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恰巧没有提及,所以罗翰只能提醒姚千松,好让夏昌找她来坐实这事。
林南霜想起飞荷总说是佟良的鬼魂来找赵鸣和姚千松索命了,便想起了赵鸣被害那日,她被吓得直接晕过去了。
外人不知她身体的异样,只会以为她胆子小。
那让她看到姚千松被鬼火追着的场景,由她坐实确实有鬼来找赵姚二人索命,是再好不过的了。
林南霜当时基本就确定了,那日憨憨跑到园子西边,是有人为了引她过去故意下的套。
借她之口,坐实佟良的鬼魂找赵姚二人索命的事,古代人大多迷信,这样便掩盖了幕后凶手真正的身份。
至于杀赵鸣的人是谁,答案再简单不过了。
听完林南霜一席话,夏昌背脊上惊出一身冷汗。
想杀赵鸣的有谁?无非就是赵鸣招供出来的几个京官。
若罗翰事成,丘涵县的知县主簿皆已身亡,那此案的证人便只剩下罗翰这个县丞。
待到三司庭审,罗翰只需当场翻供,说之前是屈打成招,赵鸣姚千松皆因不肯配合齐豫而被杀害,那这贪污案不仅没了证人,齐豫还会因此被反咬一口,遭受污蔑。
夏昌立刻朝林南霜行了一大礼,“这回可多亏怀薇姑娘的安排,否则小的这回可是出了大纰漏”。
“待公子回来了,小的定向公子禀告清楚……”
林南霜摆摆手,“不必了,待公子回来,你只消说是你的安排,不必提我”。
一直站在门外的齐豫听到这话,面色稍变,旋即推门直接走了进去。
夏昌见到齐豫,立刻恭敬地行礼,“公子,杀死赵鸣的是罗翰,应当是顾成铭那边给了不少好处”。
齐豫扫了罗翰一眼,心中了然,怪不得他按着佛珠追去临镇,却无功而返,原来是顾成铭的连环计。
齐豫没有急着处理罗翰姚千松,反而走到林南霜面前,“这么晚了,我先陪你回去”。
林南霜给夏昌出主意,不过是好奇自己的猜想对不对,并非是为了帮齐豫。
故林南霜神色淡淡,并没有理会齐豫,径直出了屋子,快步往回走去。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惊,林南霜竟敢给齐豫甩脸子,实在是胆子大。
夏昌感激林南霜这次帮了他大忙,正欲开口替她说两句好话,便听见齐豫淡淡道:“将罗翰押下去拷问,至于姚千松,派十个侍卫轮班看守”。
这下夏昌更惊讶了,齐豫素来高傲,竟然会不计较林南霜刚才的冷脸。
夏昌想起严羽的话,心道齐豫待林南霜果然是不一般,幸好他按林南霜的吩咐去办了,否则齐豫回来后定是要问责他的。
齐豫将事情吩咐下去后,便直接去了林南霜的屋子,一推门便见她抱着一只兔子,正在喂它吃青菜。
齐豫面色一冷,“方鸿光送你只兔子,你还巴巴地带来了?”
林南霜将兔子放回门外的窝里,“不过是只宠物,齐世子都不放过,真是心胸狭隘”。
齐豫神色晦暗不明,坐到红木圆桌前,“心胸狭隘?你如今胆子是愈发大了”。
林南霜抿唇,左右齐豫都不会放过她,她做什么要忍气吞声。
林南霜径直往屏风后走去,却被齐豫一拉,落入了他的怀中。
林南霜知道挣扎也无用,干脆坐在齐豫腿上,眼睛望着窗外。
齐豫从她身后圈住她,只觉得她小小一只,看着和个粉嫩团子差不多,只是不知为何性子那么倔。
“你吩咐夏昌办的事,为何不让他告诉我?”
经过今晚,齐豫对林南霜有些刮目相看,从前他便觉得她机灵,有些小聪明,不想还是个胆大心细的,仅凭罗翰的一次破绽,就能直击要害。
林南霜手指绞在一起,为何不告诉齐豫?
不过是不想同他多说话罢了,省得他像现在这般追问她。
齐豫见林南霜不吭声,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做什么?故意摆冷脸给我看?”
眼前人素着一张脸,嘴唇紧抿,琉璃般的眼睛里映着明亮的烛火,听了他的话仍旧一言不发。
齐豫心中轻叹一口气,他没同她计较逃跑的事,她倒是脾气愈发大了,一点没有先前温柔小意,柔情似水了。
齐豫垂眸看了林南霜一会儿,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渐渐地朝下亲去,开始时动作还算温柔,到后来便愈发急躁了,毫不客气地攻城略地。
齐豫觉得有些奇妙,明明二人再熟悉不过了,但每次情动他依旧觉得心潮澎湃,仿佛是第一次见她一般,只一眼,就栽进去了。
翌日。
齐豫醒来后,见林南霜睡在最里面,刻意与他隔了一大段距离,眸色微冷。
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片刻,齐豫伸手替她掖好被角,才起身穿衣。
出了门后,齐豫便见昨日那只小白兔等在门口,一见到有人就扑了上去,待发现气味不对后,才慢腾腾地后退。
齐豫看到这兔子便来气,但若和一只兔子计较,岂不就是应了林南霜昨晚那句心胸狭隘。
齐豫按了按眉心,大步朝外走去,直接去了衙门,既然罗翰已经招了,赵鸣的案子便可以先结了。
林南霜昨日被折腾得厉害,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用完早膳后,林南霜习惯性地出门去喂兔子,却发现原本孤零零的兔子窝旁,现在已经多了七八个笼子,里面都装着雪白的兔子。
憨憨瞧见这么多兔子,自是十分兴奋,围着那些笼子转来转去,一脸终于找到同伴的兴奋。
飞荷见林南霜一脸惊讶,便解释道:“方才公子派人送来的,听夏昌说,这些兔子皆是名贵稀有的品种,花了上千两银子”。
林南霜扶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俯下身认真去瞧那些兔子。
两只兔子眼睛是蓝色,两只是灰色,还有一只是淡绿色,确实都是她先前没见过的品种。
这些兔子皆是雪白色的,毛茸茸的,好似一团柔软的棉花,林南霜看着便有些心痒,想要伸手去摸。
但想到是齐豫送的,林南霜皱了皱眉头,起身同飞荷道:“让夏昌拿回去,我这儿养不了这么多兔子”。
飞荷知道林南霜很喜欢小兔子,“养不了那么多只,不若选一两只留下来,我来照顾就行了”。
“不用,你全部送回去,我有憨憨就行了”。
飞荷见林南霜态度坚决,便唤人来将笼子里提走。只是小厮去提其中一个笼子时,憨憨不乐意了,围着那兔子打转。
“怀薇,我瞧着憨憨好似看上这只兔子了,莫非这只兔子是只母兔子?”
林南霜想把憨憨抱走,但它态度坚决,爪子抓着那笼子不肯松手。最终林南霜只得留下那只兔子,将其他兔子送回去了。
齐豫那边听说林南霜留下了一只兔子,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她要什么,他自能给她,用不着别的男人来讨好她。
齐豫来乾云城本想是再搜罗些顾成铭的罪证,但林南霜直接揪出了罗翰,铁证在手,齐豫便没有必要继续在此停留了。
看到刑讯后罗翰的证词后,齐豫当机立断直接回京城,将证据呈与圣上,免得夜长梦多,让顾成铭再寻机会出手。
齐豫一吩咐下去,众人便忙活了起来,车队重新整装出发。
齐豫上了马车后,便听到徐定前来汇报,“公子,怀薇姑娘在城中最大的布庄进了各色丝绸,足足装了五辆马车”。
齐豫长眉微扬,淡淡道:“由她去”。
齐豫知道林南霜喜欢做生意,便想着她高兴的话,做些小买卖也无妨。
不成想她并非小打小闹,在乾云城进的丝绸,到了鹤城一倒手就卖完了,足足挣了几百两银子。不仅如此,林南霜见鹤城盛产银针茶,又装了几车。
如此几番下来,林南霜在回京途中,已经挣了几千两银子了。
徐定每回来向齐豫汇报,都满是赞叹,“公子,属下先前觉得怀薇姑娘或许只是运气好,误打误撞卖出了那批丝绸”。
“不想她是真有两手,这一路上看她与各路商人打交道,谈价钱,属下可真是服气了”。
齐豫听罢,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心中有些喜悦,又有些不虞。
喜悦是因为林南霜确实长进了,去年在洛州买卖香料可是亏了一大笔,今年就摸出门道来了。
不过,他瞧上的人,自然是不会差的。会做生意能挣钱,也算不上什么,毕竟她确实聪明得紧。
不虞是因为齐豫心里清楚,林南霜劳心费力挣银子的目的是为了离开他,她不想依靠他。
齐豫这般想着,回房休息时,脚步一转,进了林南霜的屋子。
林南霜正在算账,看着匣子里满满当当的银票,满是成就感,看来这些日子的辛苦没有白费,她总算是琢磨出做生意的诀窍了。
听到声响,林南霜以为是飞荷进来了,便道,“帮我倒杯茶”。
待看清是齐豫后,林南霜合上了匣子,面无表情地收起了账本。
齐豫倒了杯茶,递到林南霜面前,林南霜没有去接,而是起身将账本放回箱子里。
齐豫长眉微拧,“你还要闹多久脾气?”
林南霜觉得齐豫有些可笑,他夺她自由,竟然还不许她不高兴。
齐豫走到林南霜面前,“明日就到京城了,你打算一直这么闹下去?”
林南霜抬眼,这些天来第一次理会了齐豫,“待到了京城,齐世子该担心的便不是我闹不闹了,而是顾小姐会不会生气”。
齐豫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这些日子,你就气这个?”
“我还真不关心你口中的顾小姐生不生气,就在乎你怎么打算的”。
林南霜有些惊讶,齐豫的意思是他们二人的亲事没成?
齐豫倾身,凝视着林南霜清澈的眼睛,“回京了就随我回府”,这次他是如何都不放心将林南霜一人安置在外宅了。
林南霜回视齐豫,“你还未娶妻,身边就有侍妾,于你名声不好”。
齐豫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小没良心的,若非她几个月前跑了,他这会儿自是已经成亲了,且将她接回府安置好了。
“不愿意?”
“当然”,林南霜点头,定南侯府是什么地方,她以齐豫外室的身份住进去,能讨着好吗?
齐豫眸色微冷,他清楚林南霜并非之前表现出的那般依赖他爱慕他,但见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他,心中仍是不舒服。
林南霜这些日子不是没有想过再跑一回,但齐豫安排了四个身手了得的侍卫跟着她,无论她去哪儿,都有人跟着,脱不了身。
林南霜便想着到了京城回了初霁苑再筹划,但若随齐豫去了定南侯府,以齐家护卫的身手来看,她是肯定跑不了了。
林南霜想了想道:“我还在云河县时,便常听人道,大户人家规矩多,伺候的下人稍有不慎,便会被打骂,重则被发卖”。
“我自认蠢笨,还格外惜命,齐世子便放我一条生路吧”。
齐豫听出林南霜的言外之意,面色更冷了,“有我护着,谁敢动你”。
林南霜皱眉,干脆不与齐豫废话,“我不想去”。
齐豫心底升起一阵烦躁,这些天,他纵着她,顺着她,为的就是让她知道在他身边的好处,她倒是惯会得寸进尺。
林南霜本以为齐豫被她这般直言拒绝,会当场发作,不想他只是看了她半响,甩门离去了。
林南霜这些天也察觉到了齐豫待她态度的改变,但她并没有动摇,齐豫不过是温水煮青蛙,她若就此感动,等着她的便是成为齐豫的妾室。
林南霜无意与齐豫这么个古代男子谈论自由与平等,她相信的只有她自己。
待到翌日,林南霜上了马车,还在琢磨如何打消齐豫带她回府的念头。
在这种大事上,撒娇服软对齐豫肯定都无用,他头脑清醒,断不至于看不出来她真正的目的。
林南霜思忖半天,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便伸手想要倒杯茶来喝,刚提起茶壶,马车便猛烈地晃动了一下,整壶茶都洒在了地上。
林南霜见状忙撩起竹帘,朝外看去,一行五大三粗的山匪骑着马驾着刀,拦住了车队。
林南霜蹙眉,寻常山匪最多打劫客商妇孺,如何敢对官兵护送的车队下手。
果然,这群山匪并非图财,骑着马冲了进来,直接挥刀砍杀侍卫,目标是车队中央的某辆马车。
林南霜瞬间反应了过来,他们是冲着罗翰来的,若让齐豫将罗翰押回京城,加上姚千松作证,顾成铭的罪行便板上钉钉了。
故他势必要在齐豫回京前,将人抢走或是干脆杀了灭口。
飞荷瞧见外头一片肃杀的景象,吓得魂不守舍,“怀薇,我们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杀我们啊……”
林南霜拉着飞荷蹲下,低声道,“他们是去劫罗翰的,我们不出去,应当就没有危险”。
车外的打斗声一阵一阵传来,夹杂着惨叫声,马鸣声,异常激烈。
林南霜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掌心有些出汗,只能安慰自己,齐豫派了那么多侍卫跟着她,那些山匪冲不进来的。
这时,马车夫忽然撩开了马车车帘,看见林南霜和飞荷靠在一起,提起车边的木棍,目光阴沉。
林南霜察觉到事情不妙,刚想高声呼救,脑袋上就生生受了一棍,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林南霜再睁开眼时,发现她被绑住了手脚,被人丢在一间破败的寺庙里。
林南霜晃了晃脑袋,努力清醒过来,这时门外传来了两个男子说话的声音。
“齐豫可不傻,就靠里面那个丫头片子,能叫他把罗翰交出来?”
“怎么不能了?你是不知道,齐豫这几个月,为了寻这女子费了多少功夫。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有这女人在我们手上,不愁齐豫不交人”。
“罗翰可是朝廷钦犯,齐豫奏折都递上去了,到时候交不出人,那可不是削职罚禄那么简单。我看他齐大公子不会那么蠢,为了个女子毁了仕途,犯不着”。
“我这话可不是诓你的,不瞒你说,我是偷听了头儿和那位大人的谈话,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