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一长串,根本不带停顿。
江南觉得自己一颗脑仁被季暮雨有些尖细的声音咣咣砸得直发疼。
停下脚步,她有些嫌弃地用指尖抵着季暮雨的肩膀,将她推开几分。
结果下一秒季暮雨又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着凑过来。
江南扯了下滑到胳膊上的书包带,语气有几分吊儿郎当:“也没发生什么大问题,差点英年早逝而已。”
——都要英年早逝了。
——还说不是大问题。
季暮雨不知道该说江南心大还是根本没有心。她瞪着眼,一副你赶紧给老娘我说清楚的表情。
“就掉水里了,手机也进水报废了。”江南顿了下,给季暮雨点明地点,“——在那个和我八字不合的好身体游泳馆。”
害!在游泳馆落水。
季暮雨忽然也觉得这不是个什么大问题了,毕竟现在正是游泳的旺季,一滩池子里泡那么多人,难不成还拉不出个会游泳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对江南怎么活下来这件事就不好奇了——
“所以到底是哪位热心群众救下了你这个祸害?”
“你才祸害。”江南翻了个白眼,“热不热心不知道,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是一只高贵冷艳、拥有六块巧克力腹肌的——
傲!娇!白!天!鹅!!!”
江南特意咬重最后五个字,讽刺意味不言而喻,像是跟那天被他说自己是“癞蛤.蟆”较着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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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礼中学作为海城建校时间最长的一所中学,是海城几所国家重点中学之一,同时设有初中部和高中部。
抛开教学质量不说,明礼的校园环境、教学设备都是顶顶好的,甚至有人会拿明礼与作为985、211的海城A大相媲美。
但事实上,明礼的教学质量也非常具有核心竞争力,每年的升学率在海城都是数一数二。即便学费高昂,仍然有无数的家长挤破脑袋,想把自家的小孩儿往明礼送。
所以一到开学,校门口的繁华程度直接碾压各大商业中心。
五步一好友,十步一熟人。
江南的讽刺刚落声,就看到许婉柔和何问夏在前面的流动小摊买早餐,那两人显然也看见了她和季暮雨,正晃着手里的新鲜热乎的手抓饼冲她们招手。
许婉柔和何问夏属于乖乖女类型。尤其是何问夏,说话温声细语不说,平时听她们讨论个男生都能脸红半天,更别说其他带点颜色的话题了。
按理说她们和江南、季暮雨并不是一路人,但偏偏许婉柔对江南格外亲近,加上四个人初中也都是明礼的,几年下来混得也还算熟络。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即便口无遮拦如季暮雨和江南,在她们面前也多多少少会收敛一些。
所以哪怕此时季暮雨对江南口中那只拥有巧克力腹肌的“白天鹅”好奇得不行,也不得不按下心里那股子躁动劲儿。
何问夏像只仓鼠似的嘴里包着手抓饼,小小地一只站在江南面前。
她从上到下看了江南两眼,神情疑惑,“南南,你怎么不穿校服啊?”
她一说,剩下两个人的目光便齐齐落在江南身上——
她今天穿了件鸦黑色的短T,破洞紧身牛仔裤包裹着她纤细笔直的腿,几分不羁几分妩媚。T恤长度堪堪到腰间,露出皮带扣上两个并不低调的连体大写字母G。
好看是好看,却在一群穿得规规矩矩的学生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江南也下意识扫了她们三个一眼。另外两个就算了,居然季暮雨今天也穿了校服。
虽说明礼有发校服,老师也都一直要求大家在校期间尽量规范着装,但因为没有明文规定,所以很多人都把老师的话当做耳旁风。江南和季暮雨尤甚。除非哪天心血来潮,不然她们是绝不会乖乖穿校服的。
江南兴味十足地打量着难得穿得这么乖的季暮雨,“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风.骚无限季老二穿校服的一天。”
她挑眉:“你穿成这样,该不会想改邪归正做个好学生吧?”
“这倒没有。”季暮雨啧啧两声,抬手拨了下江南低调奢华的小皮带,“倒是南哥你,是真的刚,在请家长这种事面前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请家长?”江南脸上的兴味顿时凝住,拧着眉,“谁要请我家长?”
请家长现在于她是个敏感话题,鉴于上学期江成行到学校被喝茶的次数实在是太多,最后一次请家长之后,江成行就对江南下了最后通牒。
要是江成行知道她这学期连校门都没踏进就被请了家长,江南觉得自己不死也得掉层皮。
季暮雨和江南平时互损惯了,这会儿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江南都懒得搭理她。
她视线跳过季暮雨,可怜兮兮地看向正认真啃着手抓饼的何问夏。
果不其然,何问夏立马停了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动作,有些费劲地从书包里把手机拿出来,屏幕划到他们班级的微信群里,递给江南。
江南一眼就看到班主任李成江昨晚在群里艾特全体人员的消息——
各位同学,为了更好地树立明礼中学的良好形象以及培养积极向上的学风校风,经学校教学领导商讨决定:自新学期开始,各位同学务必规范着校服上学,不得穿过于暴露的服装(如吊带、破洞裤、露脐装等)。请各位同学自觉遵守校规校纪,如有违反严肃处理。
大概是觉得“严肃处理”四个字不够严肃,体现不出处理的震慑力,李成江紧接着又发了一条长达五十九秒的“严肃”语音消息。
大意是明早会有学生会纪检部的人在校门口查人,如果有没穿校服并被他们查到的人,直接请家长。
听完语音,江南抬头。果然校门口站了整整一溜带着红袖标的学生会,正一个一个地检查进学校的学生。
江南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要不你现在回家换?”何问夏试图帮江南出主意。
但江南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在脑袋里过一圈,季暮雨欠打的声音就响起来:“现在回去不得迟到?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的情节能比不按规定穿校服轻?”
想想也是。
江南最后一缕希望的火苗被毫不留情地掐灭。
她跺跺脚,在原地转了两圈。
正准备从书包里摸瓶牛奶出来解解压,手一探,却摸到一片柔软的布料。
她拿牛奶的动作顿住。
脸上的愁苦瞬间烟消云散,江南扬扬唇角,露出两抹精致乖巧的梨涡。
“——我好像带了校服。”
-
蓝翔住在蒋延洲家隔壁的街区。
平日里两人嫌麻烦,都是约在两个街区中间的公交站碰面。但今天一大早,蓝翔就嘬着杯豆浆,昏昏欲睡地等在了蒋延洲家楼下。另一只手上还提着几个热乎的鸡汁小笼包。
像极了清晨接女朋友上学的二十四孝男友。
蒋延洲清隽的身影刚出现在楼门口,蓝翔就殷勤地迎了上去,“延哥,吃早饭了吗?我今天特意买了你最喜欢的小笼包,你要不要尝尝?”
也不怪蓝翔大张旗鼓。
毕竟从前天在游泳馆他自作主张把衣服送给了江南之后,蒋延洲就没再搭理过他。
但显然蒋延洲不是几个小笼包就收买得了的人。
从家到学校门口,蓝翔一张嘴皮子都快说破了,蒋延洲也没分给他半点好脸色。
眼看着就要到校门口,蓝翔一把抓住蒋延洲的手腕。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以试图挽回蒋延洲冰冷的心,还没开口,导致他和蒋延洲决裂的罪魁祸首本人就出现在他们视线里。
而罪魁祸首本人笑得灿烂明艳。
——身上还穿着那件和她单薄纤细的身形并不相符的白色校服。
蓝翔有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指着不远处的江南。
“哥。你心心念念的校服好像在那里。”
“我不瞎。”
蒋延洲话落,沉着脸把蓝翔还挂在他腕上的爪子甩开,大步向着江南走过去。
-
江南再一次穿上那件白T从校门口KFC的卫生间出来时,神清气爽。
许婉柔是班长,何问夏是劳动委员。两人需要提前去找李成江开班委会。所以这会儿只剩了季暮雨和她两个人。
没有了请家长的烦恼,江南甚至好心情地给季暮雨买了一份KFC的特卖早餐。
季暮雨一边吃着香软的土豆泥,一边打量着江南身上的宽大校服。
“这校服你从哪儿搞来的啊?”
“算是找‘挖掘机’写作业的赠品吧。”
明礼的校服样式简洁,是各大中学花里花哨丑到不行的校服中的一股清流。简单的白色T恤,只有左胸前有块象征着明礼学生身份的刺绣校徽。
江南也是那天回家把衣服换下来之后,才发现蓝翔给她的这件没什么特点的白色T恤竟然明礼的校服。
这意味着那只“白天鹅”也是明礼的学生。
早上收书包时,江南鬼使神差地就把衣服装进了书包。
倒不想这衣服这么快就再一次派上了用场。
有了校服,她和季暮雨大摇大摆地往学校走。眼看着半只脚都踏进了校门口,忽然一股力道从后面揪住了江南的衣领,让她动弹不了半分。
“季老二你能不能别搞我?”
季暮雨平时也开玩笑,所以江南下意识就以为是她在恶作剧。
只是她话音落下,就发现季暮雨和她隔着半个人的距离,正以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的身后。
江南没由来的心里一咯噔。
她转头,一张好看却透着“老子现在很不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她听到这张脸的主人淡声开口——
“把衣服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延哥已经开始虎狼之词了。赫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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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近我者甜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男生疯狂长个儿的时候。
不知道是先天基因好还是后天营养足,即便是在一群争先恐后蹿个儿的男生中间,蒋延洲的身高依旧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江南其实也生得高挑纤细,但和蒋延洲比起来,她的身高就不太够看了。
尤其是当校服的后领被蒋延洲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捏住后,江南看起来就像只脆弱的毫无抵抗力的小鸡仔。
还是被扼住了命运的后颈皮的那种。
江南试图挣扎了一下,没有任何效果。
季暮雨在一旁眼睛都看直了。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同行的姐妹忽然被一个五官好看得像是被上帝亲吻过的陌生男生拽住,对方二话不说上来就要人把衣服脱了,偏偏地点还是在学校门口。
这事儿换了谁都得懵。
好几秒,季暮雨才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江南的胳膊,小声问她:“南哥这谁啊?”
江南沉沉地呼了口气。
后面蒋延洲揪住她的力道依旧没有要放松的意思。
她看了季暮雨一眼,应她:“就是刚刚说的那只白天鹅。”
想到自己还在蒋延洲手上,怕他恶意报复,江南刻意压低了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并不难听出其中咬牙切齿想手刃蒋延洲的意味。
“有六块巧克力腹肌那只?”
季暮雨问这话的时候一双眸子里闪着光,雷达似的把蒋延洲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丝毫不记得她的好姐妹还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这件事。
江南甚至怀疑季暮雨这人被巧克力腹肌蒙了心。成天到晚脑子里没个清醒的时候。
蒋延洲懒懒散散地站在那儿,丝毫不受周围人来人往的影响。铁了心要江南把衣服还他的模样。
被季暮雨看得烦了,他拉着江南衣领的手往后收了收。江南没防备,往后踉跄了半步。
“衣服脱了还我。”蒋延洲又重复一遍。明明是清冽干净的声线,被他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出来,莫名就有几分欠打。
有那么一瞬间,江南很想把眼前这张帅得不可方物的脸摁到地上摩擦,体验一把摧毁美好事物的快感。
但是江南在武力值上显然不是蒋延洲的对手,所以这种事也就只能心里嗨上一嗨。
在脑袋里把蒋延洲摩擦过千八百遍之后,江南转过头,瞪着蒋延洲,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老娘很愤怒识相的话你就赶紧松开”。
但蒋延洲岿然不动。
依旧提溜着小鸡仔。
蒋延洲步子大、走得又快,等蓝翔迈着他的小碎步追上他的时候,蒋延洲和江南之间的气氛已经透着明显的剑拔弩张了。
蓝翔觉得,如果这会儿来颗火星,这两位一定噼里啪啦炸起来。
他看看蒋延洲,又看看江南。最后还是把手搭在了蒋延洲捏着江南衣领的那只手上,轻轻顺了两下。试图想劝蒋延洲不要太暴躁。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蒋延洲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声音不大,却透着显而易见的威胁:“不想再多一个理由被揍就把你的手拿开。”
“……”
江南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怂我惹不起延哥我只想嘤嘤嘤”的蓝翔,有点无语凝噎。
也不知道这位“挖掘机”那天把衣服给她的时候,到底是哪里来的迷之自信说出“我们延哥绝对不会生气”这句话的。
你延哥不生气个屁。
他这会儿的样子就差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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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快到九点了,还没来得及进学校的学生渐渐变得匆忙起来。但即便是快要迟到,也并不影响他们在经过蒋延洲和江南时,停下来好奇地往这边看上一眼。
江南觉得自己像某种观赏动物。
而蒋延洲就是那个拿着绳子和鞭子驯动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