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君侧——沉水沉沉
时间:2021-03-12 09:55:16

  “奴见内室的后门开着,便从那儿进来了,请殿下恕罪。”
  他膝盖又往前挪了挪,乖顺地看着宋栖迟,轻声道:“奴多谢殿下。”
  宋栖迟一愣,迟疑道:“谢我什么?”
  “谢殿下方才……护着奴。”裴溪故微敛凤眸,手指轻轻扶着美人榻的一角。
  方才他就站在内室门口,宋栖迟与绫姑姑说的话,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必谢我,此事本就不是你的错。”
  宋栖迟低头看他,目光落在他刚换好的干净衣裳上,柔声问道:“伤口还疼不疼?”
  裴溪故摇了摇头,“回殿下,好多了。”
  “这几日好生养伤,别再乱走了。”
  宋栖迟看着他乖顺的眉眼,忍不住朝他俯下身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发。
  裴溪故凤眸轻颤,忙又凑近了些,手指搭上榻沿,听话地低着头任她抚摸。
  他偷偷瞥了一眼宋栖迟的神色,见她此刻似乎心情很好,便试探着开口道:“殿下累了,奴……伺候殿下歇息吧。”
  宋栖迟忙道:“不必,让温采来就行了。”
  “殿下……”
  裴溪故贴着她的掌心蹭了蹭,轻声求着:“殿下就让奴来服侍吧。”
  宋栖迟一瞧见他这副模样心就软了下来。
  她的手轻轻绕着少年耳边的发丝,犹犹豫豫地说道:“可是你的伤还未好全……”
  正说话间,温采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她先将盛着温水的木盆放到一旁的木架上,然后抬头禀道:“殿下,方才太子殿下派人传了话来,说这几日有些要紧事要忙,怕是不能来看殿下了。”
  宋栖迟的眸色蓦然一变,担忧道:“可是朝中又出了什么事情?”
  温采瞥了一眼跪在她身边的裴溪故,斟酌着答了句:“大约还是为了楚梁的事。”
  宋栖迟蹙眉道:“和谈一事不是已经谈妥了么?怎的哥哥还在为楚梁的事操心。”
  温采低头道:“奴婢也不知,太子殿下只让奴婢叮嘱殿下好生照顾自己,他过几日便来看望殿下。”
  宋栖迟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明日去库房取些人参,亲自给哥哥送去,国事再要紧,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是。”
  温采应了一声,转身走到放着木盆的架子旁,拿起搭在盆边儿上的软帕道:“殿下上山时出了好些汗,奴婢服侍殿下洗脸吧。”
  宋栖迟点了点头,正要应下,身下的人儿忽然轻轻地勾了勾她的衣带。
  “就让奴伺候殿下吧。”
  裴溪故背对着温采,修长的食指勾扯着宋栖迟腰间的芙蓉锦带。
  他仰着头,薄唇微张,脖颈的曲线精致而诱人,这般投怀送抱的模样,直勾的人心尖痒痒。
  只是那勾着衣带的手指却在轻轻颤抖。
  为了讨好宋栖迟,他已经抛弃了所有的尊严和脸面,甚至,他还是当着旁人的面做这种事。
  温采就站在他身后,看见他的动作,一时愣在了原地,刚刚拿起帕子的手也僵住了。
  宋栖迟身边从来没有寝奴伺候过,所以温采也是第一次撞见这般情景。
  她捏着手中的软帕,朝宋栖迟投去探询的目光,无声地询问着她是该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该立刻退下。
  宋栖迟根本无暇顾及温采,少年突如其来的举动早让她慌了神。
  她错愕地看着裴溪故,纤细腰肢随着锦带的牵扯不由自主地往前靠去。
  少年望她一眼,鼻尖慢慢贴上前去。
  宋栖迟如同被雷击中般僵住,身子一动不敢动,玉颊被一抹极娇艳的红染了个透。
  他竟然,张嘴咬住了她腰间锦带的尾端!
  少年咬着那根薄薄的带子,凤眸讨好地望着她,呢喃不清地唤着:“殿下……”
  宋栖迟的手慢慢从他发间滑落,心底的防线在一点点松垮。
  她脑中错乱地想着,要不今日就留他伺候吧?只是洗个脸,想来也没什么的……
  腰间的带子忽而被用力一扯。
  宋栖迟顿时心跳如鼓,忙敛了心思往腰间看去,却见少年正歪着头,用牙齿扯动着那根细长的锦带。
  那带子本就系的不紧,他这么一扯,几乎整个散开。
  宋栖迟的心愈跳愈烈,她抢在少年扯下锦带之前伸出了手,将那根玉色绣芙蓉的锦带死死拽住。
  而后她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抬起头来,极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吩咐温采道:“你先退下吧。”
  温采得了这话,如蒙大赦,赶紧将帕子放下,几乎是小跑着退了出去。
  没了旁人在场,宋栖迟这才稍稍放松了些,攥着带子的手也跟着缓了几分力气。
  她低头望了一眼,那根细带已被裴溪故扯下不少,几乎只余不到一半还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
  而她的手攥着锦带中间的绣纹,芙蓉花葳蕤往前开去,直开到少年的唇齿间。
  宋栖迟试探着轻轻扯动手中细带,少年便紧随着她的动作往前倾去,仿佛一只被她牵在掌心的小狗。
  看的她心软的不成样子。
  宋栖迟终于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罢了,你起来吧。”
  裴溪故凤眸轻眨,似乎没明白她话中的意味,仍愣愣地望着她。
  宋栖迟无奈地笑了笑,抬手将锦带一点点绕进指尖,他低低地唔了一声,被迫直起了身子,随着逐渐变短的锦带朝她贴了过去。
  少女的玉指在他眼前轻轻绕着,玉色锦带缠绕其上,碧色潋滟流转,他好似被绳索牵着一般,乖乖地凑近她的身体。
  空气中的最后一寸玉色流进了少女的指缝。
  他怔怔垂眸,发现自己的唇已贴上了她那根修长漂亮的食指。
  宋栖迟温柔的声音恰在此刻在他耳畔响起。
  “松口呀。”
  她轻声哄着,另一只手轻轻捏着他的下巴,极温柔的使他松开了牙齿。
  “乖。”
  宋栖迟低头将锦带重新系好,又指了指一旁的木盆,道:“你服侍我洗脸吧。”
  裴溪故微微晃神,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让他起身的意思,便是默许了由他伺候。
  他连忙谢恩起身,极小心地将软帕打湿,弯下腰轻轻擦拭着她脸上光滑细嫩的肌肤。
  少年身形瘦高,弯腰站在宋栖迟面前,将一室日光挡去了大半。
  宋栖迟实在不忍看他这么一直弯腰站着,便轻声道:“你弯着腰不方便,坐着吧。”
  裴溪故低着头,手上动作不停,轻声道:“奴不敢僭越。”
  “你这么高,站着总是不方便,还是坐下罢。”
  宋栖迟一面说着,一面轻轻去拉他的衣袖,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坐下。
  裴溪故睫毛微颤,心中有些不安,他毕竟是寝奴之身,怎能和自己的主子并肩而坐?
  他斟酌了半晌,正想告罪起身,寝殿的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第10章 服侍   “他竟服用了这东西。”……
  微冷的风顺着敞开的殿门溜进屋内,掠起一地寒凉。
  宋栖迟闻声抬头,进来的是个双髻碧裙的小宫女,眉眼低垂,手里恭恭敬敬地捧着盏热茶。
  她记得这丫头,是那日皇后娘娘送过来的阿碧。
  因顾着是母后指名送过来的人,宋栖迟也没出言责骂,只微微皱眉道:“你进来做什么?温采没教你规矩吗?”
  阿碧忙小心翼翼地分辩道:“奴婢知道殿下的寝殿只有温姑娘一人能进,可……可温姑娘方才去东宫那边给太子殿下送东西去了,奴婢担心无人伺候殿下,便自作主张端了茶进来,请殿下恕罪。”
  “罢了,你也是一片好心,以后记着就是了。”
  她的神色惶恐而小心,宋栖迟也不忍过多斥责,只轻轻朝她招了招手,温声道:“你过来,把茶搁那儿吧。”
  “是。”
  阿碧应了声,抬脚朝宋栖迟走去,却在抬头的一瞬看见了坐在她身边的裴溪故,一双眼睛陡然睁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殿……殿下!”
  阿碧捧着茶盏的手发着颤,震惊道:“这寝奴怎能与殿下共坐一榻?这……这可是大不敬啊!”
  宋栖迟蹙眉道:“是我让他坐着的。”
  阿碧闻言,更是惊诧的眼睛都瞪圆了。
  殿下竟然允这寝奴坐在她的身边?这是何等的荣宠!
  难道……殿下当真是极喜欢他的?
  阿碧一面想着,一面偷偷打量了裴溪故几眼。
  少年白衣黑发,一身打扮素净无瑕,却偏生令人移不开眼。
  也难怪殿下会喜欢……
  她心里默默地想着,低头将茶盏小心地放在桌上,便赶紧转身退出了殿外。
  得把方才所见之事快些禀告皇后娘娘才是。
  *
  裴溪故服侍宋栖迟洗过脸,又伺候她在软榻上歇下,而后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他穿过后院,径直进了偏房,刚推开门就看见青寰站在屋内。
  “青寰公公?”
  裴溪故扶着门的手顿了顿,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
  青寰忙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快步走到他身旁将木门关上。
  “有些事,奴才要提醒三殿下。”
  裴溪故眼眸微黯,淡淡道:“我说过,我已经不是什么楚梁三殿下了。”
  青寰微低着头,恭敬道:“青寰是云家的人,只要云家还认殿下,那么奴才就该唤您一声三殿下。”
  他躬着身子,又走近了些,压低声音说:“三殿下可记得,方才给长公主端茶进去的那个叫阿碧的宫女?”
  裴溪故回想了片刻,点头道:“记得。”
  “那阿碧是皇后娘娘送过来的人,为的就是留在长公主身边,监视三殿下的一举一动。”青寰低声解释,“刚才奴才瞧着她偷偷出了清宁宫,定是去向皇后娘娘报信去了。”
  裴溪故心思通透,一下就明白过来,俊眉微微皱起。
  “看来大夏对我仍有疑心。”
  青寰道:“大夏皇帝多疑,三殿下又是楚梁送过来的人,这份疑心定然不会轻易消除,三殿下若想保住性命,必须得想办法牢牢傍住长公主这颗大树才是。”
  裴溪故垂下眸子,静默了半晌,轻轻叹道:“夏安帝若要杀我,只怕长公主也保不了我的命。”
  “三殿下此言差矣。”
  青寰抬起头直视着他,声音低缓,却字字清晰:“能从大夏皇帝手中保住三殿下的,唯有清宁长公主一人。”
  裴溪故不解道:“为何?”
  “长公主是大夏的祥瑞之人,昔年大夏遭受天灾,便是因长公主的出生才得化解。大夏百姓因此对长公主感恩戴德,更是将她视作能庇佑大夏之人,民心所向,尽在她身。”
  青寰看他一眼,继续说道:“而民心便是江山社稷的根本,夏安帝因此十分宠爱长公主,几乎到了她说一不二的地步。只要长公主愿意庇佑三殿下,纵是皇帝,也不能拿三殿下怎么样。”
  裴溪故眸光微动,沉吟未语。
  怪不得当时苏启要费这么大的心力去讨好她。
  照青寰的说法,整个大夏,怕是只有她一人能左右皇帝的心思了。
  他低头思忖了片刻,轻声道:“如今我已想尽了法子去讨她的欢心了,若是……”
  “还不够。”
  青寰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神情严肃道:“三殿下做的,还不够。”
  “不够?”裴溪故愕然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为了讨好宋栖迟,他已经连脸面和尊严都不要了,像条狗一般跪伏在她身旁,那般下贱讨宠的模样,和床笫间供人取乐的寝奴又有什么两样。
  如此,竟还不够么?
  青寰低眉垂首,语气仍旧恭谨而冷肃。
  “长公主如今肯留三殿下在身边,是因为她向来心软,并非是喜爱三殿下之故。三殿下只有成了长公主的人,真正得了她的欢心,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庇佑三殿下。”
  裴溪故眸光愈发幽深,盯着他问道:“那公公的意思是?”
  “三殿下这张脸在楚梁是一等一的绝色,想来长公主也无法抗拒。”青寰平静道,“且长公主一向心软,三殿下尽可胆子大些,哪怕稍有逾矩,她也不会怪罪的。”
  青寰这话说的隐晦,裴溪故却是一下就听明白了。
  “公公的意思,是要我……爬上长公主的床么?”
  他的手指紧紧蜷进掌心,嵌出点点嫣红,丝丝疼痛涌了上来,压下了他心头泛着的屈辱。
  青寰微微点了下头,道:“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他不忍去看裴溪故的神情,只能稍稍转过头去,轻声劝慰着:“三殿下,为了活命,也只能忍一忍一时之辱了。”
  *
  入夜的风敲在刻花的窗棂上,丝丝凉意辗转其上。
  宋栖迟手里捧着本前朝史记看的入神,连一旁的烛灯快要燃尽了都未发觉。
  灯影与月色交织,映得一室幽光,窗外唯风与青叶共响。
  一片静谧之中,忽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靠近。
  宋栖迟以为是温采进来,连头都未抬,随口吩咐道:“你先替我端盏茶来,一会儿再服侍我洗漱更衣罢。”
  可那脚步声非但没停,反而离她愈发近了。
  宋栖迟不由得皱了皱眉,温采向来是最知规矩的,怎的如今倒不听她的话了?
  于是她一边合上书卷,一边抬头道:“我不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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