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今天争宠了吗——辛豆/浇酒
时间:2021-04-16 10:03:39

  皇后看着青阳如此痛快淋漓地骂自己的亡夫,笑道:“低嫁的确是有低嫁的好处,本宫也想这么骂自己的夫君,可惜骂不得。”
  一国之君,九五至尊,这谁敢骂?
  皇后倒是真不怕这话被有心之人传到皇上耳中。
  温蹊提心吊胆的陪着皇后听她如何痛骂皇上,青阳还在一旁添油加醋,世人大概想不到,这就是大楚最尊贵的女人的模样。
  “娘娘,纪大人听闻县主在娘娘这儿,在宫外等着县主一道回去呢。”静衣进来道。
  皇后正骂到皇上独宠某个妃子闹的其他妃子哭哭啼啼来她面前告状,闻言笑道:“期期才来本宫这里多久,就上赶着来要人了,行吧,小夫妻如胶似漆一刻分离不得,本宫也不留着你了。”
  温蹊辞别皇后与青阳。
  晚秋最是萧肃,今日却是个难得的暖晴天,温蹊在宫门外看见了长身玉立的纪北临,却没见到马车。
  “今日天气好,我们四处走走可好?”纪北临凝着眉,见到温蹊才难得露出一点暖色,温蹊愣了愣,终是点了点头。
  两人如镐京城内所有的普通百姓一般走在大街上。温蹊走在稍前面一些,纪北临落在她身后半步,周正跟在最后面。
  天子脚下却并非一片繁荣祥和,琳琅满目的摊子横列在街道两侧,阴冷潮湿的巷子里隐约冒出几个衣衫褴褛的乞者。听闻南方旱灾严重,秋收的日子颗粒无收,大量难民北逃,即便是镐京城都流进了不少难民。
  温蹊走了两步,发觉纪北临没有跟上,回头见他站在街上,目光蔓延进阳光照不到的深巷。
  不远处的包子摊前蹲着一个干瘦的小孩,身上和脸上都脏的很,一双眼睛却干净明亮,盯着热腾腾的蒸笼一眨也不眨。有几个难民靠在别人的店铺墙边睡觉,店家立刻拿了扫帚出来将人打走。瘦弱的妇人抱着尚在襁褓的婴儿,婴儿啼哭的声音微弱如同猫叫。
  这还是在天子脚下。
  温蹊招过周正,“你去将那铺子里的包子都包下来分给那些难民吃吧。”
  周正立刻去做。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纪北临抬眼看着温蹊,温蹊抿了抿唇,走到他的身边,陪他一起看周正分发包子。
  “南方旱灾严重,颗粒无收。”
  “大量难民北逃,逃进了镐京,皇上下旨,三日内将难民全部赶走。”
  “地方官员谎报灾情,道旱灾只是部分地区,并不严重,连赈灾的拨款都少的可怜。”纪北临的声音越来越沉重。
  “朝中有大人,这样的日子总会好起来的。”温蹊道。
  为国为民纪首辅,从来不是一句空话。
  可眼下却没法立刻好起来。
  “期期,你怕这些难民吗?”纪北临看着所有人经过难民时都小心翼翼地绕道走,只怕会沾上晦气,而温蹊却是看着狼吞虎咽吃包子的小孩笑。
  “他们又不会害我,到了如此地步并非他们自愿,天灾人祸,官员不作为,他们才是受害者。”温蹊忽然道,“我们可以在城外布粥吗?或者再支几处简易的屋子供他们栖身。”
  “我已同太子殿下商议过,难民的安身之处很快就能安排妥当。”
  “我有钱,或许可以帮上一点忙。”温蹊认真道。
  “嗯,我知道期期是个小财主。”纪北临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可以帮忙!”
  “好,那我们先回家清点一下小财主的身家。”
 
 
第52章 成亲(六)
  地方官员瞒报灾情的消息落到了皇上耳中, 皇上大怒,派户部侍郎亲自南下查看灾情,国库也拨款三十万两白银, 十万石粮食做赈灾款。
  温蹊在书房里同纪北临下棋, “这是大人告诉皇上的?”
  “不是我, 我不过帮忙递了一本折子罢了。”纪北临落下一子。单是隐瞒灾情未必能让皇上上心,他不过是收集到证据证明南方自巡抚至太守上下百余名官员把持南方盐运。盐运本就是朝廷管辖, 说白了是国库的来源之一, 南方官员将国库的钱充入自己的私库, 让皇上没钱花, 皇上又怎么会不生气。而他不过是借旁人之口将这件事告诉了皇上而已。
  温蹊拿着白子举棋不定。她本是在院子里陪团子玩, 纪北临非要将她拉来书房,说要同她说说朝廷上的事, 结果两人见了棋盘先来了一局。
  温蹊不爱同纪北临下棋,她棋艺本差,可纪北临的棋艺便是在温儒的一众学生里都出类拔萃,上一世倒是为了能与他亲近一些而拉他一起下过几局棋, 不过都以惨败收尾。
  纪北临手中执着棋子也不急,看着温蹊犹豫不决。
  温蹊小心翼翼选定了落子的地方,纪北临微挑着眉,抬手准备落子, 温蹊看清他要落的地方,原本跪坐着倚着小几,忽然就直起身来, 瞪大了眼有些后悔地等纪北临落子。
  黑子在空中停下,纪北临笑道:“不如你再想想这棋该如何下?”
  “还能悔棋吗?”
  “别人不行,”纪北临看着她的眼睛,“但是你可以。”
  纪北临这一子落下就是死局,温蹊垂眼看着棋盘,摇了摇头,“落子无悔。”
  紧接着,纪北临的黑子落在了另一个地方,这盘棋还能活。
  温蹊叹了一口气,伸手把棋局打乱,“大人让子让的这么明显,这棋就没办法下了。”
  纪北临皱眉,赵端只告诉他若是温蹊要悔棋的话就让她悔,却没教过他如果温蹊不悔棋该怎么办。什么下棋的时候故意输是最好哄姑娘开心的办法,赵端这个狗头军师!
  “我听秋霞说施粥布米的棚子已经在城外架好了,大人不用去看看吗?”
  温蹊将棋子收进棋盒,开口便是赶纪北临走。
  “我不过是大理寺丞,没有那么忙。”
  自帮楚季与皇后证明清白之后,皇上待楚季比从前亲近,却开始对他起疑,如今纪北临已经不能在明面上出手帮楚季,只能暗地里帮楚季出谋划策。
  在皇上面前,施粥布米一事只能是楚季一人的主意,此等得民心的事情,楚季作为一国储君可以去做,但是一旦储君名声过盛,皇上心中必有芥蒂,若知道自己安排的暗探也参与其中,皇上必会怀疑纪北临是否早已投靠太子。
  “我今日约了婉儿姐姐,现在该去谢府寻她了。”温蹊下了坐榻,又是礼数周到地同纪北临行了礼,转身头也未回地离开。
  她温顺的样子实在让纪北临心烦意乱,纪北临仰头往后一倒,抬起手臂盖住自己的眼睛,嘴角扯起一个说不出是喜是悲的弧度。
  即便是日日同榻而眠,可只要纪北临不开口,温蹊永远在他视线之外,她总有各种理由不见他,不陪他,在温蹊的所有选择里,他永远是最后一个迫不得已的选择。
  他以为有机会补救,是不是还是太晚了些?
  ***
  秋末冬初,天气转变永远猝不及防,明明昨日团子还在秋日曜阳里打滚,今日就要和温蹊一起窝在烧了地龙的屋子内。温蹊畏寒,地龙永远烧的要比一般人早上许多。
  温蹊窝在贵妃榻上,膝上盖着毯子,双手捧着一盅汤,耳边是寒风擦过窗户纸的声音。
  “好冷。”温蹊小声嘟囔。
  秋霞叠着衣服,往外面看了一眼,也忍不住道:“天气变得这样快,这时节最是容易感风寒,奴婢过会儿让人煮点姜汤,县主喝了好暖暖身子。”
  午间秋霞来问温蹊在哪儿吃饭,门窗关的严实,将温蹊闷的神色怏怏,靠着软枕含含糊糊道:“去饭厅吧。”
  休寝之室,不沾油烟,这又是纪北临的规矩。
  温蹊说完这句话便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闻见食物香气才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屋内的圆桌上早已摆了午饭。
  跳下贵妃榻,温蹊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皱着眉,“不是说摆去饭厅吗?”
  “姑爷说天冷,午饭在房里用。”秋霞摆着筷子道。
  “大人呢?”温蹊接过春雨端来的水漱过口。
  “姑爷许是换衣服去了。”秋霞道,“外边下着大雨,姑爷回来时浑身都湿透了。”
  温蹊慢慢哦了一声,早朝是在大殿里,纪北临从哪里淋的雨?
  纪北临进来时已经是一身竹青常服,头发半湿,应该是才沐浴过不久。惯例是盯着温蹊吃完一碗饭才去书房办公。
  待纪北临离开,秋霞才附在温蹊耳边道:“听说理亲王向皇上进献了一个美人,皇上昨日留宿美人宫中,今日未能早朝,有官员长跪宫外劝谏,皇上大怒,让所有的官员都在雨中跪了两个时辰。”
  “我爹没事吧?”温蹊立刻关切道。
  “老爷有长公主照顾,应是不要紧的。”
  “那就好。”温蹊点了点头。
  耽溺美色不上早朝,这昏庸的速度倒是比上一世还快了不少,大有当年商纣伊帝辛的样子。
  不过上一世理亲王在镐京并未久留,太后寿宴之后便返回了其封地,也没闹出过郑思絮与美人的事情。这一世他的存在是否太足了些?
  正思索着,余光却瞥见秋霞还在身边,温蹊抬头,“怎么了?”
  秋霞道:“县主不去关心一下姑爷吗?”
  “他身边不是有周正?周正跟了他这么多年难道还照顾不好他?”
  “可县主毕竟与周正不同。”
  “我又不会照顾人,去了也是平添麻烦。”温蹊轻飘飘道,转身拿着一根羽毛去逗团子。
  晚间纪北临吩咐了人过来,让温蹊不必等他用饭,温蹊没问原因,没有纪北临在身边看着,如愿以偿只吃了半碗饭。
  倒是秋霞一如既往打听着纪北临那边的情况,得了消息立刻向温蹊报告。
  “县主,周正请了大夫来,说是姑爷染了风寒,现下还发着烧。”
  温蹊翻话本的手顿了顿,烛光将她的手影打在有些泛黄的纸张上。
  “让周正好好照顾他。”
  这样的毫不关心连春雨都能察觉出来,“县主不去看看姑爷吗?”
  “我又不是大夫,去了他就能好。”暖黄的烛光晃得温蹊眼睛疼,外边狂风呼啸,树影在窗户上张牙舞爪。
  ***
  将大夫送走后,周正去厨房将药端来。纪北临躺在床上,听见动静转头看着门边,见是周正,垂下的长睫颤了颤。
  自与温蹊同住玉暖阁,纪北临原先住的院子已闲置了许久,没了人气,屋内比外面还要凉上几分。屋内的炉子还是请过大夫后才匆匆忙忙备的,烧的时间不长,屋子里仍旧不暖和。
  纪北临半靠着床头,皱眉将药饮尽,似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夫人呢?”
  “应该是睡下了。”周正特意让人将纪北临染了风寒的消息告诉玉暖阁那边,那边自得了消息却是连半个字都没送过来。
  温蹊冷漠的态度让周正颇有微词,“大人,夫人到如今都不来看您一眼……”
  纪北临皱了皱眉,虽在病中,可眼神冷下来却依旧慑人,“她身子弱,不来也好,免得我将病气过给她。”
  “您就自欺欺人吧。”周正小声嘀咕,将药碗收拾过后便退了出去。
  床上的承尘一尘不染。纪北临有些发愣,像是回到了温蹊去世后的那段日子,浑浑噩噩,但却清醒的知道她不在了,就像现在,清醒的明白,想要挽回或许是一段遥遥无期的路程。只是一想到终将成为她的路人,便觉得,前路荒凉萧索,灵魂陷入混沌。
  知道自己所做无法原谅,或许他应该看着她奔向其他比他更好,更爱她的人,可他就是觉得,除了自己,谁都配不上他的期期。
  大雨过后的日子阴郁得如同在每个人的心头裹上一层沾了水的棉布,湿腻,难受,带着些悲观的绝望。
  温蹊坐在廊下,细雨在瓦檐上汇聚成水滴,打在没有生机的枯草上,细长干枯的叶子一头陷进泥泞里,再也没有站起来。
  廊下虚浮的脚步声渐近,温蹊慢吞吞地转过头,纪北临站在廊下不远处。虽然发着烧,他却还是坚持上了早朝,玄色的官袍沾了雨水显出更深的颜色。
  他站在那里,唇色浅的几近见不到血色,看见温蹊发现了他,双手垂在身侧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温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抬头看他微微红着的眼眶,“大人怎么来了?”
  纪北临伸手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高大的身躯弯的很难受。温蹊能感受到颈窝与他的额头处相贴的皮肤传来灼人的热度。
  “想见你。”纪北临的声音哑的厉害,带着脆弱的委屈。
  “你昨天没来看我。”
  “可我在梦里见到你了。”
  “你骂我,说不想见到我。”
  “可我还是想见你。”
  在温蹊的记忆里,纪北临从来不会如此脆弱,即使兵荒马乱,他也比所有人都镇定。
  “大人……”温蹊张了张口,声音有些迟涩。
  纪北临把她推开,声音低低的,“你离我远点,我生病了。”
  不是他主动抱住自己的?
  温蹊皱眉,拉住他的衣角,“你烧糊涂了?”
  “没有。”纪北临伸手把温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我生病了,你别碰我,你是要长命百岁的。”
  “再烧人就傻了!说话都颠三倒四的。”温蹊叹了口气,牵着他的手带他往房里走。
  “躺下。”温蹊拉着纪北临坐在床边。
  纪北临慢吞吞地把鞋袜脱了,一点一点解身上的衣服。见他都烧成傻子了还记得爱干净,温蹊一时不知是气是笑。见他同腰带做拉扯,温蹊干脆上手帮他将外衣都脱了,催促他上床。
  “我去找大夫。”温蹊道,转身要走,却被纪北临拉住。
  “你还回来吗?”床上的人委屈地问。
  “回来。”
  “你还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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