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越十方
时间:2021-04-02 10:23:42

  “微臣以为有下人通秉过了。”他对姬珧行了一礼。
  姬珧这才抬眼,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一遍,先转头对容玥道:“你先下去。”
  容玥未做停留,起身便走,与虞弄舟擦肩而过时,姬珧的声音又响起:“过来坐吧,你才受过军杖,不能久站。”
  是对虞弄舟说的,他微微一怔,而后直起了身,朝姬珧走了过去。
  军杖多打在了腰上,虽然不是短时间就能痊愈的,但坐下却是无碍,只是会很难受,虞弄舟在她对面端坐,将狐裘放到一旁,对面推来一杯热茶。
  他抬头看向姬珧,眼里多了几分迟疑之色。
  姬珧忽而一笑:“怎么?怕本宫下毒,谋害亲夫?”
  虞弄舟垂眸,将茶杯接过,却没有直接喝下,而是出声问道:“你在找母后生前身边服侍的崔嬷嬷?”
  姬珧还没回答,他接着解释一句:“方才在屏风之后无意偷听,我只是恰巧听到了。”
  姬珧睇了他一眼,道:“是。”
  “你找她做什么?”
  姬珧皱了皱眉,低头沉默片刻,将左手里的茶杯推到右手边,又从右手边推回来,如此反复,良久后,忽然开口道:“之前有次进宫,魏长骆跟我谈起一些往事,是有关母后的。母后仙逝时我还太小,有些事已经模糊不清了,但听魏长骆说了一番话后,我总觉得母后的死有些蹊跷。可惜自打母后殡天之后,那些照顾过她的人死的死,出宫的出宫,能找到线索的就这一个崔嬷嬷,我想找到她,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虞弄舟眼帘半遮,隐形之下的双眸平静无波,好似一潭死水:“能有什么蹊跷,父皇后宫之中只有母后一人,也没有争宠夺权的事,难道还会有人害母后吗?”
  姬珧抬了抬眼,意味深长道:“皇家的事,可说不准。”
  她看着对面的人,幽幽眼眸中露出一丝诡色:“听闻母后临死之前,见过奉诚伯一面。”
  虞弄舟垂在膝上的手忽然攥紧,太阳穴突突跳了跳。
  姬珧好似没发觉他的异样,只是撑着身子站起身,看着前方的青瓷花瓶,沉着脸道:“母后见过奉诚伯张云安,张家满门又是在母后去世之后被父皇下令抄斩,这里面或许有着什么关联。”
  她忽然转头,看着虞弄舟:“张家以谋反的罪名论处,张家与豫国公又有姻亲关系,单看现在江则燮的野心,我不相信父皇会污蔑了张家,可我也真的想知道,从来不插手朝政,深居简出的母后临死之前为什么要跟张云安见一面。”
  虞弄舟迎上她的眼眸,衣服被他攥出一道道褶皱,就像他现在扭曲的思绪一样。
  但他必须维持着面上的泰然,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他道:“魏长骆没有跟你说到别的事吗?”
  姬珧摇头,走了回去,重新在他对面坐下:“没有,他只说,要见奉诚伯,是母后自己要求的。”
  虞弄舟低头,嘴角慢慢扬起,在看不见的角度,轻微一哂,压在胸腔的恨意将他全身的温暖全都驱逐干净,只剩下冻彻心扉的寒凉。
  他握着茶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姬珧忽然覆上他的手。
  “阿舟。”
  虞弄舟抬头,对上一双水润含情的眼眸。
  “我听到一个故事,有些地方想不通,想说给你听听。”
  “你说。”
  姬珧便抓着他的手道:“有一个全家死于非命的孤儿,被一黑心夫妇收养,夫妇觊觎城中员外的钱粮,又不想自己动手,便欺骗那孩子,说他父母全家皆是被员外害死,说的多了,耳濡目染,久而久之,孩子也以为是真的。待孩子长大一些,用尽手段进了员外府上,蛰伏多年,终于找到机会手刃仇人,将员外全家全都杀了。”
  她说到这便停了,虞弄舟静静听着,见她停了便抬头,倒真跟听故事一样:“然后呢?”
  姬珧一笑:“然后,那黑心夫妇告诉孩子,他杀错人了,害死他全家的根本就不是员外,是他们多行不义咎由自取。”
  虞弄舟也跟着笑了:“倒是不知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随口说了一句过后,他抬头看过来:“你想问什么呢?”
  姬珧看着他,深邃目光直透他内心深处,像是有一只无形大手紧紧地攫着心脏,一瞬间陷入窒息的困境中。
  她问:“你说,那孩子在知道真相之后,是会痛哭流涕懊悔自己错杀好人呢,还是会将欺骗了自己的黑心夫妇踩在脚下,干脆收了员外的万千家财,然后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
  虞弄舟坐了太久,面色越发苍白,身子已有些撑不住了。
  他扶着桌案一角,缓了口气:“懊悔也会有,黑心夫妇也不能留。”
  “那员外的家财呢?”
  虞弄舟抬头:“殿下莫非是在试探我?”
  长久的沉默。
  姬珧将他额头上的汗擦了擦,温柔道:“去榻上歇会吧,一会儿还有夜宴,要是提前离席,多少会有些失礼。”
  虞弄舟身上都是虚汗,却一点也不热,甚至连四肢都是冰凉的,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看了看幽幽端茶喝水的姬珧,眸光几度变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去榻上休息了。
  入夜,涉江王府大摆筵席。
  华灯初上,湖心波光粼粼。
  月光投下一层银白的光芒,同灯火在水面上交相映辉。
  宴席摆在内湖的水心榭上,下人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宛转悠扬的乐声在梁顶缭绕不去,秦徵涣将酒杯端起,对姬珧敬了一杯:“之前与殿下闹了许多误会,都是微臣太过自以为是,还望公主见谅,我自罚三杯。”
  说完,他不管姬珧的反应,连着喝了三杯,每喝完一杯,就把酒杯倒扣,一滴不剩。
  姬珧等他喝完,才笑道:“本宫也未曾往心里去。”
  秦徵涣才不信她鬼话,却也不会当众反驳,拍了拍手,水榭中奏乐的乐师换了一个轻快的音调,从外面走进来几个蒙面舞姬,身姿妖娆婀娜,个个都似水蛇一样,怀中抱着个琵琶款款而入。
  他看了看姬珧:“我说过,要送殿下一个惊喜。”
  姬珧还真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饶有兴致地探身细细端详那几个站定的舞姬,忽然听到身后一声轻响。
  转头一看,是薛辞年将他手边的酒杯碰倒了。
  “怎么了?”她问。
  薛辞年急忙垂头,将酒杯扶起,然后起身端平手臂,弯身道:“属下失礼。”
  一时间,目光都朝他聚过来,秦徵涣自然是看好戏的模样,虞弄舟目光幽幽,对薛辞年没什么好脸色,远远站在后方的宣承弈则有些疑惑,印象中薛辞年失礼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好像也就两次……
  裴冽是唯一一个没看他的人。
  他在侧耳听着什么。
  常年在战场上拼杀的人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敏锐之力,尤其是对那些潜藏在暗涌之下的风吹草动,还有隐匿在角落里不可忽视的杀气。
  “谁!”
  裴冽在丝竹乱耳的嘈杂声中高声一喝,手捏着酒盅伸手甩了出去,飞射而出的瓷杯劈成两半儿,“叮叮”穿透门窗,没听到落声,只听到“框框”地撞门声。
  一时间,水榭四周的窗户全被撞破,从外涌入许多黑衣人,锋芒映着月辉,一斩而下,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尖叫声此起彼伏。
  姬珧向后一退,已有好几个人挡在她身前。
  黑衣人没有逢人便杀,他们有目标,就是直冲姬珧那边而去!
  “鹰卫!”秦徵涣脸色大变,高吼一声,但外面没有回应。
 
 
第68章 挡剑。
  秦徵涣话音刚落, 身前闪过的人影便停下,挥动手中兵刃,秦徵涣向右一躲, 那刀锋“钪”地一声劈在桌案上, 震碎了其上盛着美酒佳肴的瓷盘玉碗,显然也是下了死手。
  涌入的黑衣人有十数个, 大多数都是朝姬珧奔去,金宁卫和王府的鹰卫一样, 都是守在水心榭之外, 眼下没有动静, 并不知他们如何了。裴冽和宣承弈护在姬珧两侧, 退到红柱之后,宣承弈腰上好歹配了武器, 裴冽连武器都没有,手中只有两根锃亮的银箸,一根当做暗器穿透了黑衣人的心口, 另一根则戳到了挥刀而来的人的左眼上。
  虞弄舟那边同样围了四五个人,长安孤军奋战, 死死地将虞弄舟护在身后。
  他腰上有伤, 行动不便, 起身时被一个黑衣人砍伤了右臂, 此时鲜血已经殷透白衣, 他脸上血色褪去, 更显苍白, 长安击退一人,急忙回头看了他一眼:“主子!”
  “看前面!”虞弄舟捂着流血的手臂,低喝一声, 长安只好咬紧牙关专注前面。
  一个漏网之鱼闪过长安的剑锋,长鞭正甩到虞弄舟门面上,他挪步一躲,将挥下的长鞭握在手中,转一道花,向后一拽,黑衣人直冲过来,被虞弄舟绞紧了脖子,很快便没有了呼吸。
  姬珧躲在柱后,脸上未见慌乱之色,只是目光深邃地看着那边,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被刀兵相接的声音搅乱,紧接着殿门便被撞开,那边在大殿中央抱在一起的舞姬惊叫出声,然而冲进来的却不是什么刺客,而是姗姗来迟的金宁卫。
  金宁卫一到,局势马上发生了转变,看着小十八黑着脸莽撞挥刀,姬珧急忙出口:“留活口!”
  虽然气愤,金宁卫也不会不听公主的话,剩下的十二个黑衣人都被金宁卫拿下,除了驸马那边中了一刀,别人都有惊无险。
  只是好好准备的夜宴已是一片狼藉,秦徵涣没有让侍卫跟随的习惯,身旁只有一个秦世,刚刚突生变故,秦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藏到桌子底下了,后来那个黑衣人砍坏桌案,他吓得直愣愣地晕了过去。
  于是秦徵涣孤家寡人一样立在最上头,那些黑衣人明显不是冲他而来,所以他完好无损,连头发丝都没乱。
  姬珧迈过一具尸体走过去,看了看面色黑沉的秦徵涣:“把这些人交给金宁卫审讯,王爷可有异议?”
  秦徵涣神情怔了一下。
  既然是在涉江王府出的事,理应由涉江王府来管,但是鹰卫既没有第一时间冲进来保护众人,最终抓住他们的又是金宁卫,他怎么都不好意思说把人交给自己。
  秦徵涣无心跟她抢人,可是事情未免也太过蹊跷。
  上次被这个嘴毒的小公主讽刺了王府安防之后,他特意加强了王府防备,连这次摆宴都用了比往常更多的人。
  鹰卫暂且不说,就连本该毫无破绽的金宁卫都晚了半刻才冲进来,前者还可以说是王府侍卫不行,后者如何解释?难道金宁卫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秦徵涣收起视线,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尸体,“人既然是金宁卫抓住的,理应由殿下处置……”
  话还没说完,裴冽忽然皱着眉走过去,蹲在一人身侧,旁若无人地摸了摸他身上各处,最后掐住他脸颊,探头一看。
  众人都被他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
  他却道:“没有舌头。”
  什么?
  众人都跟着一惊,裴冽已经站起身,跟他们又重复一遍:“他们都没有舌头。”
  他一说完,秦徵涣终于发觉出到底哪里不对。
  刺客从出现到束手就擒,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临死时候的痛呼都没有!
  刺杀的过程并不是安静无声的,除了尖叫声还有短兵相接的声音,可以这伙不知如何避开层层防御潜入王府暗杀的人,既没说过自己的目的,也没有说清自己的来历,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有一些世家豢养死士喜欢拔掉他们的舌头,这样被抓住时无论是死口还是活口,都很难从他们嘴中撬出一星半点的信息,他们也不识字,审讯这种死士往往是最难的。
  “交给金宁卫吧,”虞弄舟走上前来,手中还捂着滴血的伤口,“这种死士也不是没有遇见过,金宁卫应该不觉得陌生。”
  他语气平静,没有什么起伏,叫人听不出他心中所想,姬珧挥了挥手,金宁卫将人带下去,看了看虞弄舟的手臂,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听说江则燮培养的死士就是没有舌头的。”
  虞弄舟点点头:“确实如此。”
  裴冽站起身,眉头紧拧着,侧步行到姬珧身前,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好好的晚宴被破坏,还不知道之后会不会有死士闯进来,现在离开是正确的,其他人也心有余悸,姬珧正要开口时,秦徵涣突然行下台阶走过来,将人拦住:“说好了要送你一份好礼,舞可以不看,人你可以带走。”
  说罢,他对着那几个战战兢兢低泣的人招了招手。
  最前面那个蒙着白纱的女子还算镇定,她见到秦徵涣招手,便看了看旁边的人,几人都停止低泣,诚惶诚恐地走过来,姬珧不明所以,秦徵涣让她们把面纱揭开,最前面的女子水眸潋滟,我见犹怜,先是遥遥看了一眼姬珧身后,又将头低下。
  姬珧转过头,看着秦徵涣:“王爷说的礼物——就是她们?”
  这下换秦徵涣愣住了,他端详着姬珧的面色,还在揣度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怎么,殿下之前跟我要人,现在又不认了?”
  他瞥了一眼虞弄舟,道:“我拉下脸面跟江则燮亲自要的人,驸马当时也在场。”
  姬珧微怔,这才转头看向那垂眸的女子,迟疑片刻,问道:“你是薛澜娇?”
  那女子肩膀颤了颤,屈膝跪下,给姬珧磕了一个响头,悲戚道:“罪奴逃离军营,自知罪无可恕,今日逃不过去了,只望殿下可以留我一个全尸!”
  “你觉得本宫找你,就是要问你罪的?”姬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连语气都让人噤若寒蝉。
  秦徵涣还以为此人对姬珧有多重要,见她一口一个罪奴,顿时有些迷茫了。
  薛澜娇哆嗦着身子,仰头看过来:“难道……不是吗?”
  姬珧笑了笑:“你兄长为了找你,耗费了很大的心力,从靳州到江东,你辗转来回,始终不曾安定,可叫他没少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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