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3月18日21点45:【谢予安,明天春游,你来带吃的,多带点我喜欢的小零食。】
2006年3月18日21点50:【胖死你得了。】
2006年12月24日22点36:【隔壁班王佳佳给你送的苹果你还要不要了?有情书哦!】
2006年15月24日22点38:【你替我丢了吧。】
2007年5月3日16点05:【咱们放学吃什么呀?】
2007年5月3日16点06:【上课别玩手机,当心我跟你爸妈告状。】
2007年8月31日20点34:【谢予安,我没钱了,你支援我点呗?不用五百,三百就行。】
2007年8月31日20点40:【没钱。】
2008年2月6日0点05:【谢予安,新年快乐!今年压岁钱收了多少?】
2008年2月6日0点08:【别打压岁钱主意,小爷要留着给自己存老婆本。】
2008年6月16日23点55:【谢予安,我没爸妈了。】
2008年6月16日23点56:【别哭笨蛋,小心变丑!】
……
她的每一条短信他都回复了,哪怕是废话。
她所有的短信他一条没删,全部保留在手机里。
“姐,我回来了!”妹妹梵音的嗓音突然飘进屋里。
“下课啦!”梵声匆忙合上谢予安的手机,囫囵擦了下眼睛。
明明就是一些普通的短信,她居然看得有些想哭。这么矫情算怎么回事?
闻梵音背着书包从外面进屋,站在玄关处看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谢予安,直接捂嘴,惊为天人,“天,姐……你和予安哥……你们俩……不是吧?我看到什么了?!”
梵声:“……”
“脑补什么呢你!”梵声轻斥道:“我俩什么事儿都没有!”
“那你把予安哥怎么了?他怎么这副鬼样子呀?还躺在我们家!”
“什么叫我把他怎么了?你老姐我能把他怎么样呀!”她无语死了,“是这家伙喝大了大晚上跑咱们家拍门,我怕扰民就把他弄屋里了。”
闻梵音换上拖鞋,卸下书包,“姐,予安哥对你果然是真爱,喝醉了还能找着咱们家。”
梵声:“……”
梵声晕死,这特么是重点么?
“你们今晚不是开同学聚会吗?”
“是啊,这人就是同学聚会喝大的。”
“你指定伤到人予安哥了,人借酒浇愁呢!”
梵声:“……”
“我什么都没做好伐?”她冤不冤啊她!
姐妹俩搁客厅说了半天,当事人睡得跟死猪一样,毫无感知。
“那这怎么办啊?”梵音也很绝望啊!
独居的两姐妹,家里突然来了个男生,搁谁都得奔溃。
梵声嫌弃地说:“还能怎么办?让他睡地板。”
梵音渍渍两声,由衷感慨:“老姐你果然心疼予安哥。这要是别人,你早把人扔大马路了。”
梵声:“……”
她瘪瘪嘴,不以为然,“我是人美心善。”
梵音:“你就死鸭子嘴硬吧你!你心里铁定有予安哥。”
——
姐妹俩合力把醉鬼弄进梵声房间。梵声今晚只能跟妹妹挤挤了。
安顿完谢予安,她才去洗澡。
折腾半宿,累得够呛。
今晚冲击太大,直接导致她失眠了。
她躺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姐,你别再动了,床都要塌了。”身侧是梵音迷糊的嗓音。
梵声:“……”
她绝望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音音,我睡不着。”
“睡不着下楼跑两圈,我明天还上学呢姐,你让我睡吧!”
梵声:“……”
怕打扰妹妹休息,梵声悄悄下了床。
隔壁房间谢予安也睡得不舒坦。胃里火烧火燎,难受得紧。还没到十二点他就醒了。
刚醒来那刻天旋地转,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
胃里翻江倒海,直闹腾。想吐,却找不到卫生间,只能吐到垃圾桶里。那味道着实上头。
吐完,僵坐半晌,才慢慢找回点记忆。
在小房间里打量一圈,认出这是梵声的房间。
他之前来过家里一次,还有印象。
喝醉酒不可怕,可怕的是清醒过后面对醉酒的自己,那感觉别提多绝望了。
梵声看到房间的灯是亮的,觉得奇怪。摁下门把手,一眼就看到谢予安僵坐在床上,满脸的生无可恋。
“醒啦?”
骤然响起的女声,委实让谢予安吓了一大跳。
“我怎么会在你家?”
“不记得啦?”
“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袋重得抬不起来,太阳穴几乎都要炸裂了。
“成,我帮你回忆回忆。”
梵声每说一句谢予安就绝望一分,恨不得立刻找地缝钻进去。
“别说了。”他沉声打断她。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喝醉误事,打死他都不会乱喝酒了。
“什么味儿这么臭?”梵声往房间里嗅了嗅,闻到一股浓重的馊味。
始作俑者弱弱地交代:“没找到卫生间,就吐垃圾桶里了。”
梵声:“……”
“谢予安你这个混蛋,赶紧给老娘拿走!”
梵声找了件短袖给谢予安换,“快去洗洗,臭死了都!”
“谁的衣服?”他狐疑地看着她手上那件宽大的短袖。
“我的衣服。”
“这么大件?”
“买大了一个号没去退。”说完又特意补充一句:“新的。”
卫生间在外面,谢予安拿着短袖去洗澡。
那么小的卫生间,他站着显得特逼仄,手脚都有些腾不开。
囫囵冲完,掀起帘子,看到外面漂亮的夜空,满天繁星,璀璨夺目。
他突然动了个念头。
进屋拉起梵声的手往外带,“走,带你去看星星。”
“你疯啦!看看现在几点了?”
“再晚也不影响浪漫。”
梵声:“……”
——
梵声一度怀疑自己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大半夜跟着谢予安去爬兰因山。
爬上山顶,她差点没累死。瘫在青石板上,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山顶风大,梵声的长发胡乱飘,有好几束黏在脸上,发梢擦过皮肤,痒得厉害。
“谢予安……你替我绑下头发……”她气喘吁吁,话说得尤其吃力。
刚爬了山,浑身没力气,手臂都不想抬。
“皮筋呢?”谢予安蹲到梵声身后,轻轻捧起她柔顺的长发。她发质好,柔软又顺滑,光照之下,乌黑发亮,根根鲜明。
她头发又厚又重,掂在手里非常有分量。
那晚在兰因寺,漫天细碎的雪花,她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他悄悄地伸出手,差一点点就摸到了她的头发。
“在我手上。”梵声举起右手,粉色皮筋圈在她手腕上,上面还有一只可爱的塑料草莓。
她不常绑头发,只有不方便的时候会简单束个高马尾。
有很多很多个日子,他就坐在她的身后,看到夕阳的余晖跳进窗户,悄悄落在她身上,漂亮的天鹅颈白皙莹润,近乎透明。
教室,夕阳,她的侧脸,美得睁不开眼。
她有时是在和白伊澜聊天,聊帅哥,聊明星,聊同学,聊八卦。两个姑娘旁若无人地开着各种玩笑。
她有时坐在座位上安静地听歌,白色的耳机线随意地缠绕在她白嫩的手指上,一边听一边哼着小曲儿。
她有时咬着笔头,对着英语试卷一筹莫展,秀气的两道眉毛皱成一团,半天都舒展不开。
……
她的身后,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总有一道炙热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他瞒着所有人,偷偷喜欢了她很久很久。
然后全天下的人都看出了他喜欢她,就她不知道。
“谢予安你发什么愣啊?”梵声见这人拿根皮筋,半天没动。
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谢予安小心翼翼地替她绑了个马尾,动作放得很轻很轻,唯恐扯到她的头皮。
“谢予安你拉我一把。”梵声坐得久了,腿有些发麻。
少年没任何犹豫,一把握住她手。
她借力站起来,却没站稳,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到谢予安怀里。嘴唇轻轻擦过他的脖子,一丢丢皮肤的温热瞬间蔓延开。
他慌乱扭头,两人下巴磕在一起,嘴唇碰上嘴唇。
梵声:“……”
谢予安:“……”
两人同时愣住。
梵声闻到了少年身上清新的沐浴液香,是熟悉的味道,是她家的。
谢予安倒也反应快,稳稳地扶住她,右手扶在她腰间,隔着单薄的衣料,她甚至都能感受到少年指尖的热度。
十八年来头一次与他亲密至此,她很不适应,脸一下子就红了。心脏鼓噪,小鹿乱撞。
她摸着自己的胸口,一下连一下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心脏似乎都要跳出心房了,不是她的错觉。
为什么心跳这么快?
“站好。”他的舌头顶了顶腮,嗓音隐忍又克制。
“哦,好的。”她慌忙与他拉开距离。一双手漫无意识地乱摸自己的裙摆。
她背对着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为什么脸也这么烫?
“梵声。”他在背后喊她。
“嗯?”她故作镇定地转身,眼里映满星星。
周围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他们和整片星空。
灯光洒在她脸上温柔极了,他的目光慢慢下移,瞟向她白净的脖颈。
上了心,又动了情,不受控制。
“我可能酒还没醒。”
“啥?”
刹那间一道阴影罩下来,少年的俊颜直逼而来,掌心的温热在脖颈间化开,吻落在她唇上。
第16章 第16根绳索 酒精作祟
片刻的温热, 紧贴着脖颈,闻梵声忍不住轻颤起来,睫毛抖动得厉害。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 酒味、沐浴液的清香混杂在一起, 潮潮的,像是甜酒, 轻易就能让人沉醉。
他的一只手覆住她后背, 手掌有力,是一种属于他这个年纪少年特有的力量感。
心慌意乱,像是被人一把拽入湖中,一陷到底,爬不起来。
起风了, 九月间温柔的秋风, 风里有桂花馥郁的香气。
夜风兜头直吹,裙摆乱撞。
闻到这点香气, 梵声触底反弹, 骤然清醒,一把推开眼前的人。
“谢予安,你干什么!”她的手背囫囵抹过嘴角, 表情惊慌失措, 宛如一只刚从猎人手底下逃生的受惊的小鹿。
她真的被吓到了。
男生同样慌张,眸中的情动瞬间消散干净。他懊恼地直拍脑门, “对不起梵声,我的酒好像还没醒,有些上头。”
这年头酒精背了不少锅,男女之间所有的磁场、冲动、多巴胺分泌过剩,都可以用一句“酒精作祟”来掩盖。
梵声横他一眼, 冷冰冰地说:“谁叫你晚上喝那么多酒的,活该!”
“以后不喝了,保证滴酒不沾。”
“你别跟我保证,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你留着跟你未来的女朋友保证吧。”
听到“女朋友”这个词,少年的脸色显而可见地沉了。
他大踏步走向护栏,大半个身体挂上去,留给梵声一个落寞的背影。
今晚的星星没有看清路,撞得满天都是。任何一颗都足够闪亮。整座城市匍匐在脚下,无边灯火绵延成一条条细长的线,很近,又似乎很远。
谢予安倚靠护栏,注视着夜空,低沉动听的嗓音在风中纠缠,“梵声,抬头看看星星吧,我们要允许自己有短暂的难过,那是漫长人生中能够偷偷喘息的机会。”【注】
梵声狐疑地看着他,“你难过吗?”
“难过。”他指了指胸口,“不过现在好啦!”
“你难过什么?”
“被某个笨蛋气到了。”
梵声:“……”
“梵声,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他突然扭头看她,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那晚在小饭店,他提出让她跟他一起去北京,也是这样的眼神。汹涌无尽的情绪,又刻意压制着,沉甸甸的,是生命无力承受之重。
“知道什么?”梵声被他的眼神给烫到了,慌乱地躲开视线,看向一旁的汉白玉灯柱。路灯的光线摇摇曳曳,有些迷人眼睛。
“没什么。”他收回视线,“梵声,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不会又是鬼故事吧?”
“不是,是个动物故事。”
“从前,有一只兔子。
然后来了一只兔子。
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一只兔子的肩膀上。
后面又来了一只兔子。
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二只兔子的肩膀上。
又来了一只兔子。
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三只兔子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