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调——顾青姿
时间:2021-04-09 09:56:54

  谢奚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崔邺失笑:“快睡吧,都快后半夜了。”
  第二日一早谢奚天不亮就起来了,鲁伯要领着佣户撒药,她要去隔壁村里去看庄稼,她走的时候崔邺还没醒。
  她也没吵他,见他睡得沉,大概也是累着了。
  等崔邺醒来,天已经亮了,谢奚也不在身边了,他起来出门迎面遇上对面房间出来的陆益之。
  两人大眼瞪小眼,陆益之盯着他,见他从谢奚房间里出来,有些惊讶,惊讶之后是愤怒,他一身睡衣衣衫不整,一看就是晚上住在雀奴房间里。
  崔邺挠挠头,问:“贤弟,什么时候来的?”
  陆益之压着火气,冷冷的看着他:“崔兄堂堂男儿,做事当光明磊落。”
  崔邺:“这话怎么说。”
  陆益之见他这样浑不在意,越发不齿,盯着他道:“崔兄若是喜欢雀奴,自当明媒正娶,三媒六聘,让她风光体面,而不是这样欺她心软,欺她不慕名声。”
  崔邺听的笑起来,看着他并不说话。
  陆益之问吴媪:“雀奴呢?”
  吴媪笑说:“她去田里了。”
  陆益之回头看着崔邺,有些遗憾的说:“陆家配不上雀奴,我若是……雀奴定不会看上你这种浪荡之徒。崔五郎,我陆益之若有幸得偿所愿,雀奴必不会受你的蛊惑。”
  崔邺不在意的扭头回房间去了,笑说:“你随意。”
  谢奚中午都没回来,崔邺中午一直在她房间里,用她的鹅毛笔写信和核对账目。等下午谢奚回来他正在研究她的地图。
  谢奚中午在农家吃了午饭,给人看了□□病后,去山上看了几种野生的植物,发现了野生猕猴桃。
  她下午回来的时候就提着几棵弥胡桃幼苗,有几棵很大了,她扛的有些吃力。
  吴媪给她接下后,叹气:“还要找个青壮年,这样你太辛苦了。”
  陆益之本来准备当日要走,被崔邺气的生气的决定多住一日。
  谢奚回来见崔邺和陆益之都在,用眼神询问崔邺,你们没闹吧?
  她问完后,心里怪怪的,仿佛自己是个渣男,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她心虚什么……
  崔邺戏谑的看着她,要笑不笑的,看着她莫名的心虚。
  陆益之见她回来,浑身的土,问:“今日去哪里了?”
  谢奚好脾气的答:“给村子里的人看庄稼,春季有些干旱,麦苗有些病变。”
  陆益之见她答的认真也不好说什么,正说着,崔邺提着水壶边进房间,边催她:“进来洗洗吧。”
  谢奚和陆益之说:“我浑身土,先去洗洗。”
  陆益之点点头,等他进房间后又出来,路过窗口,见崔邺蹲在地上给谢奚洗脚……
  他有些晃神,觉得不可置信。
  谢奚洗了脸,崔邺见她累的一直捂着腰,催她:“坐下。”
  谢奚坦然受着,伸了脚,崔邺给她脱了鞋袜,脚放在水里,谢奚觉得痒,多了两次,被他攥着脚脖子动弹不得。
  崔邺问:“□□病控制住了吗?”
  谢奚有些忧愁的说:“我怕的不是□□病,去年冬天没下雪,春季雨少,这是大麻烦。”
  崔邺停下手里的动作,问:“南地还好,雨水相对充足,北地确实干旱,河间一带干旱更严重。”
  谢奚叹气问:‘当真是天不假年?”
  崔邺边洗脚边说:“哪那么多宿命论,不过是□□,你也知道咱们见过的□□比这里多多了。”
  两个人闲扯了很久,谢奚才说:“你没和他说什么吧?”
  崔邺装傻:“说什么?”
  谢奚:“别跟我装,我好歹是他定过亲的老婆,退了亲和你厮混,这对读书人来说可是侮辱,你别惹他。”
  崔邺凉凉的问:“对我就不是侮辱吗?说的好像我拐了他老婆,这明明是我的原装进口老婆。”
  谢奚听的好笑的伸手揪了下他的耳朵:“你别跟我贫,这不一样,他是个小孩,你多大了?你三十几了。”
  崔邺来劲说:“我三十几怎么了?我三十几也要娶老婆的,他十几岁的小屁孩就整天惦记着我老婆,我没削他就不错了。”
  谢奚听着好笑,问:“我是个东西吗?你们争来争去的。说的好像我多重要似的。”
  崔邺并不抬头,手里握着她的脚,慢条斯理的擦着,说:“你当然重要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及你重要。”
  谢奚乍一听没觉得怎么样,静了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低着头看着他的头顶,问:“明年咱们去河西道吧。”
  崔邺随口就说:“好。”,不问缘由。
  等晚饭的时候鲁伯回来,和谢奚说:“再几日,撒药的事就完成了。打井的事已经在安排了。”
  谢奚不在饭桌上讨论这个,和他说:“我挖回来的树仔细栽好,那可是好东西。”
  鲁伯笑说:“就在暖棚旁边。”
  陆益之尝了口菜,问她:“雀奴的田庄如今收益不错,为何还这样辛苦?”
  鲁伯和谢奚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谢奚说:“天下商贾,皆是富贵泼天,哪一个不是日日繁忙。都是这个道理。”
  陆益之听的不得其法,崔邺接着说:“庄园和商贾不同,商贾逐利,庄园在农在田。”
  谢奚自嘲的笑说:“我这里最值钱的就是种子。”
  崔邺顺手给她盛了汤,催说:“你该休息了。”
  谢奚顺着说:“这就休息,我这几天是真的累了。”
  鲁伯接着说:“我还是找几个人来,这样不行。”
  陆益之听着几个人聊天,严丝合缝,就像是一家人一样。他就是个外人,他们对他客气,也认真。
  雀奴对他始终都是客气,对崔邺是亲密,举手投足间都是亲昵。他嫉妒的发疯,但是无可奈何,与雀奴的亲事,他实在无能为力。
  他确信,这是他这一生最意难平的事了。他要记住这种无能为力,始终警告自己,不得松懈,再不允许自己再陷入这样的境地里。
  饭后陆家的人已经来找他了,陆益之没有带什么行李,来接他的是陆温身边的老仆,见了人规规矩矩的行礼,谢奚客气的招待了人,和他嘱咐:“该说的我也都说过了。若是有什么疑问,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必定知无不言。”
  陆益之看着她一脸倦色,但是神采奕奕。
  “我知道,下次再来叨扰。”
  等他上马车了,才回头和谢奚说:“给雀奴的谢礼留在房间了。”
 
 
第85章 八十五   陆益之
  谢奚送走他, 然后回房间看了眼,他的房间收拾的是个标准的读书人的房间,博古架上放的摆件, 看着书香满屋。
  书桌上放着一个匣子, 谢奚好奇的打开, 里面是一尊小小的玉雕, 汉白玉的仙山,底座镶金边, 有些像汉代的样式。
  谢奚托手里看着, 有些爱不释手,仙山有些像她很喜欢的鎏金鋈银铜竹节熏炉的顶上的造型。
  她心里夸陆益之上道, 送礼物这么投其所好。
  崔邺进来看她拿着礼物, 问:“他送的?”
  谢奚用手托高,给他看, 说:“我特别喜欢的一件文物。没想到我也能拥有文物。”
  崔邺有点忽略了她的爱好,忘记了她有个博物馆工作的父亲。
  问:“那你还喜欢什么?”
  谢奚笑说:“我喜欢的可太多了。”
  崔邺拿过去看了眼,赞道:“是块好玉。”
  谢奚反驳:“这不是玉的问题, 这是雕刻后的价值。这仙山和历史上的那件文物的造型几乎一样。”
  这崔邺确实不知道。
  谢奚突然问:“你说咱们会不会突然回去?”
  崔邺摸摸她的头, 没说话, 看着汉白玉雕的摆件,催她:“快回去休息吧。”
  谢奚撇撇嘴, 白他一眼,回房间了,他从善如流的跟着进来,谢奚瞪着眼睛问:“你进来干嘛?”
  崔邺一脸理所当然的说:“睡觉啊。”
  谢奚给他的厚脸皮跪了,不可思议的问:“你这是轻车熟路上瘾了?”
  崔邺侧身进去顺路上炕,拉了被子说:“哎呀, 我房间有点冷,感冒了就不好了。”
  谢奚问:“我是暖气吗?”
  崔邺:“你没听说过吗?每一个女生就是一个小火炉。”
  谢奚:“哦,你就图我暖和是吧?”
  崔邺:“来,睡觉,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陆益之进城后,在进府后直接被陆温叫进书房。
  陆温问:“可有准备了?”
  陆益之:“寒窗十载,学识已然是这样了。往后的路就由我自己走了。”
  陆温听着这话,淡淡的看着他,一时竟然不知该怎么说。
  陆益之笑说:“时候不早了,祖父早些休息。我明日去宫里点卯。之后要在宫里留一个月听陛下教导,之后才会上任。”
  陆温有些颓然:“去吧。”
  等陆益之出了门,顿了顿,但是什么都没说。
  祖父不想他外放去上任,他原本想让他留在长安做天子近臣。
  他不想再受这种命门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外放固然凶险,但是可以博一线生机,未必比在长安城里的强。
  回院子的路上,他遣退了人,自己提着灯笼慢慢往回走,进院门见屋子里的灯亮着,他推门进去,见柳氏在屋里等着他,他笑了声问:“母亲怎还不休息?”
  柳氏见他提着灯,更深露重的一人回来,皱眉问:“你身边的人呢?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提着灯?这帮人越来越没规矩了!”
  陆益之不在意的笑笑,熄了灯,放在门口的桌上,温和的问:“母亲觉得规矩是什么?”
  柳氏疾言厉色:“这帮奴人,伺候人就该有规矩。”
  陆益之淡淡说:“家里的规矩,不在规矩,在人。母亲总是不明白这个道理。马走日,象走田,这是规矩,但是苛求棋艺高强,就是为难人。”
  柳氏才不懂他云里雾里的规矩,叹气说:“我不是和你来讲规矩的。”
  陆益之问:“那母亲这么晚不睡,找我什么事?”
  柳氏急切:“你的亲事可怎么办,这眼看着翻了年你就十八了。这回你又在校考上得了头名,亲事该早订下为好。”
  陆益之不动声色的问:“那依母亲的意思是?”
  柳氏得了他的话头,赶紧说:“该和陈家早些把亲事定下,陈家的小娘子年岁正好,才名远播,和你正好相配,鸾凤和鸣。”
  陆益之认真的看着她,柳氏被他沉寂的目光看的发怵,问:“为何这样看着我。”
  陆益之平静的说:“母亲,这话是最后一次。再也不许提了。我们陆家和陈家永远不可能结亲。你记住,陆家危如累卵,已经在刀尖上了,万不可走错。我若是想走出一条大道,亲事就不能有一点闪失,第一就是不能碰陈家。母亲明白吗?”
  柳氏被他吓到了,怔怔的看着他。
  陆益之继续给她下猛药:“母亲劝着谢祖母,祖父已经告诫过她了,她仍然不肯回头。母亲若是为我好,我的亲事就不要张罗。我为陛下办事,将来才是我的路,至于亲事,万不可沾染  朝中权贵。”
  柳氏吓得一身冷汗,陆益之从来都是温和听话的孩子,从来没有这样冷冷的,警告的和她说过话。
  这是她最骄傲的儿子,也是陆家最骄傲的孩子。
  她呐呐的应声:“我记下了,我回劝你祖母的……”
  陆益之这才微微的露出笑意,给她倒了杯茶,说:“我明日进宫听差,要在宫里住一段时日,之后会去上任。母亲以后不可这样操劳。”
  柳氏一听他即将远行,心里舍不得,念叨:“你就要上任了,这么突然。那你的亲事,可怎么办?”
  陆益之安慰她:“改日,母亲去隔壁住持那里给我求一道平安符,姻缘之事,自有天定。母亲不必强求。”
  柳氏听着他软中带硬的吩咐了一番,才附和:“对,改日去给你求平安符。行李也该早做准备。”
  陆益之笑着默许。
  等送走柳氏,他一个人坐在房间,心里有些微微的后悔,母亲和祖母是后宅妇人,见识有限,他要是早些提点,雀奴也不会这样讨厌她们,她们也不会这样轻视谢家。
  他一个人枯坐了半夜,天微微亮才睡下。
  第二日一早他梳洗妥当,准备进宫,在宫门口遇见了崔家的六郎,崔敏被点进崇文馆,他是个性格固执的读书人,见了谁行的礼都是一样的。在他眼里没有高低之分。
  陆益之和他笑笑,崔敏佩服他的学识,客气说:“陆三哥在农科上的学问,我自叹不如。”
  陆益之谦虚:“也是求学问人学来的。不算是自己的本事。”
  崔敏笑说:“我知道一位阿姐,她在农科上颇有建树。”
  陆益之知道他说的定是谢奚,没有接话。
  宫门一开,三十位学子入宫。
  在去往议政殿的路上,学子们遇上了进宫的车驾。陈于敏进宫陪姑姑,在路过队伍的时候,特意撩开帘子看了眼,她一眼就看到了陆益之,他一身天青色的圆领袍,在一众学子中脱颖而出。
  有学子微微抬头好奇看她,陆益之至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曾侧耳好奇。
  她有些好奇的放下帘子,等回头看过去,隐约见他好似还是低着头。
  梁城来成安城找崔邺,结果没找到人,袁掌柜领着人来郊外找崔邺,崔邺正在给奚磨墨,他还没见识过谢奚绘制图纸,谢奚和他奔走了一早上,带着工具做了简单丈量,等回来两个人钻进房间里,中午都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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