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幺幺?你快点收拾东西吧,业国也派人来接你了。”芈皎兴奋地说。
夏幺幺顿了一下,说:“不必了,我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
芈皎却看了看她,欲言又止,“你、别忘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芈皎是燕军营帐里她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人,夏幺幺自然记得芈皎和她的事情,她微笑:“放心,我会让带你和芈舒一起离开的。”
路上,芈皎忍不住问:“夏幺幺,你是不是不开心?”
“我这样,算不算是背弃我的父亲呢?”夏幺幺叹口气,但她没有回头,这次,她知道,是阿耶错了。
“你何时背弃武昌侯了?”芈皎不服夏幺幺的话,“他早就丢下你,丢下楚国了,要说背弃,也是他先背弃女儿的。”
“你现在冷冰冰称他为父亲,而不是阿耶,难道不是因为你对你的父亲感到生气么?”
“夏幺幺,既然你生气,那就生气!”
“你是业国王后,回业国,比待在你父亲身边听他那疯魔的理念好!”
“你也觉得我父亲有些疯魔么?”夏幺幺叹口气。
“我只是说事实,没有刻意诋毁。”芈皎生怕夏幺幺反而生她的气。
“罢了,我不怪罪你。”
“业国在十日内收复魏国,十日赌约,业国倒也履行了。”夏幺幺看着不远处业国车驾,慢慢说。
“因为赌约,燕国,会与业国结盟,虽然是短暂的,但不管怎样,裴声行与父亲暂时不需要作对。”
“夏幺幺,你现在怎么想这么多复杂的事,你难道不累吗?”芈皎在一旁听得头疼。
“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想,我本来想瞒着你,给你一个惊喜,但你这样,我只能提前说了,业王、那个裴上卿,你的夫君来接你了,你快点过去!”
芈皎把夏幺幺推过去,夏幺幺还未反应过来芈皎的话,她被人接住。
男人身上熟悉的冷香传到鼻尖,夏幺幺竟没出息地,直接红了眼圈。
“幺幺,我等了一日又一日,还以为你不回来了。”裴声行指尖滑过她的发丝,掌心抵上她的脸蛋。
夏幺幺与他额头相抵,她颤了颤眼睫,声音娇糯:“我、我哭了、你别看。”
裴声行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女郎可怜兮兮,他敛下眼底暗意,转而柔声道:“幺幺受委屈了,想哭,就好好哭。”
夏幺幺更是泪眼汪汪。
裴声行直接把她抱到马车中。
“回业国。”
燕军解营回都,殊不知,他们害怕愤恨的业王,正在不远处。
业国的车队启程不久,有一列燕国马车追来。
“业王!业王后!丞相求见!”
燕相身份特殊,裴声行即便不愿,还是会给燕相一分薄面,“去问问燕相,何事?”
“本相亲自言说。”
燕相看了一眼马车,才慢慢道:“业王,既然你能来到我燕军接走业国王后,那应当知道,业国王后乃本相之女,业国与燕国联姻,互为唇齿,今天下仅余燕业,应当如十日赌约所说,结盟交好。”
“业国王后,在你们业国一日,业燕之间,便会友好一日。”
燕相话音落下,夏幺幺脸顿白,这是何意?用她威胁裴声行么?因为她是燕国丞相的女儿,所以要用她的身份牵制业王,掣肘业国么?
若裴声行并非真心待她的郎君,燕相这番话,会让她在业国置于何种危险境地?一旦业国想要攻打燕国,那第一个杀的,应当就是业国王后了吧。
夏幺幺差点想掀开车帘,去看燕相的神情。
父亲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阿耶,武昌侯,明明是英雄啊。
裴声行握紧夏幺幺的手,她脸上迷茫,像露出裂痕的琉璃娃娃。
他眸色沉了沉。
裴声行登上车驾,他回头,对身后马车行礼:“燕相。”
郎君拱袖行礼,带着尊重,是因为燕相是夏幺幺的父亲,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的父亲。
“燕相所说,孤并不能理解。”裴声行挑眉。
夏幺幺坐在马车内,怔怔听到裴声行的声音传来:
“孤的王后,是亡楚之后,英雄武昌侯之女,而非燕国丞相之女。”
“燕相,可不要认错人了。”
第78章 “我的好王上,你就装一……
业国车队离去, 燕相站在原地,目送业国王后的车驾渐行渐远。
他良久站立, 直至燕人来催促,“丞相,快些启程回都罢,将士们都准备好了。”
世人不知道业国与燕国到底有什么渊源,不管怎样,业国收复魏国后,停下了进攻步伐, 业国与燕国,维持着短暂的安稳。
“大王,听说燕相回都,遭遇燕王猜忌, 虽未罢职, 但暂时闲散在家, 燕国朝堂现在无明断之人, 何不趁此一举攻下燕国,完成收复天下的宏愿?”业国朝堂, 丞相高华君进言道。
上大夫裴青道,“战争之事,劳民伤财,丞相跟随王驾, 也许并不清楚国内的情况, 又收复魏国, 领土之大,难以管理,需要安抚各地人心, 如今燕国与业国休战结盟,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机会。”
“休养生息是好,但莫要错失良机了。”高华君道。
“若论领土,燕国比不上我业国,论兵力,我业国强盛,燕国即使休整,也尚不及业国,论朝政,业国收揽天下大才,燕国更为不及。”
“我业国又不畏惧燕国,讨伐燕国,不急一时。”
“丞相,你觉得呢?”裴青对高华君露出微笑。
高华君略微怔然,随即笑道:“上大夫说的不错,本相太过心急,差点犯了大差错。”
见裴青与高华君讨论出了结果,裴声行指尖敲了敲桌案,“那就依尔等所言。”
他起身,王驾离朝。
***
雨声淅淅沥沥,又是季节变换,列国合纵讨伐业国带来的硝烟渐渐消失。
征兵有度,黎民安居乐业,业国领土之上,一片安稳。
胆战心惊的燕国,见业国对自己没有进攻的意思,也变得自在起来,天下,维持着古怪的平静。
“王后,大王来了。”红灵脚步匆匆,禀告夏幺幺。
照理说,业王与王后恩爱,后宫无人,业王毫不厌倦地来寻王后,这是下人们该为夏幺幺感到喜悦的,但红灵提起业王,脸上带着愁眉苦脸。
夏幺幺见她这副模样,噗嗤笑了笑:“你呀,就是操心命,我都没伤心呢,你倒是先提我担忧起来了。”
“可、可业王这样,他不正常啊!”红灵担忧,她后怕至极地看了看夏幺幺的脸,甚至胆大地撩起夏幺幺的袖子,看她的胳膊有没有伤,“业王真的不会伤您么?”
“您可千万不要瞒着婢子,婢子发誓跟随您,婢子不忍见您受苦。”
“你以为,业王还会打我么?”夏幺幺更是被逗笑,她杏眸弯起,像狡黠的小狐狸。
“婢子担心您,您还拿婢子打趣呢......”红灵委屈。
“业王太奇怪了,哪有这样对待妻子的男人。”说起这事,红灵就脊背发凉,现在,这个宫殿,可不是普通的王后寝殿,是业王专门为夏幺幺打造的,囚.禁她的宫殿。
自夏幺幺从燕军回来后,她就一直被锁在这里。
“这只是暂时的,他总会放我出去的,你呀,不要忧心了。”被囚.禁起来的夏幺幺,依照世俗,这位本应担惊受怕怨恨业王的女郎,却淡定至极。
她甚至拿着小扇,不疼不重,捉弄地敲了敲红灵的肩膀,“上次的茶叶用完了,记得再添新的。”
“王后......”红灵拖长尾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业王到。”守在门外的宫人通传。
根本不需要裴声行出声,红灵顿做鹌鹑,头一低,害怕地退下。
夏幺幺一抬眼,注意到门外的护卫也退下了。
四周静谧,仅余雨声,仅有她与裴声行二人。
夏幺幺手里拿着捉弄红灵的扇子,杏眸抬起,上下打量裴声行,她赤着脚走过去,用扇子挑开裴声行的衣领,“快脱了,都湿了。”
郎君衣衫滴着水,显然,他从雨中走来。
“外面下雨,你怎么不小心些。”夏幺幺那扇子戳了戳他。
“宫人也不管管你么?”
“我想快些见你。”裴声行轻轻捏住扇柄,夏幺幺被他冰凉刺到,下意识松开,男人瘦白的手接住扇子,羽扇展开,他一双眸子深深勾着夏幺幺,“我怕雨声太大,听不到你的脚步,让你趁机逃跑。”
裴声行上前一步,扇子被他丢到脚边,男人眼睫垂着雨水,冰凉的唇贴近。
夏幺幺忽然捏住他的下巴,她踮脚仰面,胆大地用指骨顶了裴声行下颌。
“那么急作甚。”夏幺幺嗔笑他。
“幺幺......”裴声行嗓音哑着,能让他脆弱的脖颈抬起,又让他不知所措的,只有夏幺幺了。
“好了,先换衣服,太凉了,我才不想被你抱着。”夏幺幺娇声。
衣衫窸窣,裴声行扔下冕服,他对夏幺幺言听计从。
一件外袍被夏幺幺扔来,“这件,你上次留下的,换上罢。”
男人芝兰玉树,不管穿什么,都极有气度,夏幺幺眯着眼看裴声行,突然间,她心情一下子低落,拦住裴声行。
“你坐在对面,不要靠近。”
女郎的声音隔着桌案传来。
饶是裴声行,也不懂夏幺幺是怎么了。
“你今天不想见我?”裴声行抿紧薄唇。
他乌黑的发还是湿的,像湿漉漉的小狗。
裴声行又小心问:“我惹你生气了么?”
“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衣裳。”夏幺幺思索着裴声行的穿着,他不愧是业王,服饰幽冷华贵,几乎不重样。
虽然知道这很正常,裴声行现在是君王,不需要穿那种不合规制、寻常贵公子不会穿的民坊衣服,但夏幺幺还是忍不住,低着脑袋,小声说:“那件我在邢城为你亲手挑选的红衣,你一次也没有穿。”
“你是不是嫌弃料子不好啊?”夏幺幺嘟囔,“与民同乐,不能嫌弃,知道么?”
裴声行静静盯着夏幺幺,她真是无时无刻,都不肯放弃对他的“教导”,让他牢记百姓黎民,怕他成为昏聩暴君。
夏幺幺微愣,裴声行把手伸到她面前。
他掌心向上,微微悬在桌案上,夏幺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迷糊,“你要做什么呀?”
“如果觉得我做的不对,幺幺可以打我。”裴声行不紧不慢道。
夏幺幺又好气又好笑,“我难道还是你的太傅么?”
虽然如此说,夏幺幺抬手拍了一下他掌心,指尖相触,裴声行的手颤了一下,微微忍耐,才没有直接握住她娇小的手。
“这是惩罚,谁让你一次都不穿我给你挑的衣服。”夏幺幺收回手。
“幺幺亲手所挑,我怎会不喜欢。”裴声行慢慢道,“我不穿那件衣衫,另有原因。”
夏幺幺挑眉,“少哄骗我。”
裴声行站起身,他弯腰把夏幺幺从桌案另一侧抱起,男人抬眸,看着臂弯中的夏幺幺。
每每仰视她,都让裴声行明白,夏幺幺对他,是何等珍贵。
裴声行声音幽暗:“幺幺,若在邢城,你没有去为我挑选新衣,早些回去,那你就不会遇到燕国人,不会离开我了。”
“我、我不是回来了。”夏幺幺心虚。
她纠结,“而且,那次事出有因,我本来不想直接去见我父亲的。”
“就算所有人都死了,你也要留在我身边。”裴声行冷冷打断夏幺幺的话。
夏幺幺脸发白。
“你别发疯了!先放我下来!”
她直面感知裴声行的残忍病态,眼皮狂跳,她急急挣扎,裴声行怕摔到她,于是小心松手,刚落到他怀里,夏幺幺捂住裴声行的嘴。
她的手挡着男人的唇,夏幺幺后怕,一双杏眸直直瞪着裴声行,“你少说那样的话。”
裴声行低眼,夏幺幺对他岂会不了解?当然看出他的不愿。
夏幺幺沉默一下,无奈道:“至少不要在大臣、百姓面前说。”
看着裴声行幽暗的眸色,夏幺幺松开手,她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瓣,“我的好王上,你就装一装吧。”
她搂着男人瘦腰,轻挑慢勾,推他到榻上。
夏幺幺轻轻亲过他的眉眼,“我很想你。”
“我也不想离开你呀。”
“珉珉,如果你没有我,那该怎么办啊。”她难言心中抽痛,亲着亲着,泪就滑到他的唇角。
这世上,能如此亲昵地唤他真名的人,只有夏幺幺。
夏幺幺的天真、依恋,也唯独留给殷珉。
她眼中的泪落到他唇角,他舔了一下,裴声行轻捏夏幺幺后颈,翻身。
郎君的唇爱怜地描摹夏幺幺的唇瓣,轻柔,时浅时深,单单的相吻,让夏幺幺的心又麻又痒。
“如果你活在世上,无论你在哪里,是何等身份,我都会把你抢来。”
见怀中娇女眸色如水漾,对他的话心不在焉,裴声行狠狠一咬,“如果你不在,我会掘地三尺,把你找出。”
如此的爱意,夏幺幺颤着眼睫,叹息被他的唇吞下,看来她是纠正不了裴声行了。
男女之事,情啊欲啊,对帝后夫妻而言,如吃饭喝水,荒唐如梦,混乱迷离,夏幺幺的羞赧脸红,被裴声行慢慢磨到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