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春意浓——枸杞黑乌龙
时间:2021-04-15 09:38:24

  忍不住轻轻在那滑腻的香腮上摩挲,见她睡着后乖巧到惹人心软的模样,皇帝眸中忍不住染上些怜惜。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对静嘉是个什么心思,头回听安宝赫说起,聪慧如他就知道安宝赫在算计,毕竟温宪公主救他一命的事儿,在老人那里并不是秘密。
  可安宝赫是真拿命拼他一个善意,安国公府腌臜,安宝赫培养起来却也是个不错的左膀右臂,极擅长御下和平衡的正和帝,自然不吝啬这点子皇恩。
  等静嘉进宫后,他时不时也关注着些,毕竟她跟温宪公主当年的境遇确实很相似。
  接触多了,知道这个小东西谨慎仔细,却也非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甚至为了摆脱安国公府,她还敢广撒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私心和算计,这倒是叫皇帝感兴趣了许多。
  本质上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不介意静嘉算计别人,左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只可惜她还太稚嫩,空有聪明却不知该怎么用。
  皇帝忍不住想,若是姐姐还在,当年也如静嘉这般聪明,去找皇阿玛搬救兵……是不是姐姐也还能活着?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是见不得静嘉犯蠢,一次次故作不耐烦地提点。
  可惜……她还是太蠢了点,皇帝僵了僵,也不对,他也被算计了,这也不叫蠢,大概是造化弄人吧,非叫她掺和进紫禁城这摊子浑水里来。
  如今木已成舟,皇帝压下心底莫名隐秘生出的一点子欢喜,替静嘉擦了擦额角的汗,深邃的眸中闪过遗憾,怜惜,更多是对后面安排的算计。
  因着脑海中思绪过于纷杂,让他没第一时间注意到,静嘉浓密的睫毛剧烈地眨了眨。
  静嘉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跟被拆过一样酸痛,尤其是腿心……火辣辣地叫人紧咬住唇才能忍住不皱眉。
  回想起过来时突然失去理智叫人扛进门的事儿,还有恍惚间一直在晃个不停的明黄,静嘉脸色愈发苍白,心里的绝望一阵阵翻涌。
  她特别想哭,她以为自己跳出了火坑,却又跌进了更大的火坑,她跟火坑也太有缘分了。
  曾经对于夫君,对于孩子所有的念想,都如水面上金碧辉煌的宫殿倒影,上位者轻轻一个石子儿砸下来,不管是霞光万丈还是波光粼粼的的殿宇巍峨,都彻底破碎成深不见底的幽色。
  皇帝感觉揽在怀里的身影在轻轻哆嗦,便知道静嘉醒过来了,扫过被褥未曾盖严的星点春光,他强自摁下还想着挞伐的冲动。
  “朕说你蠢你总不服气,丁点不把自己那点子聪明用到正地儿去。”皇帝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可万变不离其宗的是他带着凉意的刻薄。
  静嘉仍陷在被绝望淹没的情绪里,鼻尖发酸,不理会皇上说了什么。
  什么主子,什么奴才,通通都见鬼去,她恍惚间想着,若成了容妃的爪牙,即便不生孩子,说不准安宝赫都要被当成把柄来拿捏她,她真是没有活下去的念想了。
  “要知道,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那已经不能称之为蠢了。”皇帝见她脸色灰败,心里有些不舒服,说话更不客气,“若安宝赫知道你就这么没了,你觉得送你入宫的他后半辈子还能好?”
  静嘉心窝子抖了一下,张口是比皇上还要更沙哑的声儿:“奴才不会……”
  她话没说完,皇帝突然听到外头孙起行请安的动静,他眉心狠狠皱起来,立马冷下脸对着静嘉低喝:“穿上衣裳,滚下去跪着!”
  静嘉吓了一跳,随即见皇上盯着外头,这才慢半拍反应过来听见了什么,咬着牙强忍疼痛和眼前阵阵发黑勉强将旗装穿好,噗通跪在床榻下头。
  “万岁爷,老祖宗来瞧您了。”孙起行在外头低声叫道。
  皇帝深吸了口气,声音冷得如寒冬腊月般:“请老祖宗进来!”
  孙起行打开门,躬着身子垂首将人迎进门,叫人看不见的地方却是忍不住皱起眉。
  查探的隐卫回来了,万岁爷在里头忙活,他也没办法禀报,只查出来慎嫔动了手,人却是找不见了,德妃更是一点都没沾边的样子。
  可既然万岁爷笃定,那德妃定不清白,这到底是算计安家大格格还是马佳四格格呢?若真冲着大格格,事儿怕是不好善了。
  进门后,大家也不敢看背对众人跪在地上的身影,除了太后外都赶紧蹲身给皇帝请安。
  “朕不安!都算计到朕身上来了,一个个当朕不知道你们那点子心思,朕能安得了吗?”皇帝冷声道。
  见皇上发怒,除了太后外,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马佳老夫人死死盯住那瘦削的背影,脑海一片空白,都忘了乌希哈今儿个穿得什么,只记得是月白色的坎肩,瞧见那熟悉的颜色,她身子止不住开始摇晃。
  上面龙颜大怒,底下众人心下各有思量,只有太后面上平静无波,甚至瞧见静嘉跪在那儿,眸底隐隐闪过笑意。
  随即她脸色沉了些:“皇帝中了算计?怎么回事儿?是静嘉做的?”
  太后此言一出,德妃和慎嫔都傻眼了一瞬,还是德妃更沉得住气,立刻与马佳老夫人对视一眼,眸中带着庆幸。
  实则德妃心里阴霾到想杀人,都是蠢货!送人竟然还能送错了,乌希哈还不知道在哪儿,倒是又进来个心计不浅的。
  且不说慎嫔算计深不深,她不如德妃能沉得住气,眼刀子已经锐利往静嘉身上扎,在宫里这么久竟然还能叫鹰啄了眼,她倒是给安静嘉做了嫁衣,这叫她又是嫉恨又是不甘心。
  皇帝听太后问完,面上闪过一抹厌烦:“她倒是被人算计至此,若早知道她是个蠢到家的,朕就不该叫皇额娘召她入宫来,还不滚出去!”
  静嘉晃着身子泥首下去磕了个头,这才摇摇晃晃起身。
  太后面上闪过一丝不忍:“也是个可怜见的,快去扶着些。”
  莲心赶忙上前去扶静嘉往外走,孙起行想了想,为避免敬事房总管吊死在他眼前,他还是得问:“万岁爷……留不留?”
  皇帝勃然大怒,猛地抄起小几上的茶盏朝孙起行砸过去,碎片炸裂满地,皇帝声音也有如暴喝:“什么香的臭的都能留,要你何用!”
  孙起行苍白着脸跪下,连哭丧脸都不敢摆:“奴才死罪,求万岁爷恕罪,奴才再也不敢了。”
  “滚去给朕查!”皇帝猛地站起身,并不看太后,只冷冷盯着德妃和慎嫔,“看来是朕这两年太过仁慈,养大了你们的心思,叫你们忘了大清是谁家的,都给朕滚!”
  太后眼神闪了闪,心里沉甸甸的,虽然皇帝不是冲着她说,可未必没有敲打她的意思,只怕他心里怀疑这里面有自己的手笔。
  随即她又忍不住想笑,这是她教出来的孩子,从皇帝还小时,她就从没瞒着算计,就是为了叫他看清楚这后宫的水到底多深,好让他知道,想要坐上那个位子,少不得关尔佳氏的提携和自身的谨慎小心。
  可自打正和帝坐上皇位,两人之间就出现了一道天堑,天然站在两端遥遥相望,注定要为了子孙后代和家族争斗不休。
  “这件事儿哀家也有责任,左不过是后宫有那等子心思大的,这几年哀家不管事,纵得她们忘了哀家的手段。”太后依然沉着脸道,“都回去吧,明儿个请安再说。”
  德妃和慎嫔并着马佳老夫人赶忙出门儿,不冷不热的风儿吹过,三人都感觉后背汗津津的。
  皇上很少发这么大火儿,如今蓦地漏出几分戾气,叫她们更体会到什么叫天威难测。
  想起前头的算计,德妃和慎嫔心里都多了几分忐忑,只想着赶紧回去将该收拾的尾巴擦干净。
  几人沉默走出去几步,远远就看见乌希哈扶着个宫女过来。
  马佳老夫人紧着上前几步,带着点子怒气问她:“你去哪儿了?不是跟你说了宫里不许乱走?”
  乌希哈脸色有些发白,声音一如既往的娇软:“玛玛,我只是身体不舒服,在亭子里睡了一觉,是孙女的不是,您别生气了。”
  乌希哈扶着马佳老夫人往前去的时候,眼神复杂看了德妃和慎嫔一眼,才赶紧扭头回去低声哄老太太消气。
  德妃和慎嫔见状,眼神都有些波澜,尤其是德妃,她眼底止不住的阴霾,看来这个妹妹没她想的那么蠢,那先前……难不成是装出来的?
  再说回前正房这边,待得闲杂人等都离开后,太后才上前仔细打量了皇帝一番,话里带着浓浓的关心:“叫太医给你诊诊脉,可千万别坐下不好的根儿,后宫这些个妃嫔早该好好收拾收拾,德妃和容妃还是欠缺些。”
  皇帝脸色冷淡,只坐在软榻上让太医诊脉:“叫皇额娘担心了,朕没什么大事儿,别影响了皇额娘看烟火的心情。”
  太后嗔他:“哀家还能不知道什么更重要,看烟花什么时候看不成?龙体安康才是大事。”
  好在太医诊完脉,断定皇帝无碍,太后这才叫皇帝歇着,先回去奉三无私殿,到底不好叫所有宗亲和大臣都空等着。
  等关上门,正和帝才捏了捏额角一屁股坐回软榻,他从未在敦伦这件事儿上费过太多精力,近两个时辰下来,他也有些吃不消,看样子布库的功夫还是不能丢。
  他一个男人且如此,想起静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能做的他都做了,但凡她聪明些,就该知道如何才能活下去。
  等太后出去的时候,敬事房太监已经过来了,对静嘉道了声得罪,拿玉杵在她后股穴位处反复捣弄了会子,这才恭敬退下。
  静嘉面色白得似雪一般,见太后出来,挣扎着跪下去:“奴才蠢钝,辜负了老祖宗天恩,求老祖宗责罚!”
  太后叹口气,示意莲心扶她起来:“到底宫里鬼怪多作祟,殃及池鱼,也怪不到你身上,皇帝是个讨厌人算计的……过几日,等皇帝消了气,哀家替你讨个吉祥的封号。”
  静嘉泪珠子如雨般落下,她努力扯出个笑来,不想犯了忌讳:“老祖宗不必为奴才这个不争气的劳神,都是奴才不仔细,奴才万不敢再惹万岁爷气伤了龙体。”
  “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也别多寻思了,先回去歇着吧。”太后温和道,见静嘉踉跄着出门儿,眯了眯眼。
  等晚些时候回到长春仙馆,刘佳嬷嬷伺候着太后梳洗时轻声问:“主子,可要叫容主儿跟大格格送些药膏子?”
  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静嘉这是遭了大罪,头回侍寝又都失控,若是不涂药膏子,只怕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着什么急,这海东青关进笼子里,自然要饿一饿,也好叫她知道,进庙烧香,诚心才灵。”太后不紧不慢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才回道。
  刘佳嬷嬷恍然:“老奴懂了,老奴这就去安排。”
  丽景轩这头不管是小宫女还是小苏拉,都挤挤挨挨在一起闲磕牙,好几个面色都有些惊疑不定。
  这怎么出去一趟,突然就给万岁爷幸了呢?若是个得宠的还好说,万一惹了上头厌弃,他们会不会跟着吃挂落?
  好在再过半个月,进了九月主子们也就该回宫了,不然他们真担心叫后宫那些胭脂虎迁怒。
  寝殿内只有杜若沉默着替静嘉沐浴,见向来镇定自若的格格憔悴得没个人样子,她无声哭得气都快喘不过来。
  搁在平时,静嘉定会心疼她,怎么都要给哄笑了的,只今儿个她实在再没力气说话,连手指尖都透着乏,恨不能直接晕过去还要更痛快些。
  杜若半抱半扶着静嘉躺下,这才鼻子囔囔道:“奴婢去给您请太医。”
  “不必了。”静嘉费力摇摇头,略抬手指了指条山炕上的箱笼,“那里面还有几张银票,你拿去……给小鹿子,让他想办法……弄些药膏子来就是。”
  静嘉知道小鹿子是纳喇淮骏的人,她今日经历了期待破灭,又叫现实打压得几乎要断气,实在不该再联系纳喇淮骏。
  可她这会儿也确实没法子就这么撑下去,后面还有硬仗要打,她赌的是纳喇淮骏的愧疚和心软,他一定会想法子弄来药膏的。
  至于她已经成了皇帝的女人,还求助别的男人合不合适,静嘉艰难扯出一抹叫杜若鼻酸的冷笑。皇上说得对,活下去才更重要,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唯安宝赫,她绝不能再伤了他。
  杜若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难过,擦干眼泪拿着银票出去找小鹿子。
  小鹿子虽然为难,到底没拒绝,只是这一去就是好些时候,快到二更天,他才偷偷摸摸跑回来,递给杜若一个老农耕田图案的瓷瓶。
  “一日一次,说三日就能好。传话的管事说,叫大格格忍忍,近些时候只能有这一回了,不然要掉脑袋的。只要过了风头,小大人一定想法子帮大格格。”小鹿子压低嗓音道。
  杜若点点头表示知道,扭身进了寝殿,脱掉静嘉里衣的时候,又忍不住啪嗒啪嗒掉泪珠子,她尽量轻手轻脚给静嘉上了药,静嘉疼得皱眉,却也一直没醒过来。
  足足过了三日,静嘉才从那种快死过去的感觉中逃脱,待得能安稳坐在软塌上后,她第一句话就对杜若道:“过些日子我要进宫,你拿着身契,再拿些银子,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别跟我进去了。”
  杜若这几日眼眶子上的肿就没消下去过,闻言立马又红了,她噗通跪在静嘉身前,紧紧抓着静嘉的手:“奴婢不走,奴婢要伺候您一辈子,咱们说好的,你不能不要奴婢……”
  她哭得话都说不清楚,只反反复复一句:“您到哪儿奴婢就到哪儿,奴婢哪儿都不去。”
  静嘉见她哭得厉害,也没再说什么犯忌讳的话,只柔和又包容地笑替她擦眼泪:“傻姑娘,你看这园子里还有宫里处处都金碧辉煌,一点都瞧不出人心里的断壁残垣,过去咱们谁也不得罪还好说,可往后……格格我护不住你啊。”
  杜若抱着她的腿疯狂摇头:“奴婢不要格格护着,奴婢会护着格格的,您别赶我走,我不走……死我也要死在格格前头。”
  越说她哭得越厉害,替面上平静无波心里不知道苦成什么样子的格格哭,她以为过去十年格格命够苦的了,却没想到这份儿苦竟然还不是尽头。
  静嘉叫她哭得眼眶子有些发热,她端过茶盏叫杜若喝,依然努力笑出来:“好好好,杜若姐姐不想走,以后就再不准说这种话了,我们谁都不会死,要好好活着,你要陪我一辈子。”
  杜若一口气干下去大半杯茶,打着哭嗝点头:“嗯!奴婢陪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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