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好心控制了力道,没把人甩死,给人留了一口气。
“蝙蝠屁股插鸡毛,你算什么鸟?”
夏枝一看好家伙,眼前的女人简直是怪物,在她面前生命脆弱得像张纸,一撕就裂了。
她躲在张氏身后瑟瑟发抖,跟得了老寒腿似的,怂成一只鸵鸟,但还要抱住最后的尊严:“你,你放肆!”
张氏的脸比墙还白。
那可是他自嫁到夏家就跟在身边的贴身侍从,平日里跟着他作威作福惯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成想今朝遇到个暴力狂魔。
他咽了好几口唾沫,若换做以往,他早就哽咽哭泣起来,拽着老太君的袖子哭诉,如今,却动都不敢动一下。
夏枫:来啊,我一拳一个阴谋怪。
她的眼神轻飘飘的,却如针刺入张氏的眼珠,仿佛在说: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先送你去见阎王。
夏枫一点也不急,她只微微抬手抠抠眉毛,整个佛堂里的人就统统屏气凝声、倒抽冷气。
“枫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必累了,”老太君忽展出和蔼可亲的笑颜,拔高音量,“还不快送小姐回屋?”
看来,老太君暂且承认了她的身份,想先安抚她。
但她能这么好打发?
夏枫掸掸肩膀上的灰,下巴朝那对父女扬了扬:“听说,这几个癞蛤/蟆占了我爹最喜欢的小桃园?滚出去。”
“你别欺人太甚,我们住哪?”夏枝探出头来,又怂又凶地问。
“你们住哪?”夏枫眉梢一挑,“我记得,西市有家‘死得其所’棺材店,店里的棺材,特、别、结、实,不如,你去挑个好看的?”
“你!”张氏还想挣扎,“我们住了小桃园有一阵了,一时半会,怕是搬不出来。”
“哦,是吗?”
看来还是得来硬的。
夏枫抬起手,一股内力自她的掌心凝聚,散发出层层热浪。
她朝身边一掷,那内力便如汹涌的海浪,呼啸而过。山崩地裂的轰隆声灌入众人的耳蜗,吓得张氏腿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夏枝哆嗦地回过头,只见整个佛堂的一侧,桌子椅子统统被掀开,窗户上的白纸统统破得一丝不剩。
恐怖如斯。
“半个时辰内不搬出来,我便把小桃园夷为平地,到时候,谁也别想住。”
小样,跟我斗。
夏枫收手,展出一个官方的笑,朝老太君行了个小礼;“孙女累了,明日再来拜会祖父,祖父安歇吧。”
祖父安歇吧。
这话就老太君听来像在说:你去见阎王吧。
他怔怔望着夏枫离去,一个踉跄,半倒在张氏肩上。
他想过有一天夏枫可能会活着回来,却没想到,从前的草包,如今长成了阎罗王。
这孩子,究竟在江湖经历了什么?
直到夏枫离开,她带来的低气压依然死死把佛堂的每个人压制住,不敢出一口大气。
棘手,太棘手了。
“张氏……”他颤抖地握住张氏的手,诚恳道,“快,去苏家,告诉她们,夏枫没死,让她们想想办法。”
夏枫真的走了?
她压根没走。
出门转角处,她正靠在墙边,光明正大地“偷听”。
老太君极力扶持夏枝继承贤王衣钵,靠一己之力定不够,朝堂上若有人反对,便功亏一篑。需要有帮手。
她想知道这个帮手是谁,这不,轻而易举就套出来了:感情苏家和老太君有交易。
越来越有意思了。
既如此,大家就都别想好过。
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准备先回去让陆乘元搬家,然后再想办法愉快地地退个婚。
这次去佛堂,夏枫只是亮个相告诉他们她回来了,顺便给个下马威小小小小的威胁她们一下,也不能做的太过,毕竟她是个好人,对吧?
已经残疾的小厮:???
心情舒爽,夏枫迈着流星般的步子,想尽快看到爹爹搬回小桃园后的笑颜。
行至长廊转角处,忽闷头走来一人,那人走得太快,夏枫也像一阵风,二人便直直撞上了。
“哎呀!”那人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手上的点心七零八落,“谁啊,这么不长眼!”
他尖锐地谩骂了几句,猛地抬头。
好,好漂亮的女人!
“低头走什么路,怎么,你的女人掉地上了么?”
“你——”男子气得脸色铁青:这漂亮女人说话怎么这么损?
夏枫嫌弃地扬长而去:“再撞到我,你就滚出贤王府。”
你、就、滚、出、贤、王、府。
忽然被陌生女人教做事,身为“未来贤王”的亲弟弟,夏于柳自然气不过。谁知还没等他站起来破口大骂,那人早已消失在视线中。
你等着!
他气冲冲地,也不管地上的点心了,直奔佛堂去。
走到半路,他还飘出几滴泪来。大老远的家丁都能听到他委屈的哭声。
“祖父!姐姐!爹爹!”他冲进佛堂,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我方才在长廊,被一个红色衣服的女人欺负了……”
他抬起花花泪眼,却见眼前三人一阵萎靡。
夏枝听到“红色衣服的女人”,竟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转过鼻青脸肿的头。
夏于柳:“阿姐,你……”
夏枝耸耸肩,指指地上到现在生死不明的小厮。
夏于柳:???忽然庆幸自己还完好无损地活着。
夏枫嫌贤王府太大,她轻功翻上屋檐,从偏院的树上直接飞下来,再一次吓坏了墨松:“你在做什么?”
“小姐,您来的正好,小的正在收拾您的行礼,”他手上又是剑又是食盒的,一下没抱住,一把闪亮亮的匕首从包袱里掉了出来。
夏枫眼疾手快,下意识一把捞住。
“这可是我用得最顺手的匕首,”她上扬的嘴角坠了下来,语气略冷,“算了,这次就不责备你了,下次注意。宝剑随便你放,匕首我带着。”
墨松有些不知所措:“是……”
“还有包袱里的食盒,它曾经装过这世上最好吃的点心,你要找个地方好好收起来。”
“是……”
“把这些都搬到小桃园,从今天开始,不用再住偏院了。”
“啊?真的?”
墨松在原地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夏枫。
夏枫轻轻摩挲手里的匕首,不禁长叹一口气:介于对点心的思念,她是不是,应该写封信差人送回无名村,打听一下她的“米其林大厨”——何子秋同学走到哪了?
这么长时间了,都能走到海里去了。
第11章 你去倒夜香
回到贤王府,至今已有整整七日。
夏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连写了十几封厚厚的推荐信。内容复制粘贴,除了被推荐人的名字外无一不同。
夏枫:感觉自己被罚抄。
事后,她又磕磕绊绊,写了一封特别短的信。
简短得只有一行字:我是阿凤,你知不知道何家去哪了?如今到了没?
这日一早,夏枫便穿上一身华裳,出门干了三件事。
她首先来到客栈,把十几封信塞进沙曲怀里。
“等你们归家后,同亲朋好友说一声便去边疆报道吧。”
她算了算路程,等镖局的人回到俞县也秋中了,再出发抵达边疆即是秋末。
别说到时候,就现在,自己继承贤王衣钵在她心里已成定局,这推荐信定有用。
沙曲半信半疑得接过砖头一样的信:“那……多谢凤妹子,对了,苏公子这几日有派人来寻过你……”
“他死了都跟我没关系。”夏枫打断她的话,自以为和蔼可亲实则阴恻恻得笑了,“好了,沙姐,我们战场见。”
我们战场见。
沙曲听罢,浑身一抖,很不自在。这话从夏枫嘴里跑出来,就像在说“咱们战场上死后见”。
她只能干笑:“呵呵呵呵,好好好……”
和沙曲等人道了别,夏枫又攥着另一封信,来到京城号称最快的千里驿站。
她风风火火,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把年轻又强壮的信使吓了一跳。
那信使头插一根白羽毛,象征她是整个天京最快的信使。
夏枫指名要她送信,给足了钱,给足了威压,让她快马加鞭把信送去无名村,还善解人意得给她画了地图,限她两个月内来回。
信使一惊,好家伙,这是让她两个月内跑完整个南北啊。
话不多说,她收下信,翻上马便上路去。
“一路平安!”夏枫笑着目送她。
好了,一切处理妥当。
夏枫深吸一口气,自在又潇洒地转身:
现在,就愉快地去退个婚吧!
何子秋以为苏纯会卖了他,一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那之后,对方对那晚的事只字不提,显然是怕失了所谓“女子风度”。她时不时幽怨得深深望一眼何子秋的眼睛,眼神里尽是可惜。
护卫们自得知那晚的事后,纷纷与何子秋保持距离,就连经常问他话的女护卫,都不再看他一眼。
何子秋很厌恶这些眼神,厌恶这些人。所有既往的友好,都敌不过一个“青龙症”。
他越发无力。
但他只能屡屡积极地回应苏纯,尽力所能及去讨好她,以求得乱世中喘息的机会。
一路上,他吃苦耐劳。
给苏纯洗脚、打水、洗衣物、擦鞋,当她的粗使小厮。
即便他如此讨好,苏纯看他的眼光依然充斥不屑与嫌弃,与他保持相当一段距离。
经历了将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一行人方抵达泉州。
“泉州县令似与贤王有交,”女护卫在苏纯耳边道,“也算和咱们连了点旧,不若拜访一下,此地乃北上必经之路,许有公子的消息。”
苏纯敷衍得点点头。
何子秋略有讶异。
这一路上,他得知苏纯当初与弟弟苏懿往南探亲,却路遇山贼走散,但他并未感觉到苏纯对苏懿的关心。
苏懿的生死,似乎对她毫无影响。
“可笑,和贤王那等草包攀什么亲。”苏纯嘀咕了一句,颇有微词。
何子秋跟在苏纯身后,默默攥紧手心。
贤王与苏府有旧……
若能进苏府,定有机会见到贤王。
一行人来到县令的府邸。
府衙大门紧闭,苏纯差人去报,说是苏家的人。
众人静候了一会子,吱呀一声,府衙打开了一条小门缝。
从门缝里,探出一只鬼鬼祟祟的、试探的小眼睛:“是……苏公子的人吗?”
苏纯疑惑:“家弟来过此处?”
“原来是苏小姐,”那人奇怪得很,依旧不肯开门,往苏纯左右不停窥视,“苏小姐身边,可有带什么厉害的打手?比如叫什么阿龙阿猫阿狗之类的?”
苏纯听得云里雾里,她觉得被耍了,面露不悦,眉头紧皱:“县令这是何意?”
“哎哟哟哟!”确认了什么似的,那县令这才开门,点头哈腰,“苏小姐,快,里面请,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那一晚,苏纯一行人受到了县令极好的招待。
县令几乎是倾尽力气去讨好苏纯,苏纯一路走来些微落魄,如今洗去风尘,风光不少。
县令的殷勤,何子秋具看在眼里。他暗中确信,苏家家大业大,权利也大,即便面对贤王,定也说得上话,他必须抱着苏家大腿不放。
自此,泉州北上一路,他更加不遗余力地侍奉苏纯。
几日后,众人经过长途跋涉,终抵达目的地。
所到之处,昌荣盛景,令人眼花缭乱。香烛脂粉、美食杂玩,满街罗绮,珠翠耀光。
这里,便是天京。
何子秋眸光暗淡。
“驾——”
“驾——”
不远处的坊门内窜出来几个华裳的纨绔小姐。
她们驾马追逐,手里握着一根长鞭。长鞭的另一头拴着一个家奴,生生被拖了几十米方停下。
何子秋低下头,不停往袖子里擦手心的汗。
奴隶的生命,一文不值。
倏然,一头戴白羽的信使匆匆忙忙骑马驶来,拐弯处没拉住缰绳,险些撞入苏纯的队伍。
“放肆!”苏纯回了天京,底气都足了,“你可知本小姐是谁?若本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别想活!”
何子秋探头望去,那信使怀里的信啪嗒掉了出来。
她不顾苏纯的辱骂,忙把信捡起揣回怀里,抬脚就要上马。
“本小姐在和你说话,你聋了吗!”
苏纯一手把她拽下来。
那信使抖落抖落身子,敷衍得行了个礼,理直气壮:“小的得罪了您,是小的的过失,在这里给小姐赔不是。可小的此行,乃受贤王女所托,往南边快马加鞭送信,若误了贤王女的事,这位小姐您担待地起吗?”
何子秋紧紧抠住衣角:贤王……
被噎了一句,苏纯不爽利透了。
大街上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死死瞪着那人翻上马,昂着头扬长而去。
“什么贤王女,这个夏枝越发放肆了,不过是我苏家一条狗而已,连贤王印都没拿到,竟如此嚣张。”苏纯咬咬牙,愤恨非常,“就凭她,日后还想获得我苏家的美言?做梦!”
护卫在一旁耳语:“小姐说话三思啊,事关公子的婚姻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