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枫芷也点头,欢迎地看他。
商安歌从善如流地点头,心里有点暖意。
说笑一阵后,何枫芷见施知鸢一直没说,顿了顿,缓缓地道,“我……父母怎么样了?还有……太子,他……有没有很伤心……”
施知鸢挠挠头,该说的还是要说,用尽量轻快地语气道,“商安歌托人做假死救你,官家以为你真……走了,大功封赏你为郡君,赏赐众多。二老为不露出蛛丝马迹,早早回老家去了,现在应该是为地方官,轻松得多。”
商安歌打断她,从袖中取出来一封信,交给何枫芷,“这是二老给你留的书信。”
何枫芷连忙接下,拆开读,越读眼眶越红。
“何家二老,我会托人照顾,何小娘子尽可放心。”商安歌的语气很让人信任,有种有他在,天塌不了的感觉。
“谢谢商公子。”何枫芷的眼角落下一滴泪,“他们说他们现在过得很好,安稳安逸,还可以在地方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很满足。话里话外,尽是担心我,让我保重身体,开心幸福就好。就……全是担心我……”
“我害他们伤心担忧了。”何枫芷满满的愧疚和自责,原想为父母分担,却没想反到让他们难过,边哭边抹泪,可她心里还有个最关键最重要的人想问,红着眼探寻的道,“太子现在怎么样?”
“太子……”施知鸢踌躇一会儿,把她扶到凳子上,拉住她的手,“太子在二老走前,来过何府。”
施知鸢循序渐进地讲,“他将个同心结放在棺材上,然后隔日便昭告天下,你为他的妻。”
何枫芷又惊又感动地捂住张开的嘴,瞳仁诧异地晃动。
她完全没有想过太子会在以为自己死的情况下,还娶自己为妻。
完全没有。
毕竟她的所有想象都是太子可以过得好,就算未来没有她,她也只想他好,完全没考虑自己心情。
施知鸢更紧地握住她的手,有点担心地观察她心情,“同时还昭告天下,他辞去太子位,皈依我佛。百官去请,他都坚持如此,最后官家也下旨如此。不过!我去见过他了,是因为对不起你,想你,但也是因为他自己。你不要自责,他……”
“他在哪?!”何枫芷目光坚定地盯着施知鸢,丝毫不见半分柔弱。
施知鸢道,“灵希寺。”
“带我去见他!!”何枫芷带着丝哭腔,急迫地望施知鸢。
第51章 商洹不敢置信地大步走到她面……
面对吱呀开启的灵希寺后门, 施知鸢深感意外。
那锁可是锁几十年,头一次见它开。
察觉到她的诧异,沙弥笑着眼, 道,“毕竟涉及皇子,自然例外些。”
施知鸢点点头, 也是,毕竟是前太子殿下。
心安地接受这个理由, 忽略掉当日百官跪见,都紧闭寺门的事实。
在他们迎面走进去的时候, 沙弥微不可微地对商安歌行点头礼。
商安歌亦平静回之。
佛音袅袅,伴随檀香的清香, 让人心中舒缓,宁静祥和。
一路上不见其他人, 沙弥带着他们三个穿梭在殿宇中。
何枫芷急盼地东张西望,不知道他在哪, 还有多久能到。
“施主莫急,已经到了。”沙弥遥指远方。
商洹正在树荫下,跟几个十三四岁的私塾学生聊天, 虽然说的是四书要义,但是不拿高踩低, 跟普通聊天似的。
沙弥笑着道,“他整理藏经阁的时候,顺道写些书籍的注解和感悟, 被借书的香客看到,笔记广为流传。有书社寻来,请他多写些评语, 他便闲来无事时,以其他俗名写写,还为寺里添不少香油钱。”
“有些读书人有困惑处,他也会和他们闲聊,平易近人,深得困惑人感激。”沙弥合掌,“阿弥陀佛,有能力的人在哪都可以遍地开花,花开各香。”
商洹似是说到什么趣事,眉开眼笑地接着聊。
何枫芷看着从未如此松弛随意的商洹,欣慰地扬起嘴角,弯着眼,静静地含笑珍惜地看他。
施知鸢拉拉商安歌的袖角,用眼神跟他说,“我们先走吧,把时间留给他们。”
商安歌也用眼神回她,“好。”
两个人悄悄地转身,蹑手蹑脚地拽上沙弥,离开他俩。
何枫芷就站在那长廊处,慢悠悠地等,等那些孩子们心满意足地聊完离开,才一步一步地向商洹走去。
人去安静,商洹褪去强撑的笑意,眼底又恢复落寞悲伤,黯然地起身,一抬头,看着远处逐渐向自己走过来言笑晏晏的小娘子,整个人呆在原处。
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手却禁不住地颤抖。
何枫芷盈着泪花,甜甜地笑,轻启朱唇,却什么都没说。
商洹不敢置信地大步走到她面前,眼中亦全是泪,模糊了看她的视线,被他嫌弃地猛地擦干,颤抖地手像碰一碰就会碎的瓷瓶般,小心翼翼地拂上她的脸,却隔着空气,不敢碰。
注视良久,似眼神以诉求千言万语般,两个人越看越笑,越笑越哭。
商洹梗着哭腔,略带丝埋怨,“为什么才来找我?!”
像是想到什么,他惊慌道,“是因为我在寺庙,你不好来么?那!那我们赶紧走,你的魂魄……”
怕极了,越想越怕。
商洹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寺庙外跑。
何枫芷哭着轻笑,“傻瓜,我有温度。”
她握紧他的手,泪眼亮晶晶地注视他,笑着笑。
商洹抬了抬手,盯着看,看完还把她的手贴在脸上,真有温度!!
激动地一下子把她抱在怀里,极其用力,怕她会再消失,用力得像想把她揉进身体里般,所有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一抱。
但他怕她疼,又赶紧温柔地松开些,可根本不撒开,还弯腰在她额头上吻一口,蜻蜓点水般疼惜,“对不起,我爱你。”
对不起连累你遭受一劫,中毒受难。
我爱你,倾心所述,我真的真的好爱你。这一个月没法说的我爱你,此刻冲破理智的溢出的我爱你,直到生命终点的我爱你。
何枫芷也紧紧地抱住他,幸福满足地贴在他的胸膛里,“我也爱你,一直都爱且不悔。”
肌肤和肌肤之间只隔两层布,何枫芷发现他真是瘦了好多,骨瘦嶙峋,都硌得慌,心疼得更温柔地抱紧些,咦,有个地方怎么这么硬?
退开点,何枫芷下意识地伸手戳了戳,……金属声?
商洹低头浅笑,把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和“仙人入镜”从腰间拿出来。
“这是什么?”何枫芷疑惑地指施知鸢送太子的礼物。
商洹宠溺地揉揉她的头,把她带到树荫下,找处完全不会被阳光晒到的地方才让她坐下。
“是施小娘子给我的。”商洹把“仙人入镜”放在何枫芷手上,含笑道,“你看看里面是什么?”
何枫芷震惊地看着镜底栩栩如生的自己和商洹,炊烟袅袅,寻常又幸福的画面,看着看着,嘴角不禁上扬,幸福又希翼地道,“真好。”
——这样的生活真好。
“原来她一直偷摸想送我的是它。”何枫芷笑得更开心,垂眸想起她骄傲又故意卖关子,笃定自己定会喜欢的小样子,“的确喜欢。我……也是终于见到了。”
商洹虽褪去锦衣华服,但是皇家尊贵教养都刻在骨子里,举手投足间都是风度,就算此刻寻常地歪头看她,也分外高贵儒雅。
“多亏它,才能让我稍解相思。他们说,回忆会美化一个人,但我发现这句话是错的。脑海里的你不敌眼前的你半分,每一瞬间都美,美得超过以前,百看不厌。”商洹满足地看何枫芷,像是人生最大的梦想以成真,不再奢求其他。
何枫芷羞红了脸,躲开他的眼神,却笑得溢出的甜蜜。
商洹表情逐渐认真和忐忑起来,“我现在不再是太子了,你会怪我么?”
“不会。”何枫芷赶紧转过来,“我喜欢的是你,你的人生,你想怎样都好。”
“那……”商洹看着她的眼眸,深情款款道,“你愿不愿意让铜镜里的画面真的成真?与我一起过这样的日子,直到白发苍苍,合葬同穴?”
商洹忐忑道,“我现在没有地位,没有金钱,在父皇、天下那,我是出家前太子,你是有功以亡人。不跟我在一起,你还可以寻处避世地,和他人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生活。跟我在一起……,没有八抬大轿,或许只能躲躲藏藏。”
即使已经下旨昭告天下,但是他要问他的姑娘,得到她的许可才行。
不能不问就娶,他要给她的姑娘足够的尊重。
商洹坚定又紧张地说,“但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许你幸福!我……”
“我愿意。”何枫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了当,笑盈盈地看害怕得手心出汗的商洹,“没有三书六礼,但有你的钧旨,足够。”
“更何况,这是我最期许的生活模样。”何枫芷垂眸甜甜地笑。
风吹过树叶,传来好听地沙沙声,悦耳又动听,浪漫得轻快。
施知鸢背着手,仰头看树枝上的云雀,云雀歪着脖子,梳理羽毛,没搭理她。
那她也笑嘻嘻的。施知鸢笑得咧着嘴,跟商安歌说,“有情人终会成眷属的,对不对?”
“嗯。”商安歌点头。
“不到最后真是不知道是福是祸。”施知鸢笑着感叹,“若没有太子的“意气用事”,姐姐醒过来也没法在一起,更不能过上他们真的期盼生活。”
“命运真奇妙!”施知鸢幸福地捧住脸,“不过怎么会这么美好?”
沙弥合掌,“阿弥陀佛。”
看看随意坐在廊栏上的商安歌,沙弥心道因为有人为你一笑,不惜谨慎入微。
太子出家那日,刚回城的商安歌策马疾驰而来,制止住准备给太子剃度的方丈,说什么不可知,只知道方丈出来后,就说太子红尘事未了,只让当俗家弟子。
而后百官拜见,也是因他,沙弥们才会在太子明确说任何人皆不见的情况下,仍通报施知鸢求见。
沙弥看看这方寸地的殿顶,能够没有官家、太子敌人的暗卫,让太子能见何小娘子,也是全靠他。
沙弥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敢知道他是谁。
但沙弥知道这位神秘客是施小娘子的贵人。
每人都有自己的贵人,知或不知,相识或不相识。
沙弥合掌,闭上眼,心诉一句佛经。
一无所知的施知鸢哼着小曲,被风吹落的叶子砸了一下,像是气她不知所以。
施知鸢:……。
商安歌一直在温柔地正大光明地看她,被她被砸得懵这一下,逗得眼底的笑意更浓。
突然在离他们稍近的,通向何枫芷所在地的走廊里传来细不可闻的沙沙声,商安歌轻轻歪头,随意地丢出袖中常备的飞镖,唰,随即而来一声吃痛的闷声,压低声量,低得犹如蚊子声,可还是能感受到刺骨的痛。
商安歌接着如常,悠闲地看施知鸢,不在意地像刚刚只是拂去肩上的落叶一样。
第52章 暗卫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了
被砸虽然没什么, 但是施知鸢还是下意识地看商安歌,有种出丑被美人抓包的感觉。
这一看,恍惚间施知鸢不由得再次感叹, 他长得真好看。
灵希寺是古寺,回廊难免有些斑驳,可是在阳光的映衬下反而更有故事感的动人, 再加上缠绕的爬山虎,光影斑驳, 透着欲语还休的美感。
商安歌在其中款款而坐,面如冠玉, 风度翩翩,虽是寻常布衣, 却被他穿得比绫罗锦袍更贵气脱俗,像得道升天的神尊下山晒太阳, 慵懒得温柔,仙风达灵得连飘起的衣角都是。
果然, 好看的人都是生活里发光的宝石。
添光添彩。
施知鸢从善如流地凑近光亮,寻个离他蛮近的地方坐下,晃晃刚刚落下来的那片叶子, 童趣心起,“你会吹叶子么?”
商安歌随手捡一片身旁的叶子, 茫然地吹下,叶子顺风飞起,“这样?”
摇摇头, 施知鸢笑着用两手捏住把叶子捋直放在嘴边,轻吹,一曲清脆悦耳的调子, 起起伏伏的,洋溢在寺宇。
沙弥不禁也凑过来,“好好听!”
施知鸢美滋滋地笑,吹得更欢快了。
“怎么做到的?”商安歌摆弄着手里的叶子,费解地转转,也对着施知鸢依样画葫芦,却怎么都吹不出声。
施知鸢强调下夹叶子的手,“要把它捋直。”
商安歌听话,捋直,却还是没反应。
“要这样。”施知鸢身子前倾,凑近他,帮他把手里的叶子捋直。叶子不大,两个人的手指不由得距离很近,近的差点贴上。
施知鸢专注在叶子身上,撇撇嘴,“这叶子太软了。”
一抬脸,正好撞进商安歌的视线里。
璨若星河的眼眸,猝不及防地占满他和她的视线。
商安歌的心又怦怦地跳起来,快得要跳出来了,赶紧错开她的眼,莫名地唇干,下意识地用舌尖舔舔嘴唇。
毫无歪念的施知鸢还是那个姿势,嘴角逐渐上扬,笑得灿烂极了,“你脸上有个东西诶。”
“什么?”商安歌转回来,尝试性的想擦掉。
“在这。”施知鸢伸手想帮他把柳絮擦掉,却在要碰到的时候,对上那双看着她温柔至极,专注至极的双眸,也如他般僵住。
两个人都印在对方的眼眸里,只有彼此,也全是彼此。
施知鸢的脸刷地红了,隔空点点,“这个位置。”然后赶紧收回手,回到自己位置,捂住跳动不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