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时间的绳索——喻言时
时间:2021-03-27 09:04:49

  又来了一只兔子。
  ……
  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九只兔子的肩膀上。
  最后亲了长颈鹿一下。”【注】
  梵声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娱乐一下。”
  “所以这是兔子爱上长颈鹿的故事?”
  “算是吧,而且还是HE。”
  “生物学告诉我们跨越种族的爱情都是BE,因为基因会变异。”
  谢予安:“……”
  在山顶没待多久,两人就下山了。
  踩完最后一节台阶,梵声清晰地听到少年的声音,“梵声,2号那天去机场送我吧,我们可能要分开四年了。”
  ***
  韩慧女士一大早就给谢予安收拾行李。
  其实依到谢公子本人,他是准备什么都不带的,直接到北京买。偏韩女士爱操劳,要给他收拾行李,行李箱都给他塞满。
  “北京那边气候干,这几天又热,妈妈给你带了两瓶防晒霜你记得抹。”
  “哪有男生抹防晒的。”
  “军训成天在外面站,顶着大太阳在外面晒,不抹防晒怎么行,晒黑了多丑!”
  “您儿子帅着呢!犯不着用那些东西。”
  “就你自恋。”韩慧女士白儿子一眼,继续絮叨:“你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三餐最重要。别吃那些垃圾食品。常跟家里联系,你爸的几个老友就在北京,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急事可以找他们。”
  谢予安坐在床上摆弄着手机,敷衍地应着,“知道了。”
  手机安安静静,一条消息都没有。
  韩慧把行李箱拉上拉链,立在一旁,“要不是学校抽不开身,我真想送你去报到,你一个人我真不放心。”
  少年盯着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都十八了,成年了,可以独立的。您就别瞎担心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韩女士:“走吧,下楼吃早餐,吃完早餐去机场。”
  谢老爷子戴着老花镜,坐在餐桌上看报纸。见孙子下楼,放下手中的报纸,“行李都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谢予安往老人对面坐下,保姆给他递上一碗小米粥,他舀起来送进嘴里,“也就我妈爱操心,北京什么买不到。”
  韩慧:“家里的东西和北京能一样么?”
  “有什么不一样。”
  “这是妈妈的爱。”
  谢予安:“……”
  趁着韩慧进厨房洗手,谢老爷子悄咪咪地问谢予安:“梵声今天来送你吗?”
  爷爷不提还好,他一提谢予安更郁闷。同学聚会结束到现在,梵声一个电话都没有,短信也没有,就跟人间蒸发似的。他忍住不联系她,她就绝逼不会主动。
  “想必是不会来的,她今天兼职。”
  “你没叫她来送你?”
  “叫了,来不来就看她了。”他有些泄气地说:“她可能真的不喜欢我。”
  “给她点时间,她爸妈刚出事,又刚高考完,她不可能那么快谈情说爱。”
  “爷爷,我马上就去北京了,梵声那边就麻烦你替我多照顾了。”
  “你就安心读书吧,一切有我。”老爷子扶了扶老花镜,“倒是你小子定力要好,别一到北京,见到别的漂亮小姑娘就把梵声给抛到脑后了。”
  “爷爷,谢家出痴情种,您要相信咱家优良的基因。”
  ——
  谢东明在外地出差,韩慧女士学校又有课,都没时间送谢予安去机场。谢老爷子倒是有时间,可谢予安又不让他送,省得来回折腾。
  这么一来最后只有司机吴起一个人送谢公子去机场。想想还有些心酸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期待的那个人能去机场送他。
  九月间,桂花渐次开了。一丝丝清香被风带进车厢,人闻一口,五脏六腑都香甜了。
  谢予安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内心生出了诸多不舍。
  没人喜欢分别,如果可以选择他也想留在宛丘,和她在同一座城市,离她最近,能够每天看到她。就跟过去那十八年一样,他们总是形影不离。
  所有人都对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唯独他不喜欢,因为这意味着要和她分开四年。
  班主任老吴打击学生早恋有一句经典的话:“你又不扎头发,要什么小皮筋?”
  言下之意就是:你又不娶她,招惹她干嘛?
  这句话谢予安一直记在心里,不是不娶她,而是怕娶不起她,所以一直不敢说,把所有的喜欢尽数深藏。
  除夕夜,父亲不仅拔掉了他房间的网线,父子俩还达成了一个长达十年的约定。
  那个约定让他必须暂时收起自己的喜欢,藏于心底。
  他以为他会藏着这份喜欢直至独当一面,直到有足够的资本站在她面前,而不是仅靠一纸没有任何法律效应的婚书绑住她。
  可是在这个离别的季节,所有人都在各奔东西,她留在宛丘,他远去北京,他们之间会有漫长的四年分别,天各一方,不知归期。
  她进了大学会不会遇见其他优秀的男生?她会不会被他人的芳心捕获?她会不会把他给忘了?
  他开始慌了。他不禁扪心自问,一直沉默真的好吗?他真的甘心吗?
  事实是他并不甘心。
  所以只要她今天能来,他就表白。
  “吴起,你说她会来么?”少年的嗓音近乎呢喃。
  吴起目视前方,专注开车,“公子,有人说心诚则灵,梵声小姐应该会来的。”
  “我也相信她会来的。”只要她也喜欢他,她今天就一定会来的。
  ——
  “前往北京的旅客朋友请注意,您乘坐的CA1853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出示登机牌,由A03登机口登机,祝您旅途愉快……”
  “公子,要登机了。”吴起小声地提醒。
  谢予安静静地望着一个方向,眼神黯淡又落寞,“看来她今天是不会来了。”
  “人生之憾十之八九,不是今天,就在明天。只要有缘,山水总相逢。”
  吴起给谢家当司机的这半年,每天负责接送谢予安上下学,话不多,总是沉默地开车,俨然就是一块安静的背景板。
  今天突然之间从他口中听到如此睿智的话,谢予安只觉得新奇。好像一下子对这个人的印象改观了。
  “你说得对,只要有缘,山水总相逢。”谢予安拉起手中的箱子,唇角微微浮起淡淡的笑意,“吴起,好好做事,等我毕业进信林,你给我当助理。”
  ***
  同一时间,正在肯德基简直的闻梵声收到一条短信——
  谢予安:【梵声,我早就决定好了。只要你今天来机场,我就向你告白。可惜你没来。不过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我喜欢你,你是我亲自挑选的家人。】
  她足足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看过去,连标点符号都没放过。
  “谢公子说什么了?”闺蜜白伊澜坐在靠窗的座位,嘴里咬着吸管,好奇地看着梵声。
  梵声把手机拿给闺蜜看。
  “现在信了吧?他真的喜欢了你好久,高中三年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你。”白伊澜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有些遗憾地说:“现在去追应该来不及了,飞机都起飞了。”
  “我不会去追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机场见谢予安。
  “啊?为什么呀?”白伊澜一脸不解,“你不喜欢他吗?”
  “也不能说全无感觉,但也没有很喜欢。”
  “如果很喜欢,你追吗?”
  梵声摇摇头,“不追。”
  白小姐抬眼看她,“理由呢?”
  “澜儿,你见过长江入海口吗?”
  “什么意思?说你和谢予安呢,扯什么长江入海口?”
  女孩望着窗外的无止境的车流,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几乎都快没声了,“在长江的入海口,一边是淡水,一边是海水,淡水和海水永不相交,互不侵犯,所有才会出现一面沙黄,一面蔚蓝的景象。淡水鱼为了防止自己被冲进海水水域,变成咸鱼,它们会拼命往上流游。曾经我和谢予安都是这群淡水鱼,生活在同一条江里,我们很合适。可惜现在我早就被冲进海里,成了咸鱼。我回不到江里了,就算回去也适应不了淡水。同样的,淡水鱼也适应不了海水。要想在一起,势必有一方妥协。可不管谁妥协了,都难逃两败俱伤的结局。”
  明知这是一把逆风局,注定会输,还点开它干什么呢?
 
 
第17章 第17根绳索   照片
  闻梵声的大学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预期的期待,更没有任何兴奋,波澜不惊。
  教学楼, 图书馆, 寝室,三点一线。再利用上所有闲暇时间兼职。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梵声是在十八岁这年倏然惊觉自己老了——心老了。顶着十八岁的躯壳, 心境却早已迟暮。似乎不管发生任何事, 她都可以接受。好像再也什么什么困难可以击败她了。
  不爱笑,也不常哭。平静如水,像极了历经沧桑过后,突然大彻大悟了。
  闺蜜白伊澜时常嘲笑她,就她这心态都可以遁入空门了。
  寝室的姑娘都是非常好相处的人。梵声和她们处得很好。
  大学第一年的国庆假期, 白伊澜没有回宛丘。她忙着去看他爱豆的演唱会。追星女孩永远在路上。
  谢予安也没回来。
  梵声觉得他应该是不想来回折腾。
  两人偶尔会联系。基本上都是谢予安打给她。一般聊不到几句就会匆匆挂断。
  明明小时候那么亲密无间, 形影不离的。在十八岁这年突然就生疏了。连最基本的相处模式都变了。
  可能再过个几年,她连谢予安这个朋友都要失去了。
  梵声将这一切归根于变故。本来他们都是江里的淡水鱼, 拥有同一片海域。然而命运的洪流将他们错开了, 一个被冲进了海里,成了咸鱼。一个仍旧留在江里。彼此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前行的轨迹也大相径庭, 还怎么好好地相处?
  更别说谢予安还喜欢她。而她对他也并非全无感觉。
  朋友以上, 恋人未满的关系最为尴尬。
  梵声时常会觉得惋惜。毕竟是十八年的友情。沉甸甸的,涵盖了一个人整个少年时期。漫漫人生, 我们能走几个十八年?
  惋惜的同时,她又无可奈何。在她尚且不能独立的年纪,命运就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她孱弱的肩膀如何扛得住?
  在命运面前,人力渺小,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
  她试图挣扎, 却最终还是妥协于现实。
  她和谢予安只能这样了。
  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遇到另外一个他喜欢的女生。然后那纸婚约便会自动作废。到那时他们两个就真的不会有任何牵扯了。
  梵声被生活拉扯着往前冲,几乎没有什么时间停下来细细思考人生。
  睁眼闭眼全是钱,为了生计,疲于奔命。
  2009年的深秋,银杏铺满大地,校园里成片金黄。
  宛丘师大的主校区种了大面积的银杏树,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这些银杏树是师大的特色,每年一到深秋就会有很多校外人士前来打卡。
  而这条银杏路则是师大小情侣们的约会圣地。
  和喜欢的人在树下漫步,脚踩无数落叶,浪漫,甜蜜,诗情画意。
  梵声常走这条路,她要去图书馆。银杏路的尽头就是师大的图书馆。
  傍晚时分,细雨纷纷。
  雨里起了雾,更添几分朦胧。
  雾色深处,无边的灯火绵延,成串透明,细碎闪烁。
  梵声从图书馆出来,收到了一张照片。
  她不自觉停下脚步,站在路灯下。橙黄的灯光洒在她身上,看似满身晕暖,实则衣裳漏风,具是寒凉。
  手指收紧,目光微闪。
  照片里一男一女,男生她很熟悉,是谢予安。他穿藏青色西装,头发长长了一些,一双大长腿藏在裤管之下,似乎充满了力量感。
  没笑,有些严肃,但掩盖不了他的帅气。
  他身后是巨大的幕布,六校辩论大赛的字样尤其醒目。
  这是梵声第一次见到谢予安穿西装。第一眼便觉得惊艳。
  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青涩尤在,成熟不够,穿上西装难免会有点小孩偷穿衣服的感觉。
  但是谢予安却不会。英挺的身形完美撑起了西装,青涩剥落,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被拔高了,斯文在外,清俊有余。
  这人是她见过的最适合穿西装的男人。当时还不能说是男人,应该是男生。
  这个想法一直没变过。往后的每一年,每一次,谢予安穿西装,她都觉得好看。
  不过当时她多数的心思不在谢予安身上,而是停留在照片上和谢予安比肩而立的女生身上。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齐耳短发,浓眉大眼,非常张扬明艳的长相。她对着镜头比剪刀手,笑靥如花。
  曾经梵声也是这样的人,照相永远会笑,咧开嘴角,笑容灿烂。
  可是后面她就不爱笑了,总是板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她羡慕这样的女孩子。因为她们天生明艳,被家里人保护地很好,不曾遭受生活的毒打,骨子里的自信从眼睛里都能流露出来。
  她承认她有些嫉妒。
  看到这张照片时,她心里并不舒服。
  风吹着,细雨千丝万缕。
  梵声等了半天,才等到闺蜜白伊澜的电话。
  白小姐劈头盖脸就问:“声声,什么感受?”
  梵声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音色清淡,“没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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