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夫君养成记——等等月亮
时间:2021-03-07 10:12:29

  “难怪天就快要黑了。”刘绮瑶看向窗外,想着李都匀亦该下学了,因而准备回家。
  恰此时,又来了一位客人。好巧不巧,这进来的正是不久前在拍卖所与刘绮瑶他们竞争李唐画作的陆千万。
  他一进入笑春风,一下子认出刘绮瑶,只是刘绮瑶已不记得他。
  这陆千万是个收藏家,早前听闻天街上新开了笑春风,适才路过门口便顺道进来一看,未料却遇见了昔日的对手,只以为她亦是来买画的。
  陆千万道:“这位娘子,莫非今日亦要同我陆某抢画么?”他只自说自笑。
  刘绮瑶皱皱眉,这时方才想起他是谁,因想着来者是客,故而答道:“这位大哥想是误会了,我乃是笑春风的当家,怎会与你抢画呢?”
  “既如此,便请你带我看看你们店里最宝贝的画罢。”陆千万是个富可敌国的生意人,空闲之时每常四处搜罗宝藏,且又是一个很重视才华横溢之人的人。
  日前因刘绮瑶总与他竞价,他只以为她是个懂行的,且见她相貌罕见地出挑,故而对她印象很深。
  “我们店里,每一幅画都是最宝贝的。孟大哥,劳你好生招待这位贵客。”刘绮瑶说完,欲带春春回家去。
  孟聚宝回了是。
  那陆千万不依,只道:“当家的既说我是贵客,那我要你亲带我看画。”
  刘绮瑶想,这生意场上果真如同三郎所言,难缠之人眼前便是一个。
  “请!”大家正以为刘绮瑶会拒绝,没想到她只礼貌而不失距离感地说了这一个字。
  刘绮瑶带着那陆千万将每一幅都看了一遍,尔后他还想上楼,刘绮瑶道:“楼上并无画作,只是喝茶聊天的地方。”
  陆千万听了方住了脚步,尔后他又回到那一幅《赏夕》之前,道:“这是哪一位所作?”
  “作画者名唤李都匀。”刘绮瑶回道。
  “哦?”陆千万眯了下眼睛,“便是日前传闻被当今圣上大赏的那个初出茅庐的画师么?”
  “正是他。”刘绮瑶暗自庆幸他并不知李都匀是日前与他竞画之人。
  “这幅画售价几何?”
  除了李都匀的,之前挂上去的所有画作都已定了价格,因刘绮瑶并未打算售卖李都匀的画,只欲做展览之用,并未定价,故而她一时答不上来。
  “小娘子怎地不回答?”那陆千万道。
  “客官,只因那画师的要价不甚合理故而我们才未挂出价格,若你有意要买,告诉你亦无妨,这一幅画师乃要价一千两。”刘绮瑶听他适才亦说李都匀是初出茅庐,料想着他定不会买,便胡乱报了一个价格。
  “包起来!”那陆千万道。
  刘绮瑶想反悔已经来不及,因而她只讪笑一下,令孟聚宝将《赏夕》取下来。
  “可还有其他的么?”陆千万又问。
  见他看不上其他的画作,刘绮瑶忽想起那姐妹俩适才带来的画,便对正在取画的孟聚宝道:“孟大哥,劳你将米襄阳的画拿出来。”
  孟聚宝依言,将还没来得及挂出的画拿到长桌上铺开。
  那陆千万看了看,并不问价格,只道:“这幅我亦要了。”
  “这位客官,这一幅乃是名家名作,价格——”
  “多少?”
  “五千两。”刘绮瑶因想着这画卖给他,还不如自己留下送给自己的大哥,乃故意漫天要价欲逼退他。
  “那便一共是六千两,回头我令厮儿将会子票送来,你们只把画给我好生留着罢。”说完只看了看刘绮瑶,又一笑,他那刚毅脸颊上居然露出酒窝来,尔后亦未多语,带着他的厮儿去了。
  留下呆呆发愣的刘绮瑶,她只想着,这世间居然有比她爹爹和大哥花钱更加不眨眼的人,与有银矿的自己家相比,难道他是坐拥金山的么?这世间果是人外有人的。
  “三娘子,”孟聚宝在一旁唤道,“三娘子——”
  “何事?”刘绮瑶回过神。
  “三娘子财运真是旺如炭火。”孟聚宝是个嘴甜的大叔。
  “要我说,这是我们三娘子适才发了慈悲心得到的现世好报。”春春在一旁说道。
  “孟大哥,明日收到银钱之后,你亲到那两位姑娘家走一趟,再给他们二千二百两。”刘绮瑶交代完,又对春春说,“天黑了,我们回罢。”
  “好的。三娘子慢走!”孟聚宝是个久浸商场之人,然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慈悲心的雇主。
  刘绮瑶她们才起身,忽见李都匀进了笑春风。
  只见他头上、眉毛上、披风上布着星星点点的白,他一见到刘绮瑶便说道:“娘子,下雪了!”
 
 
第70章 
  刘绮瑶听了,只觉得一阵恍然。包括进店的李都匀,包括他所说的下雪了,在这样的黄昏显得多么失真。
  许是吧,她想,只因这日午后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一时之间才无法对带着下雪消息而来的李都匀的话信以为真。
  “今天是什么日子?”刘绮瑶喃喃问道。
  “不过是隆冬里寻常的一天。”李都匀边回答,边拍去他身上的雪花。
  这时候跟着他的小桂亦进了笑春风,他身上的雪花更多一些。
  刘绮瑶拉住春春,仿佛直到此时才对下雪信以为真,兴奋道:“春春快,我们看雪去!”她声音之大,惹得店中的每个人都看向她们奔出去的轻快背影。
  她们出了笑春风,那时天刚刚弥起昏黑,天街上万灯才点亮不久,它们只像一朵朵在浅夜中开始绽放的温暖花朵。
  随着夜越来越黑,灯火撑开的范围越来越广,那红彤彤的光渐渐连成一片。
  轻盈的雪花星星点点,在四处轻轻盈盈地飘飘洒洒。刘绮瑶和春春站在笑春风的门前,先是左右张望,街上行人零星,冷风卷起雪花,卷起刘绮瑶的长发,这时她才抬头看向夜空,只见雪花来的地方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夜空。
  伸出双手,微小的雪花落到手心,直到此时她才感受到一点一点的凉意,那些脆弱的花朵很快便在她的手心融化了,激起温馨而亲密的痒痒。
  “姑娘、姑娘这雪怎么这么小——”
  “春春,别说话!”
  刘绮瑶只想静静地看雪,忽然之间,雪密起来、大朵起来,渐渐地变得纷纷扬扬,在黑夜中,在灯光里,它们显得那么洁白。
  “娘子,当心风冷!”李都匀亦走出了笑春风,手里拿着刘绮瑶的披风。
  “一点都不冷。”
  李都匀为刘绮瑶披上披风,缓缓道:“雪在变大。”
  刘绮瑶回过头,只看到李都匀呵出的白气。“下雪原来是这样安静无声的。”刘绮瑶一开口,亦是一团白气。
  “娘子,我们回家罢。”说着,他牵住刘绮瑶的手。
  刘绮瑶任他拉着自己,向纷纷的雪花中间走去。
  这时,小桂将一把打开的伞递给李都匀。尔后他又将手中的另一把伞打开,递给春春,春春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人真是——要让姑娘家撑伞的么?”说完低下头。
  那小桂听了亦看了春春一眼,只低下头偷偷笑了。
  于是他二人亦共撑一把伞,跟上了李都匀他们,他们相隔十来步的距离。
  “小桂你看,我们三娘子和三郎君,若是这街上只有这密密麻麻的雪花竟是单调的,只他们在雪花中一走,天地间好似更有看头了。”
  小桂只把伞往春春那边倾斜,回道:“你只看到他们,难道我们不是一样走在雪花中的么?”
  春春听了,只侧身看向小桂,见他亦向自己看来,忽地,她觉得自己心中像亮起了一盏明晃晃的灯。
  “你看你,鼻涕都冻出来了,回头出门时衣裳多穿一件罢。”她道。
  这时,刘绮瑶转回头,正看到春春和小桂在伞下对望,李都匀随着她亦回头望了望,她本欲催促春春他们走快些,然此情此景,他们不约而同地只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继续朝家的方向走去。
  有人漫天飞雪中相共举伞,大约便是爱情的面目之一。
  刘绮瑶想起今日的种种,又看看身边的李都匀,此时此刻,她感到幸福得想要叹息,只希望着回家的路再长一些。
  “娘子,你偷偷地笑什么?”
  “风雪回家路有三郎,好像一点都不冷。”
  “傻子,下雪的时候本来就不冷。”
  “我还以为是三郎在身边的缘故呢。”刘绮瑶想,装傻充愣就装到底好了。
  李都匀听了,只掀起自己的披风,把刘绮瑶拉进自己的怀中。
  ……
  因是初雪,那一晚他们一家人吃的是涮锅,新鲜的汤料,美味的菜肴,一切都热气腾腾的,好不温暖,只见每个人都吃得满面通红,仿佛醉了酒一般。
  膳后回到屋里,刘绮瑶只觉得心中像是少了什么似的,忽想起那本应是白天就喝的热酒,因而小声念道:“三郎,这雪夜里,能饮一杯无?”
  “来!”李都匀爽快地应了。
  于是刘绮瑶吩咐春春去准备。一会儿之后,两个小丫鬟跟着春春,将烧得通红的小火炉和温酒壶、酒瓶、杯子和坚果一同送来。
  刘绮瑶道:“天冷,你们且回去歇着罢,今晚再无事了。”
  春春回道:“洗脸的热水已盖在木桶里,炭火亦已加够了一夜的,我们先退下了。”说完带着两个小丫鬟离去。
  见春春退出去时关了门,李都匀起身,将门两旁的窗牖各打开了一些,回来后便开始温酒。“竟是荔枝酒!哪来的?”他语气中满是欣喜。
  “这是我们北上的时候,我特地带的,应所剩不多了。”刘绮瑶回答。
  “所有的果酒中,我最爱在丈人家喝过的荔枝酒。”
  “是啦,这便是我家酿的。”
  “娘子,你竟背着我藏了这样的好东西!”
  “甚么叫作我背着你藏着?当初我娘说北上之后回家便难了,便为了准备的这些,你竟全不看一眼,不问是什么也便罢了,现今还来怪我不知你。”
  “娘子、娘子,李某知错了!今夜我们且一醉方休罢。”
  他打躬作揖的模样惹得刘绮瑶噗嗤一笑,道:“这荔枝酒怎么可能会醉人,从未听说过的。”
  李都匀把温酒壶放到火炉上,待壶里的水开始冒出热气,他便将酒瓶放到壶里。
  刘绮瑶在一旁将酒杯摆开。
  烛火照耀着他二人,屋里暖洋洋的,屋外的雪仍然静静地下着。
  不一会儿,估摸着酒已煮热,李都匀便将壶从火炉山提出来,然后从壶里取出酒瓶,接着用帕子将酒瓶擦干,方才斟了酒。
  热过的荔枝酒芳香四溢,那甜甜蜜蜜的气息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娘子,请!”李都匀举起酒杯。
  “三郎,请!”刘绮瑶亦举起酒杯。
  二人频频举杯,又说着一些这段日子以来的趣事,都只觉得这雪夜一片静好,不觉间一瓶荔枝酒全被喝光了。
  这时候街上传来进入三更的梆声,那梆夫唱着:“雪花乱纷纷,天已到三更。劝君莫贪杯,快把家儿归。天寒地冻夜,被窝是最暖。雪花乱纷纷,天已到三更。劝君莫贪玩,快把家儿归。天寒地冻夜,亲人是最暖。……”
  二人听那梆夫的歌声远了,李都匀忽然打了一个酒嗝。
  “三郎,好粗鲁!”刘绮瑶皱眉道。
  “娘子,我们洗洗到最温暖的地方去罢。”李都匀装作没听到刘绮瑶的嫌弃。
  于是二人起身洗漱。睡前,李都匀打开房门,一阵冷风压进屋,吹得李都匀一阵哆嗦,他连忙躲到门后,道:“娘子,外面全白了。”
  刘绮瑶从镜前连忙起身,小跑向门口,果真,地上的雪将夜照成黯淡白。
  两人静看了一会儿,便关上门,手牵手地去了卧室。
  这样冷冷的夜,与心爱的人相拥而眠,天寒地冻确是无可乘之机的。
  隔天雪依旧没停,李都匀因年画还未画好,仍旧去了画院。刘绮瑶无事可做,便带着春春和夏夏用雪照着自己和李都匀的模样堆塑了两个雪人,夜晚李都匀回来,看到提着灯笼的两个雪人,不自觉地笑了。
  及至进了屋,他才知道刘绮瑶发了高烧,一病不起。
  李都匀摸了摸她的额,只觉得滚烫如火,刘绮瑶迷迷糊糊直喊冷。
  那时候春春已煎好药端来,李都匀只急得问:“怎么会烧成这样?”
  “今日午后姑娘玩了一个多时辰的雪,晚膳时直喊冷,后来、后来就病了。”春春小声答道。
  “那是什么药?”
  “是郎中开的桂枝汤。”
  “拿来给我罢。”李都匀道。
  接过药,李都匀轻轻搅一会儿,试了下药已温了,便将刘绮瑶扶坐起。
  刘绮瑶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见是李都匀,只说道:“三郎,我好冷!”
  “把药喝了,捂一捂发发汗就好了的。”李都匀说着,听她那无力的声音,只觉得一阵心疼,后服侍她将药喝下,又替她盖好被子,转身将碗交给春春,“快去,再加个火炉罢。”
  春春答了是,去准备了。
  及至第二天,因夜里发过汗,刘绮瑶才觉得有了一些力气。
  刘绮瑶希望李都匀待在自己身边,然她知道元旦将近,那些年画耽搁不得,只道:“三郎,你忙去罢,我自有春春她们服侍,再服一两次药就没事了。”
  李都匀见她面色苍白,想着便是去了画院,亦无法安心作画,便道:“今日我就在书房画便好。”因而让小桂到画院中告了假。
  早膳用了粥,然后又服了一剂桂枝汤,午后刘绮瑶面色已经回复红润,正应了病去一身轻,彼时她出门才发现那两个雪人化得只剩半个身子,原本她还想着李都匀回来要向他炫耀一番,怎料却是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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