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低头回答:
“在楼下关着,王爷可是要见他?”
覃年年点了点头,“把他带过来吧。”
说完老鸨退了出去,坐在一旁的余文钦突然好奇的问了句:
“王爷和他……嘴里说的这个人是谁?”
虽然刚刚覃年年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作为男子的他,还是察觉出了她眸中细微的变化。
所以,那个老鸨口中的奴才……是她新宠吗?
覃年年没开口,余淼淼突然一笑,她冲余文钦嗤声道:
“我今日带你出来只是让你长长见识,可不是为了让你来添堵的,王爷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这里的莺莺燕燕都是用来找乐而已,你何必刨根问底的惹得王爷不快!”
余文钦看了眼外貌出众的女人,咬了咬唇。
“是文钦不懂事了,王爷莫怪。”
覃年年闻言举起酒杯,冲他微微一笑:
“余公子这话严重了,那妓子也并非什么重要的人,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不用好奇。”
听她这样说,余文钦黑了一晚上的脸,终于缓和了一些。
话音刚落,她们房门再次被敲响,随后那两个膀大腰圆的女人,架着一个脸色苍白、身材消瘦的男人拖了进来。
一进门,那两个女人像扔垃圾一样将男人扔到覃年年脚边,然后退了出去。
男人吃痛闷哼一声,他趴在地上,身体蜷缩在一起,紧闭着双眼,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色。
覃年年抬起脚在他肩膀上踢了踢:
“还活着吗?”
男人喉咙里发出一点呼噜声,似在回应这她的问话。
这一动,覃年年看到了他脖颈上的那道红色勒痕,勒痕很深,在他冷白色皮肤上异常显眼,顺着他脖颈一直延伸到耳后,看起来十分狰狞。
她跟他说话间,余淼淼的老相好们一拥而进,他们依偎在她怀里,极尽所能的讨她欢心。
而余淼淼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弟弟坐在身边看着自己风流,她大方的与那些小倌儿们你来我往的喂食亲密。
余文钦脸脖通红,不敢看她们调情,就只能把目光转向覃年年。
暗灰色地板映着男人没有一点血色的脸,覃年年伸手将他头抬了起来。
被迫仰起头的瞬间,男人睁开眼。
他看向她,死寂的黑眸像一汪没有波纹的深潭,幽深的瞳孔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明明没有一丝情绪,覃年年却看懂了他眸中怨念与憎恨。
看着他的目光,覃年年突然一笑,她看着他勾起唇角开口:
“你可知你现在身在何处?”
男人不语,长睫闪了闪,眼角微红。
覃年年替他答:
“这里可是城中最有名气的青楼,而你是这青楼众妓子中一员。”
听到妓子二字,容琛的身子突然一颤,双眸怒瞪,胸口剧烈起伏着。
可见他并不喜欢妓子这个身份,也是,覃年年点头,在遇到她以前,怎么说他也是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侮辱过。
只是,就算他再不情愿,也得接受现实。
紧握在下巴上的手突然一动,覃年年握着他的脸转向余淼淼的方向。
“看到了吗?那才是你该做的事,进了这里你就要学会如何讨好你的客人。”
说着她突然松开手,没了她的支撑,容琛再次摔到地上。
可这一次,他就算再痛,都没有发出声音,他不想在她面前露出柔弱的一面。
琵琶和古筝的乐声一同响起,紧接着余淼淼怀里的小倌儿跟着乐声唱起了小曲儿,那声音酥入骨髓。
容琛躺在地上,听着乐曲有一瞬间的出神。
这时他头顶突然出来一道声音,那女人用最轻柔的平淡的话语吩咐他:
“爬起来,替本王斟酒。”
她说完躺在地上的男人压在身下的手,突然握紧,眼神也越发犀利起来,身体却没有动,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覃年年见此,嘴角笑容不变。
她倚着桌子,拄着自己的胳膊俯视着他,笑盈盈的开口道:
“听说你那百十来口家人和奴仆还都在狱里,做与不做你可要想好了。”
一听她说家人,容琛倏地抬起头,眸色带了几分恐慌,脸色惨白。
“怎么,想好了?”
覃年年一双桃花眼微挑,因喝了酒的关系,眼尾有些许红晕,整个人比清醒时更多一抹魅惑之感。
她这幅模样,硬是让坐在她旁边的余文钦看呆了。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竟然这样的好看,他看了她许久也不见她抬头,她的目光一直被地上那个妓子吸引着。
看到这里,余文钦的眉头突然紧皱起来……
看着那个缓缓爬起来的男人,覃年年目光中充满了兴趣,她心思全被容琛占去,连坐在一旁的人变了脸色都没注意到。
眼见着他撑着身子,挪到她腿边,伸出手去拿桌上的酒壶。
他带着鞭痕的手离酒壶越来越近,抬手的瞬间衣袖下滑,露出没有一点好肉的胳膊。
看到伤痕累累胳膊瞬间,覃年年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容琛咬着牙,强忍身体每一寸蚀骨的痛感,去拿那酒壶。
越是接近,他脸色越难看,容琛知道,今日他服了软,往后就再也没有余地了。
从进来那日开始,他一直不认命,他觉得只要他不低头就还是干净的,哪怕身在这肮脏的地方,至少心还是干净的……
可现在,只要他倒了这杯酒,他就真的成了一名妓子了,他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男人的手在颤抖,他顶着覃年年炙热的目光,一把抓住那翠玉酒壶,眼看着酒壶拿到面前,坐在覃年年身侧的余文钦突然站起身。
他起身的瞬间,身子刚好撞在桌子上,桌子一晃,容琛拿在手里的酒壶瞬间脱手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酒壶一摔,弹琵琶的唱曲儿的小倌儿都停了下来,一脸惊恐的看向容琛的方向。
门外老鸨闻声以为容琛又惹事,生怕惹得覃年年不痛快,他快速冲了进来,还没等覃年年反应过来,一巴掌重重的打在容琛的脸上。
“又是你,荣王好心留你一命,你不好好伺候王爷,竟然还敢摔酒壶?我看你还是吃的亏少,依我看就该把你碰到后院去,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一听后院这两个字,容琛幽深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惨白的脸骤然红肿了起来,嘴角渗出一抹鲜红的血,他抿着嘴没有出声,似乎这点痛在他眼里都不值得一提。
老鸨见覃年年脸色不太对,立马冲门外喊:
“来人啊,你们都是聋子吗?还不赶紧把这该死的拖出去扔到后院!”
眼见着老鸨动了真格,容琛突然抬起头,目光罕见的落到覃年年身上。
他用那沙哑到几近失声的嗓音开口:
“王爷……奴……不是有意的……请您再给奴一个……一个机会。”
一句话他说的异常艰辛,覃年年垂头,望着他脖颈上刺眼的猩红,问他: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容琛跪在那破碎的酒壶碎片上,膝盖鲜血淋漓,他紧握双拳,下唇被咬到渗出血丝,一双眸含恨望着她。
覃年年低下头,脸上再次浮现出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琛儿自己说,你想让本王如何?”
她的语气太过暧昧,余文钦手指都快掐断了。
看着覃年年越来越炙热的眼神,他扶着桌子的身子一晃,一把抓住覃年年的胳膊。
稳住身子的瞬间,他突然开口:
“王爷,文钦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许是旧疾犯了,您能不能送文钦回家?”
第七十章 女尊国
香软的身体靠在怀里, 覃年年眉头紧皱,侧过头躲过他身上浓重的药味。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小倌儿们都靠的远远的, 低着头, 生怕一不小心触了荣王的霉头被连罪。
余文钦双手抓着覃年年的胳膊, 插着雕花玉钗的发髻轻靠在她肩膀上,闭着眼,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因为穿着女装的关系, 他的腰身束的很紧,让他本就羸弱的身体显得更加单薄。
覃年年自认为自己身材已经算极品了,但刚刚她粗粗看了一眼,他的腰还没有自己一半粗, 真是……
造孽啊!!
难怪站都站不住,她伸手将人扶起,看他脸色确实难看, 忍不住皱眉问:
“很难受?”
余文钦点了点头,“头很晕。”
覃年年点了点头,立马冲门外喊了一声:
“皓月没听到余公子说身体不舒服吗?赶紧备马车把人送回去,耽搁了本王唯你是问。”
皓月领命上前来扶余文钦, 余文钦见此脸色一沉, 他看向覃年年,问她:
“王爷不陪着文钦吗?”
说着他伸出手扯住她袖口,柔声道:
“许久不见王爷去探望文钦文钦甚是思念王爷,文钦只想跟您多待一会儿。”
男人一副羞涩的模样望着她,眼波流转,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浓浓的阴气。
他这幅模样要是被这北狄国其他女人看到了,还不知会疯狂成什么样, 不得不说,这位余家公子确实很会拿捏女人。
可惜的是,覃年年她不是北狄国土生土长的女人,骨子里就不喜欢这种比女人还妖艳的男人。
所以在他做出一系列动作后,覃年年第一想法就是默默抽出袖口,努力扯出一抹微笑,冲他安慰:
“相处时间有都是,今日你身体不适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余文钦也有些觉得下不来台。
他向来都是被捧在手心里,什么时候这样低声下气的哄过人?
如今他不但哄了,还这样费心费力,关键是她竟然还不领情?难不成他在她心里他连这样一个相貌丑陋身材壮硕的妓子都比不得?
想到这里,余文钦扭头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容琛。
看到他那张没有一点男子该有的柔美的脸,他嗤声一笑:
“难不成王爷是舍不得他?”
顺着他目光,覃年年看向低着头的男人,许是因为自卑,他始终没有抬头看过余文钦一眼。
莫说现在,就是以前他还是贵公子的时候,提起他的时候,心里都是羡慕的。
他羡慕他长得好,羡慕他身材消瘦,不像自己比女人还壮,长相也太过硬朗,没一处让人喜欢的地方……
听到她们二人话题转向自己,容琛心跳快了几分,紧握的双拳紧了紧,唇咬到发青。
“他?”
覃年年看着他想了想,“也算吧,至少现在本王对他还很有兴致,所以就不陪你了。”
反正已经被扣了霸道纨绔的帽子,覃年年不介意将这两样优秀品质发扬光大。
余文钦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就连容琛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因为自己而拒绝城中第一美男子!
他那双看不到一点情绪的黑眸诧异的看向覃年年,带着一道红转紫淤痕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周围小倌儿们低声说着什么,哪怕听不到声音,余文钦也觉得他们在嘲笑自己。
他们一定在笑自己连个妓子都不如……
他眼眶泛红,努力压下心中怒火,扯出一抹笑容,冲覃年年软声道:
“您瞧文钦这记性,王爷才刚刚安慰了文钦,说他不过是个妓子寻个乐打发打发时间而已,文钦犯不上跟他置气。”
不过是个妓子。
这句话比刀子割他肉还让他难受,容琛张着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这段时间在这相思馆的屈辱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
他是个妓子,不过是用来给无聊的女人打发时间的玩物……
余文钦从小学的最多的便是察言观色,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看出了他心思。
他看出他不甘心做一名任人磋磨小倌儿,也看出他自尊心很强,既如此,他便要往他痛处踩。
眼见着他变了神情,余文钦笑了,他冲覃年年撒了撒娇:
“那文钦便回去了。”
覃年年点头,叮嘱皓月:
“路上照顾好余公子,记得请太医去看一看。”
听着覃年年的叮嘱,容琛紧紧闭上眼睛,果然,在女人心里自己不过就是个有趣的玩物,余公子那种男人,才有资格被捧在手心里疼……
而他这一切的遭遇,全部起因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他突然抬眸,目光幽深的看向她。
而余文钦的笑脸也只维持到门口,出了门他脸色一秒钟沉到谷底。
他觉得自己今日就不该来这里找她,他觉得今晚应该是他这辈子最屈辱的一夜。
他为了她自降身份来到这肮脏的地方,没想到竟连个妓子都比不过。
凭什么??
就在他走神之际突然撞到一个人,因为身材单薄,他身体向后倾斜,那人眼疾手快,在他摔倒之前,一把抱住他。
“公子没事吧?”
那人细腻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在这一刻拨动了余文钦的心弦。
他抬起头,只见一位看起来彬彬有礼的女子,眼神温暖深情的望着他。
余文钦被她眼神吸引,他屏住呼吸,摇了摇头:
“无碍……”
就在这时,站在余文钦身后的皓月对着那女子突然恭敬的叫了一声:
“皓月见过宣王!”
宣王!!
余文钦眼神再一次瞪大。
*
房间内覃年年看着自己对面左拥右抱的余淼淼,揉了揉自己太阳穴。
“余小姐不担心令弟吗?”
余淼淼亲了左手边喂她吃葡萄的男人一口,随后不屑的瞥了覃年年一眼:
“又不是我夫君,我担心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