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崔九凌皱眉,“此乃何物?”
崔十九回道:“是种西洋香料,气味甚是呛人。”
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个红艳艳的朝天椒来,呈给崔九凌,说道:“这是属下偷出来的,还请王爷过目。”
崔九凌接过来,端详了一番,从袖子里掏出丝帕来将那辣椒表面擦拭一番。
然后往嘴里送去。
崔十九:“王……”
他才要阻止,但话喊到一半,就见王爷已将那辣椒啃了一半。
顿时嘴角抽了抽。
“咳……”崔九凌一口将朝天椒啃掉一半,还咀嚼了几下,辣味顿时在嘴里弥漫开来,嘴唇、舌头都火辣辣的疼,他忍不住呛咳起来。
他原以为食茱/萸已经是所有香料里最辣的一种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辣椒这种辣得人皮/肉火辣辣疼的玩意儿。
“王爷,您快吐出来。”崔十九连忙端来痰盂。
崔九凌“呸、呸、呸”几声,将嘴里的辣椒吐到了痰盂里,又端起书案上的茶盅,用茶水连漱三次口。
这才勉强缓了过来。
他看着手里的半截辣椒,简直一言难尽。
半晌后,他将其递还给崔十九,吩咐道:“拿回去,叫崔棋找人将里头的种子种下去。”
毕竟是偷来的东西,不好拿到明面上来,得由暗卫营来料理。
“是。”崔十九应了声,又询问道:“那傅二姑娘那边,属下是否还要继续盯着?”
崔九凌抿了抿唇。
原以为自个将她扔出去,又当着她的面下命令不许门房放她进府,她会在家懊悔、伤心甚至难过呢。
谁知她倒好,折腾西洋香料折腾的不亦乐乎,完全将先前的事儿给抛诸脑后了。
她也是个女子?
哪个女子像她这般,这般……不知廉耻?!
他冷哼一声:“继续盯着!”
崔十九应声,正要告退,又听王爷吩咐道:“把太妃接表姑娘进府小住的事儿想法子透露给她。”
崔十九领命而去。
崔九凌捏着装了蒙脱石散的荷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尖突然红了。
*
很快,傅谨语就听说了靖王太妃将娘家侄女接进靖王府小住的事儿。
不过她半点都不着急。
崔九凌若对秋家的姑娘有意,早八百年前就成婚了,哪还有她什么事儿?
既然无意,就算近水楼台又如何?他照样能郎心似铁。
然而皇帝不急太监急,她无动于衷,却把谷雨给急的团团转。
谷雨日日跟在自家姑娘身边,自然知道她对靖王的那点子心思。
跺脚嗔道:“姑娘,您还有心思练字,就不怕秋表姑娘果真将王爷给抢走?”
傅谨语练字练了几个月,最近才刚找到点所谓的“风骨”,正是该再接再厉的时候。
闻言她手中毛笔不停,笑道:“有甚好担心的?表兄妹血缘太近,若亲上加亲,子嗣生出傻子来的可能性比普通夫妻要高好几成,王爷这般好面子的人儿,怕是不大能接受养个傻儿子的现实。”
“啊?”谷雨惊讶的瞪大眼:“姑娘哪来听来的道理?自古以来,无论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无不推崇亲上加亲,难不成旁人不知道这个道理?”
傅谨语从善如流的说道:“自然是听表哥说的。表哥说外国皇室不光推崇亲上加亲,还推崇兄娶妹嫁,其结果就是家族病泛滥,皇室血脉几乎断绝,可见血缘太近成婚的危害性有多大。”
裴雁秋这个最佳背锅手,替她背了一个又一个锅,回头他再进京时,必得好生补偿他一番才行。
傅谨语的这番话,通过崔十九的口,传到了崔九凌的耳朵里。
说这话的时候,傅谨语正在廊下紫藤花架下练字,故而崔十九轻而易举就偷听到了她们主仆的对话。
崔九凌立时想到了魏王世子的那个傻儿子。
魏王世子娶的是安馨长公主的次女和萱郡主,两人是嫡亲的表兄妹。
和萱郡主成亲第二年怀上身孕,十月怀胎后,生下个傻子来。
如今十岁了,半句话都不会说就罢了,连大小解都无法控制。
莫非果真是因其父母血缘太近的缘故?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竟然对于秋钰芩住进王府这事儿无动于衷?!
只是被自个扔出去,并禁止她入府,就打起退堂鼓了?
她是这样没毅力的人儿?
看起来可不像。
必定是在憋甚大招。
*
傅谨语憋没憋大招不知道,但重新上靖王府是势在必行了。
傅老夫人的侄媳妇萧二太太突然来了,还指名道姓的要见傅谨语。
傅谨语到松鹤堂的时候,里头除了主人傅老夫人跟客人萧二太太,大伯母陆氏跟母亲裴氏也在。
“给祖母请安,给大伯母请安,给二表婶请安。”傅谨语福身,礼数周全的问候在场每一位长辈,只除了自个母亲裴氏。
萧二太太站起身来,上前拉住傅谨语的手,将她拉到自个的座位上与自个同坐,嘴里笑道:“好孩子,一阵子没见,出落的愈发好了。听你母亲说,你最近在习字,不知习得如何了?”
好家伙,练字被说成习字,一字之差,意思千差万别。
练字再正常不过,人人都需要练字,哪怕是已然成名许久的书法大家,也讲究一日不动笔便手生。
习字针对的可是蒙童或是不学无术之人。
这是变相指出傅谨语以前是个不学无术之人。
傅谨语顿时失了与她攀谈的兴致,不咸不淡的笑道:“正练着呢。”
萧二太太笑道:“咱们这样的言情书网,不识字说不过去,该习的字还是得习了。不过,女孩儿家终究以针黹女红为己要,针黹女红上头出众了,才会被婆家看重。”
傅谨语给听笑了,什么阿猫阿狗的,竟敢教育起自个来了?
立时就唱起了反调:“表婶说笑了,我家里又不是穷的养不起针线班子,针黹女红爱学就多学点,不爱学也没甚打紧的,难不成还指望自个做衣裳省那三瓜俩枣的银钱不成?”
家里银钱不宽裕,养不起针线班子,女眷们得自个做衣裳的萧二太太,闻言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不过到底还惦记着给自个次子讨她回去做媳妇的事儿,便将这口气忍了下去,笑道:“语姐儿说话如此伶俐,难怪太妃娘娘那般喜欢你。”
傅谨语听了一会子,算是弄清了这便宜表婶的心思。
这是冲着自个的丰厚嫁妆以及跟靖王府千丝万缕的联系,想讨自个回去当儿媳妇呢。
没她救了靖王太妃这茬的时候,自个嫁妆虽丰厚,但萧二太太从未表现出这方面的意思来。
如今她突然生出这方面的心思来,显然是因为靖王府这茬。
打蛇自然要打三寸。
故而她叹气道:“太妃娘娘喜欢我又如何,我惹恼了王爷,王爷不许我再踏进王府半步……”
萧二太太还不曾如何,傅老夫人就先炸了:“什么?你惹恼了靖王爷?你看你干的好事儿,跟靖王府牵扯一场,半点好处没给府里谋来就罢了,这会子还得罪了靖王爷,若靖王爷回头寻你祖父跟大伯的晦气怎么办?”
傅谨语小声嘟囔道:“王爷没那么小肚鸡肠。”
说得好像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有多大官职似得!
两个成日埋头修书的学究罢了,崔九凌稀罕寻他们的晦气?!
“你还敢顶嘴?”傅老夫人恶狠狠的瞪她。
傅谨语垂下头装鹌鹑。
萧二太太见状,立时改了主意,半句不提原先的打算,只“好心”的劝傅谨语:“语姐儿该认罪就认罪,你一个小女子,想来靖王爷也不会拿你怎样的。”
傅老夫人哼了一声:“不会拿她怎样,但是却可以拿她的亲人怎样。”
不等傅谨语开口,她又蛮横道:“你明儿一早,就去靖王府向靖王爷请罪。”
傅谨语哼唧道:“今儿休沐,明儿有早朝,即便我一早去靖王府,也见不上王爷。”
傅老夫人被下了脸面,顿时脸上全黑了,她“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我叫你一早去你一早就去,我老天拔地的,还吩咐不动你个毛丫头了是吧?”
这是在倚老卖老?
傅谨语才要拒绝,就又听傅老夫人说道:“若不听话,就给我滚去祠堂跪着!”
顿了顿,又看了裴氏一眼,威胁道:“裴氏陪你一起跪。”
傅谨语立时就炸了。
才要掀桌,就听裴氏开口道:“语儿,听你祖母的。”
傅谨语抿了抿唇,压抑了好一会子,才将怒火给压下去,勉强道:“是。”
裴氏发话了,她不好拒绝。
再者,她自个如何闹腾都不打紧,万一牵连的裴氏一起去跪祠堂,就不好了,毕竟裴氏还怀着身孕呢。
第27章 27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次日一早, 傅谨语才刚用完早膳,傅老夫人的大丫鬟玉墨就来到秋枫堂,催促她出门。
若非裴氏频频给她使眼色, 示意她忍耐, 她真想叫谷雨赏玉墨两耳刮子,下下傅老夫人这死老太婆的脸面。
憋着一肚子火气出了门, 到靖王府大门口时,她这才暂且将火气压下去。
门房虽然不敢违抗崔九凌的命令放她进去, 但却不敢不替她通报。
靖王太妃得信, 打发梁嬷嬷亲自过来领人。
梁嬷嬷笑道:“月余没见姑娘, 别说是我们太妃娘娘, 就是老婆子我,也想念得紧。我们王爷性子孤拐了些, 也不懂得谦让女孩儿,姑娘大人大量,可千万别跟我们王爷计较, 原该怎样还该怎样才好。”
这话,除了靖王太妃, 也就身为崔九凌奶娘的梁嬷嬷敢说了。
傅谨语摇着手里的苏绣团扇, 谦虚的笑道:“嬷嬷说的哪里话, 王爷这样尊贵的人儿, 怎会有错处?自然是我不好, 话说的不够中听, 办的事儿不够周全, 惹的王爷恼了我。”
见梁嬷嬷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她拿团扇遮脸,窃笑了一下, 又一脸沉痛的说道:“我自觉羞愧,没脸见王爷,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家里反省。反省了月余,总算想明白自个的错处了,故而今儿特意上门,来向王爷请罪。”
自家王爷是个什么性子,梁嬷嬷还能不知道?
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的主儿!
若傅二姑娘这样美貌又好性儿的女孩儿都被他拒之门外,那以后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她连忙替王爷挽尊:“甚反省不反省的,您一个姑娘家,能有甚大不了的错处?王爷不过一时气恼,这么长时间过去,只怕早不记得这茬了。”
傅谨语勾了勾嘴角,不记得这茬是不可能的。
毕竟自个对他又搂又抱又亲的,把他的清白(?)都毁了,除非他突然失忆,否则怎可能轻易揭过?
说话间,正院到了。
西次间内,靖王太妃正跟娘家侄女秋钰芩一块儿用早膳呢,见傅谨语进来,她笑着打趣了一句:“哟,傅二姑娘来了?可真是稀客。”
“给太妃娘娘请安,太妃娘娘福寿安/康。”傅谨语蹲身行礼。
站起身来后,斜了秋钰芩一眼,笑道:“臣女不过月余没来,太妃娘娘就如此疏离,可见有了秋姑娘这个新人,就厌烦了臣女这个旧人。”
秋钰芩放下手里汤匙,站起身来朝傅谨语福了一福身,笑道:“若论新旧,我这个内侄女才算是旧人吧?我才住进来一日,就听姑母念叨傅二姑娘念叨几十次了,这才真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呢。”
傅谨语连忙福身回礼,笑道:“常听人说秋五姑娘不光画画得好,人又极会说话,在南边时,世家贵女们争相结交你,为此还上演过全武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秋钰芩拿帕子掩唇,作羞涩状,笑道:“小姐妹们调皮,叫傅二姑娘见笑了。”
两人商业互吹一番。
然后秋钰芩归座,继续陪靖王太妃用早膳。
傅谨语想着今儿必是要见崔九凌一面,回去才好交差,但崔九凌上完早朝又要去衙门坐班,最早也得寅时(15点)才能回府,故而她得厚着脸皮赖在这里大半日才行。
而能否留下,全看靖王太妃的意思。
故而她主动拿起公筷,站到靖王太妃身畔,替她布起膳来。
靖王太妃自然是不依的,嗔道:“快坐下歇歇吧,那么多下人呢,何须你来动手?”
傅谨语笑嘻嘻道:“难得臣女想献次殷勤,太妃娘娘只管受用着便是,毕竟受用了这回,下回还不知猴年马月呢。”
秋钰芩突然叹了口气:“姑母真是好福气,聘礼还没给出去呢,就先享上儿媳妇的福了。若是我母亲知道,还不知羡慕成甚样呢。”
秋钰芩的兄长秋钰榕只比崔九凌小一岁,“二十一岁”高龄仍未成婚,急煞秋大太太。
靖王太妃得意的嘴角都扬起来了,嘴上却嗔道:“莫要乱说,仔细语儿恼了。”
欢喜的连称呼都改了。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你们背着崔九凌如此明目张胆的敲边鼓助攻,真的好么?
靖王太妃就罢了,她早就视她为未来婆母了,将来自然会好生孝顺她。
秋钰芩如此知情识趣,与前世看过的那些宅斗小说中视表哥为自个囊中之物的表妹画风迥异,叫傅谨语怎忍心坐视原著剧情不理,任由她落得个难产而亡的结局?
原著中,秋钰芩可是嫁给了崔瑛的弟弟崔瑾,跟傅谨言是妯娌。
崔瑾身为深情男三,可是比自个兄长更早认识傅谨言,并对傅谨言暗生情愫,只是顾虑多了些,动作慢了些,结果棋差一招,被自个兄长抢了先。
他不好为了个女子与疼爱自个的兄长反目为仇,便想放下这段痴恋,听从父母之命,与出身江南百年世家秋家的秋钰芩定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