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眉眼——暮阿洋
时间:2021-03-22 10:17:58

  萧扶玉回眸看向卫玠,想不到他画眉的手法还挺好的,她伸手去扯他的衣袖,轻声道:“你可知为一个女子画眉的意思。”
  卫玠这才对上她的眼眸,然后不予回应她,揽袖将黛笔放回梳妆盒的台架上。
  萧扶玉忍不住轻轻扬唇,心情分外愉悦,若非是爱着,又怎么亲自为其描眉点唇。
  不过他回避,她便没再继续问下去,瞥见桌上的面纱,道:“那我带着面纱去,不古怪吗。”
  卫玠回道:“别忘了,雪儿是个有肺痨的女子,此病传人,不可随意揭面纱。”
  萧扶玉哼哼唧唧地道:“倒是委屈丞相大人了,夜夜亲雪儿的嘴,也不怕传上肺痨。”
  言罢,她抬首要他亲,卫玠微微蹙眉,并没有动。
  萧扶玉便自己凑近,轻轻吻了吻他,唇脂弄红他的薄唇,她咯咯地笑出声,“完了,丞相大人要得肺痨了。”
  卫玠用指尖抹了抹唇瓣,低眸睨一眼指腹上的红色,手掌按住她的后颈,低首吻入她口中,轻咬那柔软的舌尖。
  ***
  相府门前,马车已停有片刻,万管家正候在车旁。
  从府内出来,萧扶玉便有清棠搀扶入车厢,她轻撩着车窗往外看,卫玠正于台阶上吩咐万管家事宜。
  萧扶玉有些出神,忽觉就如此做夫妻也挺好的,如果她不是皇帝,定要卫玠给她做驸马。
  待万管家退下言,卫玠正回过身,却自然而然地对上萧扶玉的目光,随即移开目光,提衣摆上车。
  前几日卫家在京都落了宅子,是将曾经的卫家宅院收了回来,萧扶玉在辞雪居住着,不曾听卫玠提,下人也没说,她便到今日才知晓。
  卫玠的母亲因生他难产而去,幼时是二夫人照顾,待其犹如亲子,后来离开京都,都未曾断过书信,也算是半个母亲。
  二夫人对卫玠的事自然是上心的,原本二爷卫熹有一子,名为卫顼,如今下落不明,宅院中仅留下一女。
  卫氏便除了卫玠,再无男丁,二夫人催得急也是正常的,他若不出,卫家这香火就算断了。
  正因如此,前世有太子潇潇时,卫玠会将孩子让给萧扶玉时,她会感到意外。
  因对卫玠的亏欠,萧扶玉后来皆有善待卫氏一族,并且将太子的身世告于了二夫人。
  但太子只能是太子,永远不会是卫家子孙,那时二夫人又喜又悲,于宣室殿哭泣不止。
  如今想来,再去见这位夫人,萧扶玉的心仍是愧疚不安,分外忐忑。
  车厢内,萧扶玉挪着身子向卫玠坐近了些,他则淡淡地瞧她一眼,因车内候着两个奴婢,二人皆未有言语。
  从城南到卫府的路程不远,仅用了半个时辰便缓缓停在府前,是京都较为清净的地段。
  府前是重新翻修过,牌匾更是新提的金字,丝毫不减门第大家的气派。
  卫家曾是嘉朝一大家族,当年的宅院在京都是颇为气派宽广的,为了将宅院重新盘下,卫玠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府门口早有管家在等候,见卫相府的马车到来,连忙上前恭迎。
  这管家姓周,看起来颇为福气,见卫玠身后的萧扶玉,目光便在她身上多转一圈,见戴着面纱,大致也猜到身份。
  这辞雪不只是大公子的妾室吗,二人的着装相搭相成,周管家心中微顿,躬着身把人往里头请。
  这时正是中午时分,人都还没有来全,那周管家乐乐呵呵的说,“二夫人惦念着大公子,早早便入了厨帐,说是要做几道好菜,给大公子尝。”
  越过园中石子径便是曲折的走廊,一道池潭,景物古雅。
  卫玠行在前头,声线清沉,“今日家宴,无须劳烦她动手,下人做便是了。”
  “夫人说您最爱吃她做的菜,上次中秋错过了,难得走一次,自然要亲自动手。”周管家道。
  卫玠道:“而今回了京都,往后走往多得是。”
  周管家连连点头,萧扶玉则跟在卫玠身后,环顾着宅院的景色,十分明雅,她不曾来过。
  话语间,卫玠的眸光轻睨萧扶玉,二人相视一眼,她弯了弯眉眼,故作病弱般地清咳两声。
  二人走到正厅,便见那装扮素雅的娘子提步走来,口中问着,“可是侄儿回来了。”
  萧扶玉停下步伐,看向不远处走来的娘子,发髻梳妆透着淡雅,眉目明艳,眼角略带细纹,是个十分面善的人,带着和雅端庄的气场。
  这便是卫家的二夫人沈诗宁,比起前世,她看起来年轻许多,也神采奕奕不少,面带着笑容。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豆蔻少女,身着一袭粉衣裳,梳着双丫髻,眉目灵动,五官精致可人,想来这就是堂妹卫妍。
 
 
第64章 家宴   她可是明堂上坐的那位?
  二夫人走到跟前停下, 卫玠拱手行礼,道一声婶母安好,萧扶玉随在身后福礼。
  二夫人眉目带着笑意, 连道两句来了便好,话语间她将目光看向卫玠身后的人。
  萧扶玉则再次福身, 道:“妾身辞雪见过二夫人。”
  在相府这般久,她是头一回这般自称, 心里怪怪的, 自当她心高气傲, 妾身这样的词说出来,都没有半点谦卑的意思。
  隔着面纱,相看眉眼, 二夫人笑意略微停顿,似乎怔了一下,目光在二人之间轻扫,笑意不经意的淡了淡。
  “这便是辞雪啊,瞧着就气质如兰, 惹人疼惜。”
  萧扶玉低着眼眸, 没有回话,二夫人温和的眼眸里略过几分沉着。
  旁的女子卫妍笑脸盈盈地朝卫玠喊了一声:“兄长安好, 我同娘亲在厨帐做了不少好菜, 正煮着呢, 兄长有口福喽。”
  这卫妍尚小,还未及笄, 是个伶俐的女孩,见气氛有些微妙,便插了话语。
  这辞雪, 卫家在邳州时便听闻过,但二夫人总的想着卫相娶个名正言顺的正妻,想想这妾室病得厉害,恐怕难得生育。
  今日家宴,难得一聚,而兄长真将府中的妾室领来了,只怕二夫人心里不爽快。
  众人几句言语便入了厅堂,卫家到底是名门望族,自有气度,既然卫玠带了人过来,看来是放在心上的很,二夫人便也不提半句婚事。
  只是今见着这辞雪,二夫人有些哑口,心不在焉的,显得有些客气,时不时瞥望萧扶玉几眼,不免多关怀几句她的病。
  萧扶玉心中有些不太适应,趁人不注意,便偷偷用指尖去碰卫玠的手指,他则按了按她的手。
  听几人言语,这府中有个表小姐,是沈家的闺女,名为沈依依,三年前卫家出事,连同二夫人的母族沈家受了牵连,被太后治罪流放边疆。
  出事后,这表小姐便被二夫人接到卫家,一同去了邳州,听得出这二夫人之前便是看中沈依依,给卫玠做媒。
  只是今日卫相将辞雪带来,光凭着装便瞧得出来,卫相看重辞雪,于是这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不过片刻,那府中的表小姐便出来了,生得是容貌端庄,亭亭玉立的,眼角带着笑意,见到二人,她不免多看了辞雪几眼。
  随之,府中大大小小的旁系子弟皆都现了身,难得丞相在此,个个都要有个露面。
  萧扶玉见那表小姐便有敌意,紧巴巴地跟着卫玠上下走,她一个人待得不习惯,像个小跟屁虫随在卫玠身后,愣是不给那表小姐靠近的机会。
  卫玠去了园中里,她跟着去,卫玠与旁系公子闲谈,她便也在一旁听着,说到喝酒,打马球,政务等话题还能插上话。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做男子做惯了,一点也不知避嫌男子之间的交谈。
  待到回厅的时候,行过府中的廊道,卫玠忽停下步伐,侧身看她,淡淡道:“怎不去多与婶母坐坐。”
  这府中女子皆围在二夫人身边,二夫人有心留她说话,萧扶玉却跟着他跑。
  萧扶玉将手负于身后,发髻上不知何时落了一片落叶,轻声说道:“曾经对她有亏欠,又以这样的身份,我不适应。”
  “这家宴的意思,你自也看得懂。”卫玠抬手将她发髻上的落叶拈下来,顿了顿,道:“陛下觉得臣是不是该娶妻,成家生子了。”
  萧扶玉微怔,连忙道:“朕认为不可,卫丞相自当以国事政务为重,婚姻之事先放一放。”
  卫玠挑起眉稍,萧扶玉抿了抿唇,探身凑近小声道:“要不咱们偷偷拜堂吧,感情的事以后再说,日久生情,你不是说不会放过我了吗。”
  卫玠低眸打量着她,神色变得深长起来,“日久生情?”
  萧扶玉愣愣地颌首,二人对视片刻,他收回目光,则转身走去。
  见此,萧扶玉跟上卫玠的身影,轻轻道:“不愿意吗......”
  前头的人则没有回应她,依旧淡漠。
  卫玠抿着薄唇,似乎自己发的怒,都不痛不痒的,对她的禁足,反倒成了日久生情。
  亦是怨自己不够狠心,思来想去都舍不得伤她,还将她带来见婶母,这般舍不得,他死得活该。
  ......
  二人回到厅宴中,众人已至,下人陆续端来菜式,萧扶玉座位与府内所有人皆是同等规格,忽细细查看,坐垫似乎比他人的要软上些。
  萧扶玉坐上去时,心中难免有些许疑惑,按理说辞雪的身份,仅是个连过门仪式都没走完的妾侍,哪里会得到优待。
  但二夫人待她却没有半分轻视,到现在没有提半句做媒的话语,仿若就是一场合家团聚的家宴。
  沈家曾是京都有名的酒庄之家,这宴上是少不了酒,听闻还是二夫人亲自酿的,醇香浓郁。
  萧扶玉酒量一般,却爱喝酒,难得二夫人酿的酒,闻着就很馋。
  可自打她大婚时,喝酒差点误事,便给卫玠严禁喝酒以来,就不敢独自喝酒了。
  她爱酒,卫玠爱茶,他们还真是各有所好。
  想到此,萧扶玉瞧了瞧卫玠,见他面色松和,才尝了尝酒水,差点道一声好酒。
  坐对面的卫妍小丫头不免提醒她道:“雪儿娘子身子弱,莫喝急了,这酒后劲可不小。”
  萧扶玉掩唇故作咳了两声,笑着道:“无妨,小酒怡情。”
  卫妍道:“竟不想你还是个好酒之人,先前还以为娘子是个泡在药罐里的人儿。”
  萧扶玉摆了摆手,这话便被一旁的表小姐沈依依接了过去,听她会喝酒,便同她对酒做诗起来,惹众人围笑。
  萧扶玉毕竟是和男子饮酒的量,区区一个小女子,岂在话下,沈依依来几杯酒,她便回敬几杯酒。
  沈依依本是想让萧扶玉出洋相,到最后倒将自己弄得头晕,不禁败下阵来。
  宴会过半,在这看似平静的气氛中,二夫人的眸色愈发暗沉,终于她将卫玠叫入宴厅的里间。
  堂上座位,桌面上先置了茶水,房门紧闭,更无下人候在一旁,二夫人入了座。
  卫玠隐隐沉眉,今日他亦察觉到二夫人心思沉重,恐是带妾室于家中聚宴,不管是衣装还是礼节,如同对待正妻,多少不合礼数。
  本以为二夫人会提此,却见她眉目深沉,凝视他半晌,沉声道:“老实同我说,这辞雪是何人?”
  听此,卫玠心中一沉,与二夫人相视,她...认出什么了?
  未等他回应,二夫人再度问道:“她可是明堂上坐的那位?”
  卫玠沉默片刻,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便回道:“是。”
  言语落下,二夫人冷沉了容颜,一拍桌面,里间响起声音,她斥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卫玠半退一步,听她训斥,他自幼受婶母照顾,如今卫家仅剩这么一家亲人,早已将婶母当作母亲看待。
  二夫人道:“卫氏祖训你可背得,为佞为幸者,扰乱朝纲者,祖上严惩,必将逐出卫家,你可记得!”
  卫玠低着眼眸,“我记得。”
  “记得?”二夫人倍感无力,不敢深想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近来皇帝称病,半个月来不曾露面。
  “那她怎入了你的府邸!”
  当朝丞相重建谍阁,如日中天,可与摄政王一比,如今卫家也从邳州回到了京都。
  二夫人不是没见过陛下,仅是一眼眉目,她便深感熟悉,今日左右思索,越发惊慌,卫玠的反应更是让她验证了心中所想。
  当初卫二爷不顾太后与摄政王作乱,遵先帝遗诏将太子扶为新帝,自那时起,二夫人便从二爷口中得知,这新帝是名女子。
  而这个秘密,她不曾同任何提起,竟不想卫玠如今将陛下关于相府,简直大逆不道之事,难不成他想谋逆。
  二夫人望着卫玠的面容,竟感到一丝难过,只怕是卫家这么多年的处境,使得他变了心境。可陛下再不争气,那也是一国之君。
  卫玠身躯依旧挺拔,神色不改,仅是淡淡道:“陛下是女子。”
  二夫人喉间微哽,站起身恼道:“那是皇帝,你万不可有别的想法,卫家世代忠良,若在你这断了祖训,如何面对你父亲,面对先帝嘱托。”
  卫玠心绪沉着,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这些祖训礼义,约束他的前世,至今他都难能恨她。如今他不想如此高尚,只为私欲,有何不对。
  “迟了。”卫玠看向二夫人,眼眸如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道:“这是她欠我的。”
  二夫人愈发蹙眉,“你......”
  卫玠打断她要说的话,再度道:“婶母便莫再过问此了,卫玠自有决断,更不必为卫玠作媒,无人可比陛下,往后真要落个遗臭万年的罪名,绝不连累卫氏。”
  卫玠的眸色分外坚定,使得二夫人怔然无话,心中沉重,最终她无力坐下,抬手轻揉额角。
  只叹此子同卫衡一个脾性,一旦做了决定,谁都难以动摇。
  ......
  傍晚将至,卫府的下人忙着把走道上的灯火点亮,厅中的家宴已散,唯余淡淡酒香。
  卫玠回到厅中时,萧扶玉慵懒地倚坐在罗汉榻上,眼眸水汪汪的,看得出她是醉酒了。
  亦不知她是如何将卫妍降服的,卫妍趴在她身旁,听她吹不着边际的话。
  说的好像是凌雀山庄那回的事,倒把自己描绘的十分英勇。卫妍摇头晃脑的,听得分外紧张,怎知萧扶玉脑袋一垂,醉了过去。
  卫玠微顿,走上前去将萧扶玉揽入怀中,她带着淡淡的酒气,抬手攀着他的肩膀,温热的气息落在他颈上,轻喊:“卫玠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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