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调——顾青姿
时间:2021-04-09 09:56:54

  朱良的儿子叫朱孝, 那个小女儿叫朱阿玲。也算是得了父母喜爱有个正经的名字, 看着瘦瘦的一个小孩。
  鲁伯说他家里几个孩子都夭折了,只剩兄妹两个。所以兄妹两差那么多。朱孝二十二岁已经成亲, 但是没有孩子。
  春耕已经开始了,谢奚在两个暖棚里重的全是稻米。
  朱家来的那日,鲁伯已经嘱咐过了,谢奚在暖棚里干活,等早上出来朱家人已经来了,饿的都面黄肌瘦, 朱良见了她就要跪下,谢奚皱眉看着那个小女孩,瘦的人看着心惊,她朝小孩招手:“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缩在母亲怀里,朱良的妻子黑瘦黑瘦的有些紧张的看着她,脸上都是彷徨和怀疑。
  谢奚也不想吓着他们,起身说:“我先去吃点东西,你们也吃点吧。”
  吴媪正在做饭,见她进来忙说:“给你熬的粥好了,你先喝一点。”
  谢奚扭头指指外面的朱家人问吴媪:“我想留下他们,家里的事越来越多了。多个人也能帮你。”
  吴媪爽朗的笑说:“这点活儿我还是能干的。”
  谢奚:“那就留着吧。”
  说完冲外面的人说:“进来吧。”
  朱家人进来局促的走在一起,朱孝的老婆才二十岁,看得出来年轻,但是穷苦让人满面愁容。
  谢奚说:“搬了行李以后就住在后院,后院养着羊和鸡鸭鹅,有些吵,但是后院是独立的,要守仓库,吃饭都在一起。”
  朱家人懵懵懂懂的,只管点头。
  鲁伯领着人去安排住处。
  等谢奚喝碗粥,他们已经安顿妥当了。
  鲁伯笑说:“住了人到底是不一样,感觉有了人气。
  阿武走后,谢脁也一直不在家,这个家里平日里都静悄悄的,少了去年每日的热闹。
  除了崔邺来这里住,其他时候这里就是一个乡下的田庄,和城里的日子天差地别。
  等朱家人过来,吴媪的菜正出国,谢奚给她烧火,等出家人进来,她招呼先洗手吃饭,其他的等吃完饭再收拾。
  朱良局促的不敢上桌,领着一家站在门口不肯坐。
  鲁伯将他一把拉着坐在桌上,吩咐:“雀奴没那么多规矩,吃饱最重要。”
  一家人被拉着坐下,吴媪做的五花肉炖菜,烤的胡饼也多。
  她和吴媪鲁伯吃的少,朱家人一扫而空。
  谢奚笑着招呼:“晚上做丰盛一点,算是给你们贺新居。明日开始就要干活了。”
  朱良的老婆姓刘,局促道:“娘子对我们已经是再造的恩情了……”
  吴媪笑说:“家里都是这样吃的,不是特意给你们准备,娘子在吃食上精细一些。你们呢只管住着,开春的活儿有的是,不用争这个。”
  谢奚并不会那么会招待人,也不太那么会说场面话:“我之前房间里那些颜色鲜艳的衣服都给阿玲改了做衣服吧,我用不着那些。”
  吴媪笑说:“你看哪家的小娘子像你似的,整日的像个郎君。”
  谢奚反驳:“我的年纪不是小孩子了,自然要稳重些。”
  朱家人来了三天,家里果真轻松了,吴媪又开始烤面包,有时间了还给她烤了一些肉干。
  刘媪人很老实,黑黑瘦瘦的人,提着一桶水健步如飞,阿玲才七岁,都已经会劈柴了,朱良父子跟着鲁伯去田里。
  大清早起来,阿玲跟着谢奚去田里,她认识很多种野菜,雨后草色连天,阿玲拎着筐拔了一筐,和她说:“这个很好吃的。”
  谢奚其实认识,笑说:“那好吧,中午回去让吴媪给你做好吃的。”
  阿玲身体才刚好,瘦的让人看着心疼,谢奚捕了条鱼提着,回去让刘媪处理了,她自己用鲫鱼在小炉上的砂锅里炖了鱼塘,这小孩明显的营养不良。朱孝的妻子姓王,人生的高大,但是极老实,吴媪做饭的时候她从不进厨房,院子里劈柴扫院子,打理鸡舍羊圈,什么活儿都干。
  谢奚心疼她劳苦,劝说:“羊圈鸡舍等他们回来打扫其他的就别了。”
  王氏老实,还是绝不进厨房,站在厨房门口说:“我去扫院子。”
  谢奚无奈:“院子干净着呢,你进厨房歇歇。”
  她一整日都不休息,不是洗床单被罩,就是劈柴打扫。
  等崔邺再回来,院子里已经焕然一新,崔邺失笑的说:“自阿武走后,院子再没这么干净过。”
  谢奚白了他一眼,“还说呢,你怎么就不知道打扫?”
  崔邺掏了信,说:“阿骨勒又来信了,今年春耕,你的稻种就能在河西道上播种,想不想去看?”
  谢奚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他,问:“你认真的?”
  崔邺:“七月之后不就可以了?”
  谢奚:“怎么也要八月之后了吧。信拿来!”
  阿武写的信很长,写的也很家常,这个家里的人被她带的说话都絮絮叨叨的了,阿武每一个人都问到了,他自己的事情也说的很详细,现在还是跟着阿骨勒,阿骨勒对他很照顾,前段时间跟着阿骨勒去了趟贺赖部,见识了一马平川也见识西北广袤。
  男孩子果然不一样,给他一匹马,他就能走天涯。
  谢奚欣慰的说:“阿武变成了男子汉,居然嘱咐我说,粮种重要,让我休息着些。太过招摇会出事。”
  崔邺颇有些吃味道:“你的弟弟缘倒是很不错。”
  谢奚笑着说:“那是自然了,我天生是做姐姐的料。”
  崔邺故作遗憾的说:“哦,那真遗憾,我比你大这么多。”
  开完玩笑,谢奚问:“河套平原地域广袤,只是四面地质土壤有些复杂,你们开荒了哪里?”
  崔邺却说:“等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谢奚傲娇的说:“我自己的地都没搞明白,哪有功夫陪你看这些。”
  晚饭的时候,一桌人又满了,朱良一家已经有点适应了谢奚的规矩,一张桌上吃饭,虽然没那么大方,倒是自在了一些。
  阿玲喝着鱼汤,嘟囔:“这个汤真好喝。”
  让刘媪敲了下脑袋,吓得她立刻缩起了脖子。
  谢奚皱眉看了眼刘媪,哄她:“鱼汤是咱两的,他们不爱喝。”
  说完和刘媪说:“这个家里,吃饭做重要,永远不要因为吃东西训斥小孩,明白吗?我既然养着你们,就会让你们吃好。你们首先吃饱,再想干活儿的事。明白吗?”
  刘媪低着头呐呐的应声。
  崔邺打圆场说:“您们的谢庄主心善,见不得小孩遭罪。”
  鲁伯招呼说:“只管吃。阿武一年多壮实了不少。”
  谢奚喝着汤和崔邺说:“夏稻种了后,可以让鲁伯看着,我帮你去河西道看护你的粮食。”
  崔邺笑笑说:“也不一定是我的粮食。”
  谢奚心里舍不得这片田庄,但是还是建议他:“粮仓这些时日鲁伯清理出来了。”
  崔邺点头说:“我知道了。”
  转眼清明,谢奚的西瓜已经两寸高,鲁伯有了经验,领着朱家负责,和两个管事将庄里的田打理的井井有条。因为朱家一家人从之前瘦的嶙峋,两个月不过都看着面貌都变了,惹得隔壁村庄的人都暗中打听要来谢奚这里做奴,惹得谢奚哭笑不得。
  秦西客栈的李瑞年纪大了,李掌柜声明要招上门女婿,年后听说阿武去了河西道,遗憾了很久,李瑞清明的时候来家里了一趟,谢奚在细雨蒙蒙的天气去田里走了一趟回来见李瑞坐在廊檐下看着雨发呆,谢奚笑问:“你这是怎么了?”
  李瑞一身玄色胡服,见了她忙说:“快进去换身衣服。”
  她跟着谢奚进屋,看着屋子里的书架和笔墨,遗憾的说:“姐姐为亲事发愁过吗?”
  谢奚脱了外衣,披了件长衫,问:“你的亲事定了?”
  李瑞点点头,有些茫然的说:“我好羡慕姐姐,什么事都心里有数。”
  崔邺听的哭笑不得,说:“我倒也不是什么事都心里有数。”
  李瑞:“姐姐和陆家的亲事退亲后,长安城里的小娘子们不知偷笑的有多少,还是姐姐退的亲。偏偏陆三郎放话不着急娶亲,先为功名。”
  谢奚还不知道这回事。
  “他和陈家的亲事没成?”
  李瑞比她的消息不知道灵通多少倍,和她开始疯狂的输入长安城里的八卦。
  “陆家之前听说和陈家很湿亲近,不知怎的,后来陆三郎校考拔了头筹后,陆家放话说在了空寺给他求了一签姻缘,说他功名在前,姻缘在后,姻缘随他自己心意。”
  谢奚好奇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半个月前。”
  谢奚琢磨着问:“那陈家呢?”
  李瑞幸灾乐祸的说:“陈家就不张罗嫁女儿的事了。可让长安城里的小娘子们笑话了一阵子。”
  谢奚听着八卦,笑说:“是个好主意,功名在身,何怕没了亲事。”
  李瑞问:“姐姐真的不遗憾吗?陆三郎可是校考第一名,将来定是要飞黄腾达的。”
  谢奚顺着她说:“对啊,他就要飞黄腾达了,怎么办,已经退了。”
  李瑞听不出她又丝毫的遗憾。
 
 
第88章 八十八   春雨
  谢奚说的听起来就不像是遗憾, 还带着一些顽皮,像个小孩似的。
  笑问:“李掌柜属意谁家的郎君?”
  李瑞仰头看了她一眼,有些丧气的说:“不过是长安城里一个寻常书生, 人我还见过, 人生的很一般, 性格也一般, 什么都一般。”
  谢奚问:“你不喜欢?”
  李瑞:“我喜欢不喜欢有什么用,我和姐姐不一样, 我可不敢去退亲。”
  谢奚探头看了眼窗外的雨, 淡淡说:“你若是不想成亲,那你就要拿出本事, 让你阿爷看到你不输郎君的本事, 能撑得起家业。才能让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
  李瑞怔怔的看着她,继而眼睛里慢慢的有了光, 笑起来,迟疑的说:“我好像明白姐姐的意思了。”
  谢奚笑说:“你要自己想明白。”
  李瑞猛地起身说:“果真是姐姐说的这样,我懂了。”
  这时候崔邺正收伞推门进来说:“春雨果然不一样。”
  进门看见房间里的李瑞, 他惊愕了片刻, 才无奈的笑说:“过几天给你寻一架屏风, 这样真不行。”
  说着又扭头出去了。
  谢奚听的笑起来,但是什么都没说。
  李瑞被崔邺惊到了, 惊讶的看着出门去的崔邺,扭头问谢奚:“姐姐原来有……”
  谢奚赶紧笑说:“我没说我不想嫁人,我只是不想嫁陆家。”
  李瑞的心情可真是上下颠簸。大起大落的晃荡,最后也不得不中肯的说:“这位,生的也是俊秀不凡。”
  谢奚问:“和陆三郎比呢?”
  李瑞原本是陆三郎的忠实拥护者,但是崔邺有春秋皆宜的成熟气度, 满身是千帆皆过的从容,是青春期的陆益之不能比的。
  李瑞原本以为谢奚就是不想成亲,一腔知己之心被崔邺的出现破的七零八落。
  哀怨的看着谢奚,惹的谢奚笑个不停。
  李瑞恨恨的抱怨说:“姐姐是故意的?怎么能这样?”
  谢奚:“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李瑞惆怅的起身,叹气说:“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学做生意了,姐姐也没错,自己也能做郎君能做的,让人不敢轻看了,我阿爷才能信我。”
  崔邺见李瑞人走了,又进来,谢奚点了灯,在灯下看书,扭头问:“怎么又进来了?”
  崔邺比划说:“或是在这里加一个书架。
  谢奚拒绝:“我不要,这房间不大,摆不了那么多的东西。”
  崔邺迂回说:”过几日后院就动工,盖一排二层小楼。”
  谢奚好奇问:“你拿什么盖?木头?”
  崔邺炯炯有神的看着她问:“你能造出来混凝土?”
  谢奚迟疑的问:“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不是,就是你若是记得,和我说说,我多试几次,总能盖出来让你满意的小楼。”
  谢奚曾经在村里住的就是这种平房,对小楼并不执着。
  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崔邺:“今年不是要多种芸薹吗?到时候就在那边开一个榨油坊。今年的地多,随你想种什么。”
  她一想也是,和他规划:“冬麦和糜谷两茬。我要是育种,就少种些糜谷。冬麦之后抢种一茬秋麦。剩下的就是稻,稻的话,今年种在靠河的地方。”
  崔邺安慰她:“你这农场的产能已经起来了。”
  谢奚舒了口气:“还要谢谢崔老板的投资。”
  崔邺也不在意她的打趣,说:“我去给你炖一个汤。”
  谢奚故意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崔邺诚恳说:“我只会这一个汤,以后我慢慢学。”
  谢奚叹气:“你还是抓紧时间赚钱,请个厨娘比你可靠。”
  崔邺回头波澜不兴的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等着。”
  午后雨还是没停,蒙蒙细雨,农户们穿着蓑衣在田里种豆,谢奚跟着进厨房见他做鱼羊鲜,好奇问:“你什么时候学的?”
  崔邺头也不抬说:“做菜味道不如你,但是总归是会一些。”
  谢奚坐在餐桌旁,陪着他,闲聊问:“凉州的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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