于以往的办公室里,所以后面具体的一些走向我一会都会通过邮件发给你们,回去都记得好好看看,到时候好好表现。”
  季向蕊了然:“好的。”
  但于尹蕾还停留在赵舒梵先前和她说的话上。
  兴许是因为一组前组长胡韵杉,赵舒梵失误让她背了报道的黑锅,恰巧胡韵杉又是付玖维最看好的,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才。
  所以从那之后,赵舒梵一直觉得付玖维对她有成见。
  可有些话,赵舒梵只能憋在心里,不敢多和别人说。
  后来也是碰上于尹蕾,有些心里话才能毫不犹豫地托出。
  于尹蕾曾经以为自己和赵舒梵无话不谈,是好姐妹。
  但这次槽罐车报道的数据,她实在是没想到赵舒梵会是最终改数据的人。
  明明是组里的工作,赵舒梵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点,于尹蕾始终想不通。
  付玖维注意到了于尹蕾开会的分心,反手就是叩了叩桌面,“于尹蕾,你呢?”
  闻声,于尹蕾猛地回神,恍神地下意识就是看向对面面不改色的季向蕊,什么都不问,先附和说:“我知道了。”
  付玖维基本都说完了,剩下的时间就留给意见交流。
  季向蕊在工作上向来是有问题就及时解决,所以她那边没有积压的问题。
  就在付玖维把视线再次转移到于尹蕾身上时,于尹蕾却先他一步地没给任何预设,挑话问:“付总,胡记者——”
  她这话还没说话,付玖维脸色就变了,打断她:“问她做什么?”
  于尹蕾怔了几秒,没料想到付玖维的态度会骤转这么大。
  而付玖维为此的原因,季向蕊知道。
  因为全设只有一个胡记者,大家认识的也只有一个胡记者。
  胡韵杉却早在二零一五年十二月四号,在马加革战地的那场特大爆炸中丧命黄泉,至此都没能找到遗骸。
  那场特大爆炸,季向蕊和胡韵杉一同在场。
  所以她是最清楚现场状况的人。
  爆炸是在山头发生的。
  偏偏当时驻地记者里去山头那块的只有她和胡韵杉两个人,爆炸发生后山体的塌陷是她们万万没能想到的事。
  火烧的危险面前,胡韵杉想都没想就狠狠推了季向蕊一把,把她反向地从远离峭崖的方向推过去。
  季向蕊都没能意识过来,自己已经远离山体塌陷的危险区,也就是原先岌待变成峭崖的山段。
  是胡韵杉的经验给了她活路。
  胡韵杉可能是深知条件危临,两个人都有机会活的机会太过渺茫。
  所以她那一推,葬送了自己,却救了季向蕊。
  季向蕊实在幸运。
  她一路滚坡下去的结果,除了最先半截胳膊大幅度的烧伤,只剩从头到脚的皮伤。
  可胡韵杉显然没她这么幸运。
  那场爆炸后,无论搜救队员如何在暴雨泥泞里找人,都没能从中搜取到半点生命迹象。
  不仅没生命迹象,甚至连胡韵杉的尸体,到现在还都没个下落。
  季向蕊当时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听到消息的时候,没管自己情绪的崩溃,眼泪就最先淌了下来。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早上她们还一起谈论接下来休息要不要一起结伴出去走走,怎么就这么点时间,这个人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当场,季向蕊整个人直接就哭崩了。
  胡韵杉是季向蕊入社开始一手带她的老师。
  那几年,季向蕊和家人待的时间,都没和胡韵杉待在一起的时间久,所以她们的感情,是花时间相处出来的。
  大家都评论季向蕊穿梭在枪林弹雨的勇敢和智谋,却殊不知,她拥有这些能力的背后,是有个好老师。
  胡韵杉是她这辈子的老师,是她尊敬的人。
  所以无论大家怎么夸她工作出彩,怎么给她扣高头衔,季向蕊都一笑带过。
  他们夸她,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胡韵杉。
  虽然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道理,但在胡韵杉那,季向蕊从不觉得自己有这样超越的能力。
  而马加革爆炸的情况,季向蕊回来后只和付玖维提过,别人询问,她一概没说。
  就连二组的成员,她都没说。
  尽管早就盖棺定论胡韵杉死亡的消息,付玖维不信,季向蕊也不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他们连尸体都没能见到,何来的死亡?
  他们没有挖空出事现场找人的能力,也没有在国外茫茫人群里找人的本事,可他们从没有一刻放弃过等胡韵杉。
  新闻社是她的家,他们在等她回家。
  此刻,于尹蕾突兀地提到胡韵杉,等同于在本就情绪低沉的付玖维心里烧了把火,一把蹙燃逼人的火。
  见于尹蕾滞愣得没给回答,付玖维又问她:“你有什么事?”
  于尹蕾支支吾吾半天,还是把赵舒梵那天和她传递的意思,说了出来。
  “舒梵可能也有难言之隐,她是觉得她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所以她主动提了辞职。但有件事,她一直压在心里,没敢说。”
  付玖维皱眉,“什么事?”
  “就是和胡记者有关。”这话闸一开,方才努力鼓起的勇气便折转成了诉出的依据。
  “因为之前胡记者还在国内时,舒梵做错了事,胡记者帮她挡,还受了惩罚。从那之后,她不仅过意不去,还觉得需要努力在你面前表现,才不会让你对她印象固守。”
  付玖维越听,脸色越差。
  后面的更多套话,他不想听了,“那你知不知道她上次出错是因为什么?”
  于尹蕾不知道,摇头。
  付玖维冷淡地笑了声,涵义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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