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丁律律
时间:2021-05-08 09:39:16

  纪荷蹲下身,摸摸它, “没关系,打雷而已。”
  小狗长得秀气,显然在工地被精心养护, 这两夜连续暴雨,造成走失。
  不知怎地碰上江倾, 一个敢跟他走,一个敢养,一拍即合, 其实两个都自顾不暇。
  早上荷包蛋,中午荷包蛋,晚上荷包蛋, 江倾像跟荷包蛋结仇,冰箱里四十颗数量的空盒子,令她打开门的一刹那咋舌。
  她一整天没吃他的东西。
  小黄狗倒给了面子,可肠道备受折磨,这会儿啃着她拖鞋,吵着要狗粮。
  纪荷在厨房里发现了一些米、自热饭、冷冻水饺包子……
  他显然做的长期打算,将她困在这里一段日子。
  除了楼上荒凉。
  楼下一应俱全。
  “快喝。”倒了一些牛奶,将就着给小东西填饱肚子。
  闪电划过,照亮空阔阔的客厅。
  纪荷一惊,看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形。
  楼下有主卧,带舒适大床,万万没想到他会睡在客厅。
  小狗喝完奶,咬着她拖鞋,往沙发那边拖,竟然还挺忠心。
  纪荷走过去,发现一位病号。
  额头滚烫。
  赤着上身,胸膛上都是汗珠。
  闪电再一次划过,照亮他不适紧抿的薄唇。
  “江倾?”纪荷拉拉他手腕,他一动不动,似没有活人气息。
  她受到惊吓,暂时抛下“新仇旧恨”,像照顾小黄一样的照顾他。
  “纪荷……”江倾声音极度沙哑,却没有清醒,他的鼻子也和小黄一样嗅着她的气味,倏地就双臂一捆,将她从小马扎上拎起,一股脑儿的藏进了他的胸膛。
  他胸肌像两面坚实的墙,中间开了一道窄巷,发烧留下的热汗就汇聚到窄巷,然后沾湿她的前胸。
  男人与女人的身体天生的玄妙、彼此契合。
  暴雨如注。闪电偶尔划过彼此的脸。
  纪荷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但他的一清二楚,英俊的面孔近在咫尺,双目紧闭,唇缝微张,又叫着她,“纪荷……”
  纪荷眼眶一酸,深情款款凑过去亲他薄唇。
  他们虽然吻过几次,但每次她都被动,无暇有心思去品尝,现在她知道了,原来接吻是苦的……
  沾着她刚才喂进去的退烧液的味道。
  “我跟你说……”纪荷温温柔柔停在他唇上,泪眼模糊看他高挺的鼻,“……喜欢我真算你倒霉……”
  “……就像现在这样?”触着他的唇,忽然这里不再只是他热烫进出的气息,还蠕动了起来,发出声音。
  眼皮也慢慢掀开,漆黑灼热,印着她。
  纪荷张了张口,徒劳的想解释自己的偷亲行为,一开口万劫不复,“我……来完成我的交易。”
  “就为了离开?”江倾早醒了,单臂遮住眼部,任闪电划过,照亮他激烈起伏的情绪。
  纪荷颓然的结束这个偷亲。直起身,沉默。
  “我在山上撕你衣服,不是为制造逃跑时的不方便,而是我当时差点强.奸你……”他一蹶不振,“昨晚没敢回来,是怕重蹈覆辙,很疯吧?我还做过更疯的事——等一个死人十年。”
  “你想要什么……”八百辈子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局面一去不复返,现在的她,由他宰割。
  “认识十二年,除去头两年的不着调,很对不起你,后面自认没一丝愧对你的地方,我甚至……没和其他女人上过床。”
  苦涩的唇角轻扬,“你也可以不相信。”
  “谁敢相信……”她开玩笑似的调侃一句,心头乱跳,喘一口气说,“我拒绝你。你知道原因。”
  “是我爸……”
  “对。”纪荷坦荡着,“你既然知道那天晚上是我,就一定查过之前我去了哪里。”
  “救助站……”他手臂落在眼睛上,似乎凝固。
  “是。”纪荷这一刻才明白,对付他,根本不需要虚情假意哄骗,用最直接的事实打垮他。
  “我在里面被人猥亵、殴打……”她停顿,让情绪表达的更强烈一些,“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对不起你……”
  “是江董对不起我。”
  “那能不推开我么……”他笑,声音颤,“我这一辈子只对你低声下气。不要推开我。我替他向你赎罪。”
  “和你无关。”她拒绝,眼神毫无波动。
  “可你却在惩罚我。我又做错什么?”他胸膛明显起伏的更厉害,手臂仍然如焊死般,停在眼睛上。
  “你错在是他儿子。”
  “原罪……”
  “对。何况他还逼我跳江……”
  “我跳一次还给你。你别再牵连我?”江倾痛苦绝望的哑声,“行不行?”
  “别说笑了,江倾。”纪荷转眸,心神俱裂,她其实不擅长让他痛苦,重逢至今,尽所有可能向着他。
  不是他碰触到鸿升,她不会这么对他。
  “你刚才偷亲我。为什么?”
  纪荷眸光转回,盯着他敞开心扉般的不着一物胸膛,“我不希望你为我犯错。即使不再是警察,也不要轻易为了谁放弃自己。你仍然在我心目中是英雄。你不知道当时你敲开被劫持大巴车窗的画面,在我内心产生怎样的激荡。我爱你,但希望各自安好。”
  她音落就低头亲他,双手移开他始终拦在眼部的手臂。
  舌尖尝到泪水的滋味,惊怔的一瞬,他猛地反客为主……
  纪荷就记得这一夜,两人像初次一样摸摸索索,她没有防护的地方风疏雨骤,他却几度过门不入。
  她仰着下颚惊骇,被他五指托住,从后方热吻,下颚似脱臼……
  醒来时。
  他沉睡。
  她起身。
  一夜缠绵,地面狼藉。
  在卧室找到他衣服换上,没敢洗澡,拿了车钥匙,径直驶出洞开的大门。
  重获自由的一刹那,从厨房那扇窗户传来惊天动地的摔砸声。
  他情绪失控。
  动静持续到她驶离第三栋房子时才告别耳畔。
  纪荷始终没回头。
  ……
  回到市区。
  先到常去的那家成衣店换了一身衣服。
  弄地漂亮体面。
  接着开车往澜园赶时,正好中午十二点整。
  乔景良一夜未睡,为她的事情奔波劳累。
  用陌生号码打回去时,七叔一开始不敢相信,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挂了。
  纪荷打了两趟,才和那边对上话。
  “你真的没事?”七叔犹不可置信,“小荷,你别受了委屈不好意思跟我们说,其实连累的是你自己。”
  “受什么委屈?”纪荷疑惑笑。
  “他没对你怎么样?”
  纪荷眯了眯眸,手不自觉将自己的高领往上拉了点。
  “没事。一场误会。”她游刃有余,“我和他是情感纠纷,说开了后还能纠缠到哪去?”
  “不止吧?”那头怀疑,“他对蒋传兵等人的下手,是往死里去的。”
  “死了吗?”纪荷反问。
  那头无言。
  纪荷为难似的笑,“叔,你最了解干爸,他不会善罢甘休,可现在我回来了,我只想远离江倾这个人。希望你劝劝干爸,让我不要再和对方没休没止的扯上干系。麻烦了。”
  现在江倾的人头值一百万。
  南江北岸那些地头蛇们在一夜之间认识他。
  逮到他不止花红的原因,还有成就感。
  毕竟,不是谁都能让乔景良亲口悬赏花红。
  “只能先把消息收回来。”七叔对纪荷向来爱护,笑着,“但是,我不能保证有些延迟收消息的势力,停止对他的围追堵截。”
  大雨过后的城市焕然一新,配合初夏炽热的阳光,亮白到刺眼。
  “我知道了。谢谢叔。”结束通话,纪荷揉着纵情一夜没得到休息的眼,刚想心无旁骛继续前行,又一通电话进来。
  她手机和包落在山上,大概被雁北带回去,到了服装店,女经理送了她一只闲置的手机,立即和七叔联系后,乔开宇就得到消息,几乎无缝打来。
  对着后视镜深吸一口气,纪荷打起精神,开始悬崖走钢丝。
  “回来了?”乔开宇语气极度的低迷,“你看过七问鸿升集团的稿子吗。”
  “在广播里听到了。”
  “爸很生气。”乔开宇疲累,“你说我该怎么办?”
  “只是爆料,如果你处理的干净,警方……”
  “肯定有痕迹。警方掌握了一些内容,比如鸿升对那群人的援助金来往……”
  “等我回来再说吧。”纪荷打断,“再不回去,干爸身体都急坏了。”
  “对……”乔开宇声音嘶哑,“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纪荷一愣,没说具体,“反正快了,十来分钟。”
  “好。”
  结束通话。
  可能彻夜未眠的缘故,纪荷头晕脑胀,单手支着太阳穴,在方向盘撑着,等前面一个长达六十多秒的红灯,整个人快塌下去。
  思考着和干爸沟通完毕后,还得去趟望京分局,撤销对江倾的绑架指控……
  至于他的两起斗殴事件倒是个麻烦事……
  后车突然按起尖锐的喇叭声。
  纪荷如梦初醒,打起精神,往前开。
  电台里仍在车轱辘七问鸿升集团的事。
  这篇稿子花了她三年时间,每敲下一个字都承载了失去生命的危险。
  所以当前方一辆牧马人倏地诡异一刹车,令她措手不及一头撞上时,她心里隐隐约约猜到和乔开宇有关……
  但是不能确定。
  牧马人司机比江倾利索多了,跳下车,在她锁门的瞬间一扳手格挡住车门,猛地一震,接着毫不留情一掌捂住她口,粗暴、凌厉、一气呵成掼进了牧马人的后备箱。
  这才是货真价实绑架犯的样子。
  纪荷被摔到后脑勺,没坚持几秒,人事不省。
  ……
  夜雨倾盆。
  医生在乔景良卧室进进出出。
  他刚做完手术没多久,身体虚弱,稍一受刺激人就倒下。
  纪荷再次失踪。
  这回摄像头清楚记录了她被一位体型彪悍的男人塞进后备箱。
  车子属于套.牌车,无主可查。
  沿路监控的线索断断续续,形成不了完整路线图。
  澜园里高朋满座。
  本来中午纪荷打电话报平安大家都已经散去,没到两个小时,乔开宇又将人聚齐。
  口口声声指责七叔事情没安排到位,江倾根本有恃无恐,将绑架鸿升二小姐当成终生事业,还有了同谋。
  七叔哑口无言。
  乔开宇喊着自己要亲自去找,上了车,转了一下午。
  回来时继续演技精湛的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久久不见人。
  “开宇?”二叔以为他在里面心急如焚想办法,一撞开门进来,满屋子黑,自己向来杀伐果断的侄儿正拎着酒在桌后无声狂哭。
  “怎么!”二叔和乔景良关系匪浅,算沾亲带故的远亲。
  鸿升发家时,二叔因为野性难驯,帮着处理刀口舔血的事务,比如有人强卖高价建材,二叔一刀砍得对方终生残疾不敢报警……
  诸如此类,劳苦功高,背着人命的事。
  乔开宇是年轻一辈中最走运的人。
  不用开拓就得到了乔景良的大部分产业。
  两人本来相冲,却因为性子相投,称兄道弟的亲密关系。
  “叔,你帮我打电话给毛二哥,我放弃了。”乔开宇情绪焦躁,猛地摔烂酒瓶,“还是下不去手……”
  “小荷难道……”二叔惊滞。
  “是……”乔开宇犹豫了一天,让人先将她绑了等他最后的命令,半小时前他实在痛恨、亲口下命杀了她,这一刻又想起当年她初来澜园,他还没有在鸿升站稳脚跟,行事生涩,被乔景良和其他叔叔体罚时,是她言笑晏晏端着毛巾水盆过来给他擦脸。
  亲亲密密的叫他哥。
  “我从小在缅甸长大,没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被爸带回来,是一路拼出来的……”
  乔开宇猛地捶桌子,嘶哑低吼,“可她为什么在得到我的信任又背后捅我一刀?她在下手时有像我这样挣扎过吗?”
  二叔皱眉为难,“你想怎么样我就替你办。但要抓紧了,不然晚一分钟,人可就扔江里了。”
  “我要再考虑……”乔开宇说完这句猛然想起,自己在半小时前就下达了命令,于是惊慌失措,回避地,“叔你快去!让他们停止。”
  “好。”二叔点着头,“我知道你不想面对,我帮你解决。”
  毕竟半个小时了,手脚快的早在江里沉着了。
  他犹犹豫豫这么久才开口挽留,显然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同时给自己一个将来过得去的借口,他已经仁至义尽,是她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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