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宫替自己(重生)——哑蝉
时间:2021-03-22 10:15:26

  “不认识,领头之人只说他奉王亲之命平乱,至于哪个王亲,我也不清楚。”苏比努尔本能躲开萧乡雪的手,会意颤颤巍巍站直了身子:“他说大王兄谋害父王串通他国,让我识相些,说出他的计划与安置所在。我一问三不知,他们气急便抽了我几鞭子,可就算把我抽烂了,我不知道的事还是不知啊。”
  “坐回榻上去。”萧乡雪不再碰她,只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坐下:“你信他们,还是信你大王兄?”
  苏比努尔有些后怕:“一开始我当然是信大王兄的,多年来他与我交流甚少,可是谁人皆认同他的能力和良善。直到我在牢狱中看到了三哥哥。”
  “三哥哥同样被认作成大王兄的党羽,他受的伤比我重太多,还是央求了他们很久才见到我。他拖着血//肉模糊的腿告知我内情:大王兄串通大梁卖国求荣,他抛弃了父母弟妹,如今城中纷乱全是他一手造就,为的便是让大梁铁骑轻而易举地踏平疏乐。”
  萧乡雪不动声色地坐到床榻另边:“所以他劝你来杀我。”
  “这是三哥哥替我求得的一条生路。”苏比努尔哽咽道:“那些人的凶恶我是体会过的,三哥哥如此要面子的一人,竟下跪献策,让王宫中训练有素的雪豹背我潜进大梁军营,大王兄不见踪影,总归还能对另一个首领下手。
  “听到你们已达疆域,我放下所有顾虑深信不疑。就算现下我听进去了你的解释,承认大梁于疏乐并无敌意,但我接受不了是三哥哥要置我于死地。万一王亲之众情报有误,万一是大王兄诓骗我与三哥?”
  萧乡雪理解她的心情,他也是有兄弟的人,换谁听到兄弟拿自己当棋子都不会好受。他约摸着苏比努尔眼泪该憋回去了:“你三哥对你很好吧。”
  苏比努尔伤感垂眸:“我的母妃出身低微,若不是三哥哥对我多加照料,恐怕我冻死饿死都不会有人发现。”
  她看萧乡雪将信将疑,不吝多说几句身世相关:“你和旁人一样都觉得我是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可谁又知公主一词是在我长姐走后,才迫不得已传给我的。”
  “你。”萧乡雪听到提示,尘封多年的记忆骤被唤醒,他似乎想通了为何三王子的要求没由苏比努尔驳回:“你父王曾向大梁求过亲。”
  苏比努尔攥着兽皮细毛:“是。”
  疏乐国主曾真诚隆重地请永兴帝给当朝燕王和疏乐公主赐婚,不过永兴帝没擅自做主,他找来燕王询问意向,任使臣将他们公主夸的天花乱坠,萧乡雪一听到结亲,毫不犹豫直接拒绝。
  没人知道原因,因为没人敢问,这门亲事自是不了了之。
  萧乡雪难得体会到什么叫尴尬,他一直以为疏乐提到的公主是长公主,当时长公主就剩一口气,那使臣嘴里的“身体康健”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今日他才明白,人家为了两国亲事长久一些,说的是眼前这位谋//杀未遂的黄毛丫头。
  亚里坤哄她时必加了一句:他拒过你婚!办他!
  老国主不舍掌上明珠嫁人的传闻顿时化为无稽之谈,真相十有八九是因老国主还做着女儿成为燕王妃的美梦,大梁一日没同意,她便一日不能嫁给别人。
  无巧不成书。萧乡雪黑着脸:“你至今未嫁,莫不是为了本王。”
  苏比努尔紧张地揪掉一撮细毛:“……是。”
 
 
第58章 无乐(3)   初阳
  任她现在这幅忍辱负重, 梨花带雨的样子有多惹人怜惜,耽误她婚配的是她老爹,他萧乡雪不想担这层无中生有的情债:“本王若成婚早些, 孩子都与你一般大了。”
  “可是你没有。”苏比努尔缓了气息试探着和萧乡雪对话:“这借口做不成理由。”
  萧乡雪起身拾短剑入鞘:“听你的语气似在怪我。”
  “起初是的。”苏比努尔的大实话令萧乡雪一哽:“我跟着母妃在王宫最偏僻的宫院生活十四年, 嘴上按她教我的称呼她为母妃, 我却连她的封号都不曾听过。她病逝后来人收尸,小小的院子里挤了好多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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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面色平静,仿佛这些磨难并非她亲身经历, “父王将我送到了个敞亮的宫殿, 每日每夜都有人专门指导我的言行举止, 三哥哥见状很是高兴,他说父王有愧,我往后就是名正言顺的二公主。”
  这丫头怎这么能说。萧乡雪向来不喜听人长篇大论, 可苏比努尔是他目前了解王室的唯一人选,搞不好哪句话中就包含着她不自知的重要内幕。忍一时成大事, 他僵硬地坐到苏比努尔身边, 抱臂静听。
  苏比努尔抿了抿嘴, 唇上还有萧乡雪的血:“我察觉到事态没那么容易,是因为他严格派人教我中原语,光会吐字还不行,更要会写,要对答如流。我不聪明却也懂得人世常情,长姐病重, 父王是要让我代替长姐嫁去大梁。”
  “结果待我准备周到,等来的只有燕王拒婚。”她轻声细语间完全不见埋怨之意:“你能理解我才被疏乐利用,后被大梁弃之不顾的感受吗。”
  萧乡雪喉结一滚, 觉得苏比努尔这句话说的不怎么对,大梁从没拥有过她何来抛弃。他正寻到插话时机,脑海竟浮现自语声音:一个专供联姻的公主,走不到远方难道还能回头?
  “所以我心里的确怪过你,怪你为什么不要我。”苏比努尔已然看的很开:“后来就想通了,天之骄子燕王凭何娶一位互不相识的异族女作王妃。而且,我是应该谢谢你的。”
  萧乡雪没走神,接问:“为何。”
  苏比努尔道:“没有你,我就不会受到父王重视,也不会吃饱穿暖安安宁宁地生存至今。”
  萧乡雪被絮叨的没了脾气,这绝对是他接受最快的无功受禄。
  “你脸色不太好。”苏比努尔不知何时盯上了萧乡雪无可挑剔的侧脸,先一步作了解释:“我有时说话直截了当,可是从不撒谎,也瞧不上满口谎言之人。你听的适应最好,不适应……你就别理我。”
  片刻后又道:“慢慢的,我自然也不理你了。”
  敢情左右都得继续听下去。萧乡雪无疑选择利于套话的前者,他顺势看向苏比努尔浅瞳,其中凶狠消散,尽剩和她美艳面庞本不相配的久经疲乏,与世无争。
  他看穿过数不清的善恶心性,一个遭人借刀,不通现状的苏比努尔没什么可值得例外区分的。
  “我不否认三王子对你的好。”萧乡雪询她态度,边盘算着如何委婉示意:“往后你有何打算。”
  这倒是把苏比努尔给问住了,她心里没底,犹豫着排除一条后路:“你总不能将我送回去。”
  萧乡雪道:“你是疏乐王室,我等一行前来说白了就是辅助王室平复内乱,稳定朝纲。你在我的保护范围之中,回不回去由你决定,我能护你入城。不过之后,你回的是王宫还是牢狱就不好说了。”
  苏比努尔打了个激灵:“你的意思是我一现身,就有人抓我。”
  “我说了,他们敢放你出来就没想让你活命。你在他们眼中是已死之人,死人有在阳间出现的道理吗?既没死绝,再添一刀是必然。”萧乡雪瞄她一眼:“你连他的名都不敢说。”
  “亚里坤。”苏比努尔闭上双眼困住泪水:“在中原语中他是热烈的火焰,我曾依靠他取暖多年,从没体会过由火舌灼伤的滋味。”
  深夜露水气凉津津的,着实能让人暂忘疯火的可怖。萧乡雪干脆侧身久久注视苏比努尔,白裘裹不住她从头到脚张扬的异域美感,貌像跌落泥泞的白狐,神似落单任宰的幼鹿。
  只要建立信任,他可以不费兵卒不伤性命的从她身上获得所求秘钥。
  这并非小人心眼与害她的手段。萧乡雪活动着脖颈坦然道:“你习惯直言我便不和你废话,眼下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你三王兄确实被乱臣捕,养尊处优的王子受不住严刑,屈打成招接受了他们口中大王子谋反一说,且不得已听令而行,当了乱臣的挡箭牌治你于死地。”
  苏比努尔欲言又止,强迫自己安静地听萧乡雪说完。
  “其二。”萧乡雪眼中闪过中意之色,仰头不紧不慢道:“这从始至终都是亚里坤演给你看的,他设计了一番被远亲绑架的戏码将卖国罪名嫁祸给大王子,再通过你对我的怨气逼你绝处逢生。”
  苏比努尔见他停顿,忙问:“但是他如何得知小雪的路径?”
  萧乡雪挑眉:“你叫我什么?”
  “没有叫你,是驮我来的豹子叫小雪。”苏比努尔扑闪着大眼,想起萧乡雪骗她小雪死了就难过:“它是亚里坤从驯兽师手中要来的,我初见它时才那么一丁点大,很是听话。它本名为卡热,在我学了中原语后,比较喜欢唤他小雪。”
  这丫头片子绝对知道我名二字。萧乡雪气呵一声:“家兽的性子没你想象的容易揣测,它是亚里坤养的不错,可若在心底偏向你呢。或者,亚里坤拿它出来是为了让你放下戒心,它看的出也闻的出你受了伤,却没有跑向人多的村落寻求帮助,而是带你穿山越岭,不奇怪吗。”
  苏比努尔撑住胳膊前倾靠近萧乡雪,为爱宠辩解:“小雪又不是你,它哪能想到这些。”
  “你,大可不必这般一褒一贬。”萧乡雪凛神:“它想不到,它想的一直是如何救你。亚里坤时间紧迫,能操作的地域有限,绝不能提前领着一只雪豹在城内外走动认路。据我推测,他藏身的牢狱离宫城不近,雪豹往哪边跑都不会引人注目。”
  “这样一来再做手脚,比如将你的血集中滴往深山方位,雪豹带你走失的可能大大增加。除此以外他若还有闲心,将会派出几位心腹高手跟踪你们,到合适的地段准下杀手。”
  苏比努尔回到原位,护着胸口的手颤抖上移,惊诧地捂住了嘴。
  “你猜。”萧乡雪低音冰冷阴翳:“如果那豹子不争气,没有凭借天生的野//性甩开跟踪之人,没有嗅着人味找到军营,你还能不能活过今晚。”
  “我一路上昼夜不分昏昏沉沉,听到中原话时以为老天助我,一梦醒来便侥幸来到大梁军营。”苏比努尔门齿抵着手指关节:“未曾想,未曾想……”
  萧乡雪皱眉,强行拉开她的手:“嫌伤不够多?”
  苏比努尔抽泣着摇头。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萧乡雪微微发力攥了攥她手腕:“明日天亮,大梁使团便会往王城出发意图谈和。然我与军师从未听说过大王子失踪的消息,甚至至今仍认为,明日接见使团的会是大王子。”
  他话到底端一针见血:“验证我假想的最好方式就是现实,如果明日代表疏乐王室出面的是你口中被捕的亚里坤,那就什么都不用谈了。亚里坤联合王戚,图谋造反嫌疑杀害父兄,我会即刻出兵。”
  “不行!”苏比努尔以细腕微力反抗,试图让萧乡雪冷静下来:“就算你所言都是对的,我父王和大王兄万一还活着,你逼急了亚里坤,他真动手了怎么办!”
  “你在为他说话。”萧乡雪眸色一暗:“你觉得我不出兵,他就不会动手?”
  “亚里坤看我长大,我同时也见证了他步步成人,我不偏袒他分毫的说,他那么爱笑那么爱多管闲事的一人,不学文武不论朝事,只乐意吃喝玩乐,从来没有要争夺王权的迹象啊。”苏比努尔语速飞快,生怕说不动萧乡雪:“对,他可以是装的,但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世,他浑身上下一无是处靠什么称王!”
  “他靠不上出类拔萃,便唯有放手一搏,等你父王另外两个儿子死的死病的病,大梁会怎么做?大梁理不了你们王室错综复杂的关系,只会扶持国主后嗣!”萧乡雪面对妇人之仁略有动怒:“若不是你九死一生告知真相,我等均站到亚里坤的阵营,帮扶叛子!”
  奉告之言不忌难听:“你要是一死了之,世间无人知道亚里坤的阴谋诡计也就罢了,反正他坐上王位,流传的血统照样干干净净。但是你还活着!你是亚里坤的妹妹,更是国主的女儿,你能心安理得看着叛子称王吗?”
  “我带兵前来不是为了看你家破人亡,更不是为了将你亲爱的三哥哥逼上绝路,你不懂帝王家夺嫡有多残酷。”萧乡雪甩手长叹:“剿灭叛贼,成全的是你,不是我。”
  “他本就继承不了王位的,他与二王兄的母妃虽然得宠却是异国之人,亚里坤若是失败,该不是他的依旧不在他手上。”苏比努尔眼泪掉的愈快,吐字却愈加费力维持清晰:“我明白,我明白,但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争抢残杀,王爷,王爷,你为人臣也为人兄,为人子,你懂我的心思,对不对?”
  萧乡雪一瞬迟疑。
  “以你的才干制服亚里坤不成问题,我求你,求你救救我的父王和大王兄,求你最后留亚里坤一命。只要你答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苏比努尔仓促抹干眼泪:“你们兵法不讲究一招出其不意吗,你……你先关押我,待到有用之时,拿我要挟亚里坤!”
  萧乡雪起身,居高临下地提醒她:“他要杀你。”
  “他定是迫不得已的!其中内情我不得而知,我只清楚他对我的亲情,他绝对是迫不得已的,我在他心里必定拥有一席之地。”苏比努尔灵魂挣扎,嘴上喃喃道:“你先留下我,留下我。”
  以她身份和今夜泄露的机密,大梁理所应当给她一口饭吃。萧乡雪冷漠却不绝情,他受不了女子低三下四哭哭啼啼,无奈道:“我不留下你能怎样,把公主扔出去喂豺豹?”
  苏比努尔昂首:“你答应了?”
  “我答应的是尽力保全正统王室,保你回城仍是疏乐公主。”萧乡雪被她拽着坐下:“至于亚里坤是死是活,不仅要看实际如何,还要看大梁圣意。”
  听到还有一线希望,苏比努尔立刻恢复了些精神,她感激地看向萧乡雪:“王爷说的是。”
  未来的境况不好咬死,但也八九不离十了。疏乐原本就和他没什么牵连,人家公主都表态若父兄无碍,即愿意免除亚里坤的死罪,他回到养心殿下,给永兴帝做个传话人总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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