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霜认真想了想,齐豫此番来云河县调查贺梁,危险重重,带的侍卫皆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将墨章院围得严严实实。她因住在墨章院,也沾了光,元放是断不可能偷到墨章院里来的。
林南霜抬眼,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没想到你这还有一串,看来那打首饰的匠人一起打了好几串”。
元放闻言,神色变了变,最后开口问道,“你不知这珠串的来历?”
林南霜摇摇头,她只知她是因为戴上这串珠串才穿来的大周朝,至于这珠串为何会出现在她屋中,她并不清楚。
元放问道,“那你这珠串是如何得来的?”
林南霜面不改色道,“公子赏的,我哪有余钱买首饰”。
元放想起林南霜那次是去当铺当首饰,问道,“你既然当了那些簪子,当时我要买那珠串,你为何不愿意?”
“因为那珠串是公子当日刚赏的,我若当天就卖掉了,公子问起来就不好交代了”。
元放盯着林南霜看了好一会儿,想判断她是不是在说谎。
林南霜却没耐心与元放一问一答,齐豫就在西边的包间,若他过来,看到她与元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不好解释了。
林南霜冷着脸道,“元公子既然问清楚了,便让开吧,我要过去寻我家公子了”。
元放却不动身,“你不好奇我为何要追着你要那珠串?”
林南霜转了转眼珠,对那珠串背后的故事她自然是好奇的,毕竟那珠串关乎她能否回到现代,但元放这会儿问这话,未必是想告诉她真话。
“不必了,不过一件首饰罢了。元公子若想要,待我回去禀明公子后,便给你送来”。
元放皱了皱眉头,愈发摸不清林南霜知不知道当年的事了,正要开口说话,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元放就站在门后,依稀听清了门外的说话声,玩味地笑了笑,朝林南霜走去。
林南霜不明所以地退到圆桌后,警惕地看着元放,“你要做什么?”
“门外都是人,你若敢乱来,我喊一句就有人进来了”。
元放低头看了眼檀木盒子,意味深长道,“不做什么,不过送你一件礼物”。
徐定打开门后,齐豫看到的便是这一幕,男子身形高大,微微倾身,将一根玉簪簪到了身前女子的花鬓上,女子并没有闪躲,反而好奇地抬手去摸那玉簪。
元放听见声响,淡定转身,气定神闲地看向齐豫,“哟,齐世子来了”。
被元放遮住视线的林南霜心中一惊,立刻反应了过来,知道大事不妙,面色变了变,快步走到了齐豫面前,小声道,“公子,您来了”。
齐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似冰霜般冷冽,林南霜垂下脑袋,心知触了齐豫的逆鳞,不再说话。
元放见到这场面,眼中有了几分玩味,“怀薇,你刚说齐世子会来,这不,果然来了”。
林南霜蹙眉,元放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说些让人多想的话。
林南霜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一番措辞后开口,“公子,我只是……”
“住嘴”,齐豫直接打断林南霜的话,面色微沉,看着元放道,“真是出息,离开京城了,干得还是这点勾当”。
元放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嘴角含笑,眼睛仿佛钉在林南霜身上了,“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这诗衬怀薇姑娘倒是正好”。
林南霜看着二人的神色,可算明白了,元放是拿她当枪使,故意激怒齐豫,只怪她当时太好奇那玉簪,一时没有提防,就着了元放的道。
齐豫面上覆了一层寒霜,冷冷开口,“不过见了一面,你就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元放眼角上扬,肆意地一笑,“我同怀薇姑娘可不止一面之缘,上回还在何生当铺见过”。
林南霜低着头,只觉得脑中响过轰轰的雷鸣,一个不愿听她解释,一个故意暧昧二人关系,她今个儿是栽这儿了。
齐豫眼中隐隐有了怒意,面色却挂着笑,“这么有缘?不若一道去酒楼用膳,让你们好好叙叙旧”。
“不敢不敢,齐世子的人,元某哪敢逾越”。
元放见好就收地往外走去,路过一身青绿色襦裙的林南霜时,刻意停了停,见她低眉垂眼依旧难掩那清雅出尘的气质,心中微动,旋即大步走出了雅间。
林南霜见元放走远,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同齐豫解释清楚,一抬眼却见齐豫冷冷地瞧着她,一双眼似寒潭般深邃,大步走到她面前。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齐豫嗤笑一声,用手中的折扇挑起林南霜的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我也是今个儿才知道,原来你这张脸这么招人”。
林南霜眼前一黑,分明是元放主动找上门来的,怎么就成了她招人。
齐豫目光落在林南霜的花鬓上,话中带刺,“怎么?爷平时亏待你了,连根发簪你都要巴巴地收下”。
林南霜赶紧抬手将那根发簪取了下来,“公子误会了,是那元放忽然抬手,怀薇一时不防,才没来得及拒绝”。
林南霜话说到一半,声音越来越小,看着那玉簪上的纹路,有些惊讶。这玉簪水色极好,碧玉通透,最重要的是这玉簪一看便是和她那串碧玉珠串出自同一块石料,连打磨的手艺也是一样,想必是出自同一个匠人。
从元放今日之举中,林南霜察觉了那碧玉珠串对他有不一般的意义,不然他不必费尽心思地追问她。
她因这珠串穿越到了大周朝,元放手中恰好也有一串。还有这玉簪……
齐豫见林南霜看着那玉簪出神,冷笑一声,“怎么?还舍不得扔了?”
林南霜看着手中的玉簪,只觉得是个烫手山芋,不扔,齐豫会误会,扔了,又太过草率,毕竟这玉簪和珠串应当有着某种联系,她若还想回到现代,就不该放弃任何线索。
林南霜满心纠结,齐豫却误会了她的犹豫,冷冷地瞥了林南霜一眼,一甩衣袖,大步朝外走去,径直上了马车,命车夫直接回齐宅。
翌日。
初露提着食盒往厨房去,到了厨房后发现张大娘还在忙着炒菜,不禁皱眉,“平日这个点菜都备好了,今天怎么才刚开始做”。
张大娘和厨房里几个丫鬟连连叹气,“你可别说了,这可怪不到我们头上”。
“我们平时都是备好公子的菜送去后,再做其他人的午膳。今日公子不知怎么了,菜尝了一口,就搁了筷子”。
“在墨章院伺候的丫鬟小厮个个吓得不轻,都说公子这几日甚为烦躁,平日里一点小错都成了大错”。
“我们只能赶紧换了食单,再给公子做一份”。
初露听罢,也不出声了,等了两刻后,待林南霜的那份午膳做好后,才取了离开。
初露提着食盒回了屋子,见林南霜坐在临窗软榻上,望着窗外出神,便唤她用午膳,顺便提了一嘴刚才在厨房的见闻。
“公子好似昨日从外面回来心情就甚是不虞,可是发生了什么?”昨日初露没有跟着林南霜出去,但知道齐豫是一人回来的,后面还是秦管家派了马车去接林南霜。
林南霜有些晃神,她从昨日回来就一直在琢磨那碧玉珠串的事。昨晚入夜后,她起身查看了仔细藏起来的盒子,锁好好的,珠串也还在里面,这说明元放确是有另一串一模一样的珠串。
林南霜知道这珠串背后肯定有故事,但元放轻易不会告诉她,且昨日元放也在试探她知道多少。
林南霜琢磨了一上午,觉得元放昨日故意让齐豫误会的举动,是想试探齐豫,若齐豫真信了二人有什么,不是一怒之下发卖了她,便是干脆顺水推舟把她送给元放。
这样她和珠串就都落入了元放的手中。
林南霜想到这儿,抬头看向初露,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昨日好像触怒了公子”。
初露从昨日二人先后回来,便已猜出了大概,提议道,“公子虽看着清冷,但平日里待你素来宽容,怀薇你主动去公子跟前赔个不是不就行了”。
林南霜想了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昨日齐豫过分了些,但她的举动也确实让人误会,再去他面前解释一番也没什么。
故傍晚齐豫回到墨章院时,便见一身藕荷色长裙的林南霜立在廊下,笑盈盈地望着他。
“公子,您回来了,最近天气热得厉害,我便去厨房亲手为公子做了碗酸梅汤……”
林南霜话说到一半,就见齐豫直接从她身侧走过,面色冷漠,仿佛没瞧见她一般。
“公子……”林南霜不放弃,提着食盒跟了上去,回答她的只有“嘭”的一声关门声,和关得严严实实的木门。
林南霜面上的笑意凝住,耳边传来院子里丫鬟婆子的议论声,初露不安地上前,接过林南霜手中的食盒,“没事的,明日再来试试,或许过几日公子的气就消了”。
接下来几日,林南霜都立在廊下等齐豫归来,但每回齐豫都对她视而不见,没有同她说一句话。
这下,宅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在私下议论纷纷,有说林南霜彻底失宠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些素爱踩高捧低的下人,直接当着林南霜的面讽刺她不过一卖身奴隶,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多次当众被齐豫驳了面子后,林南霜也有些生气了,分明是元放主动来寻她,怎么在齐豫眼中,就成了她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了。
林南霜不认为齐豫会对她有多上心,那晚齐豫让她安分守己做个外室的话还在耳畔,齐豫如此生气,不过是因为男人那点该死的占有欲罢了。
林南霜算了算,当初齐豫说三个月后回京,如今也过去一个多月了,齐豫冷落她了正好,待齐豫要回京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了。
她不过一外室,戏能演就演,演不下去了也不必苦撑,她又不是那等为了个男子就要死要活的女子。
林南霜如此想开后,便不再去院子里等齐豫了,而是开始盘点她的首饰银两,计划离开齐豫后,如何在这大周朝生活下去。
林南霜这厢气定神闲云淡风轻,初露却不得不继续劝她去齐豫跟前服个软。
林南霜这回却铁了心,一句劝也听不进去,直到几日后在花园里见到了一人。
第41章 41 。
林南霜坐在亭子里, 瞧着从桥上往来的丫鬟小厮,其中一人手里抱着一叠账本,健步如飞。
那小厮身着褐色短装, 个子不高, 身形却很健壮,容貌普通, 最醒目的是鼻子旁边有一个黑痣。
林南霜觉得眼熟, 便命人叫住他,问道,“你是先前被派去蓝州的刑义?”
刑义没想到林南霜竟记得他,忙点了点头,他脚程快, 善骑马, 半月前齐豫派他去蓝州静慈庵打听林云的下落。
林南霜见他面色很是精神,不似风尘仆仆刚从蓝州赶回来的样子, 便问道, “你何时回来的?”
“十日前就回来了,一回来便去同公子禀告了”。
林南霜手指动了动,十日前, 正是齐豫生气的第二天, 怪不得刑义回来了她都不知道。
林南霜抬眼看向刑义,心情有些忐忑, 问道,“林云在静慈庵过得如何?她可有托你带话给我”。
刑义不知其中内情,便又把当初向齐豫禀告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小的没有见到林云,小的到静慈庵寻人时,庵里的静尘师太告诉小的, 林云已经被人带走了”。
林南霜眼前一黑,大脑开始隐隐作痛,伸手按了按眉心,“静尘师太不是说带她去静慈庵做姑子吗?怎么就让旁人把她带走了?”
“带走她的是何人?将她带去哪儿了?”
刑义被林南霜连珠炮般的问题问住了,“小的不过一下人,还是男子,那静尘师太只同小的说了两句,就将小的请出去静慈庵去了,多的小的也不知情了”。
听刑义说完,林南霜只觉眉心跳了跳,胸口更疼了,原主残余的意念又在提醒她,快些找到林云的下落。
林南霜示意初露给刑义塞了几两赏银,“能否劳烦你再跑一趟,具体打听一下林云被带去哪了?”
刑义连连推拒,“小的能给怀薇姑娘办事,是小的的荣幸,哪敢说劳烦”。
“不过……”刑义面露为难,“小的出城需要过所文书,还请怀薇姑娘同公子说一声,让秦管家派人和小的一起去衙门办一份”。
林南霜垂下眼眸,叹了口气,也是,这齐宅是齐豫的地盘,她要做什么哪那么容易。
夜晚,许久没有做噩梦的林南霜,又梦到了各色凄惨血腥的场面。
第二天起来后,林南霜看了看镜中自己眼下的乌青,低头想了想,转头问身后的初露,“公子今日可出门了?”
初露正为林南霜不肯去齐豫跟前服软烦恼,听到林南霜这么问,立刻答道,“我刚才从花园过来,看到徐定捧着几册书往书房去,想必公子今日是不出门的”。
林南霜颔首,既然逃避问题无用,那自然就要解决问题了。
林南霜用完早膳后,就提着食盒往书房去了。
徐定见到林南霜一愣,很快又回过神来,进去替她通传了。只是出来时,徐定的面色稍显尴尬。
“怀薇姑娘,公子今日要研读经书,不见外人”。
徐定以为林南霜听了这话,便会直接离去,不料却见眼前女子盈盈一笑,道:
“无妨,公子事忙,我便在门口等着吧。待公子有时间了,你再替我通传一声”。
林南霜说罢,就在书房外的长廊站定了,眼睛看着院子里的几棵银杏树,姿态从容,并无一丝尴尬。
这倒令徐定有几分称奇,原本徐定以为林南霜会抹不开面子,不想却是个能屈能伸的,丝毫不在意被齐豫冷待。
夏日的日头透亮,透过葳蕤的枝叶,洒在书案上 。齐豫合起手上的经书时,徐定捧着文书进来了。
“公子,京城那边来信了,贺梁已经进了刑部大牢了,由赵文乾主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