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死鸭子嘴硬吧你!”白小姐明显不信,卖力刺激她:“不想知道这女的是谁?”
梵声:“不想,”
白伊澜:“……”
“心里没一丢丢嫉妒?”
梵声:“没有。”
白伊澜:“……”
问不出来,白伊澜败下阵来。
她全部倒出来,“我早就帮你打听好了,这女的是辩论社社长,比谢予安高一届,坊间传闻她是谢予安的女朋友。”
“挺般配的。”梵声的声线平淡依旧,不起波澜。
白伊澜:“……”
“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半点危机意识都没有?谢予安在清华特抢手,一大堆女的前仆后继。这还不算校外的,校外更多。”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跟我没关系。”
“你就嘴硬吧,等谢予安把这女的领你面前,有你哭的时候!”白小姐气得撩了电话。
没想到一语成谶。
梵声收起手机,沉默地往寝室走。
深秋的校园,清幽宁静。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黑夜宛如一头慵懒的巨兽,匍匐在城市上方。白日里那些刻意忽略的,深不见底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张牙舞爪地破土而出。
藏不住了。
一地金黄的落叶,脚踩过去,脆脆的发响。
梵声拢紧身上的衣领,盖上卫衣的帽子。
雾蒙蒙的天空,眼睛有些睁不开。她忍着眼眶里那股饱胀的酸涩,伸手用力捂住,不让眼泪掉下来。
如果这一刻她拨通谢予安的手机,问一问,她就能立刻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是她没有。
因为她终究还是清醒的。所有汹涌澎湃的情绪都在黑暗中无声沉淀,最终化作绝望的眼泪。
她这条咸鱼注定游不回江里了。
***
学校一放寒假,梵声就找了份兼职——在商场充当玩偶吸引顾客,顺便发传单,有时还要配合顾客拍照。
20块钱一小时,一天八小时。很累,但钱很现,日结工资。
临近新年,商场客流量很大,她的工作量自然也是与日俱增。
大白熊玩偶服很重,里面全是金属支架,支撑住笨重的躯体。梵声从早穿到晚,窝在玩偶里汗流浃背。
头三天累得够呛,第四天姨妈提前造访,肚子绞痛,工作就变得更为艰难了。
可她还是坚持上班。这份兼职很短,前后也就半个月,工资还算高,能多挣一天的钱就多挣一天。
梵声每个月都会痛一次。疼痛程度可轻可重。这个月她就是赶上严重了。
早上出门之前她吞了两片布洛芬。忍住肚子的酸疼坚持了一上午,浑身乏力。
没胃口,午饭勉强吃了一点。囫囵吃完,立马换上玩偶服继续工作。
她从未想过会在人潮如织的商场见到谢予安。
她知道他回了宛丘,因为他的企鹅空间更新了动态。但是一直没见过面。
以前她把谢家当自己家。现在一年到头都去不了一次。
一个小男孩喜欢梵声手里的的气球,她把气球拿给小男孩,一抬头就看到谢予安出现在视线尽头,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梵声并不陌生,在白伊澜发给她的那张照片里见过。
比起照片,女孩本人更为漂亮。皮肤很白,精致如瓷娃娃,穿着合身的裙装,体态优雅匀称。
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站在一起真的非常登对。
俊男靓女,十分养眼。
被人当头一棒,梵声霎时怔在原地,下意识撇过脑袋。
她怕被谢予安看到。
一瞬过后方意识到她穿着玩偶服,他根本就看不出是她。
“这女的是辩论社社长,比谢予安高一届,坊间传闻她是谢予安的女朋友。”脑海中飘过闺蜜的原话。
所以他们真的是情侣吗?
情侣才会一起逛街吧?
那个女孩一见大白熊,惊喜万分,手舞足蹈,“谢予安,我要跟大白熊合照!”
她欢喜地跑到梵声跟前,面露期待,“我能跟你合照吗?”
非常好听的女声,有点小奶音。这种声音一旦撒娇起来,是个男的应该都受不了吧?
她快速脑补了一下这个女孩跟谢予安撒娇的情形,觉得有些窒息。
梵声有些僵硬地点点头。
女孩比起剪刀手,甜甜地笑起来,“谢予安,你帮我拍得漂亮点!”
少年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举着手机,开了五连拍,卡擦卡擦几声响。
他麻溜收起手机,“好了。”
女孩却不太满足,“你再多拍几张,我挑一张好看的发给我爸妈。我今年在你们家过年,他们肯定想我了。”
谢予安敷衍地又拍了两张。
他这人最讨厌拍照,不管是自己拍,还是给别人拍。以前梵声让他替自己拍照的时候,他都特别不耐烦,每次都会特别毒舌地说:“底子不好,怎么拍都一样。”
梵声气得跳脚,每次都要敲他一顿。
同样的一件事发生在他和别的女孩身上,梵声说不出什么感觉,任何一个形容词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原来他也可以替别的女孩子拍照。曾经他替她做的每一件事,他都可以替其他女孩做。
这种感觉比看到那张合照还要奔溃。
密密麻麻的刺痛感遍及全身,被针扎了一般。
胸口滞胀,压了千斤巨石。
小腹好像更痛了,暖流直坠,老腰酸疼,站都有些站不住。
脚底仿佛嵌了刀片,只要一挪动步子,立刻鲜血淋漓。
或许她的心里早就已经鲜血淋漓了。
拍完照,女孩抬手摸摸“熊脑袋”,笑容甜美地向梵声道谢:“谢谢你哦大熊!”
说完飞奔向谢予安,“快给我看看漂不漂亮。”
谢予安把手机递给女孩。
女孩翻完照片,竖起大拇指,“谢公子你拍照技术可以啊!等会儿记得发给我。”
梵声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互动。
然后谢予安的视线径直扫了过来,犀利、直白、幽深,毫无温度。
第18章 第18根绳索 童时颜
两人隔空对视, 闻梵声气血翻涌,手足无措,下意识拽紧手里的气球和传单。牙齿几乎都快把嘴唇给咬破了。
明明只是短暂的几秒钟, 却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
她一动不动, 挪动不了自己的脚掌。
曾经他们亲密无间,形影不离。而现在, 他明明就在自己眼前, 只隔着几步路,她却觉得自己再也够不着他了。他们之间早已隔了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梵声不禁扪心自问,这一切难道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分明是你自己亲手推开他的,现在为什么还要难过?
幸好玩偶服护体,他看不出是她。更看不见她失神落魄的鬼样子。
“大熊大熊, 我想要气球。”紧接着出现的一个小女孩将梵声拉回了现实。
梵声失神地把手里的气球拿给小女孩。
“谢予安, 你怎么了?”童时颜见谢予安一直看着对面的大熊觉得有些奇怪。
谢予安心中异样,“感觉这只大白熊有些眼熟。”
“能不眼熟么?”童时颜指向不远处商场的另外一个出口, 同样有一只大熊站在那里陪小朋友拍照, “喏,那边还有一只。”
谢予安敛眸又看了一眼那大熊,“这熊都长得都一样, 难怪眼熟。”
童时颜一股脑跑向前面, “谢予安我们快去前面看看,那里挤了那么多人, 一定有好玩的。”
“等等我。”少年抬步追上去。
——
梵声强迫自己不去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可那两人的脸还是见缝插针地往脑海里直钻。
那么登对的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小言里的男女主。
而她就是躲在角落里灰头土脸的女配。
哦,不对,她连女配都够不上。她现在和谢予安连对手戏都没有。
她僵硬地看着某个方向, 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像是一抹稀薄的剪影,风一吹就散。
一直以来,他在她心里都是非常真实的存在。因为他们从一出生便被绑在了一起。牙牙学语,蹒跚学步,读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整整十八年,她的世界里一直有他。
然而在她的十八岁,公司破产,父母自杀,闻家一朝破败,众叛亲离,受尽冷眼,她被命运拽着在一夕之间成长起来。心境全变了。
她和谢予安并行的那条轨迹突然被命运劈出了分叉口,她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然后她把他弄丢了。
一群小孩冲了过来,一把围住梵声。
“妈妈,我要跟大熊拍照。”
“我也要,我也要。”
“妈妈,我喜欢大熊,大熊好可爱。”
一时间耳边全是小朋友闹腾的声音。
小朋友们紧紧围在梵声身边,抱她,摸她,和她握手,相互推搡着,乱成一团。
梵声强忍住小腹的坠痛,专心应付这群孩子。
玩偶服不透气,她整个人被包裹在里面,很热很热,后背衣裳尽湿,黏腻得厉害。
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了起来,眼前人影重叠,摇摇晃晃,视线一下子就变得模糊了。
几下一晃,两眼一抹黑,人都倒地了。
“妈妈,大熊摔倒了!”
“哎呀,这是怎么了?”
“快来人呀,有人晕倒了。”
……
现场一片混乱,一大堆人挤在一起。
而彼时谢予安还没走出多远。听见身后混乱的声响,他匆忙回头,看到一大群人围着刚才那只庞大的大白熊。
庞然大物倒地,从他这个角度,他只看到了大白熊的一只白色脚丫。
他突然想起刚才那只大熊一直在看着自己,看了很久很久。
“梵声。”他一股脑冲向人群。
——
梵声是在商场的医务室里醒过来的。
醒来的时候,她只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坐在办公桌前摆弄台式电脑,电脑白光莹莹亮着。
“我这是在哪儿?”身体全身无力,酸疼得厉害,梵声勉强支撑起身体坐起来。
“你醒啦!”女医生闻声看过来,面容亲切,“你低血糖晕倒了,有人把你送到了医务室。”
“医生,我没事吧?”她音色虚弱,嘴唇苍白。
“没大碍,这瓶葡萄糖输完就可以走了。”女医生柔声叮嘱道:“不过你这工作暂时要停停,回去好好休息。”
“医生,是谁送我来医务室的?”
“一个男孩子,长得还蛮好看的,应该是商场的顾客。”
梵声突然想起了谢予安,忙追问:“他今天是不是穿白色羽绒服?”
女医生点点头,“没错。”
果然是谢予安。
“他人呢?”
“刚走。”
梵声抬手摘掉手背上的针头,一股脑翻下处置床,“谢谢医生,我要走了。”
“你这葡萄糖还没挂完呢!”
“不挂了。”她着急忙慌地冲出医务室。
偌大的商场,周围全是顾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她横冲直撞,漫无目的四处乱窜,眼神四下搜寻,可是都没有看到谢予安的身影。
无人是他,无人像他。
梵声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把他弄丢了。他现在已经不愿意见她了。他从北京回来,他也没告诉她。送他到医务室,也不愿意等她苏醒过来就走了。
一瞬间绝望和无力感侵袭全身,她站在人潮如织的商场突然泪流满面。
梵声不知道,在角落里,在洗手间的入口处,在可以看到她的地方,少年僵硬地站着,背靠墙壁,眼神痛苦。
他最看不得她的眼泪。每次她哭,他都心慌意乱,比她还难受。
他迈出步子,打算出去见她。右手手臂却被人扯住,一个清冷无比的女声,“要想一举成功,你现在就不能出去。”
少年无比焦躁,“可是她哭了。”
她一哭他就没办法冷静。
童时颜声线冷静,“哭了不就说明她心里有你,她在吃醋么?”
谢予安烦躁地扒拉短发,机械地重复,“她哭了。”
童时颜:“临门一脚,你现在千万不能心软,不然就功亏一篑了。她如果真的特别难受,她一定会主动来找你的。”
“我悄悄跟着她,我怕她出事。”
童时颜拗不过他,只好由着她,“小心点,别被她发现,不然你就被动了。”
——
梵声失神落魄地走出商场。
然后又失神落魄地上了一辆公交车。
坐了三站后发现自己坐错了路线,又匆匆忙忙下车,换另一辆公交车。
一路上她都不在状态,整个人像是被抽光了思绪,近乎麻木不仁。甚至还有些疑神疑鬼。
她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可她每次回头,又不曾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她可能真的累了。
精疲力竭到家,直接躺上床。姨妈还在狂虐她,闹腾得厉害。她拿热水袋暖肚子,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傍晚梵音放学回家,看到姐姐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她有些担心,探了探梵声的额头,见她没发烧,她顿时放心下来。
梵音退出卧室,自己烧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