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霜见状,连忙跑去了最近的下人房,让小厮下去救人。
待小厮将人救起来后,夏昌带着几个侍卫匆匆赶来,见林南霜抱着兔子立在河边,看着地上浑身湿透的男子,忙道:
“怀薇姑娘,这边小的处理便是了,您先回东苑,莫让那些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您”。
齐豫走前,特地叮嘱了夏昌,林南霜身子弱受不得惊吓,命他行事小心些,别被林南霜撞见了。
故夏昌刚才特地选了南边最偏远的屋子审讯几个有嫌疑的下人,为的就是避开林南霜,不想他这边没事,林南霜在园子里逛时却撞见姚千松发疯跳河。
林南霜也不愿多理会不相干的事,既然人救上来了,交给夏昌去查便行了。
林南霜朝夏昌点点头,抱着兔子欲离开,这时,姚千松连吐几口水后,终于苏醒过来了。
他一醒,便满脸惊惧地开始哭嚎,“有鬼,有鬼,有鬼要杀我!”。
夏昌斥责道,“叫什么叫,安静点”。
姚千松平日里对齐豫身边的侍卫都是恭恭敬敬的,这会儿却失了魂似的,满脸惊恐,不住地喊叫:
“我没杀你,不是我,不是我,全是赵鸣干的,求你放过我吧”。
“他已经死了,求你,求你放过我”。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一惊。
听姚千松的意思,赵鸣的死还另有隐情?
夏昌抓起姚千松的衣领,将他提起,面色严肃,“怎么回事?你和赵鸣一起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姚千松面色惨白,眼睛无神,喊道:“不是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姚千松说着说着,就伸手指向了旁边一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都是你,都是你和赵鸣逼我干的”。
夏昌见姚千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放开了他,转而走到青袍男子面前,“说,到底怎么回事?”
青袍男子身材矮小,面容憔悴,胆怯地看了姚千松一眼,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吭声。
夏昌便有些没耐性了,直接横起佩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你现在和我交代了,不用受刑痛痛快快的,若是一直拖着,待世子回来了,可没那么简单”。
男子面色白了白,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原来这男子名唤罗翰,是丘涵县的县丞,姚千松则是主簿,他们二人平日里就跟在赵鸣这个知县的屁股后头办事。
赵鸣是丘涵县的父母官,表面上为官清廉,正义凛然,背地里却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除了贪污受贿,还常常欺凌百姓。
一个月前,赵鸣带着二人去酒楼喝酒,喝醉后便对酒楼里卖酒的小娘子动手动脚,那小娘子的兄长佟良听到声音便冲进雅间,将人救了出来,怒斥赵鸣不配为父母官。
赵鸣在丘涵县当土皇帝当久了,早习惯了丘涵县无人敢忤逆他,再加上当晚喝多了酒,见佟良竟敢坏他好事,登时就恼怒了,命令属下将佟良往死了揍。
不想手底下的衙差下手没个轻重,真将佟良打死了。
赵鸣酒醒后,颇有些后怕,便命罗翰和姚千松偷偷将人埋了,再给佟家送去了一百两银子,这事便算过去了。
罗翰身子不住地颤抖,满脸恐惧,“大人,小的什么都没做,当时只是在旁边看着,后面赵大人下令了,我没办法才帮忙抬了抬尸体,我真没动手杀人……”
夏昌见罗翰这模样,无心同他多说,转而看向姚千松,“你当时动手了?”。
姚千松眼神迷离,“我……我就踹了几脚,他……他的死不干我的事”。
姚千松说着说着脑子又混乱了,“你索命找赵鸣就行了,他的命你已经拿去了,别来寻我……”
“姚千松”,夏昌怒喝一句,姚千松终于回过神来了,迷茫地看着夏昌。
“刚才在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哭嚎着跑出来,又发疯了跳进水里”。
姚千松手握住自个儿的脖颈,满眼惊骇,“他……他……来索命了”。
“他说赵鸣已经跟他走了,下一个就是我了……”
姚千松说着说着,惊叫一声,朝外面跑去,不想一个趔趄,又掉进了河里。
夏昌只得又派人将他救起,把他关回了原来住的屋子里,将人绑起来了再审讯。
林南霜见众人手忙脚乱,便抱着兔子默默回了东院。
翌日清晨,林南霜用早膳时,飞荷便提起了这事。
“我觉得那姚千松嘴上说着没杀人,但那佟良的死里肯定有他的手笔,不然他那么害怕做什么”。
林南霜有些惊讶,这才一晚,这事就传开了,连素来不爱出院子的飞荷都知道了。
飞荷见林南霜感兴趣,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还说,那佟良是死得太惨太冤,不肯转世,化作鬼魂来报仇的”。
“先是赵鸣,再是姚千松,接着就是罗翰了,那些害死他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林南霜听罢皱眉,古代人实在迷信,但这说法也太离奇了,人死了便死了,哪会有鬼魂,如何还能报仇。昨日的事,估计里面大有门道。
林南霜用完早膳后,侯在门外的夏昌走了进来。
“怀薇姑娘,小的本不想来叨扰姑娘清净,但昨晚姚千松说的话着实诡异,小的想到您当时也在园子西边,便想着来问问当时的场景”。
林南霜点头,“我当初在喂兔子,确实瞧见姚千松从他住的院子里跑出来了”。
齐豫此番来乾云城,将赵鸣和他的属下都带上了,为的便是作贪污案的人证。
赵鸣死后,虽有他招供的供词,但终究比不上人证力度大,齐豫便将姚千松和罗翰安排进了西边的院子,想着宅子四周都有侍卫守着,这两个人证总是不会出差错了,不想昨日还是出了这事。
夏昌面色严肃,“那怀薇姑娘可瞧见了有鬼魂追在姚千松身后,向他索命?”
林南霜摇头,她素来不信这些,更何况昨日她就在现场,从头至尾都只瞧见了姚千松一人。
夏昌眉头微皱,“怀薇姑娘再想想,真没什么异状?”
林南霜郑重地点头,昨日她真的只看见姚千松发疯,压根没瞧见什么鬼魂。
夏昌想着林南霜也没理由打谎,便告退了。
林南霜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毕竟姚千松如何是齐豫要管的事,现在齐豫不在,便是夏昌管,如何也不干她的事。
不料,响午过后,夏昌又来了。
第62章 62 。
“怀薇姑娘您再仔细想想当时的场景”, 夏昌提示道,“可瞧见了鬼火?”
林南霜被夏昌这么一提醒,便想起来了, 当时姚千松身后确实跟着一簇诡异的火苗, 还直接烧到他身上去了。
见林南霜点头,夏昌面色微沉, 心中暗道:难不成还真似姚千松说的那般, 是那佟良来找他索命了。
夏昌问完话,便出去了,还没走出院门,又被林南霜叫了回去。
“夏侍卫,上午你来时还没提那鬼火的事, 怎么这会儿想起来了”。
夏昌答道:“姚千松疯疯癫癫的。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还是罗翰在一旁提醒,他才想起了这茬, 这不一知道, 我便来找姑娘求证了”。
林南霜手里握着白瓷茶杯,若有所思。
半响过后,林南霜问道:“可安排了侍卫守着姚千松?”
“姑娘放心, 姚千松住的院子我已经安排了十来个侍卫巡逻, 除非真的有鬼,否则他出不了意外”。
夏昌知道姚千松和罗翰都是贪污案的重要人证, 如今赵鸣已经死了,他自是派了大半的侍卫去看守二人。
林南霜目光微凝,最后道:“夏侍卫,我倒是有个提议”。
林南霜说完后,补了一句, “当然这只是我的拙见,如今公子不在,如何抉择,还是由夏侍卫做主”。
夏昌从东院出来后,将林南霜的话反反复复琢磨了好几遍,心中难下决断。
正好这时同为侍卫的严羽来寻他了,便将此事告知了他。
严羽也是齐豫身边的侍卫,跟着齐豫多年了,比起夏昌来,多了几分灵活。
“我说你就是迂腐,这点事有什么可琢磨的,肯定是按怀薇姑娘说的去做啊”。
夏昌蹙眉,“可是怀薇姑娘并未言明事情始末,这么做着实有些古怪”。
严羽拍了拍夏昌的肩膀,“怪不得你在公子身边呆了这么多年,还一直被徐定压着,实在是技不如人啊”。
夏昌皱眉,“好好的,你提这个做什么?”
“我同你说,若是今个儿在这的徐定,他一早就按怀薇姑娘说的吩咐下去了”。
夏昌仍旧一本正经,严肃道:“这毕竟是看管证人的要事,不能儿戏”。
严羽叹了口气,觉得夏昌真是个榆木脑袋。
“我问你,怀薇姑娘可是让你将人放了?”
“可是让你将人灭口了?”
“可是让你使什么腌臜手段了?”
连得夏昌几次否定后,严羽拍了拍手,“那不就得了,不过无伤大雅的小事”。
“你安排下去,若事成了,公子高兴,你也能领赏”。
“若是不成,怀薇姑娘自会去同公子解释,你不过领命做事,怪不到你头上来”。
夏昌犹豫,“她过一侍妾……”
严羽直接一掌拍到夏昌肩膀上,“不过一侍妾?”
“你看公子这大半年寻她的架势,她日后还会只是个侍妾?”
“重点不是她的身份,是公子对她的看重”。
“你没瞧见徐定对她素来都是恭恭敬敬的,就差当成女主人供着了,你却在这儿嚼人舌根,好在你今日碰到的是我,若被有心人告到怀薇姑娘面前,她随便同公子说几句,你以为你这辈子还有出头之日”。
夏昌被严羽这么一提点,瞬间汗如雨下,立刻派人按着林南霜的吩咐,将事情安排下去了。
翌日,齐豫和聂知县从城外归来。
齐豫此番出城为的是追查赵鸣的死因,杀赵鸣的人不够老练,掉了颗佛珠在马车里,齐豫便追着这条线查下去了。
本以为抓出这么个漏洞百出的杀手不难,不想进了临镇后,那线索就凭空断了。
齐豫在外头追查了三日,无功而返,自是有些不虞。
不过除了不虞之外,还有一丝困惑。
既然那杀手可以在临镇将线索抹得干干净净,为何之前的动作出了那么多差错。
齐豫总觉得有些不对,觉得对方是刻意将他引去临镇的。但若是如此,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呢?
齐豫按了按眉心,许是他多想了,那佛珠或许是旁的原因才出现在赵鸣的马车里的。
齐豫回城后,先与聂知县一道在酒楼用了晚膳,待到亥时才回到宅子里。
本以为夜深了宅子里当是一片静谧,不想里头的仆妇小厮提着灯笼皆往宅子西边去,个个交头接耳,好似出了什么大事。
齐豫一露面,几个往西边赶的小厮立刻停下了步子。
“公子,您回来了,赵大人那边出事了,好似是他院子里进了个贼人”。
齐豫奔波了三日,无心去管赵千松的事,左右有手下人去处理,脚步不停,继续往东院走去。
那小厮见状,声音变低了些,“夏侍卫和怀薇姑娘都过去了……”
齐豫听罢,眉头微蹙,有些不悦,外宅的事,她个女子去凑什么热闹。
齐豫脚步一转,往赵千松住的院子去了。守在屋外的侍卫看见齐豫,正要说话,齐豫一个眼神扫来,立刻闭了嘴。
屋子里点着几个烛台,很是亮堂。
赵千松形容狼狈,紧紧攥着罗翰的衣袖,眼中满是愤怒。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还有赵知县,也是你下手的对不对!”
夏昌见姚千松神情激动,便派人将二人拉开,罗翰被按在椅子上,面色冷淡,一点没有之前唯唯诺诺的模样,眼神里反倒有几分狠辣。
“为什么杀你?”
“你以为你能活着到京城,赵鸣没脑子,你跟着他干,你以为会有好下场吗?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
赵千松听罢,面色激动,想要冲到罗翰面前,好在他身侧两个侍卫拦下了。
夏昌看着这场面,心底松了口气,幸好他今晚按林南霜说的办了,否则真让罗翰得手了,他就没法向齐豫交代了。
夏昌看向林南霜的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敬重,“怀薇姑娘,小的冒昧问一句,您是如何知道罗翰会趁着姚千松起夜时下手的,还连他逃跑的路线都算到了”。
原来,今夜姚千松去茅房解手时,遭了罗翰的偷袭,但夏昌得了林南霜的提醒,便命姚千松和屋内看守他的侍卫换了衣服。
故罗翰以为对手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姚千松,一出手才发现对方是身手了得的侍卫,发现中计后罗翰也不与侍卫多做纠缠,立刻抽身离去。
不想他早先安排的退路上,却被夏昌放置了路障,没跑多远就被追上了。
被按在椅子上的罗翰听到是林南霜一女子的主意,不禁瞪大了眼睛,他的计划天衣无缝,连齐豫都被他设计调开了,如今竟被林南霜识破了?
林南霜察觉了罗翰震惊的眼神,面色平静,“夏侍卫客气了,我能发现问题,不过是因为一切都太巧了”。
林南霜看向罗翰,“你的计划确实不错,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我算进去”。
其实她一直到夏昌来问她鬼火的事之前,都没有发现问题。
古代人看鬼火诡异,但林南霜知道那不过是磷化氢,除了最初有些吃惊,后面也就没有多想。
但夏昌再来问她时,她就明白过来了,若她是个土生土长的大周朝女子,她在夏昌第一次来问话时,就该主动提及,毕竟那鬼火在大周朝人看来就是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