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两者,都被小鱼犁弥补了。
如今他能够去揭小鱼犁的红布,更是心愿达成后更上一层。
“师父,您快去吧。”
“这里除了您谁去揭我们都是不服气的。”
“是啊。”
……
赵老头干皱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腼腆之色,颤抖着手走向小鱼犁,而后面向众人:“多谢大家。”
他又面向薛县令:“多谢薛大人。”
最后他才面向祝星:“多谢您,祝姑娘。”
在众工匠们期待的目光中,赵老头一把掀开红布。
“嘶——”
倒抽凉气声在工坊内响起。
小鱼犁的全貌在众人面前展示出来。
与世上现有的犁不同,小鱼犁辕为曲型,辕头可自由转动,犁较之前犁更轻更小。
可想而知这样的犁在运用中可以大大减少人力物力,回转更加灵活,能够大大提高生产效率。
他们参与了这样伟大的制造当中。
工匠们庆贺,齐齐欢呼。
薛县令满面红光,他虽不事生产,却也能看出小鱼犁的妙用来。
后院就有一畦菜地,要试犁,众人直接往那里去。
小鱼犁不负众望,便是工匠中最孱弱的,也能使得有来有回,将地犁得更加松软。
薛县令几乎要哭出来,百姓们终于能好过些了。他红着眼转头看向一旁平静淡然的祝星,发出邀请:“祝姑娘,过几日这些犁要送去明河村试用,到时候您也一道过去吧?我想大家都很想当面向您答谢。”
祝星歉然一笑:“不巧了,薛大人,这几日我该启程,离开济北了。”
第73章 他们这是又遇到山贼了
经过近一个月来的寒雨季, 天终于放晴。
日光所及之处,大地春回。
农田被纵横蜿蜒的渠道分成了百余块区域。
人民站着土地上显得格外渺小,就像一粒粒种子。他们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简单农具, 震惊地望着薛县令面前摆的一台台小鱼犁,不住地交头接耳。
“这是祝姑娘设计的,由济北城中工匠所制的小鱼犁。”薛县令话还没说完, 便被村民们的激动吞没。
“祝姑娘呢?祝姑娘也来了么?”村民们七嘴八舌,探头探脑地向着薛县令身后看, 似乎不找到祝星不罢休。
他们本是有些畏惧薛县令的,但薛县令一提祝姑娘, 仿佛他们之间那道鸿沟便消失了。
毕竟大人也是人,祝姑娘是仙女。
他们和仙女打过交道, 薛大人也和仙女打过交道,薛县令的面目跟着可亲起来。
薛县令在心中暗暗惊叹祝星不过来了一趟明河村便有这样大的影响力, 一方面又觉得顺理成章。
面对村民们期盼的眼神,他自觉接下来说出的话会让大家失望:“祝姑娘还要赶路, 已经离开济北了。”
然而村民们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失落,反而将目光又放在小鱼犁上, 叽叽喳喳地说起这犁可真新奇。
薛县令反倒惊讶,问:“祝姑娘走了, 你们不难受么?”
村民们也惊讶地看着他:“大人,祝姑娘对明河村有比海深的恩情,咱们还没报答她哩, 她走了咱们心里当然难受!”
薛县令心说真看不出来,大家明显对小鱼犁的兴趣更大,不少村民已经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又有村民说:“祝姑娘上次在村子里说了, 无论是开心伤心都要让自己先吃饱饭。咱们只有用双手过得更好,吃饱了饭,穿暖了衣裳,才好去难受。咱们还打算多努努力,等以后手头松点了给祝姑娘建个庙!”
薛县令听着村民们朴素的转述,虽不知祝星原话如何,却也理解了她的一番苦心。
她人走了,但明河村的村民们面貌显然焕然一新。
明河村村民们依旧骨瘦如柴,如过去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勤恳耕耘着,身上却多了一股向上钻的劲头。
人活一口气,这劲头就是所谓的“气”。有了气,人便能汲汲营营地向上生长着,不惧任何艰难险阻。
薛县令豁然开朗,掬了满面笑意:“县衙虽然没多少钱,但造新犁还是绰绰有余的。究竟我也不甚擅长耕种,这犁还要你们用得好,才是真的好。来个力气不大的,试试这东西。”
“大人,您是说错了吧,寻常耕犁都要耕牛拖着,您是要力气大的吧!”有村民以为是薛县令说错了。
“哎,不是!我就是要力气不大的。”薛县令摆摆手。
“我来吧,薛大人。”说话的是个利索的婶子,眼睛乌黑晶亮,精气神儿十足。她不高不瘦,微微壮实,一看就很有力气。
“何婶子,你虽然有把子力气,但耕地是男人的活儿,你莫要出这个头了。”有人劝。
何婶子长眉倒竖:“我力气比不得你们,但薛大人说要力气不大的来试犁,更何况这犁是祝姑娘造的,我如何试不得?”
薛县令打圆场:“自然试得,便以此田为样,你且用这小鱼犁试试,看看能不能靠你自己犁得动这地。”
村民们七嘴八舌起来。
“大人在说笑吗?”
“耕地需用牛犁,再不济也是要壮年劳力,何婶子一个女人家,年纪也不小了,如何能犁地?”
“咱们不信薛大人,也该信祝姑娘的,这什么……小鱼犁是祝姑娘造的,一定有它的过人之处,且等着看。”
“倒也是。何婶子你快试试吧。”
……
众说纷纭。
不过一致地期待着何婶子试犁。
何婶子持犁下地,当即惊了一下。
好轻的犁!
没想到这犁看着古怪,重量也比普通的犁轻上许多。她拿着虽然有些吃力,但也没到不能坚持的地步。
何婶子双手扶犁,摆出寻常的犁地姿势。
一犁之下,她愣愣地向前犁着,脑海中满是一个想法。
怎么这么轻快?
她这样的力气犁起地来虽然还有些吃力,但比之过去用寻常的犁犁都犁不动,要各处借牛的状态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非但如此,犁到边界她一转犁,犁就听话地掉头,完全不似过去那般要费力地搬动才能换一边犁。
何婶子越犁越顺手,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大。
田垄上看热闹的村民们也惊呆了,望着何婶子辛勤犁地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有脑子灵光的已经激动得大喊起来,有了这犁,他们便用不着耕牛,能靠自己犁平土地。而且看起来这小鱼犁更加灵便,犁的泥土也能更加松软。
有了这样的犁,他们可以省下一大笔租牛买牛的钱不说,更能让地犁得更平整。
难怪祝姑娘当日离开明河村时让他们相信自己的双手。
原来她早已经将后路为他们安排得妥妥当当。
“祝姑娘。”有第一个人开口。
“祝姑娘。”有千百个人跟着一同呼唤。
……
济北之下是薛郡。
一出济北,环境明显差了许多。
不说别的,济北与薛郡之间的官道之上每行一段便有被曝于路上的死尸,面目全非,蚊蝇环绕,极其令人不适。
看死状差不多能推测出死亡时间,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被突如其来寒潮冻死的流民,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好在出发之前,人人都得到了祝星的交代,皆用绢布蒙住口鼻,只露一双眼在外。是以经过这些东西时走得快些,倒也没什么大影响。
只是行的久了,便能见到越发多的死人,众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
官道上尚且如此,除各城之外的其余地方,甚至城里也叫人难以想象会是什么样。
济北得了祝星的预见和指点才免除一劫。在济北住的久了,众人或多或少地都以为外面和济北一样。
谁知外界环境竟然如此恶劣。
济北和薛郡之间相去不远,大约半日的路程。
日薄西山之时,在官道上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薛郡城的影子。
车队马不停蹄,加快速度,争取在天完全黑下来时到薛郡,好能在城中安身落脚。
“姑娘,再走半个多时辰大约就能到薛郡了。您再忍一忍,到了薛郡就好了。”久坐马车也是一种折磨,赶路时哪怕祝星已经很注重休息,这个时候还是难免疲乏。隔着马车窗上厚重的帘布,车内三人一猫听到祝副管家传来的声音。
“我没事的,祝叔。”少女柔柔的声音传出。
祝副管家得了信儿,心中稍微安慰,又下令车队加速赶路。
行行走走,官道上夜幕悄然降临。
再走一刻钟就是薛郡。
城墙高耸,近在眼前。
“不对劲。”霍骁凭借自己出色的做事本领在祝家护卫队中很快有一席之地,骑着高头大马行在祝副管家身侧,一旁是瘦猴他们。
然而也正是在此时变故陡生。
他话音刚落,官道两旁的树林中便惊现火光。
伴随着长啸和尖叫声,一群穿着各色花里胡哨衣裳的蒙面人从林子中一跃而出,以飞快的速度将祝家车队包围起来。
虽未细数,百来人是有的。
这些人衣裳虽然颜色样式各异,并不统一,但衣料都不劣质。其中有些人衣裳上可见血迹,不知是人血还是什么别的动物的血。
来者不善。
祝副管家眯了眯眼,露出那副与人为善的和气笑容:“借道路过宝地,不知各位有何贵干?”老实憨厚,不像有半点心眼。
“将你们的车马还有所有财物留下!”
祝副管家愕然,他们这是又遇到山贼了?还是在薛郡门口?
这是怎样的世道,山贼猖狂至此。
祝副管家还在心中感叹世道艰辛,那边山贼又不耐烦了。
“听不懂人话?值钱的东西都交上来!不然立刻要了你们的命!”山贼头子目露精光,贪婪地看着眼前这群肥羊。
这是这些日子他们见到最肥的肥羊,虽然看上去这些人有点在路上行走的本事,但是能吃下这单,好几年都能不开张。
他们遇到的难啃的骨头也不少,前些时候路过这的有个带了许多书的老头子。那老头还算有眼色,愿意将所有钱财奉上。
只是那老头在钱财上大方,一旦涉及了他的书,那老头就成了一根筋,怎么也不肯让他们拿了他的书去,仿佛那些书是他的命根子。
他们更觉得这老头有问题,是把钱藏在书里了!于是他们杀了老头好几个护卫,将那一大箱子书抢回去。
可惜那老头的护卫有些本事,他们没能把老头杀了,让老头被剩下的几个护卫带着跑了。
结果回去后发现那箱子书只是书,没有任何玄机,他们瞬间生出被人戏耍的恼怒,恨不能抓回那老头折磨。
怎么有人不在意钱反而为了一箱书拼命?
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薛郡境内,他们还没有怕的。
眼前的这队也只会成为他们的猎物,在他们将财物掠尽后,被他们杀人灭口。
而面前这个看起来一团和气的中年男人看着就好欺负,山贼头子甚至想尽快收工,带着这些好马和马车回去。
“最后一遍,交出财物,饶你们不死。”山贼头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将腰间的长刀抽出。
长刀在火光下泛着冷光,“饶你们不死”在此时没有任何可信度。
马上坐着的祝副管家冲着山贼们抱了抱拳,笑眯眯地问:“各位壮士说话算话?”
第74章 官贼勾结
“你以为你们有的选?” 山贼头子不耐烦地看了祝副管家一眼, 啐了口吐沫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冷笑,“别在这拖延时间。上, 别伤了好马。”
山贼亮出兵刃,向着祝家车队步步逼近,包围圈缩得越来越小。
“等等!”祝副管家一抬手, 打断了山贼们的动作,和蔼地看着那山贼头子道, “官道上械斗违反我大周律例,要不您还是高抬贵手, 放过则个?出门在外,与人为善总是没错。”
山贼们均一愣。
山贼头子哈哈大笑:“脑子坏了?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山贼!你跟山贼说律例?读书读傻了吧!”
其余山贼也跟着大笑起来。
“上!人一个不留, 马都不许伤着!”山贼头子挑衅地望着祝副管家,挥刀。
山贼们叫喊着冲了上来。
霍骁漠然地看着乌压压的一群山贼, 手攀上后背上背着的长刀刀柄蓄势待发。
祝副管家脸色变都未变,和和气气地开口:“按照周国律例, 遇寻衅滋事者,正当防卫不予责罚,按无罪处理。”
山贼们听他一口一个周国律心中怪异极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上前的速度都慢了不少。
这是什么套路?打算要用言语劝他们从良?
祝副管家滔滔不绝, 说完最后一句:“……正当防卫者无罪,除头目以外不留活口,通通射杀。”
他说着放下刚刚抬起的手。
霍骁余光才注意到马上的祝家护卫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他一开始见到的奇形怪状的黑色弓弩。
离护卫们更近, 他看得也更清楚。
黑弩并不算大,三拃长,半拃宽, 两拃高,通体漆黑色,五矢连发。
祝副管家的手放下去的那一刻,霍骁重见了那日铺天盖地的箭雨。这次他身子骨硬朗,没有昏倒之虞,更能感受到这箭雨令人窒息的压迫之势。
他后知后觉原来刚才祝副管家抬手并不是和山贼争辩,而是虚与委蛇拖延时间,让护卫们准备好放箭。
不管是谁都会被祝副管家这一脸与人为善的模样给骗了。
谁知道他在与人普法时已经不打算将至放过。
箭矢所到之处一个不留,山贼们还没近前就被扎成了刺猬,一个个砰地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