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汶琛瞳色带着忽闪的光,转而他轻轻一笑,却没有回答,倒是指了指左边,道:“我也该去帮些忙了。”
“哎.......”
宋月稚没叫住他,人已经走远了。
但她想着大概是他忙的,缺了人手不好做事,这才急匆匆的离开,这般她也不去追,而是转过身继续检查措施。
到了午后,宋月稚就着难民的吃食端了一碗粥水,接着径直往他那边去了,江汶琛已经歇了下来,正坐在车延上慢悠悠的喝着水。
见了她,神情也是淡淡的。
宋月稚忽觉一阵不适应,往日和他在一起都是笑意融融的,从不曾有过现如今这般的气氛。
就好像,他有点生气。
她将食盒放在他边上,接着登上马车坐在他身侧,软声道:“我给你开小灶啊。”
小姑娘一双手支撑在木板上,微侧着脸小心翼翼的看过来,细长的羽睫好似蝴蝶,一张一合都是惊心动魄的美。
她声音轻轻,刻意放慢了语调,却是有一种江南水乡吴侬软语的柔和。
就这么小声的一句,江汶琛登时没了什么脾气。
其实也没什么好让他郁闷在怀的。
不过是因为这些天她身边的帮助的人越来越多,她去称赞旁人,不来称赞他罢了。
他眸中情绪退的让人觉得是错觉,又抿然于浅笑。
他道:“好,只能我有啊。”
第36章 感激 这位,是她们的恩人
“自然。”宋月稚急忙应允, “我也就带了这些,全是给你一个人的。”
话说完就发觉面前的人剑眉微扬起,似乎还算是愉悦。
宋月稚见他心情似乎转好, 心里的石头好似落了地, 她舒缓了一口气,旋即道 :“我自己带了些饭菜, 是铃可在聚安买来的, 最近遵循医嘱,说是少食荤腥,公子替我代劳吧?”
江汶琛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掀开盖子看了眼,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可口小吃。
不过他先是抬起双眸问她, “医嘱?”
她有什么病痛?
“是有些厌食, 所以身子骨虚弱了些。”
这解释合情合理,宋月稚本以为他随口一问, 没曾想手腕忽然被两根略有冰凉的手指按压住。
她微微惊异的抬起双眸, 时间过了半响,才见他默默地收回手。
江汶琛轻咳后道:“失礼了。”
触碰过的手指摩挲片刻,确实是身子骨虚弱却又滋补太甚的脉象, 那这荤腥还是适当为好。
“公子也会医术?”宋月稚松动着手腕, 口气听着有些惊异。
他语气轻松,“观里的老道士教过一些。”
“公子从小在道观长大?”
宋月稚还以为他只是借宿, 没曾想真是和道观有些关系。
江汶琛听她询问,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半天只能寻了个最真的假话说:“家父让我修行。”
自小他就被遣送离开京都,在霖山被老道士们养大,说起来也没有什么作假的言论。
宋月稚沉吟了下。
难不成是个道观的观主, 道士并不是不能娶妻生子,有了后人后想要其继承衣钵?
联想到他出门在外还要被人追回的处境,宋月稚瞬息觉得可以理解了。
她怜爱的将食盒往她那处递了递,柔声道:“快趁热吃吧。”
江汶琛觉得她的与语气略有些古怪,不过很快释然,道:“小姐呢?”
“我刚在那边用过了,清淡的。”
但见她眉眼间的诚挚,他便也也不扭扭捏捏,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
又问:“是城中的哪位郎中?”
“杨廉。”
咀嚼的动作停止了。
——
到了晚上,宋月稚帮着布施完了粥,浑身累的很,便也不顾脏的坐在一旁的草席上。
那对兄妹便缓步走了过来,说来也巧,他们也正好姓宋,哥哥叫宋行,妹妹叫宋星,倒让宋月稚觉得也有几分亲切。
两人是来给她送布帕的,宋月稚伸手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正好,江汶琛跟着坐在一侧。
他也像是有了些疲倦,并不说话,只是有气无力的坐在一边看远方渐渐西行的夕阳。
宋月稚侧目,便瞧见他前额发梢下散着珠光的汗水,她心下微动,再回过神时便发现自己抬起了手。
她轻轻抿唇,片刻后毅然将白色的帕子放置在他两鬓,柔和的从上到下擦拭。
江汶琛扭头看她,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轻点额角,这个位置能看见她瘦弱的下巴和漂亮的眼睛,尤其是眼睫,更是纤长如同蒲草。
他没有说话,但双眸隐隐流过光云,不言而喻的意外。
她说:“辛苦了。”
今日忙活了这么久,还没有好好感激他。
他不爱她说谢谢,一时间只得这样,宋月稚手上的动作微顿,只见他俊美的容颜近在眼前,就好像再近些,连他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不太对劲。
明明距离不算紧密,但宋月稚居然觉得有些脸热。
于是她放下手,后撤了些,又低着头看自己的指尖。
半响后那人说:“不辛苦,很高兴。”
好客套的话,宋月稚顿时心里想笑,把那些奇怪的想法散了去。
嗯,应当是平日里封絮老爱调侃她与江汶琛的关系,这才让自己也想多了吧。
她又抬眸笑,落霞余晖中,璀璨的犹如小太阳。
忽而传来一阵歌声,两人错开神情,宋月稚耳尖微动,“这是谁在唱?”
“是个小孩。”宋行道:“随着难民到这来的。”
他说这是那人姐姐作的歌,一路走来便是她在领队,也是不少难民的精神慰藉。
宋月稚细细品味下来,这声音很纯澈也很有感染力,这样的天赋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当地的花楼一定会用心栽培。
但是她并没有选择寻找落脚之所,而是跟随着大部队,成为难民心中的一道光辉。
宋月稚微垂了眼,只是细细的听着。
之后,歌声停息。
这次她只唱了不到两句,接着是人群中涌现的躁动。
她皱眉,”怎么了?“
“阿宣病了。”宋星说:“这几天她转态不好,唱不了多久。”
她拥有不少难民的拥戴,自从生病之后不少人担心的几乎睡不着觉。
宋月稚便起身道:“去找郎中。”
很快,她便将杨廉带了过去,她最熟悉的还是他,所以很快便做了抉择。
到了地方,方才发现那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长相不美丽,但神情却有些说不出的自傲。
这份自信给她添加了光环,让人不得不忽视。
“喂,小个子,你不是不来吗?”她还发着烧,嘴里却一点也不饶人。
杨廉气的牙痒痒,“要不是宋小姐,谁会管你的死活。”
“你算什么啊.......”阿宣哈哈大笑,“一条狗吗?”
这姑娘说话还真是不拘小节,宋月稚在一旁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说话便又听她道:“你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快滚吧,碍眼睛的东西。”
这两人明显是有过节,但就是如此,话也说的太过落人脸面。
终于,杨廉眼睛红了,指尖紧紧的掐入掌心,还不待宋月稚出声劝阻,江汶琛便挡在她的身前,制止了她要插手一二的行为。
于是杨廉便一转身迈着步子跑了。
她侧目与江汶琛对视,眼里满是疑惑。
只见他对阿宣开口,“明日再给你请旁的郎中。”
不知怎么,阿宣的气势一瞬间松垮下来,她抬起手小声道:“谢谢了。”
又抬起双目,竟然是感激的神情,而且正看着宋月稚,她露出一抹笑,“谢谢宋小姐。”
这位,是她们的恩人。
—
之后两人离开,行在路上,宋月稚忍不住扯了扯江汶琛的袖子,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是才知道的。”他轻叹息,似乎也觉得有些头疼。
他说杨廉不是什么难民,而是一位悬壶济世的医者后代,家族人丁凋零,他又是唯一的嫡传血脉,自然是及尊贵的。
但怪就怪在,他学得一身医术却不好好继承家业,又拒绝为高门大户问诊,居然离家出走偷偷为难民行善。
“那与阿宣有何干系?”
“阿宣的姐姐在当年祸州之乱的时候,救了杨廉一命。”
宋月稚一征,这才明白,杨廉因为想要报恩离开家族颠沛流离,而阿宣并不想接受他的恩惠。
她轻轻回首,见破落的门窗内,捧着一杯热水一小口一小口喝水阿宣。
她说的话宋月稚听不清,“这样锦衣玉食的小公子,到这来找什么罪受。”
第37章 一起 逗弄小猫咪
话宋月稚是没有听见的, 但第二天一早过去,阿宣便郑重其事的与她说希望杨廉离开溱安。
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但是宋月稚没应,她帮小姑娘换过药, 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又指了指外边的身影。
“我雇佣他到这来,是花了钱的。”
这一句话就将人堵死了, 阿宣张着唇似乎还想争辩什么, 但眼见她坚定郑重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法反驳。
“阿宣,你把他当做什么?”宋月稚忽然问她。
阿宣被她跳跃式的话题绕的晕了些,但还是答,“当然是个跟屁虫。”
“可你到溱安的时候他也不在这, 我在午泉关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他并非与你一路同行吧?”
阿宣双睫微颤,看样子有些忿忿。
“既然都不是一道来的, 何至于说是跟屁虫呢。”
宋月稚不得不否认, 或许他帮着这些难民是为了还阿宣姐姐当年救人的恩情,但他也心存善意,为什么不能来帮忙。
话说到这里, 她便收拾东西出了门, 与门口望风的人打了个照面。
她说了句,“一视同仁呐, 公子。”
江汶琛帮她弹开身后摆来的帘子,忽而心底微有些感慨。
他知道她的意思,杨廉的处境和他一模一样,但他似乎选择了帮助阿宣。
这种情况下,显得有些愚昧。
然后他附和道:“一视同仁, 是我错了。”
宋月稚见他这般轻易妥协,顿觉有些小高兴,指正他的错误,这可是第一次呢。
她说:“人我不会让他走的,除非他自己走。”
就如同刚刚自己所言,这不止是她花钱而请来的,更是他自己的选择。
江汶琛微微垂眸,道:“好。”
—
于是这么好几天,杨廉就没走,阿宣并没有听懂宋月稚的话,但可能是真的以为请他要花钱,这也不再计较。
后来,善款到了。
宋月稚这才闲了下来,也不每天往城北去了,加上手上的银钱也不算太够,便让青盏与官府做交替的事,自己全身而退。
这日正好下了雪,宋月稚在濯院吃着封絮给的小零嘴,便听闻玲可禀报说话。
说是那些难民送来了一些东西表示感谢,宋月稚微微疑惑,“他们送我?”
原是吃不饱穿不暖的难民,有何能送?
“说是原先也是农籍,说是得了些帮助,种了些果蔬才能来献丑了。”
经过这番解释,宋月稚才算接受,她起了身,从一旁的架上拿了件斗篷,披着便往外边去了。
边走边问,“在濯院外边?”
“不在,在听竹居。”
也是了,自己的私人住所一般是不轻易被人知晓的。
这般想着,她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赶巧遇到前来见她的江汶琛,忘了说,上次封柳夜夜许是要忙的事太多了,于是猫也忘了抱回去,宋月稚转念一想他说的那一番话,便将猫给他送了过去。
这些日子忙着难民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没记起来还有这只小猫放在他那寄养着。
这时候看他怀里的抱着的那只雪白的团子,倒是让宋月稚迷茫了一会。
远远的江汶琛就看见她了,他手指拂过猫儿的皮毛,随后轻垂了眸。
“小家伙,发挥点作用啊。”
身后的赵趁一撇嘴,“这就是你好喝好吃伺候这祖宗的原因?”
江汶琛先是微凉的瞥了他一眼,转瞬就如沐春风的挂上微笑,就好像适才那忽闪的表情是错觉似的。
那边宋月稚已经到了他的跟前,晶状的雪花落在她毛茸茸的围脖间,她轻呼了一口白气。
“下雪天冷,公子怎么来了?”
江汶琛笑的坦荡,“许是它想你了吧,在我那不安生。”
宋月稚也好久没见这小家伙了是,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小猫似乎是得了什么人的胁迫,非常配合的把脸往上贴。
两人凑在一起逗弄这小猫咪,半响江汶琛才道:"是要往什么地方去么?"
“去听竹居,说是接到了些送礼。”她也不再贪恋这小家伙的温暖了,赶忙拢了拢身上的衣衫,道:“公子去聚安楼等我吧,是青盏的老板请的一个饭局。”
宋月稚原先是没想去的,但这次好歹也是承了青盏的情,不去倒也说不过去。
聚安楼离听竹居不过寥寥几步的距离,正巧宋月稚想着快午时了他还未用饭,这样倒也能省点银钱。
江汶琛知道她的用意,心里略有些无奈,但余后又觉微暖。
于是便应承下来,他捏着小猫的爪子招了招,轻声道:“那我们去等你了。”
宋月稚一顿,不知道是不是撸小猫咪习惯了,居然抬起的手来揉了揉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