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安家大格格吗?我们可是够有缘分的,我未来的大嫂也是大格格呢,啧啧啧……这人与人之间,差着命呢。”慎嫔慢条斯理走近,嘲讽道。
静嘉扭过身屈膝行礼,面上仍然平静得很:“奴才请慎小主安。”
“可不敢当大格格这一礼,好歹您也差点儿成为我大嫂,只可惜啊……”慎嫔轻哼道,随即眼珠子一转,拍了拍手中帕子,“要我说,你和大哥也不是没有缘分,反正安国公府就是个笑话,若是你舍不得大哥,纳喇家倒也不是不能给个姨娘的名分。”
“慎嫔这话不如去万岁爷面前说道说道,也好叫人知道,原来纳喇家竟然对安塔拉氏这般瞧不上眼!”突然有个吊儿郎当的声音毫不客气道。
慎嫔微怒着转头后面上一僵,来人正是马佳鄂鲁,因着德妃她心里怒气更甚,可她很清楚马佳鄂鲁是马佳氏上下的心尖肉,可没有德妃那么好欺负。
“哼,我倒是没瞧出来,大格格本事不小,勾搭着我大哥,还不忘吊着马佳氏的小公爷,真是好本事。”慎嫔冷着脸说完,赶忙扶着芷元就走,不给鄂鲁回怼她的机会。
“真以为得万岁爷青眼就成人上人了,什么玩意儿!”鄂鲁还是有些不忿道,随即瞪静嘉,“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我帮你说话还有错了?像我这么好的郎君哪里去找,你这眼神太差劲了,不选我,非选纳喇淮骏,也不瞧瞧纳喇府都是些什么货色!”
静嘉无奈,这话鄂鲁说得,是因为马佳府硬气,纳喇府得罪不起。
可安国公府比纳喇府还不如呢,叫慎嫔说几句她并不放在心上,图一时痛快跟慎嫔那个小心眼的对上,还不知要在太后身边待多久,只能擎等着让人穿小鞋。
“现在好了,万岁爷给子恒赐婚,他不娶你我娶你啊!”鄂鲁也不需要静嘉说什么,径自念叨,“本来我都跟玛玛说好了,谁知你那个后母不做人事儿,死活不肯交换庚帖,我玛玛自园子里听戏回去,非说你也是个妖精样子,担心我被美色所惑,我本还奇着呢,可别说,你确实好看了不少……”
见鄂鲁盯着她看,眸中清晰映出她的脸颊,静嘉心头突然咯噔了一下,紧了紧手中帕子,不敢让他继续说下去。
她笑着打断鄂鲁的话:“你若是娶我,你府里的美妾可怎么办?”
鄂鲁愣了下,随即脸色有些发红地低下头,然后又飞快瞧静嘉一眼,有点不自然地轻咳几声:“那个……我说过我不会宠妾灭妻的,我现在觉得……你比她好看,自然你说了算,别发卖了她就成。”
静嘉:“……”面对鄂鲁如此诚实的看脸说话,她突然被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看来马佳老夫人没白担心。
第24章 咬牙切齿
鄂鲁说完话,仿佛觉得自己有点见色起意的意思,赶紧往回找补:“其实我跟玉如只是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了她在我身边,她也真没什么坏心思,不然玛玛绝容不下她。”
静嘉虽因着纳喇淮骏还有些难受,可还是止不住动了心肠,她能看出鄂鲁说的是实话,有马佳老夫人坐镇,若真是个不本分的,只怕活不到现在。
即便那玉如是个内里多狡的,静嘉自嘲地想,还有比她心眼儿更多的吗?
她略勾起个温婉的笑,状似开玩笑般道:“若是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我倒是也不介意做个大度的主母。”
鄂鲁闻言眼神噌就亮起来。
“我早就听说马佳府重规矩,老夫人更是女德典范,若小公爷真心,不若请马佳老夫人点头,静嘉心中钦佩老夫人,自愿意多跟老夫人学着些。”不等鄂鲁说话,静嘉先一步轻声道。
她已经瞧见若柳远远走过来,今日纳喇淮骏的赐婚,还有太后说不准何时就没了耐性的算计,都让她不敢继续再等下去。
鄂鲁高兴极了:“大格格等着,我这就……”
“给大格格请安,刚刚老祖宗跟主儿问起大格格,主儿吩咐奴婢过来看看。”若柳走近后,屈膝行礼,打断了鄂鲁的保证。
守着若柳在,鄂鲁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点点头扭身就走,趁着这会子佳节的喜庆,若是他能求得玛玛同意,今日大殿内说不准就是好事成双!
静嘉等鄂鲁离开后,才对着若柳笑道:“我只是多吃了几杯酒出来散散风,偏吹了点子冷风,头越发有些昏沉,可不敢就到老祖宗跟前儿,怕坏了老祖宗兴致。”
若柳闻言也不强求,笑得恭谨极了:“若大格格不舒服,可以去旁边休息会子,等着放烟花时再出来就好。听说那烟花是英吉利送来的好东西,只在避暑行宫放过一次,好看的紧,大格格可不能错过。”
静嘉思忖,这会儿进殿,不管是在太后身边伺候,还是在墨勒氏旁边坐着,都容易被算计。
若去天地一家春旁边的后正房休息会儿,只要她将门窗闭紧,太后指着她进后宫,也不会叫人来害她,该是更稳妥些。
这份心思也不过是转瞬之间,她面上笑意不变:“好,那我过会子再回来,劳你跟容主儿说一声。”
“奴婢不敢当,那奴婢先行告退。”若柳又屈了屈膝。
若柳扭身往回走时,静嘉闻到了一股清浅的桂花香气,让小宫女搀着去后正房休息的她也没多想,大概是刚才伺候时,沾染上了点心的香气吧。
就在静嘉穿过中庭往右边去的时候,殿内德妃端着酒杯起身,要往正和帝身边去。
慎嫔本就一直盯着德妃,这会子瞧见乌希哈已经不在殿内,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她仔细瞧了眼,仪贵人也不在殿内了,这才满意端起酒杯,摇曳生姿紧几步上前,抢在德妃前头往正和帝身前站。
待站定后,她还得意瞧了德妃一眼,随后才软着嗓子请正和帝喝酒。
有心思关注这头的人都瞧见了德妃面上一闪而逝的尴尬,瞧她又慢慢坐回去后,马佳老夫人脸色比德妃还难看,大伙儿眼神官司不断,倒都不敢明目张胆说什么。
德妃对着马佳老夫人摇头,沉着脸慢慢喝酒,殊不知她心里笑得欢畅,慎嫔自认为聪明,也不过是个上赶着找算计的蠢货。
若是搁在往常,跟着出来伺候的书雪可得憋气坏咯,可这会子站在德妃身后,她鼓着腮帮子的气恼却是有些流于表面,只有些走神想着主儿前几日的安排。
事儿是书文去办的,凭着马佳府的势力,收买个把奴才,甚至在宫里和园子里安排钉子都不是难事儿,书文就是叫钉子买通了天地一家春伺候的宫女,叫她们提前在万岁爷会歇息的前正房香炉内放上了香。
书雪和书文这才知道了德妃的打算,虽同是马佳府出来的奴才,到底向着德妃,她们心里只有高兴的,怎么还能气得出来呢。
慎嫔这边在正和帝身边故意缠磨了会子,瞧着时候差不多,估计仪贵人应该引开人,将乌希哈送到她阿玛准备好侍卫的那间屋子了。
为保万无一失,省得德妃再有什么诡计,还是叫万岁爷提前回去歇着才更稳妥。
慎嫔故意歪了歪身子,酒水不小心洒到了皇帝身上,她故作惊慌蹲下身:“万岁爷恕罪,嫔妾不是故意的。”
只玩味看着慎嫔跟猴儿一样招摇的正和帝,不动声色扫了眼远处的纳喇辉图,略勾起唇垂眸掩下凉意:“无妨,朕先回去歇着,你们继续喝酒。”
众人见他起身,赶紧恭敬送正和帝出门。
“万岁爷,您可要回后殿?”孙起行小心翼翼问道,“奴才瞧着德主儿和慎小主该是不对付,指不定算计着什么呢。”
“不必,去旁边歇会儿就是,左不过是算计朕罢了。”皇帝嘲讽地笑了笑,“马佳府惦记着叫后宫再出个马佳氏的阿哥,可有不短时日了。”
发现今日跟随马佳老夫人来的那个姑娘不见,正和帝心里就清楚德妃大概的算计,早年间太后还是妃嫔时,他见识了太多这样的例子。
至于慎嫔怎么知道的,他并不在意,既然慎嫔想拦着,他也乐得顺水推舟,马佳氏这两年心愈发大了,他不准备惯着。
孙起行心下一惊:“可要奴才派人查查那位马佳四格格的去处?”
想着算计万岁爷,还不如光明正大求恩典呢,后宫女子把手段使到万岁爷身上,那真真是上香拜错了菩萨,白费功夫。
“随他们去吧,朕打进了园子,还没听过戏不是?”皇帝慵懒道,迈步朝着前正房方向去。
既然她们乐意唱,正和帝就乐意听,正好该敲打的,该给甜枣儿的,过了今儿个一个都甭耽误。
到了他往常小憩的正房,进门前,皇帝突然想起出了奉三无私殿就再没回来的静嘉,忍不住挑起眉来。
“去查查安家大格格哪儿去了,九洲清晏里可由不得那些个蠢的冲着西北风淌猴儿尿。”
“嗻!”孙起行应声,冲林守成使个眼色让他赶紧去查。
跟着往里走的功夫,他心里还寻思呢,大格格今儿失意,还不许人家难受一会儿了?啧啧……万岁爷可是越来越刻薄了。
他刚寻思完,猛地叫正和帝一脚给从门口踹出去,孙起行好悬没哎哟出声儿,可给他吓完了,万岁爷莫不是能听见他心里话?还是他白日见鬼把话念叨出声儿了。
在孙起行三魂吓掉七魄前,里头正和帝咬牙切齿地吩咐:“叫林守成回来,让人守着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出!”
“嗻!”孙起行颤巍巍道,有些摸不准头脑,“万岁爷,大格格那头……不找了?”
正和帝冷着脸瞪视正满脸通红在明黄色床榻上蹭被子的人,捏了捏额角,只觉得脑仁儿都气得昏沉。
还找个屁,这都在他床上了。
第25章 彻底磨灭了皇帝最后一点……
恍惚中,静嘉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差点死在冷水中那一次,外祖铁青着脸不顾规矩,亲手将她从雕刻着鹤寿延年的水缸里抱出来时,似乎就是眼下光景。
无尽的灼热从心窝子窸窸窣窣朝着全身蔓延,她忍不住低吟出声,蹭在外祖石青色云锦外袍上,那点子温凉,成了她记忆中唯一而短暂的救赎。
可外祖身子不好,中风后只能在江南将养,她许久没收到南边来的信儿了……几乎燎人到全身皮子都发痛的灼热,让她又一次失去了思考的力气,只眷恋不舍地想着再多蹭会儿,体会一下那份温情。
随着灼热遍布全身,她越来越难受,又恍惚记起,她是在园子里啊!
是那个小宫女,将不知何时起腿软到走不动路的她扛进了这间屋子,她朦胧间似乎看到了明黄,这才是她一直坚持不肯失去全部意识的缘由,她不能过将自己的孩子抱给别人养的日子,不能……
越来越热,她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蹭得地方也失去了温凉,漫无边际的烧灼感,让她忘记了到底不能什么。
正和帝捏着隐痛的额角,随手打落杏色床帐子,半点没了前面想看戏的心情,语气恶劣:“孙起行!”
孙起行正捂着腚寻思万岁爷为何突然刮旋风[1]呢,闻言赶紧麻溜滚进门:“奴才在。”
“去查!到底谁给她下了药,还有德妃和慎嫔到底都做了什么,我给你一个时辰!”皇帝冷着脸吩咐。
听着静嘉软绵绵还略带沙哑的低吟,他感觉自己胸腔也有些发热,“叫林守成叫太医过来,别让人看见!”
孙起行本来还想问她是谁,一听见床帐子后头的动静,心下就打了个哆嗦。
哎哟喂,这不是安家大格格吗?怪道万岁爷不叫找了,谁这么大胆啊,敢将人直愣愣往万岁爷床上送,这真真是活得(干)不(得)耐(漂)烦(亮)了。
“还不滚!”皇帝随手抓起个茶盏扔出去,吓得孙起行赶忙应声。
“嗻!奴才这就去!”
忙不迭出来门儿,孙起行对赶回来的林守成招招手:“过来,赶紧的,去将程太医叫过来,鸟悄的,别叫人瞧见。”
林守成不敢多问,没瞧见师父腚上脚印子还没擦干净么,想也知道是出事儿了,他麻溜儿听吩咐就是。
低低应声儿后,林守成扭身就想跑。
“回来!”孙起行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脑子一抽,压低嗓音喊。
“师父?”林守成眼神疑惑。
孙起行突然想起干爹跟他说过的事儿来,作为万岁爷跟前头号狗腿子,他自认比别人了解正和帝些。
虽说看不分明万岁爷对大格格到底什么心思,可他以半个男人的身份发誓,这感兴趣那不就是上心吗?
不管安家大格格怎么想,他是万岁爷的奴才,自然得替万岁爷把人给留住咯,眼下这不正是好时候?
他眼珠子转了转,凑近林守成,几乎将声儿压成气音:“你跑着出去,出了九洲清晏你就慢、慢来,找到程太医,也慢、慢儿回来,别叫人察觉,懂了吗?”
林守成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话里意思他是懂的,反正听师父的准没错。
“您瞧好儿吧。”说完林守成抡腿儿就颠,半点看不出跨出九洲清晏后,腿立马就跟快折了似的劲儿。
前正房本来就是正和帝小憩的地儿,没什么人过来,孙起行将寥寥几个奴才撵走,将探查的事儿交代给隐卫,自个儿站门口守门儿。
正和帝坐在床边不远处的凳子上,已紧皱起眉来,不只流着泪声儿跟猫一样无力的静嘉不对劲,他也觉得脑子犯晕,身上一阵阵地拱火。
本来他以为是叫静嘉给勾出来的火,可随着脑子越来越不清明,眼神止不住往正猫叫的人儿身上寻摸,他就知道自个儿也中了算计。
许是慎嫔敬的酒,又许是兵部尚书马佳佛尔衮敬的酒,或者是不经意间闻到的杂乱香气,甚至此刻屋内淡淡的龙涎香味儿,都有可能是他中招的缘由。
皇帝眼神复杂,努力不去看静嘉胡乱抓自己的手,他知道一旦两人接触,很有可能就控制不住了,他实在不想将这丫头拖进前朝后宫的战场里来。
他没多等,稍感觉自己身上热得不对劲,他立时起身将正燃烧的香炉给打翻,想吩咐孙起行准备凉水。
只这时静嘉已经让无处不在的滚烫折磨到开始解衣服,可能人在生死关头都能迸发出叫人惊奇的力气,亦或是静嘉从小就有比别人更强的求生欲,觉得自己难受得快死掉,她竟一把撕开了坎肩,连内袍盘扣都崩掉了两颗,露出玛瑙色的肚兜边角,叫皇帝顿住了叫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