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个鸟!
她这是吓的好不好!
虽然先前看信时就猜测到裴雁秋近日就会抵京,但毕竟是猜测,心里还是抱着些侥幸心理。
这会子乍一听到确切消息,她能不激动么?
然而该来的还是要来,躲避也无用。
要知道裴雁秋这次可是要在京里待大半年,躲过了这次还有下次,反还显得她心虚,落了下乘。
故而她坚强的屏住到了次日,没干出临阵脱逃的蠢事儿来。
巳时正(9点),头戴赤金簪缨冠,身着绛紫锦袍,打扮的好似个世家贵公子一般的裴雁秋,来到了裴氏的春熙院。
彼时裴氏正手把手的教傅谨语打络子呢。
听到丫鬟通报,裴氏激动的一下站了起来,上前迎了几步,笑的满脸开花:“秋哥儿来了。”
“侄儿请姑母安。”裴雁秋长揖到底。
然后又转向傅谨语,笑着作了一揖:“见过表妹。”
傅谨语放下手里打了一半的五蝠络子,淡定笑道:“表哥来啦?你是几时进的京呀?”
裴雁秋笑着回道:“前儿进的京,原想昨儿就来拜见姑母的,偏宁王府的长府官廖大人下帖子请我吃酒,我推辞不得……”
傅谨语面色一变。
宁王府的长府官请表哥吃酒?
崔瑛这是想干什么?
莫非因为自个用所谓的“西洋药丸”先后救活了靖王太妃跟靖王,他对“西洋药丸”的来处——海商裴家燃起了兴趣,所以派长府官出面拉拢表哥?
傅谨语冷哼一声,说道:“表哥可别被忽悠了。”
“哦?”裴雁秋挑了挑眉,做疑惑状。
“秋哥儿,坐下说话。”裴氏见他们表兄妹站在那里就要长篇大论,立时招呼了一声。
“谢姑母。”裴雁秋告了坐。
傅谨语也坐回罗汉床/上。
待裴氏的大丫鬟椿儿上了茶,裴雁秋抿过几口茶口,她这才继续方才的话茬。
哼道:“宁王府的长府官怕是没跟表哥提姐姐跟宁王世子崔瑛的事儿吧?”
傅谨言跟宁王世子崔瑛的事儿?
裴雁秋顿时一怔。
傅谨语看他这反应就知道答案了。
她又继续道:“宁王世子爱慕姐姐,扬言非姐姐不娶。但宁王妃瞧不上傅家的门第,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如今他们母子正打擂台呢,谁也不肯退让。宁王府长府官这个时候出面拉拢表哥,可不是甚好事儿。”
为何不是好事儿,不必细说,裴雁秋自个也能想到。
裴雁秋是裴氏的内侄,裴氏是傅谨言名义上的母亲。
崔瑛跟宁王妃打擂台,宁王府长府官出面拉拢裴雁秋,是代表崔瑛来对裴家示好,还是代表宁王妃来对裴家下套,都是两说呢。
若裴雁秋不明就里的跳进去,很可能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裴雁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随即他又笑道:“多谢表妹告知内情,不过廖大人三句话不离西洋药丸,应是冲着西洋药丸来的,不像故意给裴家下套。”
西洋药丸?傅谨语心头一跳。
强装淡定的说道:“那表哥可应承他了?”
裴雁秋失笑,别有深意的看着她,笑道:“我又没有西洋药丸,如何应承他?”
傅谨语抿了抿唇。
然后又听他哼笑道:“不过我也没拒绝就是了。”
傅谨语皱眉,丫不会开口向自个讨要西洋药丸吧?这样的话,她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呢?
给吧,舍不得,毕竟抽奖得来不易,若是拿去救裴家人倒罢了,关键是他要拿去讨好崔瑛,简直呕出她一口血来。
不给吧,这事儿只怕是不能善了。
心里犹豫不决,面上她装傻充愣的问道:“啊,表哥是怎么敷衍他的?”
“表妹果然聪慧,竟然知道我是在敷衍他。”
裴雁秋夸赞了傅谨语一句,这才笑道:“我应承会吩咐下西洋的船队努力寻找先前交易药丸的那洋人,找到之后请他重新制作一批药丸。至于甚时候找到,找不找得到,还不是我说了算?”
傅谨语:“……”
这吹牛不打草稿的本事,还真是高。
西洋药丸在自个手里,跟他没半毛钱关系,自个也没跟他通气。
他乍然从宁王府长府官嘴里听到西洋药丸的事儿,不但没露馅,还立时就想出了空手套白狼的主意来。
当真是聪慧无双!
裴氏扶额,无奈道:“你这孩子,跟语儿一样,胆大包天,连宁王府长府官都敢忽悠。”
傅谨语哼了一声:“忽悠得好,不忽悠,难道还真替他们找西洋药丸去?美得他们!”
裴雁秋不解道:“听表妹这语气,你似乎跟宁王府有些不对付?”
不等傅谨语回话,裴氏先叹了口气,说道:“言姐儿因我先前欲将她说给你的事儿,心里恨上了我跟语姐儿,先前还收买了语姐儿的贴身大丫鬟立夏,探听语姐儿的行踪,我怀疑先前语姐儿落水,也是她的手笔。她如今是宁王世子的心上人,宁王世子只怕也不待见语姐儿……”
裴雁秋脸色顿时阴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自个被嫌弃,他是个商户子,便是家里有些银钱,也不敢高攀翰林家的小姐。
况且此事姑母也是事后才跟自个提过一嘴,先前提都未提,可见只是个初步的设想。
只因为是个初步的设想,傅谨言竟然就对同父异母的妹妹下毒手,简直是其心可诛。
他沉声道:“堂堂翰林家的小姐,竟然如此歹毒!表妹,你若想报复回来,只管发话,我自会叫人替你办妥。”
“千万别。”傅谨语连忙摆手拒绝。
崔瑛派人护着傅谨言呢,若裴雁秋的人对傅谨言动手,一个不慎被抓住把柄,他自个要陷进去不说,自个也脱不开干系。
况且,落水这事儿还是原主先撩者贱。
没必要因为替原主讨公道,而将裴雁秋搭进去。
她只好扯谎道:“这事儿靖王会料理的,你别乱来,仔细扰乱了他的计划,惹他动怒。”
“靖王殿下?”裴雁秋挑了挑眉。
傅谨语笑道:“我可是救过靖王太妃跟靖王的命,这种于靖王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小事儿,我开口求他,他自然不会拒绝。”
想了想,又安抚他道:“宁王府那头,就算回头你忽悠不过去了,也不必担心,我会请靖王出面护住你的。”
裴雁秋有些震惊,讶然道:“听表妹这自信的语气,廖大人说你是靖王府的座上宾,倒是所言非虚呀。”
傅谨语得意的眯眼:“那是,靖王太妃可喜欢我了,待我比待她嫡亲的侄女秋五姑娘都好。”
结束了宁王府这个话茬后,裴氏与裴雁秋说起裴家的家事来。
说了几个时辰的话,因傅二老爷不在府上,傅老太爷跟傅大老爷在衙门坐班。
小辈里头的傅大爷跟傅二爷,一个在书院念书,一个在禁卫军新兵营当兵,傅家没有爷们能作陪,裴氏也不好留裴雁秋用午膳。
裴雁秋适时提出告辞,笑意盈盈的看着傅谨语:“表妹送我出去吧?”
傅谨语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来了。
*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春熙院,在垂花门外三丈远的地方站定。
裴雁秋眯眼看向傅谨语,笑的很是“云淡风轻”:“表妹是不是有甚话要跟我说?”
傅谨语:“……”
好一个以退为进。
她装傻充愣道:“方才该说的都说了呀,我这会子没甚话要跟表哥说了。”
想了想,她又嘿嘿一笑:“真要说的话,我就想问问,表哥这回进京,给我带了甚稀罕玩意儿呀?”
他递了礼单进来,不过傅谨语还没来得及看。
裴雁秋从善如流道:“给你带了几样稀罕的西洋药丸,惊不惊喜?”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惊喜你妹啊惊喜,当自个听不懂你话里有话呢!
她哼了一声:“你能有甚稀罕西洋药丸,左不过是些银丹跟西洋参丸,还不如我上次在泉州自个跟洋人买的药丸呢。”
这借口也忒假了些,多半他不会信,等他提出质疑,自个再狡辩几回,最后“被逼无奈”,再将崔九凌给供出来。
暂时她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了。
虽依旧有些假,但崔九凌位高权重,裴雁秋想求证都求证不了,只能选择相信。
谁知裴雁秋竟没提出质疑,只道了一句:“原来如此。”
傅谨语顿时心里窃喜不已。
然后就听他又说道:“我明儿给表妹下帖子,请表妹去醉仙楼吃酒,到时表妹好生给我说说你上回在泉州买西洋药丸的经过。”
傅谨语:“……”
第59章 59 要是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对于裴雁秋的邀约, 傅谨语真想拿些诸如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妥之类的借口,推脱掉。
然而却不行。
因为原主无论是在京中还是在泉州,都时常跟在裴雁秋这个表哥屁/股后头, 或是去酒楼吃饭, 或是去茶楼听书,或是去戏园子看戏, 甚至还去瓦子看相扑。
毫无半点顾忌。
这也是原主名声不好的原因之一。
毕竟大家闺秀,讲究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哪会随便往酒楼、茶楼、戏园子以及瓦子这种男子聚集的地儿钻?
故而, 若不想被裴雁秋看出端倪的话, 这“鸿门宴”她必须得赴。
*
次日一早, 裴雁秋果然打发人送了帖子进来,恭请表妹傅谨语去醉仙楼用午膳。
傅谨语无法, 只好带着谷雨,坐马车去往醉仙楼。
裴雁秋事先包好了上等雅间,雅间名字帖子上有写, 故而傅谨语到醉仙楼后,只须让谷雨将雅间名字报出来, 自有小二领她们上三楼。
“表哥来的倒是早。”
进门之后, 见一身湖绿锦袍的裴雁秋早到了, 正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啜饮着茶水, 傅谨语笑着打了声招呼。
裴雁秋笑了笑:“作为请客的东道, 若比贵客到的还迟, 贵客恼了怎么办?”
“我是那等小气的人儿?”傅谨语在他对面坐下, 嗔了一句。
“表妹最豁达不过了,是表哥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裴雁秋好脾气的哄她,然后将面前的菜单递给谷雨。
对傅谨语道:“我要了桌一等席面, 你若有甚其他想吃的,我叫他们添上。”
她这个前来赴“鸿门宴”的人儿,根本无甚心思在美食上,见状摆了摆手手,笑道:“咱们就只两张嘴,点那么多作甚,摆着图好看么?”
裴雁秋豪气万千的说道:“只要表妹乐意看。”
傅谨语“啧”了一声,斜眼瞅着他,哼唧道:“表哥摆出这么副好脾气的模样,是准备一会子给我表演个川剧的‘变脸’?”
最后一只鞋子迟迟不落下来,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裴雁秋失笑:“我还想着一会子上好了菜,让表妹给我说段书呢助/兴呢,谁知表妹竟想让我先表演个‘变脸\'……”
随即用扇柄在自个手心里一敲,得意道:“不愧是嫡亲的表兄妹,这算盘打的一样精!”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难怪原主能跟他玩到一起去,这般能说会道,又极擅见风使舵,忽悠个智商不高的原主不跟玩似的?
她哼道:“说书我不会,但狗仗人势我可最在行,表哥若敢欺负我,我就向靖王太妃娘娘告状,让她请你去府里喝茶,好生跟你说道说道。”
裴雁秋一怔。
片刻后,以手扶额,失望的直叹气:“表妹如今有了靠山,再也不是那个我想怎么忽悠就怎么忽悠的小傻瓜了。”
傅谨语模仿原主的性格,一下跳起来,嚷嚷道:“你才是小傻瓜呢!你全家都是小傻瓜!”
裴雁秋被她这一蹦三尺高的模样给惹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边笑边逗她:“你母亲可是裴家的姑太太,你敢骂自个母亲是小傻瓜,仔细我向姑母告状,让她把你屁/股揍开花。”
“你告去吧,我才不怕呢,母亲这会子大着肚子,便是想揍我,也追不上。”傅谨语有恃无恐的哼了一声。
更何况,裴氏对自个疼爱非常,根本不可能会揍自个,最多不痛不痒的说她几句。
没在怕的。
裴雁秋笑着笑着,突然叹了一口气:“你这横行无忌的性子,也难怪会干出随便就将手里的稀罕西洋药丸拿出来救无关紧要之人的蠢事儿。”
蠢事儿?傅谨语才要反驳,不过话到嘴边,又压了下去。
裴雁秋又不知道自个有签到系统这个金手指,在他看来,自个机缘巧合得到的能救人性命的稀罕西洋药丸,合该留着自用或是救助亲朋好友,而不是随便拿出来给靖王太妃跟靖王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权贵用。
他这番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故而她用弱弱的语气,给他解释了一番:“我年我去泉州,从个红头发绿眼睛的洋人手里高价买了几丸药丸,还以为被哄骗了呢,也没敢跟人说,怕被人取笑。那回母亲怀着身孕去爬慈安寺还愿,我怕她出事,就将那药丸给带在了身上。”
略一停顿后,她又继续道:“谁知母亲好好的,靖王太妃却倒在了石阶上。我学着用那卖给我药丸的洋人教的法子给她按压心口,结果没甚大用,仍旧气息全无,我索性死马当活马医,给她吃了丸西洋药丸,谁知她竟活过来了……”
裴雁秋也不知是真信了还是装作信了,总之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