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抱着盒子奔跑而来。
回廊里的灌着风,吹得她发丝浮动,幽幽清香扑鼻而来,他轻笑着问道:“喜欢吗?”
“喜欢。”她回道。
“老祖宗生辰是什么时候?到时候我也要给她送个礼物。”穆陶陶话落,霍砚徵眸光流转,“老祖宗的生辰要等年后了,你要进宫感谢一下她吗?”
“要的。”
霍砚徵道:“那我过几天带你去。”
“好。”
看着她抱着那个大盒子,他道:“让秋月帮你带到沁园里去放着吧。”
她傻笑道:“你还没看过,我要抱来给你看看。”
霍砚徵哭笑不得,蹲在回廊里看了她这一套头面,皆是金饰镶嵌了暖玉,现在她带的话显得老气了些,并不合适,大一点再带便是很好看了。
“看完了,送去收着吧。”
她合上盖子,又要抱着回去,霍砚徵瞧她这样,只好接了过来,替她抱回去。
秋月帮她送回沁园放着,她便跟着秋月去了沁园。
人刚走,老管家就又抱着两个盒子进了院。
霍砚徵还没有进屋,见老管家手里的东西,微微皱眉:“什么东西?”
老管家道:“说是送给永安郡主的东西。”
“谁送来的?”霍砚徵问。
“不知。”
“给我吧。”
霍砚徵接过俩盒子,淡淡道:“先别告诉郡主。”
老管家应下,只见霍砚徵抱着盒子直接回了书房。
书房内,他打开了盒子,一个盒子里是一套衣裳,从里到外包括袜子帽子,都很齐全,但并未留名。
另一个盒子里,留下了封信,是穆家三小姐穆径微寄来的东西,信中就是一些关怀的话,另说她就快要生宝宝了,无法长途跋涉来京看她,等宝宝降生,她带着宝宝来京城接她,祝她生辰快乐。
盒子里放了一些胭脂口脂,还有堃城的特产。
这些日子以来,霍砚徵倒是忘了,穆府还有个穆三小姐,远在堃城,竟会记得小那么多岁的妹妹的生辰。
他缓缓的将信纸折叠了起来,锁进盒中,让老管家拿来了两把锁,把两个盒子锁了起来,放置在书架后面,就当着两个盒子从未进过王府的大门。
接走吗?
进了他王府的人,除了他愿意,不然谁也接不走。
恰恰穆陶陶就是他不愿意放走的人。
沁园内,秋月放置好妆盒,环顾了一下寝殿的布置,低头看身边的小身影,漫不经心的说道:“寝殿布置得好漂亮呀,郡主不回来住吗?”
穆陶陶摇了摇头,“不住。”
“为什么呀?郡主如今也是大姑娘了,住在王爷那边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她声音轻柔,加上平日里对穆陶陶又好,她说这话穆陶陶并不反感。
寻思了片刻道:“这个房间是爹爹布置的,我住了肯定会变样的,要是不住,我又不敢一个人……”
秋月看着她,眼神浸满了怜惜,柔声道:“奴婢陪着你也还会害怕吗?”
穆陶陶不语,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秋月见她如此,不再继续劝,背着她回了东院。
白日里一天无事,腰不酸肚子不疼,到后面还能蹦蹦跳跳的,待睡到半夜,应是肚子就开始疼了,翻来覆去的没睡好,疼得时不时就发出冷哼的声音。
霍砚徵让秋月去煮了姜糖水来给她喂下,又给她揉了一晚上的小腹,三更天的梆子声在黑夜中沉闷的响起时,穆陶陶才睡得稍微安稳了些。
他也才随着睡下去。
*
太皇太后出灵定在了腊月二十三。
盖棺后,京城竟涌出来了无数流言蜚语,都在说太皇太后拖着病重的身体逼摄政王霍砚徵还政于皇帝霍云祁,但霍砚徵不愿还政,迫于太皇太后的威逼,直接下手杀了太皇太后。
此流言一出,有很多人望风而动,皇帝已长大,可摄政王依旧把持着朝政,很多大事都是摄政王决策,这也是满朝文武都清楚的事事。
关于霍砚徵嚣张跋扈的种种事迹随之而来。
甚至有人写了整整一页纸,将霍砚徵种种恋权又暴戾的事迹罗列出来,散发到大街上。
在太皇太后刚刚薨逝时,霍砚徵就对蒙尉下了令,京城内最近如果冒出了什么事,什么人,看着就行,不要管不要动。
可事态发展得越发的诡异,越来越严重,特别是撒了纸之后。
晋安司蒙尉终是坐不住了,挎上长刀去见了霍砚徵。
他到时,霍砚徵正在教穆陶陶练字,手把手的教,说话轻声细语,面带柔光的摄政王,蒙尉也是第一次见。
“怎么来了?”
蒙尉看着穆陶陶,漫不经心道:“坐不住了,出来逛逛,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王府!便来见见王爷。”
穆陶陶听着蒙尉这话,微微挑眉,就霍砚徵在外的凶名,还有朝臣会因为逛逛就逛到王府来?那不太可能,她这么想着,又抬头细细的看了看面前的这个人,毕竟这是第一个逛到摄政王府来的人,定是有过人之处。
蒙尉见穆陶陶偷偷瞧她,皱了皱眉头,在这京城里,所有人都说他长得凶神恶煞的,吓哭小孩从来都是家常便饭,小郡主难道不觉得他长得让人害怕?
或许,他还是长得有一丝俊美的?
霍砚徵见蒙尉那猥琐的眼神,冷咳了一声,蒙尉回神,只见霍砚徵双眼泛着杀气,正盯着他。
他急忙收回眼神,只听穆陶陶轻声说道:“皇叔,你去吧,我会写了。”
“好好写,我一会儿回来要检查的。”
霍砚徵柔声叮嘱着,穆陶陶重重的点了点头:声音清脆的回道:“知道了。”
出了书房走得远了一些,蒙尉才脱口而出:“还不管吗?这满京城都传遍了,口口相传,到最后在众人心中,摄政王便是想翻也难了。”
霍砚徵闻言,哈哈一笑,这笑声爽朗但落在蒙尉耳中,怎么觉得那么渗人,他望向霍砚徵,只见他笑容灿烂,狭长的眼睛却是如锋利的白刃,随时都能够一剑封喉,置人于死地。
“怕什么?本王就没想过要翻!”
话落,蒙尉皱起了眉头,呢喃道:“不翻?”
霍砚徵斜睨了他一眼,“对,不翻,本王就是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底牌?要使人灭亡必先让其疯狂!本王等这一天等许久了。”
蒙尉听这话,既是等来的,那便不可能束手无策,只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而已,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摸着胸口道:“搞得我这几天这心惶惶的。”
“怕什么?”霍砚徵问。
蒙尉惺惺一笑,“也不怕,就是觉得这次来势汹汹。”
霍砚徵走着走着冷笑了一声,“那是自然,他们本有更好的机会,更好的理由,但失败了,只好不管什么都往外搬,只要他们有的!都想搬出来压一压本王,呵,天真。”
看着面前的霍砚徵,蒙尉想起了自己刚和霍砚徵认识的时候,霍砚徵是个嚣张的少年,他也是一方土霸王,王不见王,王若见王那必有一败,一战之后,他成了霍砚徵的手下败将,那个时候他只是二公子,年纪轻轻嚣张至极,招招出手心狠手辣。
如今快过了二十年了,他算是见证了他从二皇子变成了个一无是处的闲散人,又见他从一个闲散人变成了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后来成了手握重兵的王爷,再后来成了权倾天下的摄政王。
呵,天真……
这三个字,初见的时候,他挑衅,霍砚徵就是这么说的,然后他被暴打一顿差点就丢了小命!
是啊,天真的人最终都会为了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
离开了王府后,想着自从长信侯府出事后的霍砚徵,唯一一次稍微用力,还是逼小皇帝收回圣旨,但并未见血。
小皇帝觉得屈辱,但好歹大家都赖活着,没有血淋漓的尸体抬出来,其实已经是幸事儿了。
那么,霍砚徵的等了许久,是从何时开始等的?
太皇太后死前是不是真逼他还政于霍云祁?她的死是不是真与霍砚徵有关?
蒙尉身在局中,早已看不清。
他也只是随便想想。
罢了罢了。
*
紫宸殿内
崔皇后因为杖刑了国丧期与霍云祁翻云覆雨的几位秀女,惹得霍云祁不快,两人争吵后被罚跪在大殿之上,霍云祁坐在上首怒气冲冲的瞪着崔皇后,崔氏还穿着一身白麻衣,额头被霍云祁扔过来的茶盏给砸破了,鲜血顺着额头鼻梁缓缓的流淌了下去。
“你信不信朕废了你?”
霍云祁嘶吼着,崔妍挺直了脊背,目光冰冷的望着霍云祁,唇角勾勒出一抹冷笑,“那便请陛下下旨废了臣妾!”
崔妍这话,让霍云祁怒火中烧,他扬声喊道:“来人呐!拟旨!”
喊的是付莲,可付莲缓缓走了过来,低声劝道:“废后一事事关重大,现在又是国丧期,请陛下三思!”
霍云祁恶狠狠的瞪着付莲,“三思?你莫不是想朕要废个后都要经过摄政王同意?只要摄政王同意了,就不重大了?”
“回陛下,这与摄政王无关,却也有关,与满朝文武都有关。”
话落,霍云祁长袖一扫,满桌的折子砚台笔墨全落到了地上,杂乱一片。
崔妍心中鼓着一口气,死盯着霍云祁道:“陛下说得有理,您想废后就废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都与摄政王无关!与满朝文武无关!”
“您是不是觉得这样您才能高高在上?您知不知道,您这行为,和五岁孩童也没什么区别,陛下知道吗?小孩都不会像您这个胡作非为啊。”
崔妍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和蔑视,霍云祁起身冲了过来一脚便狠狠的踹翻在地。
这一脚踹在了崔妍的腹部,她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她半晌都喘不过气来,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趴了许久,只感觉腹部有一股热流涌出来,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失去了什么,顿时间脸色惨白。
皇后和皇帝吵架,贺芝不敢去找太后,问了宫人说摄政王在宫内,她飞奔着去找了霍砚徵来。
霍砚徵到紫宸殿时,崔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白麻衣裳上已经染了红,他皱了皱眉,望着付莲道:“还不让人去请太医?”
付莲弓着身子退了出去,青阳腿脚快,跑去请的太医。
霍砚徵看着趴在地上的崔妍问道:“还能起来吗?”
崔妍缓慢的摇了摇头。
霍砚徵再问:“皇后稍微动一下,看看是不是伤了骨头。”
崔妍道:“皇叔,我骨头没事,肚子疼。”
虚弱无力的回答,让霍砚徵脸色微微一变,沉声唤道:“来人!”
话落,站在外面的宫人鱼贯而入,宫女內侍都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霍砚徵看着她们吩咐道:“去俩人把皇后背到塌上躺下。”
吩咐完,宫人便开始活动,霍云祁看着霍砚徵完全无视他的样子,厉声道:“没有朕的命令,谁敢动!”
宫人脚步一滞,霍砚徵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速度。”
淡淡的两个字,宫人见崔氏趴地上一动不动的,心中是又惧又怕,只听霍云祁嘶吼道:“谁动朕灭谁九族!”
霍砚徵眯了眯眼:“搬!”
宫人听着霍砚徵的话,速度把崔皇后搬到了床榻上,只见霍云祁暴跳如雷,脸色涨红:“朕要诛你们九族!”
霍砚徵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都出去吧。”
众人点头应下,迅速全部退了出去。
人刚出去,太医就来了,替崔皇后诊了脉,她已经有了筷三个月的身孕。
霍云祁这一脚,把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踹没了。
听到太医的话后,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怔了怔,这一变化完完全全的落入了霍砚徵的眼中。
“陛下还要废后吗?”霍砚徵冷声问道。
霍云祁眼眶猩红的瞪着他,紧紧的咬着牙,腮绷子都硬了。
“摄政王是要插手朕的后宫之事吗?”
霍砚徵看着他,眉头紧蹙,看着他的眼神尽是不屑和一言难尽。
他确实觉得一言难尽,霍长风怎么说也是性格温和的,虽谈不上多善良,但好歹是个正常的有脑子的,怎么生出这么个脑子装粪的玩意儿?
“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被皇帝一脚踹掉了,这还是后宫之事吗?都说男人休妻有什么七出之条,什么无后为大,凭什么陛下就觉得你一脚踹掉了孩子,便可以平安无事?”
这话落入霍云祁的耳中,他是忐忑不安的,这事儿要是传出去,那这些天的铺垫都会变得毫无意义,但是,他每时每刻都不想在霍砚徵的面前低下头。
“摄政王能耐朕何?”
看着他这般的有底气,霍砚徵缓缓的笑了起来,像是笑他无知,笑他愚蠢,走近后伸出手在他的脸上轻轻的拍了拍,动作轻柔但霍云祁感觉自己此刻被霍砚徵踩在地上狠狠的侮辱了。
“陛下,可怎么办呢?你天真得让本王不太忍心。”
霍云祁死死的盯着他,可也只能到这里了。
“今日紫宸殿发生的一切,宗室里的人都会知晓!”霍砚徵说着顿了顿,又道:“对了,你们铺垫了这么多天,是不是只等永安郡主入宫便能收尾?”
这突然一句话,把霍云祁击得溃不成军,他缓缓的移开目光看向付莲,付莲面色平静,他并未给霍砚徵通风报信,可偏偏霍砚徵知道。
这满殿的人,有时候真看不太清,到底谁是摄政王的人,谁是宫里人。
见他脸色骤变,霍砚徵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道:“别看大监了,他可没给本王报信。”
霍云祁的脸色涨红,感觉一口白牙都要咬碎,嗓子里感觉涌出一股子腥铁味,只感觉头晕目眩,身子便开始摇摇欲坠。
付莲迅速过来搀扶住他,对着霍砚徵微微颔首,将霍云祁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