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眉眼——暮阿洋
时间:2021-03-22 10:17:58

  他垂着眼眸,心一阵阵的疼,“我在这儿,没事。”
  卫玠将金创药抹到她伤口上,萧扶玉呼吸浅浅的,不再乱动,外衣已被细雨打湿,便他被脱了下来,仅留里衫。
  卫玠握住她的手腕探脉,跳动薄弱,却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如似滑脉......
  随即他面容僵住,大掌抚向萧扶玉的小腹,雪儿有了身孕......
  卫玠怔怔地看着怀中的萧扶玉,面色苍白,不知是惊是喜,更是升起一抹担心。
  萧扶玉无意识地蹭着他,轻声:“...卫玠,好冷...”
  卫玠忙将潮湿的衣物脱下,他把她紧抱在怀中,低声安抚着:“一会就暖了。”
  此时的细雨停下,天色阴沉,残留的雨珠顺着车盖流落下来。
  禁军候在外头静听吩咐,云峥手上的伤口已上了金创药,众人只听车里的男人传来冷喝,“启程,回京!”
  霍方一顿,听这语气恐是不妙,立即招人扬鞭回京,一众禁军颇为浩荡,急匆匆地行上官道。
  天色阴沉,沾了水的路较为泥泞,马车行驶起来比平日摇晃许多。
  萧扶玉仍是不清醒,苍白面颊多了点血色,唇瓣轻轻启动,没有出声。
  她里衫单薄,柔软的身子紧贴卫玠的胸膛取暖,葱白的手微微颤抖,使得他的心越悬越高。
  这怎能不让他惊慌失措,可她却因他而受伤,如若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办。
  卫玠眉头不展,用薄毯捂着萧扶玉的身子,不知怎的,她轻泣起来,不停喊他的名字。
  他放柔着声地回应着她,问她何处难受,萧扶玉似乎听不见他的询问,将眼泪蹭在他的颈侧,凉凉的。
  忽然萧扶玉猛咳起来,卫玠连忙轻抚着她的身子,素来不露声色的面容上皆是心疼与紧张。
  她几声咳后,竟咳出血水来,卫玠心中发凉,慌张地擦拭着她的唇上血色,声音微颤道:“雪儿别吓我可好。”
  她受伤她难受,他皆会心疼,陷得如此深,哪恨得了她,只是怨她负他深情。
  不还了,欠他的不还了,现在只要她醒来,只要她和孩子平安无事。
  ***
  如幻如梦,萧扶玉脑海里再度传来刺痛,疼痛不止,仿佛要将她撕裂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痛楚散尽,她的意识却越飘越远,一段记忆流进脑海里。
  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萧扶玉半趴在地面上,满身冰凉,玉簪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嵌着金线的鞋履缓缓停在萧扶玉眼前,抬首看去,只见那人身着一袭玄金的华袍,衣袖绣着五爪金龙,喻意着天子身份。
  萧扶玉心中一震,他的脸熟悉得可怕,清冷孤傲,左眼戴着墨色眼罩,深不见底的重眸凝视着她,无一不透露着冷漠疏离。
  他是卫玠,但又不是他的神色。
  男人俯下身来,气息冷漠得让她不得不屏住呼吸,她的脸实在太小了,轻而易举地就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钳住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萧扶玉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面若冰霜,一字一顿道:“现在你是我的,还想逃去哪?”
  随之不可控制的泪水盈满她的眼眶,掉落在他的手指上。
  这个梦里满满皆是心痛,卫玠为何如似换了一人,凌厉得使人胆寒。
  见萧扶玉落泪,他松开她的下巴,缓缓站起身,她趴在地面上,脸颊被他捏得泛红。
  意识模糊间,只听卫玠声音再度响起,“忘了吗,是你伤了我的眼。”
  那般失望的语气,仿若浸着冰雪。
  萧扶玉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浑浑噩噩中,只知她不再是皇帝,那人也不在是臣子,他们彼此折磨。
  被抓回来后,他用金链将她锁在龙榻上,单薄的衣衫,赤着双足,除了寝殿,再去不了任何地方。
  她成为新帝的榻宠,他会抱着她温柔地修剪指甲,也会在夜里贯穿着,蛮横地霸占着她,再无自由可言。
  昏暗的榻帐里,满是炙热,卫玠面容上带着细汗,湿热地贴在她的耳侧,精壮的身躯紧拥着她,呼吸颇重。
  有一瞬间他没那么冷漠,他说他曾爱过她,在风雪还未发生前。口吻就像她从不知晓他爱过她一样。
  他们似乎不曾有过太子,不曾相互拥有过彼此,也不曾相爱,这不是上一世的记忆,更不是今世。
  萧扶玉思绪渐渐迷离,分不清哪个是卫玠,也分不清梦与现实,她要那个还爱着的卫玠......
  这样的记忆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直到石子落入深潭,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涟漪阵阵。
  ......
  昨日的雨已停,宫廊上的积水被太监清扫而去,朔风吹来,阵阵凉意。
  寂静的寝殿里,檀香缕缕,榻旁的摆放着诸多炭火,将殿内烤得暖堂堂的。
  萧扶玉被梦魇惊醒过来,满头大汗,呼吸难平,她久久失神,心口尚残留着痛楚。
  梦里的记忆深刻不已,犹如曾经发生过。
  待回过神来,萧扶玉微微侧首,只见卫玠靠睡在榻旁,深邃的眉目间带着疲累,眼下有淡淡的青。
  一夜未眠,他面庞有着点点胡渣,萧扶玉怔着神,微微心怯。
  卫玠似乎感觉她的动静,欲要转醒,她心一抖,连忙扯起被褥盖住自己。
  卫玠醒来便见萧扶玉缩进被褥里,随之便听她吃痛一声,恐是扯到肩上的伤口了。
  他连忙将被褥拉下来,望着她紧张地询问,“怎么了,哪儿疼?”
  萧扶玉抬眸瞧着他神情,心中一酸,眼红得像只兔子,记忆映入脑海,梦里的卫玠一直欺负她,对她都不好。
  这下眼泪都掉下来了,卫玠更为心疼,不知她醒来是哪里不好受,当即对外冷道一声传太医。
  卫玠本想查看她的伤口,萧扶玉却背过身去,不让他碰,他也怕伤着她,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片刻之后,宫女太监皆候在帏帘之外,刘太医背着医箱走进来,匆匆行礼后,在卫玠的眼色下,连忙给皇帝诊脉。
  卫玠紧着眉头,则退到梨木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龙榻上的萧扶玉。
  昨夜她高烧不已,直到凌晨才睡去,好在及时吸毒出来,没有扩散,不然肚子里的孩子是保不住了。
  卫玠守了一夜,见她安稳下来,刚合上眼眸,她便有所转醒,眼下哭得他心都碎了。
 
 
第70章 转醒   我们之间误会已够多了
  萧扶玉躺在明黄的龙榻内, 任由着刘太医诊脉,时不时偷瞥不远处的卫玠,视线不经意地与他对上, 又匆匆撇开。
  经那毒针入体,她昏迷了一天一夜, 面色始终不见好转,此刻连坐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萧扶玉双眸湿漉漉的, 唇瓣微白, 身子有气无力的, 她心绪有所放缓,脑海里却尽是梦里的画面。
  思绪太多,之前庆阳驿发生的事都没细想, 她瞧向卫玠,他的左眼没有瞎,不是梦里的他。
  刘太医收起诊脉的两指,起身退两步,施礼道:“陛下的身子暂且是安定下来了, 不过还尚体虚寒重, 易高烧风寒。”
  说到此,刘太医侧眼看了下卫玠, 又继续道:“陛下此次是动了胎气, 腹中龙子尤为孱弱, 往后还需更加小心,切勿再动到伤口, 更不可再遭一次寒气。”
  听此,卫玠的眉头越发蹙紧,清冷的面容板起来极为严肃, 追问道:“除此之外呢。”
  萧扶玉听见龙子二字便愣住神,身子往被褥里缩,纤手轻抚着小腹,太子来了......
  刘太医瞥了瞥萧扶玉的泪眼,回道:“恐是会有情绪不定,切勿心郁,卫相莫惹圣怒。”
  卫玠抿着唇没有言语,他也无话可反驳,刘太医则拱手道:“臣这便让熬安胎汤,陛下还需用些清膳温温身子。”
  卫玠颌首,挥手便让刘太医退下了。
  龙榻上的萧扶玉眸中染了喜色,之前便有所猜测,果真是怀有太子了,她的潇潇。
  正喜着,转眸便见卫玠走过来,萧扶玉又瘪嘴,背过身去擦擦眼泪,见他沉着脸便有些心悸。
  卫玠斟了一杯水在榻旁坐下,不知她为何不愿理睬他,明明让他如此的担心,唤她道:“雪儿。”
  萧扶玉攥着被褥没有回身,身后的人沉默下来,寝殿内的暖炉诸多,炭火声点点。
  在她以为他会退下时,卫玠却忽然低身靠近,轻柔道:“你是心肝儿,心肝儿喝点水解解渴可好。”
  萧扶玉回过身看他,抿着唇顿了顿,从被褥里伸出手捏捏他的左脸。
  她手脚乏力,也捏不疼他,在确认卫玠不会凶人后,才把目光转向他手里的水杯。
  卫玠微顿,眼中掠过一抹无奈,将她揽坐起来,喂她喝下温热的水。
  萧扶玉喉间干涩,喝得有点急,卫玠便收了收杯,抚着她的后背,轻轻道:“我是哪里使你不高兴了。”
  萧扶玉唇瓣水润润的,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宫女梨雅端着滋补的安胎汤进来,卫玠只好把话放一放,将茶杯放回桌面上。
  “吃些东西。”
  萧扶玉兴许是饿久了,没有什么胃口,卫玠则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安胎汤里有人参诸类补品,正好补补。
  卫玠从梨雅手里接过安胎汤,萧扶玉没什么力气,只能纵着他来,喝了小半匙,终于开口说了话,“味淡,不够甜。”
  卫玠听言,尝尝羹匙里剩的半口,是差了点味,便令宫女去拿来蔗糖,放入碗中搅拌。
  这下萧扶玉才愿老实喝汤,只是他们相处时,素来不留人,眼下身旁候着宫女,她有些难为情。
  卫玠同她说话,她便只是嗯几声,待喝完汤,便是苦涩的汤药,萧扶玉是不愿意喝的。
  但卫玠用蜜饯哄着她,说:“太子想吃蜜饯,陛下要喝药才给吃。”
  萧扶玉便忍着苦把药喝了,直到他给了蜜饯甜口,她才缓和面容,转而便入了锦被中。
  卫玠望着她,神色有片刻沉顿,将蜜饯盒交与宫女便命其退下。待殿内安静,他坐在龙榻前,喊了声:“雪儿。”
  萧扶玉低语道:“赵千檀可押下了?赵家怎么说。”
  卫玠眉眼低沉,“刺伤陛下,自当罪不可赦,臣要拿他,谁拦便是逆臣。”
  萧扶玉转眸看向他,又道:“那卫顼可有寻到?”
  “未有。”卫玠道:“臣会处理诸事,陛下安心养伤便是。”
  萧扶玉便不再问话,瞧着他的模样,方才捏他时,胡渣扎扎的,亦是没见过他这般。
  梦里的事犹如真实发生过,会不会上次觉醒前世记忆一样,那也曾是她的记忆。
  记忆里卫玠夺了她的皇位,成为新君,在嘉朝乃至周国都恶名远扬,她是昏君,而他是暴君,人人畏惧,无半分温柔。
  最可笑的是她这个前任帝王,被锁在寝殿内难以逃离,她越是想逃,他便将她锁得越紧。
  如果这是记忆,那之前的前世记忆又是怎么回事,依照在相府时卫玠的话语,他是有如那段梦境里的倾向的。
  卫玠的重瞳早已表明他极有可能成为帝王的,难不成他们的纠缠不止一世。
  前世她对卫玠的猜忌是从孩子出生后发生的,是越发心疑,是不是也曾梦见这些。
  在庆阳驿,不是别人,正是她刺伤卫玠的眼,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可那段梦境是在太零碎,她根本不知发生过什么。
  卫玠见萧扶玉望着他出神,便探身靠近,“怎么了。”
  萧扶玉被他的轻唤拉回来,眸光流转,“朕......”
  她的丞相会性情大变,便成那个冷漠无情的样子。
  卫玠眼眸微黯,“怪我没能留心你怀有身孕,不然便是谨慎些了。”
  萧扶玉心中一顿,忙牵住他的手,“我...我是做噩梦了。”
  对,他们有太子了,他们是相爱的,卫玠可不能性情大变。
  萧扶玉撑起身子,埋进卫玠怀中,轻声道:“我梦见你和我生气,嘉朝改头换面,你成了新君,把我关在寝殿里,那根金链足足有十五尺,就拴在我脚踝上。”
  她是怕了,还是和他说梦到的,一个人憋着更为难受,他本就因前世的事与她有心结。
  万一弄巧成拙,两心相隔,只怕他变成那般冷漠无情的样子。
  听言,卫玠似有一愣,不禁抿唇,是不是前段日子的话语吓到她了。
  他抬手搂住她虚弱的身子,“便是因为这个,所以醒来见我便哭?”
  萧扶玉颌着首,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明知道他关心她,却又一时胆怯。
  她指了指他的左眼,“眼睛还瞎了。”
  卫玠瞧着萧扶玉苍白的小脸,他忽开口道:“陛下梦见臣谋逆,怎还敢同臣直言,就不是梦有所预。”
  “因为我怕你真会变成那样,我们之间误会已够多了。”萧扶玉解释道。
  卫玠眉目缓和,轻吻了吻她微白的唇,试着道:“我若真想把你关起来,你可会怨我?”
  萧扶玉攥了攥他的衣袖,略微紧张,卫玠则淡淡一笑,手掌覆上她的后颈,指腹摩挲着细腻的肌肤。
  他低语道:“我曾想过,但发现我舍不得,见不得你同我委屈,人说愚蠢之人才会为情所困,你说怎么办。”
  卫玠的眼眸一如即往的幽黑,却藏着深情不移的情愫,萧扶玉回他道:“愚蠢不好吗,无情之人才是最可悲的,你应该庆幸有我,但不能欺负我,我是天子,是一国之君,谁都可以不爱我,但你不可以。”
 
 
第71章 再梦   你只需知道今世我在你身旁便可,……
  卫玠的眸光在她面容上流转, 最后扬唇淡笑,“微臣谨遵圣谕。”
  听此,萧扶玉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 乏力地靠在他肩膀上,好似这段话费尽了她的气力。
  卫玠低语道:“比起怨你, 我更不愿见你受伤,此番有了太子, 我便更为忧心, 梦终究是梦, 不会成真。”
  萧扶玉心中暖暖的,不知是不是汤药有安眠的作用,似有些困乏, 她喃喃道:“可那个梦着实真实,就好像曾发生过一样,总觉得藏着什么。”
  卫玠眸色略深几分,又很快散去,他俯身将她放回榻中, 揽着被褥盖好, “眼下身子要紧,不可胡思乱想, 好好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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