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总以为我看不见——锦亦乐
时间:2021-04-12 09:33:02

  这着实有些反常。
  “主子……”月桃忽然停住了脚步,似是欲言又止。
  沈容倾下意识地抬眸望去,隐约在一片黑暗中看见了不一样的光。
  她隔着缎带,在黑暗中其实很难看清楚东西,但大致的方向她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那里是……魏霁的寝殿?
  很快,月桃便肯定了她的答案:“主子,王爷房间里的灯亮着。”
  沈容倾眉心轻蹙,她清楚得记得昨晚魏霁和她说今天一整日他都不会在府中的。他这是提早回来了……?
  或者说是根本没走?
  沈容倾忽然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多问那个小厮两句,他说王爷让他们不必值守,但这条吩咐究竟是魏霁何时说的。
  她心中有些犹豫,四周也不像是能有个人帮她通传。沈容倾攥了攥掩在衣袖里的细指,缓缓开口道:“等会儿再回屋,许是王爷回来了,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月桃胆子小,天一黑了处在这沉静的王府里就更加的紧张。虽然已经在这里住了不少时日了,但好歹平常院子里还有几个值守的下人,不会像今日这般,空荡荡的,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着。
  一时之间,从前听说的那些有关慎王府的可怕传闻又全部浮现在她脑子里了。
  月桃战战兢兢地望向沈容倾,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是、是!”
  两人往寝殿的方向走,离得越近她便越有种不安的预感。
  沈容倾走上石阶正欲叩门,身前蓦地传来吱呀一阵声响。
  有人从里面将大门推开了!
  她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
  从屋子里出来的人也是一愣,两人隔着那条蒙着眼睛的缎带相视一望。月桃借着廊间的宫灯率先看清楚了出来的人是谁。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江先生?”
  沈容倾这会子也意识到开门的人是谁了,她站在月桃前面,屋子里的光线充足,使她已经可以大致看清楚身前人的轮廓。
  只是令她在意的并不是出来的人是谁,而是伴随着开门的那一刹那,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药草随之涌现了出来。
  这味道微乎其微,但对于嗅觉灵敏的沈容倾来说,实在太过明显了。
  就在她开口准备询问的时候,身后的月桃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血……是血!”
  沈容倾本能地回眸望去:“什么?”正常来说,月桃应该闻不到的。
  月桃本就害怕,此时已经煞白了一张小脸,哆哆嗦嗦地快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血……衣服上……都是血。”
  她抬手指向江镜逸手里拿着的一件本该为牙白色的外衫。上面血迹斑驳,有暗色的也有鲜红的,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显得异常渗人。
  沈容倾顿时找到了血腥味的来源。
  月桃惊慌地拉住了自家主子的手,有那么一瞬间她率先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在来慎王府之前所听到的那些传闻……
  有人说慎王其实是会吃人的妖魔鬼怪化成了人身,每每到了月圆夜便要生吞活剥几个,好维持人形。
  从前便有人直言他亲眼见过好好的人进了慎王府的大门便在没出来,月圆夜的第二天一早便有沾满鲜血的寝衣被下人从后院扔掉了。
  月桃惊恐地望着身后映照过来的明亮的月光。
  今日便是十五!
  她们这是……这是撞见……
  “姑娘先别进去。”江镜逸抬手拦了一下要往里走的沈容倾,眸光望见自己手里攥着的沾了血的衣裳,无奈叹了口气,又将手放了下来。
  他重复道:“先别进去。”
  沈容倾仿佛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王爷就在里面对不对?他根本没出府,一整日都待在这里。”
  话到了最后已经变成了几乎肯定的语气。沈容倾回想起昨晚便觉着他脸色不好,那时的她还未多想,只听他谈话如常,便以为是被灯光晃得,她一时看错了。
  其实他从那一刻早就对自己的身体有所察觉了,所以他才会哄了她走,说什么中秋,都是支走她的借口。
  沈容倾不顾江镜逸的阻拦,一只手握住门边又往前走了一步。
  江镜逸似是有些犹豫,只攥了攥手中的血衣:“姑娘还是等……”
  沈容倾直接踏了进去。浓郁的药味里混杂着鲜血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外的月桃双腿僵硬得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沈容倾轻轻拉开了长发后的缎带。屋子里静默无声,不同于外间的灯火,卧室中一片黯淡。
  长期被遮住的杏眸,无需多久便适应了黑暗。
  清清冷冷的月光从云窗外渗透进来,皎洁得没有什么温度,映在暗纹繁杂的西域地毯上,成了卧室里唯一的光源。
  沈容倾终是在房间的尽头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魏霁一只手轻搭在膝盖上,微微仰头倚靠着身后的书案。月光映出了他白皙的脖颈和微微滚动的喉结,一双深邃狭长的凤眸此时正轻阖着,闭目似是在韬光养晦。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沉静。
  可沈容倾一眼便望见了他那仍然正往下淌着血的指尖。
  手臂上似是被什么划了一道,血沿着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滴一滴地无声落在深暗色的地毯上。
  那人仿佛对此毫无所觉,就这么任由其淌着。
  黑暗之中,他蓦地睁开了双眼。
  沈容倾听见他轻啧了一声,声音低醇悦耳:“不是叫你别回来吗?”
 
 
第71章 生气了!
  一缕清冷的月光无声地照在暗纹繁杂的地毯上, 他整个人大部分隐匿在阴影里,隔着半个屋子的距离,沈容倾看清了他幽暗的眸光。
  魏霁移开了视线, 淡淡开口道:“回去,这里现在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似是牵动了哪里, 眉心无意识地微微蹙了蹙。
  沈容倾望着他, 朱唇轻抿。他的状态看起来实在是太差了, 薄唇失去了血色显得冷硬而不通情理,宽大的袖口被由上至下撕裂开了一道口子, 沾着血迹, 黏在伤口上。
  地毯被染上了褐色, 侧面的云窗半阖着,夜晚的冷风簌簌地从窗外灌进来,吹得人格外清醒。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表象,沈容倾留意到从她进门那人便根本没有移动过分毫,她隐隐觉得魏霁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可是他只字不提,沉稳地开口险些又将她蒙蔽。
  沈容倾深吸了口气,缓缓走了过去。
  魏霁没动, 凤眸微抬, 深黑色的眸光重新打量在她身上。
  沈容倾低下|身半跪在他身边,开口声音极轻:“我将我的事都说给殿下听了, 如今还换不来殿下一次的信任么?”
  为什么要让她走呢?从始至终瞒着她,没有一丝一毫打算要告诉她的想法。
  沈容倾垂下了眸光,伸出手想去触碰他那沾了血的衣袖。然而纤细的指尖连衣袖的边缘都没碰到,便被对方想也不想地避开了。
  想要向前的动作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半晌,她轻轻将手收了回来。
  沈容倾起身, 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魏霁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想起她方才似是黯淡下来的杏眸,薄唇微微动了动。
  他终是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地放任她离开。就在他以为对方会直接拉开门乖乖走掉的时候,沈容倾忽然在紧靠着墙面的柜子前停了下来。
  她打开了柜门,寻找里面的绷带和止血药。
  “江先生,这些是可以用的对吧?”
  江镜逸站在门口,头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别样的气势。
  他微微一愣,本能地开口:“可以……”
  沈容倾拿着东西,转身往回走。
  屋子里的清水是现成的,沈容倾往那边看了看,干净的帕子也都齐全。
  江镜逸一直望着她,见她似是从桌子上拿了个什么,而后重新跪坐到魏霁什么。他还未来及反应,便紧跟着听见了“咔嚓”两声。
  魏霁被划开的那部分衣袖,这么彻底被剪了下来。
  “……”好凶。
  江镜逸打心眼里发出了一声感慨。从前他印象中的沈容倾总是很好说话,做什么都温温柔柔的,还很听魏霁的,如今这气势算是完全把他曾经的印象给颠覆了。
  真是谁的媳妇儿随谁,刚才过来拿绷带的那一瞬间,眼神简直和某些时候的魏霁如出一辙。而且就好像要将他也连坐了似的?
  江镜逸深表无辜。这事儿他可连个合谋都算不上。他识趣地将门一关,反正该做地他都做了,剩下的让他们夫妻俩自己折腾去吧。
  屋里的两个人丝毫没觉出门外发生的变化。
  魏霁下意识地要将胳膊往里收。
  沈容倾将剪刀放在身侧的地毯上,头也未抬,就跟能看见似的,忽然开口道:“殿下最好不要乱动。”
  往常的魏霁是肯定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得手,但今日他似乎真的没力气和她折腾。
  他往后靠了靠,喉结上下滚动:“别闹了,你听话些。”
  一直低头忙活的沈容倾,蓦地抬起了杏眸。
  她轻轻唤了他一声:“殿下。”
  魏霁不知道她这个时候唤他是要做什么。
  沈容倾望着他的眼睛,极为认真地开口:“殿下,我很生气。”
  “……”
  “所以暂时不想听殿下说话。”
  “……”魏霁觉得她现在有点过于无法无天了。
  沈容倾气归气,眼眶还是有些发酸。无法被一个人信任的感觉很糟,尤其这个人对她来说还有那么点儿重要。
  今日若不是她提早回来了,恐怕事情便会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了。
  他说了明早会派人去接她,也就是说,魏霁是确定,等到了那时,他就能伪装得一切如常了吧?
  她强压下自己的这一阵情绪,重新集中注意力在魏霁胳膊的伤口上。
  魏霁望着她的眼睛,深黑色的凤眸里不易觉察地闪过了某种情绪。
  他终是无奈动了动唇:“你先将桌子上那小瓶子里的药吃了。”
  沈容倾没动,愣愣地望着他。
  魏霁发觉自己今日真的是格外的有耐心。
  他用眸光示意了一下东西所在的方向:“不是不让你碰,我这血里有毒。”
  他声音低沉:“先将解药吃了。”
  今日是他体内毒性发作之时,就连流出来的血液里也会含着微量的毒|素,不过这点毒|素分量微乎其微,对正常的人来说也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但他还是本能地不太想让沈容倾沾染。
  江镜逸现阶段研制出来的药虽解不了他体内的毒,但是解血液里这一点残缺的毒还是足够的。
  血迹干了毒才会挥发掉。江镜逸在拿他的衣裳出去前,也都是提前服过药的。
  沈容倾微微一怔。
  所以他刚才不让她碰,不是在躲……
  而是……在保护她?
  沈容倾蓦地绯红了侧脸。
  魏霁瞧着她不说话了,狭长的凤眸微挑,他声音低醇透着几分轻松:“怎么?气消了?”
  沈容倾被他这么一说,耳朵也跟着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魏霁抬起那只没受伤的胳膊,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捏了捏她红透了的耳尖。
  他轻轻笑了笑:“至于么?”
  沈容倾的耳朵极为敏|感,她没想到魏霁会伸手,身体本能地一僵。无意的一个举动却不小心牵扯魏霁一下。
  “嘶。”他眉心轻蹙忍过了这阵疼痛。
  沈容倾立刻抬眸:“殿下……”
  魏霁望了她一眼,眼尾微挑似乎不是很满意她借此躲出去的距离。
  “过来。”他沉声开口。
  沈容倾朱唇轻抿,却有些理亏地不得不往他身边又挪了挪。
  这一动,就又回到了他胳膊能触碰到的范围。
  魏霁故意让她看着,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靠近她的耳朵。
  沈容倾觉得这个过程简直是在处刑,她肩膀下意识地缩了缩。
  然而魏霁的手并没有重新覆在她耳尖上,冰凉而略带薄茧的长指停顿了一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侧。
  “吃药去。”
  沈容倾回过神,忙起身去寻书案上的药瓶。
  魏霁收了视线,凤眸微垂,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刚刚捏过她脸的手指。
  有点软。
  ……
  也有点暖。
 
 
第72章 “嗯,我在听着。”……
  沈容倾从桌上的小瓷瓶里取了一粒药丸。那药丸看起来有正常的珍珠那么大, 黑漆漆的也闻不出什么味道。
  她毫无防备地将药含了进去,药入口中,瞬间苦得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
  沈容倾忙拿起桌边的温水, 抿了好几口,这才将小药丸服用了下去, 可充斥在味蕾间的感觉迟迟挥散不掉, 她不由得又喝了半杯水。
  魏霁看着她那好看的细眉紧蹙成一团的样子, 不由得低低笑了笑,漆黑深邃的凤眸里难得的染上了些温度, 这种感觉有点类似苦中作乐, 好像连同体内肆虐的毒性都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多大的人了, 吃个药还怕苦?”他勾了勾唇,声音低醇悦耳。
  沈容倾显然不接受魏霁的评价,也不知她是为了谁才吃这个药的。
  她赌气道:“殿下是没吃过,不知道这个药有多苦。”
  这简直是将一辈子要喝的苦汤药都浓缩在一起吃掉了,江先生究竟都往里面放了些什么, 能让它苦成这样。
  魏霁偏过头望着她,狭长的眼尾微挑似是透着一丝轻笑,幽幽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没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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