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还是在外面呢。”宋念安说得无奈。
季向蕊赶紧拍拍时鉴的手,但时鉴一动不动,反倒是朝宋念安扬了下下巴,示意着转移话题:“提议的出去玩,去不去?”
宋念安有点想去,但余光瞥了眼旁边的傅听言。
她觉得自己天天追在这个老男人后面好累,劳命伤神的还讨不到好,她要是再蒙蔽双眼,那一定是脑子进水,不正常。
宋念安就算心在蠢蠢欲动,但她态度上还是表现坚决,一脸“谁去谁是狗”的表情,冷冰冰拒绝:“不去。”
季向蕊最知道宋念安在想什么。
她若有所思地“啊”了声,可惜地感叹说:“本来还打算搭帐篷做烧烤来着,说不定还能一起露天看个电影,你不去那真没意思。”
宋念安上回出去玩碰到下雨,没露营搭成帐篷,懊恼了好久自己没选对出去玩的时间。
这会季向蕊的一句话,就把她心里那点跃跃欲试的小心思勾挑了出来。
宋念安本想答应,但想到自己刚刚那么硬气地拒绝,再要改话倒是显得她意志不坚定,傅听言一会又该笑她了。
宋念安纠结了会,没什么底气地小声说:“我又没说我一定不去。”
一旁的傅听言听到她这话,冷淡的表情似有若无地有了缓和,几秒的停顿,还牵扯出一丝笑。
恰巧被宋念安这不争气的小雏鸡给彻底捕捉。
她闭眼,吸了口气。
她就再低这最后一次头!绝对没有下次!
饭后,季向蕊说要去买点东西,拉着时鉴就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很负责任地把宋念安丢给傅听言。
时鉴连带得连车钥匙都给傅听言。
因为车被队友借走的缘故,所以傅听言和宋念安刚刚是坐地铁来的,现在有车,正好省力不少。
宋念安还打算说什么时,季向蕊急匆匆地把她推上副驾,“行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现在别打扰我。”
宋念安:“……”
车很快开走。
季向蕊等到见不到车尾时,才拢了拢衣领,转身看向身后的时鉴,仰颈撞上男人春风含笑的眉目,卸去以往带刺的桀骜,现下倒是温柔不少。
季向蕊乖乖地把左手伸出去,由着时鉴十指相扣,密密地摩挲她的指腹。
季向蕊右手还搂着时鉴的胳膊,她就喜欢站在时鉴的右边。
这会,两人并排着往外走。
季向蕊想到刚刚饭桌上未完待续的那个有关两方任务的话题,犹豫了好一会,才抬头看向时鉴,低声地挑话问:“傅听言要去,你也要去是吗?”
初春总是寒意料峭,萧瑟的冷风见缝插针地钻入他们的衣衫,绵密浸透。
恰逢耳边倏然过风,季向蕊穿得少,瑟缩的动作在风过之后就开始显现,时鉴应了声后,干脆把西装外套也给她展开披上。
但季向蕊摇头拒绝。
她已经穿了外套,总不能再抢他的衣服,反手推着,“我平时都穿这么多,够了,你别冻感冒。”
时鉴说:“我没事。”
季向蕊想知道的是刚才那个问题后面要聊的内容,并不是这件西装外套究竟要套在谁身上的结果。
她和他僵持了会,没办法,只好退后一步,食指朝下指了指。
“什么?”时鉴一时没懂她意思。
季向蕊把西装抢过来,罩在身上,随后又动作示意道:“我不想走了,你背我。”
时鉴这才懂她的意思。
季向蕊这人虽然做事喜欢直白主动,但很多时候说不出来的话,她就选择另一种方式去表达情绪。
如果他非要让她披上这件西装外套,那她就换一种能温暖他的方式。
时鉴顺她意思地弯下腰,由着季向蕊双手轻力勾住他的脖颈,把全身都靠在他的身上,脸蛋侧搭在他的肩头,他才把她稳当地背起来。
这样好了,时鉴那件西装大,季向蕊还能抓着边角一起罩点在他身上,心满意足地把温暖毫不吝啬地传递给他。
车流如潮的夜下,漫天浓云厚雾的笼罩,是可能变天的提前预兆。
浑然蔓延的光色仅剩一路明晃的暖调路灯,洋洋洒洒地投落在他们身上,掩映萦绕周身的活跃尘粒。
季向蕊靠在时鉴背上,目光定定地望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不知怎的,也许是受了白天事况的影响,也有可能是因为时鉴和傅听言聊到任务时,早就变得云淡风轻的语气,她的心底莫名其妙酸涩起来。
季向蕊听到他们任务的大致时间,提早于她年中出国的时间。
所以如果这次他们两个人都选择走出去,除却很有可能切断联系,就连下次见面具体是什么时候,都不甚清楚。
而且在此之前,时鉴还有28天的演习训练。
季向蕊在心里倒数了下,他们还能见面的时间好像不剩多少了。
原先那种沉浸在感情的喜悦像是被这凛冽的夜风一吹就散,岌岌留存的只有时鉴在身边时,难以忽略的存在感的感受。
悄无声息地,季向蕊搂在时鉴脖颈上的力道都加重了些。
时鉴察觉到了她的细微异样,偏头看她,“怎么了?”
“你们这次出去的地方,是不是不能说?”季向蕊先前有从季淮泽那边听到很多不能透露的状况条件。
所以有些话,她知道是得不到回答的。
但抱着那点零星的想法,季向蕊还是一笔带过地说:“如果不能说,那就不说。”
时鉴淡笑,似乎也没想瞒她:“不会离你很远。”
这话已经足够透露,季向蕊偏偏就听懂了话外的意思。
那所谓的“不会离你很远”,说的并不是国内。
季向蕊其实是个很容易得到满足的人。
时鉴不过六字的回答,像是自带力量,安稳地填满了她心头因此波动而有的间隙,把她那点微不可察的不安全感统统驱散。
季向蕊靠在他肩头,离他面颊最近的位置,望着他的侧脸,竟有一瞬的恍惚。
千丝万缕联结的思绪交缠着,带她回到先前每一个有时鉴的场景。
其中,印象最深的还是去年那艘船上发生的事。
季向蕊淡淡地笑了下,表情悠然,眼底却仍旧被一缕怅惘覆盖,是时鉴注意不到的细节。
她低声喊他:“时鉴。”
“嗯?”时鉴脚步没停,一步步慢慢地往前走,柏油路面上映照出的身影,有他们两个人重叠交衬的和谐。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季向蕊又拢了拢西装外套的边,够到他的手臂。
时鉴没多想,“你问。”
这话是季向蕊憋了好久的。
她想问他,可始终找不到机会。
现在凉风徐徐,似乎是个好时机。
季向蕊吸了口气,鼓足些勇气,话音还是几近低不可闻,是唯独时鉴能听到的音量:“你还记得当年我让你删我好友的事吗?”
没想到她是突然提的这话,时鉴向前走的步伐有了秒滞顿后,再次向前。
他没说话,但默认的态度很明显地给了定向的回应。
季向蕊很敏锐,敏锐到就算她内心波澜不平,肆乱情绪扰过,她还能捕捉到时鉴的那点变化。
说实话,想到这件事的当时,季向蕊还挺气的。
但这所谓的“气”不过是她知道他不和她计较,可以任她因此发一通小脾气,也无二话。
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季向蕊甚至觉得自己当时一本正经说的话很荒谬,荒谬至极。
她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当年的她看似是理解他。
但一定程度上,她完全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去看待问题。
她想找他,但受不了发出消息无人接收的日常,更受不了明明有联系方式,却连他生死未卜的情况都无从知晓的情况。
所谓“为他好”的她,偏偏就没考虑过让他亲手删掉她,等同于把他们唯有的那点联系一手切断,这种话多么过分。
就因为时鉴上次说的那句“失去的五年,我用以后补给你”,季向蕊反复回想,最终听出了隐藏在这话其中的额外意思。
时鉴不是个善于言表的人,但他毫不吝啬地把感情一通联系到了五年之前,联系到甚至更早以前。
他们这么多年不断升温的感情不是无迹可寻。
但季向蕊的那句看似玩笑,自以为饱含真挚的话,真真切切伤的不只是她,其实还有他。
他不过是习惯闷在心底,不说出来罢了。
“你以前从来不听我话,”季向蕊想得都有点如鲠在喉,话音越说越低,“怎么就那次,那么听话?”
许是有凉风入眼,尘霾的刺痛,季向蕊觉得有些难自控的眼热,眼眶一周都稍有发烫。
时鉴不想让闲暇独处该有的轻松气氛,转至可能会有的低沉。
所以他潦草地一句带过:“我什么时候不听你话?”
季向蕊闷闷地说:“这不一样。”
时鉴和她解释:“好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别想太多。”
“那你不怪我吗?”季向蕊抬头看他,一双清浅的眼眸此时此刻融入的唯独男人的模样,外界的任何一丝光华都多余,挤不进去。
听到这话,时鉴倏然笑了:“只要是你想的,就都可以,我怪你做什么?”
“可那明明是我做错。”季向蕊懊恼地嘟囔了声,“你说我,我心里起码还会好受点。”
时鉴认真地考虑着季向蕊的话,接话却并不是接的上一句,而是在公司楼下,她问他的那句“你不开心吗”。
时鉴和她说:“知道今天为什么没穿军装,穿了西装吗?”
季向蕊其实多少能猜到点,但更具体的,她并不知道。
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靠在他背上安静等他说。
“因为前队员牺牲,”时鉴想到白天看到的场面,嗓音都在风中黯哑低沉不少,继续说,“我们接他回家。”
这话里包含的意思太过沉重。
时鉴原本不想影响季向蕊心情。
但他经常会想到一个问题。
难道是他们看过太多前一秒还安全,下一秒却葬送性命的事,导致现在只要能和身边的人在一起,都格外珍惜吗?
起码时鉴和季向蕊在一起的每一秒每一秒,他都不想浪费,甚至可以说是,他都不敢浪费。
时间太过珍贵,他们都知道自己浪费不起。
所以在这件事上,时鉴知道季向蕊会想很多,但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希望这种限定的思想受困住她。
季向蕊想下来,时鉴放她下来。
耳边沙沙风声响起,她抬头望着他,眸底跃动着为他而闪的星光。
时鉴淡笑着接受这藏匿复杂心绪的目光,抬手替她擦了擦氤氲微凉的眼角,吻过她的眉眼。
“真的,我要求不高。”这话低却动情,“只要你能快乐,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礼拜我不忙,加更。
原定下午三点,但我想想可能和隔壁文有冲突。
再改一下时间,晚上如果十二点前有加更,我会标在标题后面。
所以,结论是什么?
今晚有加更!但别等,你们都很可爱,都早点睡美容觉,明早起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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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加更】
季向蕊动了动唇,却很奇怪地,连一个最简单的字眼都说不出来。
无论是上次说的“用以后来补”,还是现在的“只要你能快乐”,是时鉴给她的承诺,可季向蕊听不惯。
她不需要他说这种类型的话,因为现在的她已经足够理解他。
私人的感情永远高不过世界的和平,是她这么多年一直认为的道理,所以关键事上,她不会无理取闹。
季向蕊听得有点鼻酸,但她不想让时鉴看到她眼眶湿润的模样,便选择在此之前,朝他伸开了手。
在时鉴把她搂近后,季向蕊一下环住他的脖颈,垫脚把脸蛋都埋进他温热的颈窝,放任所有繁复缠乱的思绪都在风中尽飘。
极为小声地,有些话堵在喉嗓,她还是要说了才能安心:“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么做了。”
时鉴没说话,手却抚过她的脑袋,给以最安定的助剂。
其实季向蕊不知道。
五年前的那晚,部队熄灯后,时鉴却迟迟没睡。
他睁着眼,视线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呼吸浅薄到仿若睡着。
明明察觉不出异样,可若是仔细倾听,依旧能辨别出那抹呼吸里少许的发颤,几不可查的易被忽略。
部队要上交手机,偏偏在上交手机之前,时鉴收到了季向蕊发来的信息。
那条信息,他第一时间收到,却没选择第一时间回复。
时鉴就这么任由手机被收上去,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满脑子却都是季向蕊字里行间表达的意思。
他还记得,那晚的皎月足够明亮,亮到从窗柩攀进,毫无遗漏便将他满心的荒芜照透。
或许是暗夜的渲染,会将低迷的情绪无限放大。
时鉴无措地回想着季向蕊发来的信息,惯常慵懒的眉眼此刻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微凉。
他眼也不眨地盯着毫无装饰的室内,彻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同队的人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关心地问了句:“是不是和女朋友闹矛盾了?”
因为时鉴从没否认过娃娃亲对象这件事,所以整个队里传着传着,季向蕊的身份就不言便知。
以往,时鉴都会用插科打诨的方式带过话题。
可唯有这次,他没有。
他鼻中泄出一丝笑,是苦涩的,就连说话都没了意气风发的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