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做好了长期跟房家对峙的打算,哪里晓得只短短一日,高高在上的房家顷刻间便瓦解湮灭了。
回去的时候,仍旧觉得好不真实,直呼道:“可怕,太可怕了!”
房素屏的兄长早就熬不住送回来了,如今马车里就他夫妻两个,听得夫君的话,伸手过去握着他有些冰凉凉的手,“夫君怕个什么,你又不曾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那般,到底是自作孽被天收。”她原本还有些情的,可是这段时间早就被父亲的冷漠磨得没了。
所以房素屏此刻也不难受,反而难过自己的生母,只怕到死都不知道是被妹妹害的。而自己还认贼做母这么多年。
沈昼言哪里能不怕,房家太可怕了,人可怕,倒得也快得可怕。听着房素屏的话,问着她:“我除了贪花好色些,没得什么大罪过吧?”那些女人不叫她们有孕,床笫间欢好时,自己也是用了羊肠,应该没事吧只是随即又抖了一下,“当初我一时糊涂,只顾着哄阿瞳,还不晓得她是如何打发后院里的那帮人呢!”
房素屏也怕遭报应,尤其是怕报应在自己儿女身上,当下便道:“既然案子明日就了结,咱们快些回河州去,寻一寻她们都在何处。”即便不接回府来,也要给找个好归处。
沈昼言恨不得现在就启程回河州,但想到那大舅兄,“大哥怎么办?”
“自然是带着一起去,他如今这般模样,丢在京里无亲无故,哪个来照顾?”
沈昼言想着也只能如此,当下同意了,算是积德,何况也是自家人。
今日听了房家一天的八卦,耳边全是老百姓们说什么报应的话,他现在后怕得很。
而且他也亲眼见着房家如何覆灭的,想着后续一切都因自己听了女儿的话,像是孟茯建议的那般,引到舆论先攻击房家,才引得了房家其他的案子。
于是只同房素屏说道:“这个弟妹好了不得,我若真顾及读书人的情面,端着不在衙门口里诉冤情,不提何家,只怕你的这些个妹夫弟妹们,也不会想着怀疑到他们身上,反而要跟着房家齐心协力来对付咱们夫妻两个。”
“可不是嘛,好在她是咱们自己人,虽晓得这些个手段,但自己行事却是端正的。”房素屏只庆幸孟茯是夫家这头的弟媳妇,倘若是房家那边的,只怕现在遭罪的便是他夫妻二人了。
沈昼言这会儿后怕过了,开始兴奋起来,“回去我立马去信一封,给他们说一说今日的精彩绝伦处。对了,我还听黄师爷说,弟妹与这李大人家是有些渊源的,只是不晓得是个什么渊源,但李大人好像也是沅州人。”
房素屏听了这话,只道:“往昔那些个纨绔们的案子,他都怕得不得了,一拖再拖,如今却这么快地开了堂,只怕还是因弟妹的缘故了。”想来黄师爷今日那话,也不是白跟夫君说的吧?
于是建议着:“左右明日案子才能结,是启程不得了,咱们不如去拜访一回,反正他也是两袖清风的寒门出生,还怕别人指三说四么?”
沈昼言自是同意了。
又说还没等到第二天结案,各家但凡是与房相有关的东西,都连夜烧了个一干二净,他进献到宫里的宝贝,也是一样不留,全部销毁。
便是早上听到案子风声时,张罗着要替房相揽下这桩案子,好叫他欠自己一个滔天人情的四皇子,如今也顾不得责怪那李大人滔天大胆,动了房相。
只忙着与房相来往的东西全都偷偷毁掉,甚至还担心那书信上下了毒,反正满城都因房相家的那些个稀奇恶心的毒物闹得人心惶惶。
四皇子也担心那自己中毒,连夜找了相熟的太医来给自己诊治。
不但如此,还连夜着急幕僚们给自己出主意。
毕竟他这些年来,和房相走得近了。
他可不想遭房相那般的下场。
而房相折了,柯家这头最是高兴,这样与房相一党的四皇子就是一身骚,如今顾暇不及旁的,就只剩下一个大皇子了,他又要顾着那贤德仁厚的脸面。
那自己这女婿李琮岂不是要得救了?
远在南海郡的孟茯等人,是房相死了七八天后,才得了信。
见信中沈昼言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情景,便是萱儿也忍不住朝孟茯看过去,“阿娘不过随口一句,哪里晓得真如那瞎猫碰着死耗子,房家竟然还真将这恶心东西用在别处了。”
沈清儿则崇拜地看朝孟茯,“小婶,您实话说,您是不是神机妙算知天机?不然怎么事情这样巧合呢?”
孟茯还真就跟萱儿说的那样,她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不过归根究底都是房家自己本身的问题?至于断天机,她更没那本事,无奈道:“我若真有那本事,这一次海贼来时,我岂会不知?”
就算知道这个世界的一些事情,那也是关于柳婉儿和男主角爱得死去活来的碎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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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而此刻叫孟茯想起的柳婉儿,快要登上去往那京城的马车,而且还改了名叫作虞婉儿。
已经十三岁的她,作为全文女主角,美貌自然是没得差的,小小年纪已是有些倾城容貌,虽是稚气未脱,可那一双比后生妇人们还要精明伶俐的眼睛,似能一眼把人心看到底一般。
阿瞳记得头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虞员外家小姐身旁的丫鬟,因当时见她生得好看,身上有一股别人没有的强势,方给记住了。
隐隐晓得,这个丫鬟不是个简单的。
果不其然,去年腊月中旬,便听闻她家小姐跟着一个穷书生私奔了,而且闹得满城皆知,虞员外和夫人气得吐了两升血,都卧在床上张罗不得半分事情,家里乱了阵脚,是她这个小丫鬟雇人去找她家小姐,还把合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照顾这虞家夫妻俩人床榻前,端水伺候药石,好不心细尽力。
后虞小姐终究是没寻得个踪迹,还使得虞家夫妻在这河州一代丢了大脸面,也亏得是那南海郡被海贼围攻一事,方把这等笑话压了下去。
但在虞家,始终都忘不得这件事情,那虞小姐在京城里也有又一桩好姻缘,偏她自己不成器,好好的凤凰非得要跳下梧桐树,与那杉树底下的野乌鸦没名没分跑了。
虞家夫妻为此伤心又伤身,后见着柳婉儿,又或者该称她叫胡梨花,处处打理得一丝不苟,还是那识文断字的,样貌气质也不差半分,索性就死了心不再寻那亲生的闺女,反认了胡梨花做义女,自此改名叫做虞婉儿。
“你既已要去了京城,还管我的闲事作甚?”阿瞳不解,也觉得她不会那么纯粹好意地帮自己的忙。
自打沈昼言带着房氏去京城以后,就没了半点音讯,整个人就跟死了一般。
可是阿瞳并不在意,她对沈昼言又没有那等夫妻之情,说实话她只是需要沈昼言妻子这个位置罢了,如此好让沈夜澜以后见了自己,叫自己一声二嫂膈应他一回。
所以沈昼言来不来信,都没得关系。
但这两日从京城那头传来的消息,让阿瞳忽然有些心慌起来,自以为被自己掌玩与手间的沈昼言,好像有些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竟然为了房氏和沈珏那病秧子,去状告房家,而且还真叫他赢了,房家为此家破人亡,顷刻间是冰消瓦解。
她到底是个懂得诗文的女子,对于朝廷政事也略知一二,自也晓得这房相与四皇子关系之密切。
沈昼言这是将四皇子给得罪了,就是为了这房氏。
按理,沈昼言的性子会去做这等出格事情,但并不是因为房氏,而是为自己做才对。
所以阿瞳的心里才有些不安。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想你明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可硬是叫那么一个乡下寡妇截胡了去,你要说这心里甘心,情愿嫁给沈二公子做妾,我是不信的。”柳婉儿发愁得很,做什么事情但凡与沈夜澜和孟茯扯上关系,她就不能如愿。
如此心里自是不能平,因此便是不能将他们这讨人厌的夫妻如何,她也不想叫他们好过。
本来南海郡被海贼围攻的时候,她最是欢喜的,高高兴兴等着这夫妻俩被海贼抓了糟蹋了都好,可等来等去,竟然叫他们侥幸躲过了这一劫。
柳婉儿心里哪里能服气?凭何他们有那样的好运气?所以但凡有一丝机会,能给他们夫妻俩制造些麻烦,她也不会放过的。
所以就顺理成章找到了阿瞳。
是啊,阿瞳也不知道,明明自己读书读得那样好,琴棋书画样样都精通,与三公子处处是志同道合的,可凭什么,叫一个会种地的孟茯抢了自己的幸福?
她劝说过自己放弃,可午夜梦回时,她就放不下了,心里百般难受。
眼下叫柳婉儿这般直接了当说出来,心里更是堵得慌,“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怎么样?我与他们又不认识,我还不是为了你担心?再怎么说,我们也算得上是志同道合的手帕交了,我与你说,你这样坐以待毙是不行的,你信不信那沈昼言回来,只怕再不能像是从前一样待你了,我若是你,我这会儿就不碍他夫妻二人的眼睛,我就去南海郡。”
“去南海郡作甚?”阿瞳蹙着眉头,她当然想去,去了南海郡不管怎样,总归是能见到沈夜澜的。只是她不敢,留下来嫁给沈昼言,已经让夫人老爷不悦了,若是自己再去南海郡,只怕是……
所以她也不等柳婉儿将那剩余的话说我,就摇着头拒绝,“我便在这里。”沈昼言若真不再对自己言听计从,那她有的是别的法子,娶了自己当初答应的种种条件若是不能兑现,她虽不会像是那些个女人一般像是泼妇大哭大闹,但也不会叫他们夫妻合心合意过日子。
柳婉儿见她态度坚决,只觉得好没意思,当下便起身告辞,“既如此,那你就等着往后的苦日子吧。”她本来还想利用这阿瞳到孟茯沈夜澜夫妻间搅一搅的。
可现在见着阿瞳没那胆量,也就没了耐性,起身就要走了。
反正她要去京城了,虽然和梦里遇到小侯爷的方式不一样,但现在也不错。
因为虞小姐的订亲对象,便是小侯爷的庶兄。
而现在虞小姐跟着那穷书生私奔了,自己将她取而代之。
但柳婉儿当然不可能代替虞小姐嫁了小侯爷的庶兄,她要嫁的,便是小侯爷。
梦里的前缘,终于可以再续了。
她的厄运,应该都退去了吧
阿瞳看着柳婉儿离去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想,若是虞小姐不做那等傻事,丢尽了虞家的脸面,那柳婉儿便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罢了。
所以她如今不忍有些怀疑起来,那虞小姐怎好端端的,怎就跟着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书生私奔了,而放在京里镇北侯府的公子不嫁。
京城里镇北侯府公子,即便是个庶出公子,可门第摆在那里,以着虞家一个商贾的身份,嫁了那秦泊已经算是十分高攀的了。
不愿意嫁给他,而跟着一个穷书生跑了的虞小姐,如今一副狼狈不已的模样,鼻青脸肿就罢了,浑身血肉模糊,头发脏乱臭烘烘的,一身衣裳破破烂烂,甚至还沾了不少枯草,正光着脚从一处小巷子里跑出来。
她的身后跟着四五个壮汉,见她朝着巷子口跑去,都急了,大喊:“快抓住这贱人,别叫她去街上!”
去了街上,街上本就人来人往的,她那副模样少不得要引人注意,何况她也没哑,若是真喊起来,少不得引来巡街的捕快们。
战事虽已经平息,但沈夜澜为了以防万一,担心那些海盗起了报复之心,化整为零,以别的身份混到这城里来行一些为非作歹的事情,所以加强了防卫。
虞小姐见着街口就在前面,长久以来的变·态殴打和食物短缺,叫她两眼昏花,看什么都不真切了,但依稀看得见那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只要跑到街上,她就得救了。
脑子里就只有这么一个信念,也不管脚下踩着的是什么,如今的自己衣不蔽体,又是否合适出现在街上。
她管不得,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以及身后那些人的追骂声。
终于,巷子口越来越近了,咫尺在眼前。
而她身后,那几个追来的壮汉,离她也不过半丈之距了。她慌慌张张的,一颗激动又害怕的心,似乎要从胸前里跳出来一般,用尽了平生力量,终于冲出了巷子。
离开阴暗巷子的那一刻,她只觉得满身都洒满了久违的骄阳,好不轻松自在。
也不敢回头看那些个即将抓住她手脚的壮汉,连滚带爬地扑在一个水果摊位前,撞得满地的椰子到处滚,那摊主立即皱起眉头,“哪里来的疯子,快给我走开。”喊完又觉得不对劲,这南海郡又不是一两年前,现在家家户户虽不说大富大贵,即便是这战事过后,仍旧是能吃饱穿暖的。
怎么还会有她这种连衣裳都没有一件好的人?
而且这身上的伤,好生恐怖!
他心里犯着嘀咕,正要赶人,自认倒霉地捡起满地的椰子,却被地上的虞小姐一把抱住大腿,“大哥救命,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
就这时,那几个壮汉已上来了,各一人挟住她的胳膊,不拿她作人看待,好似拖着一只牲口般,就要往巷子里去,一面朝着摊主扔了几个钱,“这就是疯子,打扰了。”
摊主拿了银子,见着满目恐惧,朝自己求救的疯女人,一下拿不定主意到底她到底是不是疯子了?只是见着几个壮汉都是那凶神恶煞非善类的面相,巷子尽头那里又是一出花馆子的后门。
想到此处,到底是起了善心,灵机一动,上去拦住几个壮汉,“这疯子打翻了我的水果摊子,耽误我小半天的生意呢,这几个钱怎么够?”
几个壮汉听得这话,只觉得他这是敲竹杠。他们本就是做这营生的,当然不怕摊主黑吃喝,恶狠狠地正要开口,手下被拖拽在地上的虞小姐又挣扎起来,大喊着,“救命啊!大家给我报官,我是好人家的姑娘!救……”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恶汉狠狠甩了一个巴掌,顿时打得头两眼冒着金星,头晕目眩,但却仍旧挣扎着,破烂裙摆下露出来的双腿不停瞪着,青紫血肉交替的腿上,不少旧疤已经磨掉,血淋淋的地方又沾了不少尘土,看着都叫人替她疼得厉害。
她虽被打了,但到底这一声喊来了不少路过的老百姓围观。
几个壮汉着急起来,其中一个又不甘不愿地摸了几个钱出来,甩给摊主,不耐烦道:“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