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眉眼——暮阿洋
时间:2021-03-22 10:17:58

  厅中人不多,仅剩卫妍和几个下人罢了。
  头一回见人亲近,更何况是素来肃正清雅的兄长,卫妍有些羞,连忙退了两步。
  二夫人走出里间,停在厅中不远处,心思微沉,眼前二人亲密自然,陛下不像是卫玠强迫的。
  察觉到视线,卫玠揽着怀中的人,转眸与之相视,眸色愈发放淡,缓缓道:“卫玠告退,改日再带辞雪来见婶母。”
  他今日既敢带陛下来卫府,也不怕被婶母知晓,他同陛下已成定数,幸臣又如何。
  二夫人目光落在萧扶玉身上,她半阖着眼,见二夫人瞧着她,便从卫玠怀中出来,似乎还有些站不稳。
  从今日见她第一面,二夫人便觉得不像个普通女子的姿态,更不会垂眸低眼,果然她并非常人。
  二夫人收回目光,心中微叹,无可奈何地挥了手,“回去吧,天色已暗,路上小心些。”
  往后她亦不会再提作媒一事,只是自古帝王无情,又有几个能讨到好的下场。
  卫玠眼眸微低,扶住萧扶玉站不稳的身子,回道:“谢婶母成全。”
  随之不再多言,卫玠便揽着人退出厅堂,缓缓离开卫府,走道上灯火已燃,秋风徐徐。
 
 
第65章 早朝   “这不是回相府的路。”……
  夜色已至, 京都城繁华且平静,新立的卫府门前的灯笼已点上,将府前的昏暗驱散。
  门口台阶下, 马车墨盖朱漆,华贵典雅, 相府的徽记尤为明显,车前车后皆站有护卫。
  云峥坐于车前, 望见里头的人出来, 他跳下马车静候, 府内的管家将人送到门口。
  一袭白金衣袍的卫相揽着酒醉的女子停在马车前,依旧身姿挺拔,丝毫不影响他的矜贵清冷。
  侍女放置好梅花凳后, 女子被卫相扶上马车,秋风拂来,吹动他身后墨发。
  云峥静候着,只见卫玠转眸看向他,似乎有片刻的沉凝, 才淡淡开口, “去皇宫。”
  言罢,他提起衣摆, 行径利落地入了车厢。
  云峥顿了顿, 坐回车前, 很快马车缓缓行驶起来,远离卫府, 往京都最为繁华的地带而去。
  车厢内有一盏烛火,将视线点明。
  萧扶玉坐靠在车窗边缘,望着外面的景色, 沿途的光影映照在娇美的眉目上,面纱轻轻拂动。
  虽喝得面容红润,但她还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只是身子站不稳罢了。
  瞧着这熟悉的方向,萧扶玉将手撑着车壁回首,车厢内宽敞,卫玠靠着壁正闭目轻歇,修长的腿横在车厢中。
  她道:“这不是回相府的路。”
  卫玠没有睁开眼眸,仅是淡淡一声嗯。
  萧扶玉微顿,头重脚轻的她从车窗处退下,便卫玠挪过去,迈腿坐到他的长腿上。
  突来的动作使得卫玠睁开双眸,抬手将她腰肢扶住,萧扶玉正坐在他身前,双手放在他肩膀上,“这是回宫的路。”
  卫玠眼神深沉,瞧着她的面容,眼角的淡痣尤为醒目,他开口道:“送陛下回宫。”
  萧扶玉怔了一下,扬唇浅笑,“你不生气了?”
  近半月来,他已许久不唤她陛下,一声声雪儿,她都习惯了。
  “病这么久,陛下亦该好了。”卫玠语气淡漠,没有什么情绪,“明日便是早朝,还需上朝。”
  她是皇帝,说到底还是需回到龙椅上的,仍需顾全大局,勿乱了朝纲。
  萧扶玉身子懒洋洋的,便趴在卫玠怀中,轻轻点头回好,而后又道:“回去后,朕恐是一个人睡不习惯,近来冷了,没人暖床。”
  卫玠任她靠着,这般邀他同睡的话语,也就她说得出来了,软下心来让她回宫,她倒好,念着没人给她暖床。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听她呼吸愈发轻缓,便抬手将烛火熄灭,车厢陷入灰暗。
  萧扶玉枕着卫玠的肩膀困倦不已,不过片刻便迷糊起来,马车微微摇晃,伴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半个时辰,马车在安福门处缓缓停下,似乎静待许久,身形微胖的苏长瑞领着几个禁卫军出来。
  苏长瑞候在马车外静等着,小憩着的萧扶玉被卫玠唤醒,离了他的怀抱,出车厢,风一吹将她的酒醉吹清醒了。
  苏长瑞搀扶着萧扶玉下来,她却顿了顿,探身掀起车帘,里头的人纹丝不动,静静与她对视。
  片刻后,卫玠淡然道:“陛下该回宫了。”
  萧扶玉攥着车帘的手指紧了紧,他不和她走,可方才不是说了吗,没人给她暖床。
  卫玠见她不动,便又开口道:“臣便不跟着了,陛下早些休息。”
  皇宫不是相府,若陪着她,明日上朝还需回来换朝服,甚为不便。
  见他如此说,萧扶玉也只好放下马车,容苏长瑞扶着回去,而身后的马车亦没停留多久,缓缓离去。
  萧扶玉上了龙辇,便靠着椅背,苏长瑞是许久没见到她,叨叨絮絮的说了一堆。
  萧扶玉有些不太舒服,没认真听苏长瑞的话,头一次喝酒感到头疼,或许是太久没喝酒了。
  回到玄华宫,萧扶玉入浴间沐浴,便靠着浴池睡着过去,宫女在外候着听不见动静,忙进到里头将她唤醒。
  萧扶玉自是没精力听苏长瑞叨絮宫里的近况,梳理长发后,便入了龙榻休息。
  或许是太困了,萧扶玉睡得还算安稳,一夜无梦,只是有些不适应身旁无人。
  翌日被宫女梨雅唤醒时,天都还没全亮,但早朝不等人,是要起得早一些。
  萧扶玉有些起床气,但那个人不在,她也不知怎么发,只能任着宫女为她更衣。
  苏长瑞则急急忙忙的,叫起居室的太监备置上朝事宜。好像因为她赖床过久,早朝都有些迟了。
  ***
  奉天殿内,文武百官已至,且分两排站立,首位的便是丞相与摄政王二人。
  皇帝休养数日,龙体渐安,本以为这早朝由丞相大人主持,太监传报陛下临朝,众人便静等着。
  片刻之后,随着太监一声皇帝驾到,众臣纷纷跪地,身着龙袍的皇帝走入殿中,金贵典雅,不失大气。
  卫玠侧身看向行来的君王,身为丞相,与摄政王一同不必行跪拜礼。
  萧扶玉的眉眼还有些惺忪,像是未能睡饱,就差当着众人打哈欠了。
  卫玠轻轻蹙眉,待到她走到跟前,他躬身作揖,颀长矜贵,一如往常清正丞相的姿态。
  萧扶玉的目光在卫玠身上略有停顿,而后瞥向左侧的摄政王赵衍,想必今日朝上少不了赵千檀的事。
  萧扶玉走上台阶,端正地坐在龙椅上,当初将赵千檀关押,她没来得及下罪名,而后卫玠已赵千檀伤及陛下为名将他关押了大半个月。
  这样的罪名,赵千檀自不会承认,摄政王更不会不管不顾,不过那日皇帝有心谋杀赵千檀的布置,恐是已被摄政王查清。
  两者已心知肚明双方的心思,只是没有彻底捅破,眼下就这堂而皇之处置赵千檀自然是不行了。
  早朝开始,摄政王并未提赵千檀的事,皆是各部的汇总情况,不知为何,萧扶玉听着便容易困倦起来。
  待各部奏完,李太尉奏明一件关于北疆频频受扰之事,这北疆相连周国,边境之处难有和平。
  自萧扶玉登基以来,周国一直都有些不大不小的动作,也一直是由镇北将军镇守,而这镇北将军是摄政王的人。
  而这次两境之争中的军报中,有一则消息,便是一青年出现于北疆,此人乃为三年前卫首尊之子卫顼。
  此言即出,在场众人皆一顿,萧扶玉则看着李太尉呈上来的军报,卫顼负伤从周国而归,正于镇北将军营中养伤。
  卫府家宴上,卫二夫人不止一次提及的嫡子卫顼,也就是卫玠的堂弟。
  萧扶玉不禁看向底下的卫玠,身形未动,却沉了眉目,看来是有所动容。
  而殿中的摄政王,他神色自若,带着淡淡笑意,这李太尉也是摄政王一党,他这折子不过是替摄政王呈的。
  萧扶玉收回目光,开口道:“卫首尊忠义严明,当初为了朕劳苦奔波,却受薛家谋害,如今才得以明案,现在又得其子的下落,此为好事。”
  此言,底下无一人有异议,萧扶玉将奏折转给旁的太监,继续道:“既然如此,早日将卫顼带回京都与家族团聚,朕正好一见恩师之子。”
  当年她尚为储君时,先帝曾任卫熹教导于她,虽不是太傅,但曾一声恩师也不为过。
  若不是卫熹的存在,她没那么容易登基,只是自己无权,之后卫熹突发急病而去。
  卫家出事,在太后的压迫下,她被关在玄华宫整整半个月,待她出来,卫二夫人已带着卫家一众离开京都。
  萧扶玉颓然过一段时间,曾自暴自弃想就这样做一个庸君,只能将重心靠向摄政王和太后抗衡,所以后来卫玠的出现也是一个转机。
  明殿中,李太尉微顿,看了卫玠一眼,回道:“卫家二公子可谓吉人有天相,时隔三年总算得了消息,不过卫顼伤势未愈,恐是等上一阵子才能回京。”
  这人是在摄政王手里,这话可别有深意,伤势未愈不知是真是假,但显然是没那么容易给人,除非做出交换。
  卫玠神色微动,睨向一直不曾言语的摄政王,真正的掌谋者却最为不动声色。
  卫顼失踪三年,竟是流落在周国,堂堂摄政王呈上明殿的消息,自然不会有假。
  卫玠道:“府中二夫人惦念多年,而今有了消息,自是要卫顼平安归来。”
  萧扶玉指尖轻敲金色椅柄,缓缓道:“卫顼乃卫家之人,便依卫丞相的意思。”
  听此,李太尉回应一声是,才退步回位,这话的意思便是要人了,便也是松口换人。
  待殿内沉凝下来,摄政王上前,拱手道:“陛下,朝中要事皆谈了,臣是有件私事,冒昧在朝上提及。”
  果然摄政王为的还是赵千檀,不放赵千檀,卫顼也难从北疆而归。
  萧扶玉道:“赵王爷是世子吧。”
  摄政王轻颌首,唇上的胡须微动,他道:“犬子也关了大半个月,伤陛下之事,定有蹊跷,世子乃至正赵家岂敢有伤陛下之心,望陛下明鉴啊。”
  萧扶玉瞧着他微顿,她想不松口也难,回道:“中秋那日,朕是喝多了,冷飕飕地险些被梅花镖刺伤,这一动气便把赵世子关押起来。歇了这么久,也想了不少,的确是有蹊跷。”
  赵千檀善用飞镖是整个京都之人皆知的事,仅是梅花镖便将人关了大半个月,这样的理由属实牵强。
  话是如此说,在场的臣子皆都看得出,事情没那么简单,只不过是皇帝借口罢了。
  萧扶玉打量着摄政王,继续沉声道:“朕与赵世子多年玩伴,又怎会真怪罪他,朕不过一时动气,那日再让刑部查查,赵世子回府休养亦无妨。”
  明殿宽敞,声音略有空旷感。
  摄政王听此,眸色愈发深长,慢条斯理地躬身谢恩,“谢陛下开恩。”
  萧扶玉略微蹙眉,永远都是这般神色自若的姿态,此前摄政王不忧赵千檀的安危,也是因有卫顼的存在吧。
 
 
第66章 立冬   陛下何时换的砚台
  无罪的圣旨下后不久, 赵家的人便来到刑部将赵千檀接回去。
  这半个月里,人在里面多少是吃了苦头的,即便是受罚, 也不会在身上就留伤痕。
  秋风徐徐,落叶飘零, 在刑部堂外,赵家的马车已等候多时。
  赵千檀衣衫单薄, 肩披一件外衣从门中走出, 看似毫无损伤, 却面色苍白。
  他目光瞥向立于前方的青年,白衣卿相,肃正清雅, 正是手握六部职权的卫玠,神情淡漠,仅是奉旨放赵千檀出狱。
  赵千檀眸色微暗,很快又恢复平静,缓缓走上前去, 停在卫玠身前, 淡笑道:“可惜,还是出了这刑部大门, 真是多谢近来丞相大人的关照了。”
  卫玠侧首睨向他, “赵世子金贵, 刑部哪能留得住你,只是下次可莫再来了。”
  赵千檀笑意未减, 回道:“丞相大人还是多关心令弟,这山高水长,北疆到京都远着呢。”
  言罢, 赵千檀收回了目光,不再多言,行到马车前,提衣上车。
  马车左右皆是赵家护卫,为首的那人道了声退,马车缓缓行驶而去。
  卫玠神色略沉,收回目光,留下刑部郎中处理剩下事宜,便转身离去。
  卫顼的事,他已派谍网司的人去暗查,尽量以最快的时日得到消息。
  区区几日间,闻墨已将密信呈来政事堂,北疆近来纷争不断,卫顼负伤休养,皆一一认证,之前朝堂上李太尉所呈的军报无误。
  赵千檀出了刑部大牢,摄政王也应会将卫顼送回京都,快的话,一个月后能入京,由李太尉的人护送,到时卫玠需派人前去接应。
  回到政事堂的书案处,卫玠靠着椅背,闭眼轻歇,桌上的文书奏折尚未过目。
  秋忙,各部事务繁多,各地区的州府秋贡特产,听闻近来番邦进贡的紫蒲萄深得陛下喜爱。
  ***
  前谍阁首尊之子流落于北疆的消息,很快就从朝内传出了宫门,听闻卫二夫人知晓后,欣喜得差点背过气,如今日日念着卫顼回京。
  为表宽慰,萧扶玉派人走了一趟卫府,这卫顼说起来,她是见过几次,皆是尚为太子之时。
  待登基之后,卫顼便下落不明,只知前世从周国得知,此人早已不在人世。
  萧扶玉都不甚清楚此事,所以对此人的记忆便也不深刻,卫玠虽是个闷葫芦,鲜少表达情感,但他却是个重情之人,自然会将卫顼的归京放在心上。
  这个月里,霍府热热闹闹的办了婚事,筹备几个月,算是将那薛姑娘娶入了府中,敲锣打鼓的尤为热闹。
  萧扶玉本想换身私服前去瞧瞧,卫玠却没让她去的机会,倒是第二天的时候,给她带了几个喜糖。
  随着天气彻底转冷,京都的风吹得大,宫廊呼呼的冷,衣衫多添,苏长瑞安排人在殿内燃起暖炉。
  或许是日子冷了,萧扶玉变得更为慵懒,去宣室殿的次数变少,则是将奏折带回玄华宫批改,于是卫丞相奏事也从宣室殿来到了玄华宫。
  即便是如此,也抵不过萧扶玉的慵懒,时而听着卫玠的话语声,便靠着椅背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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