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时间的绳索——喻言时
时间:2021-03-27 09:04:49

  好像去了茯苓山庄。
  山庄有温泉,两人一起泡了温泉, 在那里住了好几天。
  同样一天,去年和今年的光景却是大不相同。
  思及此,内心不免苦涩难耐。
  如果说昨晚他怒火攻心,受了刺激,认定梵声和祁俨有点什么。那么经过这一晚上的沉淀, 他明显清醒过来了。梵声绝对不可能和祁俨有什么。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可是为什么她昨晚不解释呢?
  不否认,也不解释,就这么默认了?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从浅都回来什么都变了,梵声不止不愿结婚,还要跟他分手,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他想不通。
  这个年委实过的憋屈。
  ***
  从除夕夜开始,梵声就一直住在妹妹家,她和谢予安也一直没有联系过。
  谢予安说让两人冷静冷静,这一冷静就冷静了足足半个月。
  元宵节,姜意南受邀参加宛丘电视台的元宵晚会。梵声全程陪同。
  姜意南就一个唱歌节目,而且非常靠前。她表演完,梵声和电视台的负责人打了个招呼,团队一行人就离开了现场。
  把人送上保姆车,梵声吩咐助理徐岁岁:“把意南安全送到家,路上注意狗仔。”
  徐岁岁忙问:“姐,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梵声摇摇头,“我还有事。”
  徐岁岁:“那你注意安全。”
  时间好早,梵声四处溜达了下。
  元宵夜,湖心洲今晚有烟花秀。
  梵声在对岸,隔了老远都能看到漫天绚烂多姿的烟火,火树银花。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梵声在无数喧闹和热闹中穿行,内未曾感到半分快乐,只有无尽的苍凉。
  原来再热闹的街,一个人走也是孤独的。
  和谢予安暂时分开的这半个月,梵声一直睡不好,频繁失眠。食欲大减,完全提不起兴趣吃饭,整个人光速清瘦了下来。
  见这两人一直这么耗着,也不见面,梵声还瘦了这么多。梵音一开始急得不行,各种劝姐姐,劝她主动去见谢予安。还整天央着吴起给她支招。
  可过了一两个星期后,梵音认命了,反正劝也劝不听,干脆不浪费口舌。
  梵声一个人打车去了松原一号。
  进小区时,保安给她开门。一见到她,保安小哥就和气地笑起来,“闻小姐,好些天没见你了,是出差了吧?”
  梵声回以微笑,“是啊,去了趟青陵。”
  保安小哥咧嘴笑,“青陵是好地方咧,江南水乡,小桥流水的,那些老房子怪好看的呢!”
  梵声笑着笑着,内心竟觉得一阵酸涩。
  春生悄无声息,小区里的柳树率先抽芽吐绿,长枝生机黯然。
  白玉兰也含苞待放,白色花蕾点缀枝头,欲语还羞。
  梵声不敢走得太近,就站在别墅前的一条绿化道上。远远看过去,别墅里亮着灯。
  只有一盏,一楼客厅,其他房间全是黑的。
  谢予安应该还没回来。
  那抹暖橘的灯光落在梵声眼里,她几欲掉泪。
  他一直记着他们之间这个留灯的习惯。
  曾经有无数个夜晚,她加班回来,看到别墅里的这盏灯,她总能生出无数慰藉。因为这盏灯的背后是归处,而归处有人在等。
  而现在她回不去了。
  ***
  元宵节过后,梵声一大早就起来倒腾自己,又是化妆,又是换衣裳的。
  这一看就是要出门。
  这大半个月她一直浑浑噩噩的,连公司都很少去。每次去公司顶多打个粉底,连口红都懒得抹,怎么随意怎么来。今儿倒腾得这么细致,梵音第一个反应就是认为姐姐这是要去见姐夫了。
  梵音小心翼翼地试探一句:“姐,这是要出去啊?”
  “嗯。”梵声撸好了妆,对着镜子挑衣服。
  她挑了条浅金色的丝绒长裙,这裙子修身,穿上特显身材,腰线切割分明。这颜色也衬肤色,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唇红齿白的,明艳动人。
  梵声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条裙子怎么样?”
  “漂亮呀!”梵音咧开嘴角笑,“我姐穿什么都好看!”
  她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就它了。”
  梵音:“姐,今天穿这么好看干啥去呀?你和姐夫和好了吧?去跟姐夫约会对不对?”
  “你等下有事吗?要是没事陪我去趟谢家。”
  梵音不解,“去谢家干嘛?”
  “去看看谢爷爷。”
  梵音将信将疑,“去看谢爷爷你倒腾得这么精致?”
  “去看望长辈穿得精神点有什么问题?难不成你想灰头土脸去看人家?”
  “姐,我是很想陪你去,但是我今天要跟吴起约会,爱莫能助了。”
  “没事,你把我送到谢家,你就和吴起去玩吧!”
  今天去谢家看望谢爷爷是一件事,还有另外一件大事,那就是把欠谢东明夫妇的欠款还清。
  这么多年拼命挣钱,努力攒钱,总算是攒够了,可以一次性还清了。
  保姆王阿姨将铁门打开,一见外面站着的是梵声,她顿时眉开眼笑,“梵声小姐,老先生天天盼着您来。”
  “谢爷爷身体还好吧?”
  王阿姨说:“年初一那天闹了风寒,拖了大半个月还没好,一直咳嗽。老先生这身体是大不如前了。”
  梵声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医生来看了吗?”
  “医生每天都过来,上了年纪的人体质和免疫力各方面都不如年轻人,好起来也慢。”
  王阿姨把梵声带到谢老爷子的房间。
  房间里窗帘没拉,光线很暗。老人就靠在床头,电视开着,外音放得很大,人却昏昏欲睡。
  王阿姨赶紧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给关了,扭头对梵声说:“老先生喜欢把电视的声音调得老大老大的,他说这样房间里才会有点人气。”
  人一旦上了年纪,总是孤独的。他们渴望陪伴,渴望亲情。
  梵声趁着王阿姨关电视的间隙,走到窗户前,伸手把窗帘拉开了。
  没了窗帘的遮挡,房间被阳光填满,一室透亮。
  她开了一线窗户,让外头凉风飘进来,顺便换换房间里的空气。
  王阿姨站在床前,俯身把老人家叫醒,“老先生,梵声小姐来看您了。”
  “梵声来了啊?”谢老爷子一听梵声来了,忙支撑起身体,笑容和蔼,“今天不上班吗?怎么这么早就来家里了呀?”
  梵声往床边坐下,温声细语,“爷爷,我今天休息。”
  “您要多开窗通风啊,换换新鲜空气,老这么拉着窗帘可不行。”
  谢老爷子闻言道:“年纪大了,老觉得房间冷,就不爱开窗。”
  梵声:“不是有空调么?您没开吗?”
  “开空调屋子里太闷,我待不住。”
  老爷子仔细端详两眼,语气心疼,“梵声呐,你看着清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呀?”
  梵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没瘦啊,我还长胖了呢!”
  谢老爷子:“胡说,下巴都尖了,还说没瘦。”
  “予安也瘦了,前两天他回家,我看他都憔悴了不少。”
  梵声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谢予安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憔悴了。不过想想他应该比她还憋闷,这段时间肯定过得不好。
  老人语重心长叮嘱:“你们年轻人工作归工作,可一定要爱惜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垮了,别的都是白搭的。”
  “您说的这些我都晓得的。”
  “梵声呐,爷爷要给你道个歉。我不该催你和予安结婚催得那么急,你们年轻人的事应该你们自己去商量,不该由我这一把老骨头来管。你俩都是有主见的孩子,你们好好商量商量,爷爷再也不催你们了。这总归是你俩自己的事情,什么时候结婚,怎么结,你们自己决定吧!”
  老人家循着记忆慢吞吞地说:“我和你爷爷做了一辈子的兄弟,过去几十年一直互相帮衬扶持,度过了无数风风雨雨。可惜你爷爷他走得早,不然我们哥俩这会儿还在一起打牌下棋呢!当年你爷爷走得时候,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践行那份婚约,不然我怕自己到了下面没脸见他。我是有点心急了,因为知道自己没几年饭吃了,就想着在自己闭眼前把这桩心愿落实好,好安安心心去见你爷爷。”
  梵声心里真不是滋味,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她忍不住哽咽起来,“爷爷,您身子骨硬朗着呢,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
  和谢爷爷说了大半个小时的话,梵声就出了房间。
  老人家容易疲倦,她不敢待太久。
  谢东明和韩慧也都在家。
  在谢爷爷的书房里,梵声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和一张早已泛黄模糊的欠条。
  那张欠条是十年前梵声亲自写下的,有两笔欠款,每一笔都写了她的名字。
  梵声温声开口:“谢叔叔,韩阿姨,感谢你们当年慷慨相助,救我和妹妹于水火之中,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如今我把这笔钱还上,咱们两家就两清了,再也不存在金钱方面的瓜葛。我和谢予安也不会在一起了,那份婚约就让它自动作废吧!”
  梵声一口气说完,也不去看谢氏夫妇的反应,起身告辞。
  走到书房门口,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停下脚步,扭头道:“谢爷爷身体不好,就不要去刺激他老人家了。”
  走出谢家老宅,站在铁门外,梵声从包里翻出手机,点开备忘录。
  手机备忘录里一共记载着三项计划——
  1、送妹妹出嫁。
  2、还清谢家所有的债务。
  3、明年6月30日前让姜意南成为顶流。
  她在第二条后面打了个勾。
  三项计划总算完成一项了。还剩两项,再接再厉。
  做完这些,梵声再把那条一早就编辑好的微信发给了谢予安。
  梵声:【予安,没有什么理由,也跟任何人没有关系,我只是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那桩婚约也自动作废吧!】
  从哪里开始的,就从哪里结束。始于婚约,自然终于婚约。
  发完,梵声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关机。
  她不敢去看对方的回复。
  手机关机后,好像周边的环境一下子就清净了下来。她整个人如释重负。
  终于迈出了这一步,好像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这么难。
  这些天她一直忐忑,不敢面对谢予安。因为她怕自己不够心狠,也怕自己心软。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事实上她早该给谢予安一个交代了。
  不管什么理由都不会比不爱更狠了。她不爱他了,他总该愿意放手了。
  梵声最后看了一眼谢家恢弘气派的大门,转身离开。
  2009年除夕前一天,梵声顶着漫天风雪来谢家退婚。
  十年前她没退成功。
  十年后,她亲手了断了她和谢予安十年的感情。
  十年啊,多少个日夜,又发生过多少件事情,他们一起共同走过多少段路,她数都数不清。
  现在说断就断了。
  不曾当面道别,不曾好好诉说,一条微信就打发了他。
  过去十年光阴,像是一场经年大梦,梦醒了,一切化为乌有。
  梵声觉得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狠心的人。
  佛家常说十二年一个轮回,十年就差赶上一个轮回了。
  而她差点欠了谢予安一个轮回。
  想来她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如果有下辈子,她当牛做马,她为奴为婢,她一定还他。
  不过她觉得谢予安下辈子肯定不愿意再遇见她了。他这辈子所有的困苦和心痛全是她给的。
  回头想想,这件事对谢予安多么不公平啊!他什么都没做,什么有不知道,却要被分手,还要独自承受那么多。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别无选择。但凡都另外一种方法,她都不会这样做。
  她不是没考虑过祁俨的建议,将自己的病,将这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谢予安。依到谢予安的为人,和他对自己的感情,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她一起面对。
  可是她不愿意。舅舅就是很好的例子,总有一天她会变成跟舅舅一样,失去记忆,谁都不认识,彻底和过去割裂,变成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这无异于是行尸走肉。
  不止如此,她还会彻底丧失自主生活的能力,吃喝拉撒全靠别人,变得神志不清,时而平静,时而癫狂,像个疯子。
  她不想让他面对这么一个疯子。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再深厚强大的爱都会被消磨干净。她不想因为疾病,和自己最爱的人最终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与其互相折磨,不如她一个人痛苦。
  梵声有点想念舅舅,她掉头去了疗养院。
 
 
第47章 第47根绳索   首发
  去疗养院看完舅舅, 梵声就回家了。
  回到家,换上睡衣就开始睡。
  不知道是这段时间太累,还是身体变得糟糕了, 梵声居然昏睡了一下午。
  若不是妹妹梵音回家喊醒她, 她估计会一直睡下去。
  外头天已经黑了,窗帘紧闭, 卧室黑黢黢的。
  她一整天没吃东西, 这会儿饥肠辘辘。
  梵音正在烧晚饭,她拆了包紫米面包填肚子。
  紫米有些甜,不过人一旦饿了也就不挑了。
  一包面包啃完,她这才想起给手机开机。
  手机从上午一直关机到现在,就放在包里, 一直没去管它。
  梵声原本以为谢予安会给她打很多电话。但事实上开机以后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微信语音也没有。
  或许是有了除夕夜的那一通, 谢予安已经真正冷静下来。亦或许“不爱”这个理由已经足够逼他放手了。没有什么能比不爱更残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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