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谨语抬眼看去,就见一身宽袍大袖的傅二老爷站在门口,一脸不屑的看着自个。
“见过父亲。”她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微微福了一福身。
傅二老爷背负着手走进来,往东边靠墙的太师椅上一坐,冷眼看着她:“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还半点温柔贤淑的品性都没有,哪个当婆婆的能看上/你?”
傅谨语淡淡道:“这就不劳父亲费心了。”
靖王太妃这个婆婆就很看得上自个,待自个不知道多和善呢。
傅二老爷立时就被激怒了,怒气冲冲的说道:“我是你的父亲,我不费心谁费心?”
说着,看向裴氏,不屑道:“难道指望你那个商户女出身的母亲费心,然后将你嫁去商户家当个商户妇?”
不待傅谨语回击,他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我替你看上门亲事,那人年纪虽大了些,还是个庶出,但才学品行都极好,现下虽只是个童生,但以后必定能高中进士,堪与你相配。”
第29章 29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若依着傅谨语的脾气, 当即就会掀桌,然后脱下鞋子来,用鞋底把傅二老爷抽成猪头。
爽是真的爽。
但爽完后烂摊子不好收拾。
多半要被傅老夫人罚去跪祠堂。
实在是划不来。
疾风骤雨要不得, 那就换和风细雨。
傅谨语笑眯眯的问道:“年龄大了些?有多大?莫非跟父亲是同龄人?”
傅二老爷白了她一眼, 没好气道:“怎可能跟我是同龄人,人家才刚过而立之年。”
好家伙, 三十岁的童生,“才学”果然不错。
她又笑眯眯的问道:“而立之年尚未成婚?”
傅二老爷咳了一声:“成过婚, 妻子年前难产而亡, 撇下个八岁的闺女。”
好家伙, 妻子没了不到一年就要续弦, “品行”果然不错。
傅谨语颔首,表示自个了解了。
傅二老爷难得耐心的问了她一句:“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甚好。”傅谨语笑眯眯回答。
傅二老爷脸上一喜。
然后就听她笑眯眯道:“长幼有序, 如此好的一门亲事,合该说给姐姐才是。”
“浑说,孙跃文哪里配得上/你姐姐?”傅二老爷立时反对。
傅谨语也不生气, 斜眼瞅他,淡淡道:“配不上姐姐, 却配得上我是吧?原来在父亲眼里, 我跟姐姐云泥之别。”
略一停顿后, 她又笑眯眯道:“既然父亲如此看重姐姐, 那我就把姐姐请来, 让她来给我参详下, 看我是否应该答应父亲给我说的这门‘好亲事’。”
都是亲闺女, 凭啥自个屡屡被坑,傅谨言却可以站干岸?
想都别想。
果断把傅谨言拉下水。
她识趣的替自个推了这门亲事就罢了,若不识趣, 回头自个跟崔九凌告傅二老爷状的时候,正好连她一块儿捎上。
傅谨语说完,朝谷雨使了个眼色,谷雨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子,就引着傅谨言走了进来。
见傅二老爷也在这里,傅谨言眉心轻皱了下,随即若无其事的给傅二老爷跟裴氏请安。
然后转向傅谨语,笑问道:“妹妹叫我来,可是有事儿?”
傅谨语笑眯眯道:“父亲替我说了门亲事,我请姐姐来替我参详参详,若姐姐也说好,那我便应承下来。”
傅谨言心头一跳,忙推辞道:“妹妹说的什么话,自古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是咱们闺阁女儿家可以掺和的?”
傅谨语“嗤”了一声,斜眼看着傅谨言:“若父亲也给姐姐说门男方庶出、丧妻、有个八岁的女儿,且年过而立还只是个童生的‘好亲事’,姐姐可还能说得出这样的风凉话?”
傅谨言顿时抬眼看向傅二老爷,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虽然世子打定主意待傅谨语嫁人后便结果她,但在此之前,父亲给她说门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亲事,世子有个如此上不得台面的连襟,脸上能好看?
宁王妃原就瞧不上傅家的门第,有了这茬,只怕更不待见自个了。
况且靖王跟靖王太妃还看着呢,断容不得父亲如此胡来。
虽心知肚明傅谨语这是在给自个挖坑,让自个出面跟父亲打擂台,但为了自个的前程,这坑却是不得不跳。
傅谨言忙劝傅二老爷道:“父亲,妹妹才刚十四,婚事可以慢慢相看,不急在这一时。”
大齐与前朝早婚不同,官家贵女都是十四五岁才开始相看人家,十五六岁定亲,十七八岁出嫁。
傅谨言十五,傅谨语十四,正是才开始相看人家的年纪。
傅二老爷好声好气的对傅谨言道:“语姐儿琴、棋、书、画、针黹、厨艺,没一样拿的出手的,孙跃文肯求娶她,还是看在她跟靖王府那点子香火情的份儿上,不然人家什么样儿的贵女娶不得,能看上她?”
傅谨言:“……”
虽然她的确瞧不上傅谨语,但也不能睁眼说瞎话,说她连个庶出、丧妻、有个八岁的女儿,以及三十多岁还只是个童生的老男人都配不上吧?
除非这孙跃文世家大族出身,背景深厚。
于是傅谨言试探性的问道:“这孙跃文孙公子莫非是内阁次辅孙大人的族亲?”
傅二老爷先是不屑的“嗤”了一声:“孙次辅家能看上她?”
然后才解释道:“孙跃文祖籍晋阳,他的伯祖父乃现任钦天监监正。”
傅谨言抿了抿唇,钦天监负责天象、节气以及历法,监正虽是正五品官,比傅老太爷这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官职要高,但翰林院是清贵衙门,不是钦天监能相提并论的。
况且这钦天监监正还只是孙跃文的伯祖父,特意拿出来说事儿,想必是他自家嫡亲的祖父跟父亲没甚可表之处。
傅谨言只好将傅老太爷搬出来:“祖父最是在意姻亲的门第,父亲要给妹妹说这样一门亲事,可曾问过祖父的意思?”
傅二老爷“咳”了一声:“我先给你太太跟妹妹说说,若她俩应下,我再去跟你祖父说。到时你祖父见儿媳妇跟孙女都乐意,他也不好再出言反对。”
傅谨言简直无语。
在旁看他们父女打擂台的傅谨语,火气突然就压不住了,她冷笑一声:“这般‘智计百出’的坑女儿,不知父亲收了那孙跃文多少好处?”
裴氏气的脸色铁青,心口剧烈起伏着,抹泪道:“妾身素日也没在银钱上短过老爷,老爷缺什么只管跟妾身说就是,何苦为了别个三瓜俩枣的好处,就将嫡亲的女儿给坑进火坑?”
傅二老爷被戳中心事,顿时恼羞成怒,嘶吼道:“收什么好处?我没收好处!我是为语姐儿着想,生怕她嫁不出去成个老姑娘,看那孙跃文家世、人品跟才学都过得去,这才给她说这门亲事的。”
裴氏向来忍气吞声,但事涉女儿的终身,她再也忍耐不住,怒道:“不劳老爷费心,语姐儿嫁不出去妾身养她一辈子又如何?横竖妾身嫁妆丰厚,养得起。”
说着,又看向傅谨言,“不偏不倚”的说道:“若言姐儿也嫁不出去,妾身也愿意养言姐儿一辈子。”
傅谨言:“……”
大可不必如此诅咒自个!
不过傅谨语猜测的也有道理,父亲必定是收了那孙跃文的好处,这才对她的亲事如此上心。
回头得叫世子好生查一查才行。
眼瞅着要闹大,若惊动祖父可就坏了。
父亲再不成器,那也是她嫡亲的父亲,怎能看他一把年纪还被祖父动家法?
她忙又劝道:“父亲,女儿觉得这亲事不妥,您若不想被祖父责罚,还是赶紧回绝那孙公子罢。”
傅二老爷往椅背上一靠,抿紧嘴唇,不吭声了。
这到底是答应回绝还是不答应回绝呢?
饶是性子向来沉稳的傅谨言,都忍不住有些着急上火。
她拧眉思索片刻,突然对傅谨语道:“妹妹明儿去靖王府同太妃娘娘喝茶时,可千万别提起今儿这茬,不然太妃娘娘怪罪下来,父亲还得去靖王跟前请罪。”
傅谨语:“……”
啥玩意儿?
她几时说过明儿要去靖王府喝茶了?
傅谨言忒不厚道了些,自个都没将靖王太妃跟靖王搬出来震慑傅二老爷呢,丫竟然将他们搬出来了,抢自个的活计?
她斜眼瞅着傅谨言,似笑非笑的说道:“明儿喝茶的事儿,我恐怕去不了啦。方才祖母说了,我奉承太妃娘娘奉承的好了家里沾不到好处,奉承的不好家里反倒跟着吃挂落,让我往后少去靖王府呢,我怎好违抗祖母的命令?”
傅谨言嘴角抽了抽,祖母这话原也没错,傅谨语少出入靖王府,靖王太妃跟靖王才会早日将她抛诸脑后。
但说的时机差了些。
傅二老爷听了傅谨言的话,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才要打退堂鼓,就听到了傅谨语的话,立时又坐直了身/子,哼道:“你祖母所言甚是,你往后少去靖王府走动。”
本以为女儿救了靖王太妃,从此他便能攀附上靖王,然而上回路上撞见靖王,他上去搭话,才刚报上名姓,就被靖王的侍卫给叉走了。
简直半点脸面都不给他留!
女儿从此不与靖王府往来才好呢,免得靖王太妃跟靖王多管闲事!
傅谨言无奈了,站起身来,冷声道:“既父亲不愿回绝孙公子,那女儿就将此事告知祖父,由祖父出面回绝他。”
丢下这句话,便抬脚往外走去。
傅二老爷一下跳起来,嘴里急道:“言姐儿,等等,你别乱来,你祖父知道了会生气的……”
傅谨言脚步不停。
傅二老爷连忙拔腿去追。
父女两个你追我赶的,很快出了正房。
傅谨语斜了被傅二老爷扫落在地的半卷珠帘一眼,“嗤”了一声,转头安抚裴氏道:“母亲别生气,也别忧心,此事断然成不了。”
横竖傅谨言会竭力阻止的。
傅谨言阻止不了,还有傅老太爷呢。
他俩都阻止不了,也不打紧,还有崔九凌兜底呢。
她之所以没一开始就将靖王太妃跟崔九凌搬出来,乃是不愿叫他们背上个干涉别家內帷之事的坏名声。
虽然他们可能并不在意这个。
但真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该拉他们出来还是得拉出来的。
毕竟坏名声也只是一时的,待将来自个嫁入靖王府,旁人自然就想通其中的缘由了。
甚至还能反向安利一波,说崔九凌早就对自个情根深种,这才霸道十足的“踢走”其他觊觎自个的狂/蜂/浪/蝶。
裴氏气过了,这会子只余担忧:“也不知言姐儿能不能劝住你父亲?”
傅谨语拍了拍裴氏的手背,笑道:“放心,肯定可以的,姐姐厉害着呢。”
人家傅谨言可是原著女主,心有沟壑,想干的事儿基本都能干成。
*
事实证明,傅谨言还是很给力的。
傅二老爷被说服了,次日一早便出门去寻孙跃文。
然而竖着出去,横着被人抬回来。
身上伤的如何瞧不出,但脸却被揍成了猪头。
第30章 30 码字不易,请支持正版!
傅谨言能说服傅二老爷, 早就在傅谨语意料之中,没甚好稀奇的。
只是傅二老爷小肚鸡肠,生怕傅谨语背着自个去向傅老太爷跟靖王太妃告状, 早起出府去寻孙跃文前, 还特意绕道她所住的秋枫堂一趟。
拿下巴对着傅谨语,冷哼一声:“我现在就去回绝孙跃文, 你老实待在秋枫堂等信儿,哪也不许去!”
傅谨语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
谁知竟等来傅二老爷被人打成猪头的劲/爆消息。
正幸灾乐祸呢, 傅二老爷竟然叫人用滑竿将他抬来了秋枫堂。
傅谨语一脸诧异的迎出来, 尚未开口说话, 就被傅二老爷喷了个狗血淋头。
傅二老爷拿指头指着她, 痛骂道:“你这个不孝女,为了你的事儿, 你老子我天不亮就爬起来折腾,腿都差点跑折,你不知感恩就罢了, 竟还敢向靖王告状,害老子挨顿毒打!你个丧良心的, 老子白养你了, 早知如此, 当初你一生下来就该将你溺死!”
傅谨语给气笑了。
槽点太多, 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先从哪个喷起。
静默了片刻, 这才冷笑一声:“得亏父亲只是个秀才, 没那个命考中进士当上父母官, 否则父亲这不分青红皂白就定罪的德性,妥妥的昏官一个。”
虽然只是个秀才,但对自个的才学十分有信心的傅二老爷, 闻言当即就炸了:“逆女,竟诅咒亲父考不中进士,我要将跟你断绝父女关系,并逐出家门!”
傅谨语半点不惧,好笑道:“说得好像我不诅咒您,您就能考中进士似的。”
“你,你,你……”傅二老爷指着傅谨语的手抖啊抖,跟得了帕金森似得。
傅谨语气出的差不多了,这才收敛神色,淡淡道:“父亲早起出门前命我待在秋枫堂听信,我谨遵您的命令,半步都不曾出过院子。不光我不曾出过院子,我的丫鬟、婆子们也没人出过院子。父亲空白白牙的说我向靖王告状,我跟我的人莫非长了翅膀会飞不成?”
不等傅二老爷反应,她又问道:“父亲口口声声说是靖王派人打的您,您可有人证跟物证?”
“他们拿麻袋套我头上,我哪里寻得到人证跟物证?”傅二老爷气的跺脚,也不知牵扯到了哪处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的直抽气。
傅谨语暗爽,嘴上却是冷哼一声:“既然没有人证跟物证,我劝您还是别乱嚷嚷了,污蔑皇室宗亲,可是大罪,您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