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那张漂亮的脸蛋,坦诚到甚至有些残忍,最后他无疾而终,
商皑的失望,来得猛烈,却又被大力往深处塞藏。
纪湫不觉,往那咫尺之遥的脸,胆大地又凑去几分。
她望着商皑愕然的眼里,属于自己的倒影。
“你要是也对我这样忠诚,说不定我也可以对你慈悲一些。”
商皑所有的神色退得一干二净,只怔怔地看她。
看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半晌后,他鬼使神差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命都给了你,还要怎样才算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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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湫从凳子起身,从另一方跨出去,凳子腿留下轻微的声响。
商皑站在原地良久,失神的瞳色里,那片婀娜的影子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了拐角。
他的脑子里响起提示音。
【鉴于每一条绿茶语录难度不同,下面系统进行逐条判定。】
【“我不像她,没有资格跟你置喙什么。”与绿茶语录“我不像姐姐,连妆都不会画。”婊值相似度60%,获取积分123。】
【“你就当这卡就是我拿的,安分地当一个替罪羊也没什么不好”与绿茶语录之二“你去陪她吧,我一个人没事的。”婊值相似度89%获取积分239。】
【“你的小女佣好像经常发脾气,你想必见怪不怪,应付自如吧。该说的我都说了,没想到会这样,她哭了,你去吧。” 与绿茶语录之三:“她好像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但我说的都是事实啊,不过……怎么这么容易就发火了,她是不是一直都对你乱发脾气。”婊值相似度92%,获取积分320.】
【在此过程中,您总共收获喜娜愤怒值130,获取积分260。】
【宿主累计获取1257积分。】
商皑恍惚中回过神来,只听到了这最后一条结果。
他问,【我记得积分满一千可以听别人的心里话了。】
系统道:【很可惜,我们读取不了纪湫的心里话哦。】
商皑;【我知道,你不用废话。】
系统:【嘤嘤嘤,你刚刚一直看着她我才以为你想听她的。】
商皑:【我没有。】
系统:【好吧,你没有,现在你才刚刚好满一千,可以选择这里除了高层以外任何人听心声。纪骁,喜娜或者其他的仆从,都是可以的。】
商皑皱眉:【我听他们的干什么,那十二个高层我需要多少积分才可以听到。】
系统;【最低八千哦。】
商皑唇线抿着,没再说话。
纪骁后来奉命丢给了商皑一份员工手册。
他随意翻了两下,找到了员工餐厅。
组织里分了严格的三六九等,属于空白徽章的食堂在负五楼的角落。
黑色的帘子围了一个狭窄的空间,上面挂着“九等”的吊牌。
商皑掀开帘子之前,看了一眼食堂周围。
这是最大的一个食堂,一整层楼全是座位和窗口,供人数最多的五等到九等的员工吃饭,不过五等和八等都可以在敞亮空旷的区域随意选择座位,只有九等必须在帘子内吃东西。
商皑环顾四周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正目光轻蔑地审视着他。
在座的各位高傲得恨不得拿鼻孔看人,脸上堆着很重的厌恶和不耐,好像就是被九等之人看一眼,也觉得脏。
商皑转头撩开帘子进去,里面坐了二十几个人,挤在一个老式的圆桌边,手里端着一个铁杯子,里面是白米粥。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没精打采地望着新来的同事。
但好像并没有兴致过问,没一会这些人就收回了目光,沉默地喝起了粥来。
商皑在边上拿了杯子,随意盛了半碗。
全程他的眉头都是皱着的。
食堂吃的不能说有多好,但总不会是帘子里这样寒碜的食物。
更何况,这些所谓的九等,即使满脸疲态倦容,性格沉闷寡言,一副被折磨得垂头丧气的模样,但不能否认他们的年纪其实并不大,这点东西根本满足不了一个青年男性的食量,而且还是一群在组织里做着坐累最苦,消耗最大的成员。想来这些人时候经常性地饿肚子。
商皑坐到其中去,有个皮肤黝黑的人往边上坐了坐,给他让了位置。
等桌子上的人陆陆续续走了,那个年轻人试探性地开口攀谈。
“你是多久来的?”
商皑:“没多久,没日没夜的记不清了。”
青年:“那你是做什么的?在哪个部门?”
商皑:“暂时还没有部门。”
青年声音压得特别小,跟说悄悄话一样:“我是在厨房洗灶台的。餐饮部。不过你说话小声一点,那些人听到会进来打我们的。我们不能打扰他们吃饭。”
商皑看去,青年饿得突出的眼球圆滚滚的,像两颗黑葡萄,充满了慌张和惊惧。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年轻有力气,在外面做什么不好,要在这里吃苦受累。
青年神色落寞,“我欠了他们高利贷,没办法还,就被拖到这里卖苦力。还有些人是上当吃了他们的东西,上了瘾又戒不掉,又没钱买……还有些人是被卖到这里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是他们眼里所谓的罪人,比如偷了机密,造成了数据损失……以及没死掉的试验者。甚至还有人质。你想得到的,和你想不到的成分,都有。”青年说不下去了,转头来问他,“你呢?看您的样子,之前在外面生活不错吧,怎么会来这里?家里破产了?被这些人骗了?”
商皑望着被子里清汤寡水的食物,若有所思。
青年等了许久也没见他回答,知趣地转过身,不打算再问。
却又听见身侧响起冷淡的声音,“还债。”
青年:“那就是跟我一样。”
商皑迟疑片刻,“嗯。”
出了餐厅,一群人等在电梯前。
最左面的先来,商皑便跟着人群后面慢慢挪动。
轮到了他,左脚都已经要踏进去,身后有个男人一阵风似地越身而来,转身粗鲁地推了一把,在电梯里颐指气使地指着他。
“喂,九等该坐哪部电梯心里没点数么!”
电梯内的众人或戏谑或愤怒地打量着商皑。
商皑反应过来,这话是对着他说的,心里忽然想笑。
大概他要做点什么,比对方高了许多的身子往前移了半寸,却忽然被什么人往回一拉。
是之前那个黑皮肤的青年。
他眼下把商皑拉远了,对着电梯里的那群人点头哈腰,“对不住,他新来的,你们别计较!”
在那些人轻蔑的笑意下,电梯门缓缓合上。
“电梯已经走了,你可以松开我的衣服了么。”
青年这才后退几步,跟商皑保持了距离。
商皑拂了拂衬衫的褶皱,转头看了青年一眼,“就连电梯也分等级?”
青年以为商皑刚刚那副架势,是要上前揍人,然而此刻迎上他的目光,却发现他的眼里很是无波无澜,像一潭幽幽黑水,透着瘆人的寒气。
他有点发怵,即使心知肚明他的可怕并非针对自己。
“是的。”
商皑收回目光,看向冷金属电梯门,“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踌躇地回答:“阮益辉。他们都叫我阿辉。”
最右侧的狭窄电梯门开了。
一股垃圾臭味扑面而来。
阿辉习以为常地走进去,给门外敛着眉头的商皑挡了一下门,“快进来啊。”
商皑眉头不由蹙得深刻一些,进去时屏息几分。
阿辉在后面悄悄地观察商皑,过了会犹豫着说。
“其实,既来之则安之,也不乏有贵人成九等,习惯就好了。”
商皑神色始终沉敛着,隔了半会,才从鼻腔里应了一声:“嗯。”
青年手指有些紧张地摩挲着裤腿,被一道无形的压迫感闷得有点无所适从。
电梯往上的这段时间,阿辉琢磨起刚刚自己说出口那话,又觉得有点不对。
他劝人既来之则安之,但实际上真正推敲起来,他根本找不出对方反抗规则的端倪。
深思熟虑一番后,阿辉不禁又看了商皑几眼。
阿辉发现自己之所以会觉得商皑不服现状,是因为这个男人与这里气场的格格不入。
他原本就不属于这里,即使从头至尾都沉默着,吃着白米粥,用着老木桌,乘着垃圾电梯,做着跟大家相同的事,没有任何逾越九等身份的行为,然而相较于他们这群失魂落魄的人,就是与众不同。
从他的身上,找不到任何屈于强权的顺从感,不像他们这群整天慌慌张张,胆小如鼠的人,男人的背部从来都是笔挺傲立的,仿佛世界上没有磨难能够压弯他的脊梁。
这般鹤立鸡群,让阿辉心中升起惆怅。
得是多大一笔巨款,才会把他这样的高位者带进这种泥潭里来啊。
阿辉到一楼就下了,商皑独自回了套房。
从起床到吃饭,他切身感受到了蓝蝎基地里毫无人权的等级制度。
回想起来,便觉可笑至极。
不过,也只是让他觉得可笑而已,等级下刻薄的规矩和寒碜的物质条件,根本影响不到他什么。
吃不了饭,就饿着,坐不了电梯,就爬楼,没有床睡,就在地板上将就,没有热水就洗冷水……又有何妨。
纪湫收拾好妆容,在喜娜的陪同下,拿起昨天制作的甜品,出发去找孟兰宴。
孟兰宴在位于西南角森林的一栋别墅里,开车沿着山路进入密林,半小时就能抵达。
纪湫穿了一条香槟色的长裙,套着白色大衣,头发卷成慵懒的大卷,斜斜垂到一侧,左耳朵戴着一颗小巧莹润的珍珠,唇色比寻常要热烈几分,但仍旧并不张扬,像秋天的太阳,温情舒适。
从走廊出来,商皑正好迎面而来。
似乎都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相遇,两人的目光刹那交汇,但很快纪湫便毫不在意地挪开了。
擦肩而过时,留给商皑鼻尖一抹兰草的清香。
这抹气味的改变,让他眸子里的海浪,在暗昧不明的深处来回卷涌起来。
纪湫这一走,把喜娜和纪骁都给带去了,偌大的套房里,只剩下商皑。
闵玉敲开门的时候,看见商皑的面容,微微愕然。
“没想到你好的这么快,看来现在站稳是不成问题了。”
商皑态度冷漠,一个字也没回答闵玉。
闵玉嗤笑一声,“还是跟之前一样不留情面呢,呵。”他也没多在意,把手中一份黑色文件夹递了过去,“喏,把这个送到Pluto那里去。”
闵玉手放在半空,许久未见商皑接过。
他腹诽,这人都这样了,还跟以前一样傲慢优越。
“你不想知道小六和Pluto在干什么吗?山里那栋别墅是Pluto的私人领地,至今我们当中还没有一个人去过,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特殊的呢。不过今天倒是奇怪了,Pluto怎么把小六叫去了呢。还只喊了小六一个人去。我都想去看看,他俩到底要做什么事,是我们几个亲信都不能知道的。”
闵玉故作感叹,把手里的文件夹扔到了商皑身上,转身拍拍手中不存在的灰尘,“你爱去不去吧。借口已经给你咯。”
商皑落到地上的黑色文件夹捡起来,幽深的目光放在上面。
前方大理石条纹廊柱上,映出倒影,悯也眼角余光冷锐狡黠,唇角勾起几分弧度。
商皑坐着摆渡车,不一会就来到了山下。
沿着石阶往上走,约莫十分钟就看见枝繁叶茂中探出古堡魅影。
罗马风格的建筑,石料上在风雨侵蚀下,略微发黑,周围的石壁上爬满了藤蔓,四周植物野蛮生长,鸟兽咕咕凄鸣,荆棘丛生,危机四伏。
形单影只的古堡,矗立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有种黑色童话的格调。
四周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潮热气息。
商皑越发觉得心头滞闷。
城堡建造在高处,坐落在山丘之巅,身下环绕蜿蜒着长长阶梯。
商皑抵达枝状的大铁门前,仰头看见纪湫一片裙角。
纪湫脱下外套的,在侍从手里,露出里面昂贵的香槟色长裙,裙子倒是选了遮住全身的款式,但扶住她后背的手臂,还是看得人眼睛极度不舒服。
她进入门前,似乎正和前来迎接的男人交谈了几句,对方亲昵地揽过她的肩膀,将她带入其中,沉重的木门在两人身后关上。
商皑出示闵玉的信息通行令,对方拿起通讯器联络了一下,两分钟后,从古堡里下来一个银发男人。
孟兰宴身边亲信,亚伦一身黑色制服,胸前别着一头白狮徽章,看上去威风凛凛。
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商皑,原本桀骜优越的神色更添了几分轻蔑不耐。
亚伦只是给身侧下属递了个眼神,就有个人上来要接过商皑手里的文件。
商皑并未松手,望着亚伦语调不疾不徐:“我需要亲自把文件交给孟兰宴。”
神色冷淡,气势并未落下风。
有理有据却又强势坚决,让亚伦眉宇微皱。
他慢慢走了下来,鹰一眼的眼里流转着骇人的锋芒。
亚伦毫不顾忌礼节,对商皑狂妄地警告起来,“我不得不提醒你,九等很多场合都没有资格出席,如果不是你今天手持高级通行令,甚至你都没有资格踏上这片土地,更不要说站在这座古堡前。在我没有准备杀了你之前,你最好马上离开。”
亚伦迎着商皑暗冷的视线,把文件强行夺了过来,动作不大,却很是阴狠迅速,黑色的塑料文件夹一头,甚至泛出白色的折痕。
当然,商皑也没有继续留着这个文件的想法,在他使力的时候松了劲,也就让给他了。
亚伦得到文件,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商皑,他虽然神色严肃,但全身上下还是透着一股傲慢和无礼,此时更是连下巴都仿佛抬得高了几分,无声地赶客。
商皑神色不明,目光在这个刚愎自用的亲信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眼底掠过一些思索,转身朝着阴暗的林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