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夫君养成记——等等月亮
时间:2021-03-07 10:12:29

  “他自己说的么?”
  “虽没有,然他弦外之音很明显。”
  “即便如此,能够看到李易安的亲笔字,实乃人生之幸!”刘绮瑶亦笑,“还有,他见识过那么多作品,然依旧对三郎肯定有加,这点最好,可见他是个慧眼识英之人,现今我对他已有所改观!”
  李都匀听了,反而很平静,他并无太重的名利之心,所以选择作画不过是情之所至,如同写诗作词者有感而发那般。
  刘绮瑶一语成谶,及至李都匀画好了年画,他那一套在同窗们帮助之下所作的以临安十二景为主题的年画得到了赵伯驹的赞赏。
  尔后交付给赵溪恬的父亲赵亲王时,亦得到连连称赞。
  一日,淳熙帝传了赵伯驹,对他说隔年要修建一座夏日行宫,令他设计草图。
  赵伯驹接了旨,从宫中回家之后,因他想趁机考一考李都匀,便将他唤去,只说圣上欲修建夏日行宫,他举荐了他,让他在下月元宵之前交出一幅草图。
  李都匀作那些年画之时已耗费了许多精力,幸而请得同窗相助才及时交付赵亲王,他本想元旦近了,正可歇一歇,好好玩乐一番,谁知事与愿违,才隔了一日,赵伯驹便交给了他这个艰巨的任务。
  起先,他犹豫了一番,最终道:“赵伯伯,设计宫殿实非我所长,且毫无经验,只怕难以胜任的。”
  “都匀,你只管去构思,及至有了想法,便大胆勾勒出来,到时我再,帮你参看,你只将李明仲的《营造法式》细看一遍,自得其要。我们只是做一个图样,若圣上认可,后面木质烫样(模型)自有工匠完成。”赵伯驹道。
  李都匀推脱不能,只硬着头皮接了下来,那《营造法式》他早看过的,他所担心的不过是时间紧迫,且圣心难测,怕最终会被怪罪。
  后来赵忱得知此事,只觉得叔父远了他,心中颇有微词,然转念一想,认为那只不过是在考验李都匀而已,且此时接近年关,草图需要明年元宵之前交出,只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要设计出一座宫殿林园的草图,时间不可谓不紧迫,因而想着这等苦差不参与也罢。
  自接了这任务之后,李都匀一心只觉得那是圣意,时刻不敢掉以轻心,刘绮瑶见他连日神色沉重,一问才知道他接了重大任务,她只对他说:“重压之下必出良品。三郎,如今这既是一件无可推脱的差事,我们便只能全力以赴。”
  李都匀正苦无思绪,听刘绮瑶如此安慰亦好似充耳不闻,只继续苦苦思索着该如何立意,如此茶饭不思了好几日。
  这时距离元旦已越来越近,刘绮瑶一边忙于准备过节之事,一边担心着李都匀,她见他寝食难安,自己亦无心再,到笑春风。
  一天清晨,刘绮瑶见李都匀并未上画院,她便坐到他身旁,道:“三郎,昨晚我做了一个的梦,你要听么?”
  李都匀不置可否。
  于是她便兀自继续讲:“嫦娥邀我到月宫中,然到了月宫中,起先并无人接待我,只见那月宫之中全是水,那些宫楼便如同荷花一般长在水中,那水中不只有阁楼、宫殿,亦有山石飞泉,那月宫却不是方的,只连接成望月一般的圆……
  “我正想着该如何在水上建如此的一座宫殿,忽见嫦娥飘然而至,她好似知道我心里的疑惑,只笑着说,建这水中宫殿亦非难事,只需要在平地之上先起宫殿,再,掘水池,尔后填充花草,没有不成的。说着她拂尘一挥,只见宫殿和水全部褪去,眼前成了平地,接着拂尘又一挥,只见平地上先长出宫殿阁楼,尔后空地之土凹陷,转眼之间清水填充,一会儿之后草木和飞禽、游鱼都自然而然地有了……”
  李都匀只听着刘绮瑶讲,并未打岔,在她讲到嫦娥为她演示水中宫殿的由来时,他忽然有了灵感,既这夏宫选址于水边,有水则需要船只,如此,可将宫殿阁楼与船型结合起来,他只大叫一声:“娘子做的是一个好梦!我上画院去了。”一说完立刻风一般地跑了出去。
  刘绮瑶望着他飞奔离去的背影,只觉茫然。
  尔后,李都匀连续忙碌了几天,及至将草图画出,便急忙带着它去寻赵伯驹。
  赵伯驹看了李都匀的设计,看出他乃结合了夏宫的选址,配合地形,令宫殿的布局连线成圆,浑然一体,且但凡湖滨的建筑都画成福船形状,算是别出心裁。
  “都匀,你且去将草图完善,元旦过后我再,带你的设计前去面圣。”
  李都匀见赵伯驹并未否定,心里很是高兴,带着草图回了家。
  这时李都泰已经休假在家,举国官吏元旦前三日和后三日是为假。李都泰带着家仆已开始除旧岁扫尘埃准备迎接新年,及至除夕前一天午后,又给众人分发了元旦的礼品,令欲回家之人带回家去。
  只李都匀,在众人忙碌之时他一直待在书房,俨然把即将到来的元旦全忘记了。
  刘绮瑶不得不两头跑,一会儿陪着哥嫂,一会儿又要到书房看望李都匀。
  这一次新年,对刘绮瑶而言甚无趣味,因李都匀一直忙于作画,及至新年结束,他才从书房中走出来,因而可谓是过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新年。
  刘绮瑶见他憔悴了许多,亦不忍再,作抱怨。
  “三郎,画好了么?”刘绮瑶只淡淡地问他。
  李都匀点点头,伸了一个大懒腰,道:“大功告成!”
  然此时,新年已经接近尾声。
  李都匀带着刘绮瑶到赵伯驹家拜年,这是一个晴朗天气,亦是新年中他们首次出门。
  说是拜年,其实亦有事在身。李都匀带了自己设计的夏宫图,刘绮瑶只空着手跟在他身后,拜年的礼物由小桂他们带着。
  及至到了赵伯驹府上,他那里相对李都泰家要热闹得多。说来巧,这一天赵忱兄妹亦在赵伯驹家中。
  此前赵悯特意去笑春风,本来是想要见李都匀夫妇,结果却只见到了刘绮瑶。
  今日忽意外地见到了画中另外的一个人,看到他二人果是琴瑟和谐的模样,忽然,她对自己的亲事又开始有一点点期待了。
  赵伯驹带着李都匀和赵忱到书房看夏宫的设计图之时,赵悯对刘绮瑶道:“绮瑶妹妹,这会儿日光暖暖的,我叔父家园里有一片白梅,已开了的,我们赏梅去,如何?”
  “便听悯姐姐的。”刘绮瑶回道,随在她身后,一同去了。
  这京城天子皇城四周,果真是多王公贵族。刘绮瑶只在心中暗叹,前见了参知政事府、赵亲王府以及陆千万的宅院,包括今日这赵伯驹的庭院,无一不是峻宇雕墙、富贵逼人,庭院全都非同凡响、美轮美奂。
  她们一众逶迤前行,姑娘们一路说说笑笑,犹若流动的泉声。
  那一边的书房里,赵伯驹看了李都匀的成图,心中只暗暗惊叹,果真是江水后浪推前浪,英雄自古出少年,比起自己中规中矩的设计,他所设计的的图案,果真充满创意,从平面图上看,宫殿楼宇的分布并非传统的方方正正,而是呈花瓣一般辐射,最外围由长廊连接成圆形,竟如同一座完整的圆宫,且福船形的楼阁,不可谓不独特……
  一旁的赵忱亦觉得这设计图十分出彩,然他见他叔父尚未开口,因而他亦只沉默着,且想,这图能不能被皇叔看到还另说。
  “都匀,这图是很好的,在短短的十几天里能作出此等设计,了不起!”赵伯驹很少这样夸人,然此时却是肺腑之言。
  随后赵忱亦附和了几句。
  李都匀只谦虚地应道:“我只尽力而为,想必宫里能工巧匠更多,他们自能作出更好的来,此次承蒙赵伯伯向圣上举荐,徒儿献丑了。”
  赵伯驹亦不道出实情,只说:“你且等我消息罢,过几日我将进宫面圣。”
  赵忱听了暗暗惊讶,亦不知他叔父在敷衍李都匀还是当真。
  原本赵伯驹只想考验他,然此时他已是改变了初衷。过完年,他果带着自己的设计图,以及李都匀的设计图进了宫。面圣之时,他先向淳熙帝展示了自己的设计,那时在场的还有主工匠、主木匠和测绘等官员。
  淳熙帝只令大家看赵伯驹的设计图,大家见淳熙帝无异议,亦都纷纷说好。
  这时,赵伯驹又道:“陛下,日前我得了一个徒弟,此次我乃欲考他能力,亦令他作了一份设计,请陛下过目。”说着令人打开了李都匀的设计图。
  淳熙帝看了,只觉的那设计图在视觉上要出彩得多,虽严谨度不够,那宫宇其状如莲却别有一番特色,且将宫殿、阁楼通过长廊相连,使之一体确实独特,因而他不住点头,尔后唤其余人等过来观看。
  大家看了,因顾及赵伯驹的颜面,都只道:“比起赵亲王的,这设计不免轻浮,皇家宫殿自然端庄、严正更好。”
  淳熙帝却问赵伯驹:“千里兄意下如何?”
  赵伯驹将李都匀的画呈上之前,已考量了一番,他心中自是肯定了李都匀的设计有过人之处,且想着自己年纪大了,亦该给后辈机会,故而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陛下,那设计虽然严谨度欠缺,然在立意上颇有可取之处,他能推陈出新、不拘传统甚是可取,请陛下定夺。”赵伯驹回道。
  “既如此,木质烫样便做两份罢,到时再定夺用哪一个?”
  主木匠领了旨。
  待大家散去,淳熙帝留下赵伯驹,问道:“千里兄徒弟姓甚名谁?”
  “回陛下,他名唤李都匀,是市舶司提举李都泰的弟弟。”
  “哦,那他父亲岂不是早前的户部尚书?”
  “正是。”
  “李都匀,他日前是不是作了《天街夜色》?”
  “亦正是他。”
  “此人可用,千里兄好好培养他罢。”
  “臣遵旨。”
  ……
  赵伯驹此次面圣之后,李都匀的画师生涯迅速地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先是夏宫主设计师的头衔令他名声大噪;其次是圣上下令破格封他为御前画师;再,次是淳熙帝再,提起那一幅《天街夜色》时,赵伯驹无意多说了一句“画中的男女乃李都匀夫妇”,淳熙帝因好奇心起,故特地下令传李都匀夫妇进宫面圣……
  接连的这些事件,一时之间将李都匀推上了封口浪尖。
 
 
第74章 
  接到面圣的命令,李都匀一家因不知是何缘由,无不惶然。此事并无官文,淳熙帝只在他闲时令赵忱带李都匀夫妇进宫,然此事依旧被传得沸沸扬扬。
  赵忱因可趁机见到刘绮瑶,自是很乐意的,亦不问缘由,开开心心地接了命令。
  他妹妹听了此事,因此前在赵伯驹府里赏梅时同刘绮瑶聊得甚是投机,因而对此前她哥哥骗她“要见画中人须帮他买一幅画”感到更加愧疚,在出发去笑春风之前,她只想着买一幅画又有何难?
  然在笑春风之时,当发现她四哥所求的《刘绮奇》是非卖品时,她才猛然惊觉到,她兄长对刘绮瑶怀有非分之想,然那时已经迟了,刘绮瑶已替她将画装好。
  在从笑春风回家的马车上,赵忱亦是间接承认了的。
  那时她曾劝他,世间女子千千万万,又何必非要绮瑶妹妹不可?
  然赵忱回答她,连我亦不懂得!
  因而只要听闻赵忱要见刘绮瑶,赵悯总要伺机跟着。
  可赵忱对他妹妹并无任何忌惮,亦不拒绝她跟着自己,反而想着她在,刘绮瑶的戒心与防备反能消除和卸下。
  进宫的那日是正月初十,那一日李都匀换上官服,刘绮瑶亦换上朝服,尔后他们按时到了画院,不久赵氏兄妹亦到了。
  此次面圣并无任何波折,在闲聊之中,淳熙帝又得知刘绮瑶乃是福建南剑州银瓶山银矿主的女儿,且见她不只貌美,回话亦神色自若、条理清晰,乃心生欢喜。
  此一会面之后,令淳熙帝想起新年之前自己说过要赐婚赵忱、赵悯,及至他们离宫之后,乃传了礼部官员,为他们筛选了一些门当户对的人选,再令人将名单送出宫去,让赵忱兄妹择选,若觉合适再下旨赐婚。
  赵忱和赵悯接到宫中传出来的适婚男、女名单,那一日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一番。
  赵悯因想着,再挑选下去、等下去亦未必能够遇到称心如意的,因而只从名单里认识的人当中选了两个脾性好、门当户对的报给了父母。
  只赵忱,他依旧一如往日那般,道:“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成亲便是我此时所不欲之事,若父母非要逼孩儿草草选一个姑娘娶进门,那我宁可出家做清净的和尚去。”
  他父母都是脾性温和之人,见赵忱抗拒亦不苦苦相逼。
  他父亲道:“娶亲本是人生之喜,若你不欲,为父亦实所不忍横加干涉,那便随你罢,只是日后若遇到你欲与她携手共度之人,你一定要告知我和你娘。”
  赵忱只一阵心虚,心想我欲与她携手共度之人此时是有一个,只是她已为人妇,我如何能向二老秉明?他只心中一叹,嘴上回道:“孩儿答应爹爹。”
  及至议完家事,赵悯见赵忱先行告退,她亦别了父母,跟着出了正堂。
  赵忱知妹妹跟上来,乃回头道:“妹妹适才所选的二人,我觉得太尉家的六郎君更合适一些,你以为如何?”
  赵悯答道:“程六郎是个不错的人选,他和礼部尚书苏家的二郎君差不多,便将选好的名单送进宫去,听从皇叔的旨意罢。”
  “妹妹何不让母亲再帮你打听一下此二人的为人、品性?”
  “四哥,但凡能打听到的多半是好的,除非与人长时间相处,否则很难知道一个人的品性。”
  “妹妹亦未免过于悲观,如此随意二选一岂不草率?若是我,是一定要自己指定的。”
  “最近我在佛寺的石碑上见有一句:莫向外求,当真令我醍醐灌顶,故而不愿再继续执着于等待情投意合之人,那毕竟是小几率的事情,我已将对婚姻的期待将至最低,因而他二人,不拘谁,只看缘分罢。”
  “妹妹是悟了!”
  “四哥,你听妹妹相劝罢,忘掉绮瑶妹妹,或者将她埋到心底去罢!”
  “你实在不懂我,喜欢的人我一定要得到!”
  “四哥、四哥——”
  赵悯望着快步走开的赵忱,一阵心惊,他一定要得到绮瑶妹妹的话,岂不是要强取豪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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