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在思
时间:2021-03-31 10:25:11

  “让云起进来。”
  行文无声地咬了一下舌尖,垂下眼,“是。”
  片刻后,云起进来了。
  还隔着一段距离,便听到了她的声音。
  “王后,云起特意去取了冰!”
  白泽鹿从案几前抬起眼,云起手里提着食盒,大约怕里面的东西碰碎,走得谨慎小心。
  她刚走下来,云起便连忙道:“云起过来便是,王后不必管云起。”
  白泽鹿笑道:“无妨,我也待得有些闷了。”
  “那王后用完膳可要去御花园?云起给您取新做的裙缎,比上一次送来的薄些,应当会清凉点。”
  云起打开食盒,把里面的碟盘端出来,顶上立刻就冒出了凉气。
  白泽鹿刚看了一眼,云起就给挡住了,“不行,王后,您本就体寒,用不得冰,说什么云起也不让您碰。”
  “……”
  白泽鹿原本也没想做什么,但见云起这么护着,深怕自己碰冰的模样,她顿了顿,故意沉下脸,“奴才到管起主子来了?”
  云起把冰挪得更远了,“王后说得对,但云起还是不会给您的。”
  白泽鹿还想逗逗她,但恰在这时,外头传来了通报声。
  千清回来了。
  她往外走去。
  千清踩着石阶,盯着殿外看了好一会儿,忽地道:“谁把花摘了?”
  殿外的奴才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但没一个回答他。
  试探沈斐越失败告终便算了,临了还被膈应了一番,千清现在还没缓过来,心头憋着股气,闷得慌。
  正处于没事找茬的状态,他逮着这件小事迁怒道:“哪个狗奴才把我花折了?”
  他顺势把火气儿撒出来,“我说了多少遍,这花有多金贵,你们是嫌自己命长了?”
  什么时候说过?
  最后面的云起茫然地眨了眨眼。
  奴才们闷不吭声,愣是没一个出来告密。
  “夫君。”
  白泽鹿走到他身边来。
  千清一听到声音,便强行把自己的情绪收了回去,转过来看她时,脸上的不耐和烦躁已经没影了。
  他的声音缓和下来,“小泽鹿,饿不饿。”
  “先传膳,一会儿喝药。”
  千清牵起她的手,还是冰凉。
  虽然调养了些日子,但效果始终缓慢。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忽地说:“你想学武吗?”
  奴才们:“……”
  众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相同的困惑。
  问娇滴滴的王后要不要学武,正常人问得出这样的话?
  连白泽鹿都少见地沉默了一下。
  然而不等白泽鹿开口,千清大约也意识到了不妥之处,叹了口气,道,“算了,先传膳。”
  白泽鹿没动,小声道:“夫君。”
  “怎么了?”
  千清问。
  “你生气了吗?”
  “嗯?”
  “花是泽鹿让奴才折的。”
  白泽鹿更小声说。
  “……”
  千清沉默了一下,而后忽地看向众奴才,“没听见吗?还在这儿杵着做什么?去给王后折花。”
 
 
第15章 不讨厌就是喜欢
  “……”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片刻,众人动了,开始折花。
  云起震惊地从里面走出来,都忘了行礼。
  白泽鹿也有些看不下眼,张了张嘴。
  “折吧,没事。”千清说,“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白泽鹿看他一眼。
  “……虽然金贵,但是没用。”
  他咳了一声,继续说:“真正金贵的玩意儿,又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
  “真正稀罕的,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就比方说我,江山都是自己打下来的。”
  千清没放过这个机会,强行把自己带上了。
  话的内容极为厚颜无耻,但语气却还是平的。
  白泽鹿弯着唇笑了一下。
  “嗯。”
  她说。
  “泽鹿倾佩夫君。”
  白泽鹿的语气认真。
  千清摸了一下鼻梁,舔着唇说:“也不光是自己……”
  他顿了顿,道:“但主要还是我自己的功劳。”
  白泽鹿颔首,“嗯,所以泽鹿很倾佩夫君。”
  “如果是泽鹿……”
  似是意识到什么,她的话音忽然停了一下,面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
  千清刚想问,负责传膳的奴才们已经布好菜,正过来询问。
  这一打岔,白泽鹿也恢复自然,“夫君,先用膳吧。”
  千清“嗯”了一声,牵着她进去。
  奴才正在一一试毒。
  见没问题,奴才们这才退了下去。
  千清没什么好胃口,一是上午商讨南水确实有些累,还被沈斐越膈应,二是本就不爱吃展西菜,连着吃了这么多天,虽说御膳房每日都换着花样来,但因为白泽鹿体寒,忌口多,能吃的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千清有些腻味。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了几口,视线慢慢落在白泽鹿的手上,白净纤细,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走神。
  “夫君。”
  他收回视线,“嗯?怎么了?”
  白泽鹿放下筷子,“泽鹿不挑食,也很喜欢北元的菜肴,夫君不必为了泽鹿,让御膳房做展西菜。”
  他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这么说,你不喜欢吃?”
  闻言,白泽鹿到了嘴边的话滞住。
  在白泽鹿这里,喜欢这个词,一向不是一件事情做与不做的判断标准。
  不知怎么,她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曾无数次在梦魇里出现过的声音。
  ——“泽鹿,你是公主,只要有人在,你就得永远得体,永远维持着王室的涵养。”
  白泽鹿垂眸,收起思绪,下意识地弯着唇角,“泽鹿不喜欢,也不讨厌,但夫君不喜欢。”
  “不讨厌就是喜欢。”
  千清说。
  白泽鹿微愣。
  “不过你这么说……”千清琢磨着道,“以后一半展西菜,一半北元菜,你想吃什么吃什么,怎么样?”
  “不必这般麻烦,泽鹿不挑……”
  话还没说完,千清便打断了她,“又不麻烦你,再说,多麻烦也没事,他们也不敢骂……也不敢当着我的面骂我。”
  “……”
  白泽鹿忽地掩唇笑了,眼睛也弯了起来。
  千清愣怔了一下。
  “你之前想说什么?”
  千清忽然问。
  “之前?”
  白泽鹿顿了一下,才开口,眸底的笑意敛去了几分。
  千清:“之前在殿外的时候,你说很倾佩我,还说如果是你,如果是你会怎么样?”
  千清能感觉到,当时她本想说点什么。
  不同于每一次配合他时说的为了让他高兴的一些话,也不同于因为他的身份而说的话。
  是她自己想说的话。
  但她最后没有说。
  也不是因为奴才来,她才绕过去的。
  在奴才来之前,她便停下来了。
  白泽鹿沉默了一下。
  直到千清看着她的眸色渐渐黯淡下来,她才开口道:“泽鹿原本想说,如果是泽鹿……”
  似乎是不擅长主动向人倾诉自己,她的嗓音有些哑。
  千清像一个极有耐心的聆听者,等待着她。
  她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唇,说:“如果是泽鹿,大约经不起这样的千锤百炼,也没有勇气面对失去的代价,但夫君却能顶着内忧外患的压力,去夺回自己的领土。”
  “不是有勇气。”他坦诚道,“因为我当时什么也没有,就算败了,也就败了,起码我试过了,所以如果输了,我也不会后悔。”
  他忽地笑了,“不过……”
  千清看向她,视线直白而难以忽视。
  “幸好当时拼了一把。”
  他说。
  -
  用完膳后,云起把殿内融化的冰水端出去倒了。
  没一会儿,她就取了好些裙缎回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奴才,手里都端着托盘,上面是摆放好的衣裳。
  “小心点儿,放这里。”
  云起吩咐着。
  白泽鹿进来时,那些奴才们刚放下,侧身看见她,便连忙行礼。
  “起来吧。”
  白泽鹿柔声道。
  听到王后的温声细语,虽然只有三个字,但几个奴才还是飘飘然了一下,才退出去。
  “王后,您看,这就是云起先前跟您说的裙缎。”
  云起行礼完,又说:“还有新做的骑装。”
  被属下临时汇报消息耽误了一下,千清晚了几步进来,刚好听到最后两个字——骑装。
  白泽鹿自嫁过来,便大多穿白衣,只在大婚当晚穿过红衣。
  她容貌清丽脱俗,是一眼就会惊艳的好看,但也是一眼就会觉得遥远的好看。
  她周身的气质脱离了世俗感,总有几分不真切。
  千清想起大婚那晚,她着婚服,华美繁复的红衣与周身金饰搭在一起,脱离尘世的气场就被淡化了,烛火摇曳,她身上的矜贵化成了活色生香的艳绝。
  而北元的骑装大多是深色,玄色,暗红,无非是这两种。
  不仅颜色偏深,剪裁也显身段。
  只是“骑装”这两个字。
  千清的脑海里就自发地幻想出了一些禽·兽的场景。
  他看向小王后,道貌岸然地说:“正好,过阵儿秋猎,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小泽鹿,骑射试过吗?我带你去猎鹰。”
  “……?”
  云起迷惑地抬眼。
  这种秋猎,以她家小王后的身体来看,顶天了也就是骑马玩玩,射箭也行,但猎鹰……从蹒跚学步到翱翔天际,也就是这个差距了。
  白泽鹿并没察觉到千清肮脏的企图,莞尔道:“嗯,泽鹿去换身衣服。”
  千清控制着没让自己的表情太明显,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我在外面等你。”
  他走到外室。
  头一次,他感觉时间如此缓慢。
  他数着顶上的梁,来回数了三遍后,白泽鹿出来了。
  听见声响,他回过身,视线就停住了。
  如墨长发被挽起,梳成一个利落的马尾,她身上的婉约和平易近人都消散了。
  骑装修身,兴许是因为天气炎热,这次送来的骑装也极为轻盈,比他想象中还要显身段。
  暗红色本就衬肤色,落到她身上,视觉上的冲击就更加明显了。
  近乎尖锐的浓墨重彩。
  与平日里的温婉动人完全不同,如同两个极端一般。
  可却毫无违和的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或许这才是他的小泽鹿。
  或许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第16章 看靶心
  八月几乎算得上是北元最热的一个月,但北元的地段不错,最热也无非这样了,阳光晒一些,但也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白泽鹿穿着一身轻盈的骑装,不知为何,兴许也有换了新衣裳的原因,她的神色相比较往日的温婉平静,多了一丝不明显的明朗。
  只有很少的一点。
  千清看着她的脸,莫名出了会儿神。
  心很快地跳了一下。
  仿佛是有一扇大门在自己的面前,层层叠叠的锁谨慎地保护着里面的景色,但他还是透过一道细微的缝隙,窥探到了里面的一点虚影。
  北元的王宫内大半的宫殿因为一夫一妻制而没有了用武之地,因此有些宫殿被推翻重建。
  御花园周遭的几座宫殿全被推平了,再往后便是树林了,里头圈养了不少动物,有一部分是各类权贵送的,没办法随便处理而养起来的,还有一部分是为主子准备的逗趣的玩物。
  这一片都宽敞,没有了碍事的宫殿。
  千清只牵了一匹马。
  马通体雪白,矜贵又优雅,体态却非常好,外行人也能看出来是一匹好马。
  千清摸着马的脖子,笑了一下,“我怎么觉得养胖了些,还能跑么?”
  马当然是听不懂的。
  但千清也并不需要有回应,一人一马也不知道怎么交流的,反正千清兴致盎然地和马说了好些话。
  白泽鹿站在屋檐下看着。
  距离有些远,听不太清千清的声音。
  但他站在马的旁边时,仿佛是又回到了战场一般,重新意气风发起来,眉眼带笑,骄阳之下,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行文一路沉默,此刻白泽鹿身边没有旁人,她上前来,抿了一下唇,低声道:“王后,树林地段复杂,陡峭不平,骑射危险……”
  白泽鹿侧眸,眼睫慢慢压了下来,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
  行文咬了咬牙,继续说:“王后身娇体弱,恐有不测,还望王后慎重考虑,您不仅是北元的王后,更是展西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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