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和李氏说:“你听听,他就是想不起送我,有什么好东西谁都送,就是不送我。”
李氏笑说:“五郎疏财,在这些小事上总是不在意。”
她对阿武人倒是满意的,就是出身有些太低了。不止卢兆林嫌弃,她也有些不满意。可又想将来这小郎君是跟着崔邺的,又有些心动。心里左右为难。
卢氏也觉得阿武不错,只是商贾到底不是什么光彩出身。
崔邺并不深究两位家长的态度,给五书示意,带着阿武出去了。
等阿武一走,卢氏就问:“这孩子做事说话倒是有些规矩。人看着也诚恳,偏偏就是出身……”
崔邺只说:“他年后就要去河西道了,就是你们看上人想立刻定亲,成亲也是几年以后的事了。”
卢氏嗲怪的瞪了他一眼,看着自家嫂嫂问:“嫂嫂觉得呢?”
李氏犹犹豫豫的说:“若是能有个出身,还是不错的。”
崔邺和她保证:“他要是成长的快,将来河西道上的粮米生意,他做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李氏惊讶的看他。
这是他考虑很久的事了,将来河西道上的粮种势必都将是谢奚培育出来的,谢奚的成果在他手里经营,最适合的人就是鲁伯的儿子。
因为他是谢奚身边最亲近的人。
崔邺又劝说:“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以后也可慢慢看。阿圆还小。”
李氏惆怅的说:“也不小了。”
崔邺并不替谁拿主意,只是把人带来了,姑嫂二人看完后,回卢氏的院子叙旧了,卢氏怕他走了又看不到他人,嘱托:“你去看看你弟弟妹妹,整日的不着家。”
崔邺好脾气的应声。
崔敏正在书房里默书,崔晚抱着猫坐在他的书房里吃零嘴。
见崔邺进来,两个人惊喜的问:“五哥回来了?”
崔邺问:“想不想出去走走?”
崔晚惊喜的起来,而后又丧气的说:“母亲不准六哥出门,因为他和同窗一起蹴鞠,被母亲教训了。”
崔邺哄说:“有五哥在,没事的。”
崔敏心情有些抑郁,闷闷的看着他。
崔邺开导他:“母亲是内宅夫人,见的有限。总归是为你好,你心里知道就好了,不要同她置气,有麻烦了就来找我。”
崔敏乖乖说:“我没有同母亲置气。”
崔邺招呼说:“那就和我走吧,带你们去走走。”
崔晚抱着猫,崔邺阻止:“猫放在家里。”
他腿上有伤,不方便抱崔晚,崔晚拉着他的手撒娇:“五哥都不抱我了。”
他笑说:“五哥最近有些累,等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抱你了。”
崔晚娇里娇气的说:“那不要五哥抱了,五哥好好养身体。”
崔敏收起书问崔邺:“我若是将来读书不成器……”
崔邺打断他的话:“没有成器不成器一说,你只管学,去做。遇到不懂的就去请教人答疑解惑。只要不停,就比我强,明白吗?”
崔敏有些羞意说:“我不如五哥,二伯之前还遗憾说你不肯读书,要不然比我们都强。”
崔邺玩笑说:“你别听他胡说。”
等出了郊外,崔晚问:“又去谢姐姐那里吗?”
崔邺笑问:“你认识路啊?”
崔晚说:“我来过几次了,当然认识。”
崔邺笑着和崔敏说:“在这里住几日,散散心,读书不是一日之功。也不是空中阁楼,多看多听,就能明白了。”
崔敏听话的点头,时不时的朝窗外看。
第62章 六十二 孩子王
谢奚种的辣椒已经有一尺高了, 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很壮观,谢奚两手都是泥, 怜爱的蹲在菜畦边看着, 崔邺领着崔晚站在边上。
崔晚惊奇的看着绿油油的菜地, 欢喜的问谢奚:“冬日真的能种菜?”
谢奚看了眼菜畦边木牌上的记录, 边笑说:“当然可以。”
崔邺问:“你种这么多,真能吃得完?”
谢奚看了眼小方畦里稻米的生长情况, 笑说:“我吃不完, 难道不能卖了吗?阿武可比我精心多了,多余的芝麻、水果, 他可一点都没浪费。”
说到一半, 突然想起来问:“忘了问你,阿圆家里是什么态度?”
崔邺:“阿武怕是留不住了, 年后让他去河西道吧。”
谢奚听的有些伤感,遗憾的说:“我再找不到这么勤快的弟弟了,一让我管这些琐事, 我就头疼。再说了, 他才十六, 高中生就要出去混社会。真舍不得。”
崔邺失笑的说:“有我给你做总管,你有什么可愁的?”
谢奚手里摩挲着一株刚结穗的稻, 挑眉问:“你当真给我做总管?我可开不起工资,你可考虑清楚了,我这里不准离职,必须干到退休。”
崔晚有些话听不明白,问谢奚:“姐姐,今天能吃蛋糕吗?”
谢奚笑着问:“想吃什么蛋糕?”
崔晚说不上来, 来了几次,谢奚都很忙,会做很多小零食和好吃的,但是再没做过蛋糕。
崔邺开玩笑说:“只要给蛋糕吃,别说退休,终老都可以。”
谢奚被崔邺逗得心情好了,起身说:“今天给你们烤蛋糕,让你五哥打发蛋清。”
崔邺无奈的笑问:“为什么是我?”
谢奚起身看了眼棚里的蔬菜,说:“做哥哥的人,就要有做哥哥的样子,是不是?”
崔晚听的开心的出去通知崔敏了。
崔邺伸手捏她耳朵,问:“你坑我的时候,就这么顺手?”
谢奚不以为然的说:“男朋友不就是用来坑的吗?要不然要你有何用?”
崔邺笑着,问:“想好其他的种什么了吗?”
另外的两个暖棚已经快竣工了,谢奚这几天一直在整理土地,施肥、翻地,为开春的第一茬菜做准备。
谢奚简单和他解释:“其实没那么多精力,我只能在秋收的麦种上继续试验,在抗风倒抗病的基础上,筛选之后进一步杂交高产植株,其实正规的实验不是这样的。但是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和能力,只能在试验田里慢慢的试。至于稻种,我能比麦种快一点,稻种的杂交难度是在地域和气候,在不适合种稻的地方种植,会影响最后的收成。”
崔邺鼓励她:“这批稻种一成熟,就送往河西道,在那边先试种一次。之后在慢慢看。”
谢奚也说:“鲁伯给我管着后勤,种植的情况我都能第一时间掌握,只要不出大事,三五年之内,我的粮种大概就能推广了。这样算起来,也是件青史留名的事情。”
崔邺肯定的说:“自然是,我生来就是满身铜臭的生意人,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做的是研究,是值得后人记得的。”
谢奚古怪的看他,盯了片刻,掰着他的脖子,凑上去就亲了下,说:“铜臭味,尝起来还蛮不错的。”
逗得崔邺大笑。
崔敏初来不习惯,感觉这个庄上的人都怪怪的,主不主,仆不仆。人人散漫,说话随意。
他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感觉格格不入,谢昭写完作业,出来见他一个人端坐,奇怪的问:“六哥坐在这里干什么?”
崔敏是知道他的,因为他而在长安城疯传的檄文,世家子弟人人知道。
谢昭见他不说话,心里嘀咕,五哥的弟弟,有点奇怪啊。
好客的他没想明白,但是依旧好客的招揽崔敏:“六哥喜欢钓鱼吗?”
崔敏觉得出去转一圈总比在这里要舒坦,就点点头答应了,谢昭麻利的收拾起鱼具,背着背篓,冲那只懒洋洋的猫说:“狸奴,今日不准欺负我的阿莺,知道吗?我这就去给你钓鱼。”
崔敏只觉得他不正常。
谢昭才不在乎,领着崔敏顺着河渠,到了池边,他在池边的冰面上敲开的口子还在,麻利的摆好鱼竿,坐在岸边等着,崔敏好奇的问:“钓鱼为何不握杆等着?”
谢昭解释:“池里都是我阿姐养的鱼,鱼钩放下去,它自然会上钩。我为何要干等着?”
崔敏觉得有意思,站在一边看着,谢昭用树枝在地上写字,谢奚给他布置的作业有些难,他不会做,但是又不好意思说不会,已经连着三天了,布置的作业他都没完成。再不会真的太有些说不过去了,等崔敏喊他:“快快!鱼上钩了!”
他菜慢吞吞放下树枝,不慌不忙的过去提起鱼竿,六七寸长的鱼,他一点都不稀罕了,扔进桶里,继续放下去,崔敏觉得有趣接过鱼竿替他看着,他也不在意,继续拿起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崔敏好奇问:“你写什么呢?”
“一个辩题。有点没想明白。”
崔敏好笑的问:“什么辩题值得你这样绞尽脑汁?”
谢昭认真的说:“以死殉道者和以不死殉道者,哪一个更值得尊敬。”
崔敏听的惊讶的看着他,连鱼上钩都没察觉,谢昭提醒他:“鱼上钩了,你先提起来。”
崔敏这才回神,哦了声,手忙脚乱的提起鱼竿,手掌长的小鱼活奔乱跳的扭着,谢昭伸手抓过鱼钩将鱼放在桶里,挂上鱼饵又放进水里。
崔敏迟疑的问:“谁给你布置的作业?”
“我阿姐。”
崔敏问:“她怎会给你布置这样的作业?”
谢昭被晒的皮肤不如之前白皙,但是早慧的小孩,有种天然的可爱。
“我的功课一直都是她在教,只有每月逢五的日子,我会回私塾和夫子听课。”,他说得理所当然。
崔敏觉得匪夷所思,问:“她为何会布置这样的课业?”
谢昭觉得他说话也太费劲了些,奇怪的说:“一直都这样啊,只是这几次课业有些难,我连着几天都没有完成。”
崔敏追问:“都布置了些什么?”
“‘书院同窗分朋引类,排挤寒门学子,寒门学子该不该反抗?’、‘列举寒门学子若在处处刁难的书院里潜心学问该怎么做?’……”
崔敏听的,仿佛单纯的心思受到了抨击,不可思议的问:“她师从何处?”
谢奚给谢昭布置的作业其实没这么难,介于他年纪还小,谢奚会要求他要有一个想法,不需要多成熟,只是让他学会思考。仅仅如此,因为不能放他一个人在书院里寄宿读书,谢奚每月逢五的日子,就会送他去上课,后来夫子说他其实挺聪明的,所以她才敢这么任性。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做家长。对这里没有完善的教育体系,她真是深感心累。
但是崔敏把这回事想复杂了,等到两个人回去的路上崔敏还在追问谢昭,谢奚给他还布置过什么难题……
等回去时就看到谢奚正在指挥崔邺生火:“火点旺一点,你吃过红柳烤肉吗?羊肉那样吃才过瘾,反正我的辣椒已经绿油油了,现在可以随意造作了……”
他整个人的价值观都有点混乱了,按照谢昭的课题,谢奚应该是是个严谨而智慧的人。
可是并不是。
她骂五哥,你可真是个吃干饭的人,生火都不会,杀鸡杀鱼也不会,我可真是心累……
五哥居然好好脾气的说:“慢慢学就会了,我以前真没干过这个……”
莫名其妙的其乐融融。
谢奚安排好烧烤局之后,自己去准备烤蛋糕。
吴媪后来烤面包烤多了,练就了一身打发蛋清的本领,谢奚在地库里取了颗西瓜,翻出来夏天做的桃子罐头。
鲁伯去隔壁村子买牛乳,牛乳珍贵只有产小牛的母牛才有。
烧烤摊则不然,万物皆可烤,从烤羊肉到烤猪排,最后烤韭菜……
谢奚取了一坛葡萄酒,每个人哦都喝了一点,阿月抿了口,羞涩的说:“原来酒也不全是又苦又辣的,还有这种甜甜的。”
谢奚笑说:“可以酿酒的多了,果酒都是这样甜甜的。”
谢昭只许喝一杯,他舍不得全喝,抱着杯子好奇的问谢奚:“阿姐,还有什么可以酿酒?”
“理论上,水果都可以。”
谢昭惊喜的问:“西瓜可以了?”
谢奚迟疑的说:“那个,不太好吧?等你长大了,我教你喝更好喝的酒,果酒就算了。”
谢昭也不失望,高兴的点头。
崔晚跟在谢昭身后,红着脸问:“蛋糕快好了吗?”
谢奚笑眯眯的说:“还需要些时间,今天你们每人一个。”
轮到崔敏,他坐在崔邺身边,有些拘谨的问:“我想问,以死殉道者,和以不死殉道者,何解?”
谢奚意外的回头看谢昭,谢昭赶紧说:“阿姐,我今日的文章没写完,和昨天一样,还是不会,但是我认为以不死殉道者,更为值得尊敬。”
谢奚问:“为何?”
谢昭苦恼的想了片刻才说:“死者固然是值得尊敬,但是不死者会更难一些。”
他这么小的年纪思考这个其实有点为难人。
但是崔敏却听的脸色都变了。
崔邺看着他面色有变,也不出声,悠哉悠哉的烤羊肉,谢奚也不卖弄,笑说:“只是一个假如,没有对错,全凭一家之言。六郎觉得呢?”
崔敏没想到谢家姐弟这样无所谓。
谢奚见鲁伯回来,回厨房去准备蛋糕了。
崔邺和崔敏说:“这世上的道理,不全在书里,是在人身上,只要你认识够多的人,见识够多,你就能明白书里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