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那朵高岭之花——杳杳云瑟
时间:2021-04-08 09:36:08

  “不过,如今也不晚,你说是吧?”
  剧痛让宗长殊的神情扭曲了一瞬。他迎上她因仇恨而发红的双目,竟然笑了一下!
  一股诡异之感冲上头顶,姚盼心道不好,手腕一麻,那根沾染血迹的簪子,从她手中脱出。
  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又飞掷而出。
  噗呲一声,直直插入一人胸口。
  “呃——”
  宦官猝然失声,缓慢低下头去,流出的血线,凝固在嘴角。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抬着手的男人,摇晃了一下,轰然倒地。
  气绝身亡,倒下的地方,宫人纷纷惧怕地退后一步,仓惶跪在了地上。宗长殊整了整袖子,慢条斯理地上前。一脚踩上那尸体,甚至,在他的胸口之上碾动。顿时间,大滩大滩的血液从他体内流出,濡湿了地面。
  宗长殊的脖子上还有血痕,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用靴子一寸一寸碾压着,逐渐向上,踩住那张还没有来得及合上的嘴,“她再不堪,也是我宗愿教出来的学生。你一个卑贱阉奴,对她品头论足,你配吗。”
  猩红秾丽的血,沿着地板的纹路逐渐蔓延,蔓延到姚盼的裙摆旁边,浸透了鞋底。
  姚盼盯着这鲜红的血液,不可避免地想到曾经,宗长殊也是这样对待墨染,不过要比他残忍百倍,直接将那人分了尸。胃里一阵恶心,避之不及地退后了一步,盯着男人的背影,眸光震颤不停。
  可是,他不是先生。
  他是那个手腕铁血的摄政王,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将军。厮杀之地刀剑无眼,直接将活人的身子劈成两半,也是常有发生,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杀掉一个人,根本算不得什么,即便此人,是他登基不久,新封的总管大太监。
  宫人们被这血腥一幕吓得瑟瑟发抖,跪了下来,尽皆臣服在男人的脚底,齐声高呼:“陛下息怒!”
  姚盼缓慢地扫视过这些人,包括方才给她送来饮食的玖儿,她吓得缩成一团,小脸煞白。
  经此一事,新天子的威严更上一层楼,怕是再无人敢槊其锋芒。
  这根本……不是那个修经治典,儒雅随和,爱她胜于生命的宗先生。
  他们没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基础,也没有琼露殿的抵死纠缠,日日夜夜。这个起兵造反、逼入帝都、将她掀下皇恩台的摄政王,对她失望透顶、厌恶至极。
  如今,她与此人实力悬殊,地位对调。
  姚盼踉跄了几步,扶住桌角,这一刻,才真真切切地感到了两个人的剥离感,她杀不掉这个人,也逃不了。少女时代的恐惧卷土重来,脸色惨白地将他望着。
  宗长殊自然是注意到她的异样,表情有些古怪,细细端详着她,忽然一笑:“瞧着是有些失了神智。来人,取锁链来。”
  “你要干什么?”
  姚盼心中警铃大作。
 
 
第49章 先生心事。
  被小蛇一般的金链子紧紧地缠锁住了手脚,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管用。只听咔哒一声,锁环扣住了手腕,脚踝。
  钥匙,被人恭敬地捧到了宗长殊面前。
  姚盼眼睁睁看着他将钥匙放入袖中,掸掸袖子,起身,似乎是要离去。
  “宗长殊,你敢这样对我?”
  她怔怔看着他,双眸里漫上一层水雾,见她这般,他的眼神闪了闪,很快便又定了下来,坐了回去,“看来陛下是清醒了,不寻死觅活了?”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宗长殊支着下颌,冷冷地垂眼打量她。
  他脖子上还缠着雪白的纱布,却搭配一副冷酷冷漠的神色,颇有些滑稽。
  姚盼却笑不出来,从她的手腕延伸出的链子,分别挂在两根柱子之上,紧紧地将她半吊着,多像当初她对那个宗愿做的那样,难道是风水轮流转,因果报应?
  容貌娇媚的女子跪坐于地面,樱红色的裙摆大散,盖住了纤细的双腿。金色的锁链细细缠绕着手腕,与雪白的肌肤交相辉映,浓黑的长发蜷曲,垂落胸前。
  像一只撞入蛛网的蝴蝶一般,有种凄凉到极致的美感。
  宗长殊欣赏着这番美景,眼底笑意浅浅。
  却有些微倦意堆积在眼角,手指蜷起,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叩动,彰示着主人并不宁静的心绪。
  “臣工们都让朕杀了你。”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
  他抿唇,似乎被她的这句话触怒。
  淡色的唇角,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你呢,你想让朕杀了你吗?”
  “没有人不想活着,”姚盼扯起嘴角,“可是你会放过我吗?”
  怎么想都是要除掉的吧,前朝废帝,皇室血脉,他若要坐稳江山,那就不能容忍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
  “宗长殊,朕……我问你,我父皇是不是给你留了遗旨?”
  宗长殊皱眉,“遗旨?”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瞧着姚盼的双眼,嗤笑了一声,“痴人说梦。”
  姚盼眸色一凉,“你骗我?”
  “朕有什么必要骗你?”
  姚盼沉默了。
  是啊,他有什么必要骗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难道还有什么值得人费尽心思,去欺骗谋取的吗。可是,她还是很愤怒,即便,心中有他们不是同一个人的认知,依旧感到了被背叛的愤怒。
  过去的誓言都成了虚幻,吹一吹就散了。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她当即要起身,却被锁链给锁得死紧,只能徒劳无功地挣扎起来,带动锁链,哗啦啦地响动。
  宗长殊看着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偏过头,无声笑了一下。
  “若是我肯悔过,真心悔过。你……先生能不能原谅我?”过了很久,姚盼低声说。
  就在刚才,她忽然冷静了下来,不,不对。怎么会没有图谋,他不杀她,就证明,他还有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的东西!
  姚盼绞尽脑汁。
  能想到的,只有那一个答案。
  “悔过?”宗长殊的语气似笑非笑。
  他忽然俯低了身体,“我不信你,你这张嘴啊,谎话连篇,从……开始便是如此,”不知想到什么,他摇头,笑了一下。
  冰冷的指尖,抵上她的额,似乎能够看透她心中所想,宗长殊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陛下依旧活在过去的春秋大梦中,看不清局势。”
  “陛下管不好这江山,自有人来接管。”
  “你要想活着,就得顺从朕,讨好朕,听从朕的一切安排。”
  宗长殊站起身,宽大的玄袍拂在地面。下颌线冷硬而干净,居高临下。看得姚盼真想一口呸他脸上,太行女帝生来高傲,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凌驾在她之上。
  她冷着脸:
  “要我卑躬屈膝?你不如杀了我。”
  “杀了你?”眸光睥睨,在她面上停留一瞬,“那样太便宜你了。姚盼,你就应该一辈子关在这里,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何处——”
  姚盼抬起脸来。
  她的嘴皮子动了动,做出一个口型:
  “滚”
  宗长殊的表情僵了一下,一拂袖,无比阴沉,“得寸进尺!”
  姚盼忽然闭上眼,睫毛轻轻颤抖,仿佛被什么要命的疼痛给折磨着。
  他原本是冷眼看着,无动于衷。
  看着看着,觉得不太对劲,还是缓慢地蹲下了身去。
  “你怎么了。”
  宗长殊用双手捧起她的脸,拂去她额角的冷汗,语气低沉。
  姚盼霍然睁开双眸,将他来不及褪去的紧张收入眼底,咬唇,轻笑了一下:“陛下这么关心我,我都要误会,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了。”
  若有若无的妩媚,眼神勾引大胆。
  宗长殊脸色一青,“看来最近寒霜殿的伙食太好,都让人有些积火内炽了。以后,不必再放荤腥,多吃些清粥小菜,好好下下火!”
  “宗长殊你这个王八蛋!”
  姚盼大怒。
  男人充耳不闻,抚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睨向一边的玖儿:“给朕看好她,若有半点损伤,这满殿的宫人,都不必活了。”
  说罢,转身离开。
  午膳呈上来,果然是清汤寡水。
  青菜豆腐萝卜汤,再加上一杯红枣枸杞茶,真是提前过上了养生的生活。
  吃饭的时候,姚盼双手得以活动,立刻就掀了桌。
  无奈掀一次,上一次,不厌其烦。
  宗长殊倒是来看过几次,见她拒绝进食,态度冰冷无比,扔下一句随便你,就离开了。
  他的冷漠无情,不禁让她开始怀念,那个虽然凶巴巴,却一心对她好,连性命都可以完全交付,什么都不要只为陪在她身边,万事都以她为先的长殊哥哥了……
  没有肉食裹腹,还没到半夜,肚子里就唱起了大戏。
  姚盼叹了口气,翻身压到链子,凉得一哆嗦。大抵人就是有这样的劣根性,直到失去了某样东西,才明白了它的可贵。不知过了多久,姚盼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梦里,她还是那个什么都有的女帝,什么都不用担心……
  时间回溯到六个月前,琼露殿中。
  幽静的月光如同薄纱一般铺陈,又如水般澄澈。暧昧的暖香还没有散去,清浅的呼吸声悠悠回荡。
  雪白的袍子拂过地面,影子在月光下无限拉长。
  颀长的身影,缓缓地走到书架边,修长的手指,从暗格之中,抽出一个雪白的瓷瓶。
  将瓷瓶打开,他拿起一把刀,解开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抵着旧伤割开。给瓶子里的东西喂血,一滴一滴,沿着瓶口滑落。
  黑色的虫子蠕动着,贪婪地吸取他的血液,已然是成虫大小。
  痴情蛊!
  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从身到心痴恋疯魔的苗疆毒物。
  清隽瘦削的腕骨上,血已经止住。
  黑夜之中,他的眼神偏执,又有种极端的冷静。将带血的纱布,缓缓地,一圈一圈缠绕回手腕上。
  然后他捧着瓷瓶,无声地来到床边。
  悄然卷起帘帐,少女还在无知地浅睡之中。她翻了个身,白里透红的肌肤上,有他忍不住留下的痕迹。
  “先生……”似梦中呓语,甜腻醉人。
  他静静看着,神色一寸一寸柔和下去。
  蠕动的蛊虫爬上他的虎口,猛然紧握,碾碎成了淡淡的齑粉。
  人影消失在榻前,空余月色空澄,纱帐飘扬。
  姚盼睁开眼,一头冷汗。
  被那种黑暗的情绪包围,她的手脚都在颤抖。
  方才,他是想要给她下蛊吧?
  好在悬崖勒马……
  可难保他又起这种心思。
  不说别的,就说假如他每月挑个夜里,都来这么吓她一吓……那她可能就要早早殡天了!
  留这么个人物在身边,太危险了。
  ……
  女帝纠结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眼圈都是黑的。荷荠支支吾吾、七拐八拐说不到重点,隐晦地让陛下尽量节制一些,多多注意身体哇,被她一脚踹了出去。
  她这哪是纵欲过度?是吓的好不啦!
  姚盼登基第二年,宗长殊奉旨前往衢州治水。
  一身素衣白袍,在寒风中等待许久。
  即便斗笠布衣,高洁雅致却未消散。
  他抬了抬帽檐,结实的手腕上露出一点白色布条。伤口结了痂,隐隐作痛,想到她许是被宫中事务牵绊,才抽不出身来。
  一时间满是怅然。望向宫城的神色,都透着一股眼巴巴的意味了。旁边小厮轻声问,可是在等什么人?
  宗长安沉默地看着他,姜雾泪眼汪汪,就差扑上去抱大腿了:“表哥呜呜呜”
  “那个没心肝的都不知道来看看,好歹表哥也教了她那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宗长殊皱了皱眉,斥姜雾:
  “慎言,那可是陛下。”
  姜雾抹泪。她就要嫁给旁的公子了,虽然不及表哥才貌,却也是个光风霁月的好人家。天上月终究还是高高挂在天上。也只有那太阳才能与他并肩。
  是那位,她也认了。
  柳如是福了一福,含情脉脉,“我愿等先生回来。”
  宗长殊看她一眼,不言不语,又向着宫门的方向发怔。最想见的人,迟迟不来。
  车夫问道:
  “大人,还要等吗?”
  “不等了,走罢。”
  转眼年关将至。
  定安帝退休以后,时常与谢贵妃几个太妃一同推牌九,其乐无穷,姚盼偶尔也掺和两下,每每输的很惨。
  宫中要举行俊选,排场可比太女时举办的选夫宴的排场,大多了。
  怎知真到了俊选那日,一堆白衣胜雪出现,姚盼的眼皮一跳。
  走得近来,姚盼的眉毛越皱越紧,十个有八个穿白衣,一水儿的墨发白衫,长腿细腰,“是要发丧呢还是怎么?”
  荷荠:“宫中有一个传言……”
  传,陛下对宗大人旧情难忘。
  姚盼扫了一眼,果然,不是眼睛像,就是唇色像,要么就是板着脸的神态像。
  姚盼一口茶喷了出来,“你们听风就是雨啊?行行行,既然都传朕好这口,好啊,朕都纳了!”
  今夜侍寝的,是个惯会讲笑话的,音色极好听。容貌嘛,是她爱的妖冶艳丽那款,很有味道。
  近距离观察人的时候,她皱了皱眉。
  灯光下,男子的容颜俊秀,鼻梁高挺,用炭笔,极为心机地在眼尾拉出一条细线,眼波流转时,颇为诱惑。
  姚盼却怎么看都不满意,觉得这人的眼神不够纯粹。不自觉在心中比较,宗长殊的眼白是鸭蛋青的,尤为干净,眼珠又是纯粹的黑,给人感觉又正直又冷淡。
  动情的时候,蒙上一层水雾,又显得极为潋滟勾人。
  而此人,眼中藏着的欲望呼之欲出,通身都是世俗的气息,身上也不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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