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雀——宁洛云
时间:2021-05-09 08:32:50

  烤饼一直放在她的怀里,所以拿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
  徐妙言这两个饼本来是买给自己的,谁曾想路上出了那档子事,就没有来得及吃。她看了眼对面的谢玴,想了想,还是递给了他一个。
  谢玴瞅了眼她递过来的已经被压扁了的饼,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拧:“你自己吃吧。”
  徐妙言看他不要,以为他是客套:“要不你还是吃一个?”说着她身子往前稍微倾了倾,手越过了火堆,“样子是有点不好看了,但还是好吃的。”
  谢玴仍是冷冷两字:“不用,你自己吃。”
  见谢玴一脸的嫌弃,徐妙言以为他是瞧不上这饼,如此便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吃烤饼吧?不喜欢也没办法,等从这里离开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东西了,要不你还是屈尊将就一下?这饼可花了我好几文钱。”
  要不是谢玴把钱收回去了,她也不至于花自己的钱,就买这两只饼。
  徐妙言心想或许是谢玴这几年锦衣玉食惯了,所以就瞧不上这最普通的烤饼了?
  谢玴看向她:“我要是没记错,你这只手刚刚一直在搓你的脚吧?”
  徐妙言怔怔的:“……啊?”
  谢玴脸上的嫌弃未减:“这跟你直接用脚拿给我有什么区别?”
  徐妙言收回了饼,下意识的闻了闻自己的手,瞟了眼谢玴,小声嘟囔:“哪里跟用脚拿没区别了……”
  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啊。
  她还以为谢玴是看不上烤饼,原来是介意这个——刚才他不是也碰了自己的脚了吗?现在又有什么好嫌弃她的?
  不要就不要,她还不想给。
  徐妙言最终只吃了一个饼,剩下一个饼继续塞回怀里。
  刚吃完,上面便突然响起了点动静,像是有人在翻动杂物的声音。
  谢玴立马警觉起来,凝神仔细静听。
  徐妙言听到上面传来动静,便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有人来了。”
  徐妙言问了句:“什么人来了?”
  “杀我们的人。”谢玴说着便已起身,将徐妙言一把拉起。
  在地窖被人撬开之时,躲到了下地窖的木□□后。
  而在上面,有三四个官兵模样的人已经围住了这里,其中一个人蹲在地窖入手伸手朝下面探了探,得意一笑:“有光还有火,下面果然有人。”
  旁边还站了一对中年夫妇,那妇人紧跟着说了句:“我就说我没有听错,这里就是有动静。这里也有好些年没人住过了,怎么平白的会有人藏在这里?莫非真的是那亡命逃犯……”
  那妇人的丈夫扯了扯妇人:“别胡说,官爷们都在这里呢,就算有什么,我们还能怕不成?”
  “就算是鬼,今日也得栽在爷的手里。弟兄们,这笔赏钱,我们是拿定了。”蹲在入口边的人对着地窖里扬声喊道:“还真是会藏个好去处啊,里面那位主,您可别难为我们,我们也是拿钱办事,也不想费什么周章,更不想见血,你自己出来吧!”
  然而下面并无半点回应和动静。
  喊话那人又连着放了两句狠话,下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如此,他便没了耐心,先招呼两人下去抓人。
  徐妙言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现在她根本没空去深究别人是怎么发现这荒废了多年的地窖有人的。现在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来了多少人,而且这地窖并不算得有多宽敞,又没有别的出口,若是上面的人将入口堵死,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况且,她还不知道谢玴能对付几个。
  一开始听到有人来,徐妙言以为是梁氏带人找到她了。直到上面的人喊了一声“官爷”才敢肯定,这不是来抓她的,而是来抓谢玴的。
  只是她手无缚鸡之力,武功更是连一星半点都不懂,若真要发生什么,她如何能够自保?
  ——若真的到达那一步,倒不如独善其身。
  徐妙言看着站在她身前的谢玴已经握住了刀柄,仔细盯着映在地上小心翼翼顺着木梯下来的人影,根本无暇去顾及她,如此,她便悄悄的退后了两步,准备等人下来之前找个角落避一避。
  可还未来挪动退第三步,谢玴突然反手抓住了自己。
  徐妙言的心在被谢玴抓住的这一瞬间重新悬到了嗓子眼儿。他拽着她的胳膊,头也没回,竟一下就将她推了出去。
  徐妙言的腿还没有彻底恢复,被人突然这么一推,便不受控制的趔趄了好几大步,差点没有站稳。站稳后她立马朝刚才的地方蹙眉望去,却见谢玴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
  正小心翼翼下来到一半的两个人也是冷不丁的被贸然出现的徐妙言吓了一大跳,差点没从上面滚下来。地窖里的光并不算有多明亮,入口有被人围住,更加看不清下面到底是什么人,只能依稀从衣着上分辨出这大概是个身形不怎么高大,还偏瘦小的男子。除了方才为首喊话的那个人,其他人并没有真的见过谢玴,只是瞧这是个男子,便将她当成了谢玴。于是那二人立马从木梯上跳下来,刚落地要拔刀,就被谢玴从身后封了喉。
  那二人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谢玴捂住了嘴拖到角落。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徐妙言都没来得及看清,那两人的脖子就已经开了。
  就像徐凌那帮人被杀时的模样。
  徐妙言脚下像被灌了铅一样挪动不了半分。上面那几个穿着官兵衣裳的人都看见了她。站在这里,那群人随时都能跳下来杀了自己,可除了不动,她又没有别的法子。
  ——这个谢玴,这是在拿她挡剪么?!
  上面的人并没有发现跳下来的两个人已经死了,因为看不大清下面,他们也就以为站在那里的就是谢玴,于是便冲着徐妙言开始放出狂言:“都护大人,小的就劝您,还是老实一点跟我们出来,你中了软香散,没有两天,你的武功和内力是没法恢复的,您现在跟废人又有什么差别?小的还尊称您一声大人,就是想给足大人的脸面,大人可得懂知难而退啊。”
  ——什么?原来谢玴已经失去了武功和内力?
  若不是听到这话,徐妙言也不会知道谢玴现在面对这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难怪。难怪他要她先跟着自己,原来是这个缘故?
  倘若谢玴真的落到这帮人手里,她又跟谢玴待在一起,这帮人如何能放过她?
  而且徐凌还被人杀死了,牵涉命案,梁氏更不可能放过她。
  她算是明白了,跟谢玴待在一起,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独善其身。
  那人见‘谢玴’不说话,便逐渐没了耐性:“谢都护,你若是敬酒不吃,可别怪我得罪!”
  谢玴暂时没了内力和武功,虽然也比她强一点,但若正面交锋,谢玴又岂是这帮人的对手?
  徐妙言看向谢玴,只见谢玴朝她比划了几个手势,指了下自己,又指了下上面,最后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徐妙言了然。
  她定了定神,故意将声音压沉,朝上面喊了一句:“若是你真有胆量,就下来抓我吧!”
  那人被这番挑衅,耐心也早被消磨殆尽:“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若是之前,得闻幽州节度使威名,他们岂敢这样张狂?如今这般,只是料准了谢玴中了软香散失去内力,而且软香散无解,谢玴中毒一天都还未到,他根本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看着那两人气势汹汹举着刀下来,徐妙言不由得后退两步。
  若说不惧是不可能的。饶是她自幼便见多了险恶,可对诸如杀人这类血腥之事,她向来都是怕的。
 
 
第14章 你还想这么压着我多久?还不……
  那两人将徐妙言当成了谢玴,并未注意到,真正的谢玴,早就在暗处等着他们下来了。
  躲在木梯下的谢玴看准了时机,等那二人一前一后下来的差不多的时候,握着那把精致而又锋利的短刀,连带而过两下,割断了那两人的脚筋。
  惨叫声接连响起,那二人没有防备被挑了脚筋,直接从上面栽倒下来,滚落到了徐妙言跟前。
  徐妙言骇然的退后,而转眼间谢玴已经来到了她身前,将那两人脱了手的兵器踢到角落里。
  那两个人倒地不起,满脸痛苦之色,须臾,便瞥见了角落里的两具尸体。
  原本肆无忌惮张狂的喊话的那人脸色煞白,他根本没想到谢玴是怎么杀了他两个弟兄的,还几乎没听见什么声音。
  他抬头,谢玴正居高临下蔑视着他,无声冷笑:“那笔赏金,你永远也拿不到了。”
  一道凉意从头蔓延到脚,他知道他是逃不过了。
  谢玴不给那两人一丁点说话的机会,手起刀落,封了那两个人的喉。
  顿时鲜血喷涌飞溅,那两人应声栽倒在地。徐妙言见此情形,顿时骇然失色,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这番情形亦被上面那对夫妇看在眼里,那妇人没怎么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失声。
  徐妙言抬头看去,见上头那男人慌里慌张的正要将妻子拖走,没一会儿上面便没了任何声音。
  徐妙言看着谢玴那把正在滴血的短刀,大气也不敢出。即便暂时失去武功和内力,谢玴也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谢玴将刀上的血往倒在血泊里早已没了气息的人身上擦干净,收回刀鞘。回头看了眼吓软了腿呆若木鸡的徐妙言,面无表情的提醒了句:“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所幸来的只有四个人相对来说比较好解决,若是运气不好来十几个的话——敌我悬殊,他现在又失去了内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地窖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令徐妙言有些反胃。她不敢再去看被谢玴杀掉的那几个人一眼,硬撑着麻木的四肢从地上爬起来。
  这回不比之前徐凌死的时候,那时她躲在放上并未看到徐凌被杀时的场景,可是这回,这几人是真真切切的在她眼前被抹了脖子。
  等她爬起来时谢玴已经出了地窖了,确认四下无人,才让她上来。
  徐妙言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手还是忍不住的在微微发抖,手心也在冒汗,以至于她爬木梯的时候,动作都慢了许多。
  须臾,谢玴回头,见她还没出来,皱了皱眉,沉声问了句:“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出来!”
  徐妙言也知此地不能逗留,那对逃掉的夫妇定会报官,很快就会再有人过来。可刚才她实实在在的受了惊吓,尽管在尽量平复心神,可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
  徐妙言有点懊恼,这样不光是谢玴,她也急。
  谢玴见状,干脆单腿跪在雪里,俯身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一把捞了出来。
  外面的冷风不算小,不过却令徐妙言镇定了不少。被谢玴捞出来后,她对他说了句:“多、多谢。”
  谢玴看她惊魂未定的模样,知道她是被刚才的事情吓到了。于是便对她说道:“若实在害怕,就不要跟着我了。”
  他理解一个小姑娘见不惯这种事,可他不能有累赘。
  徐妙言一听谢玴不让她再跟着他了,便赶紧否认:“我不害怕,我没有害怕!你还是让我跟着你吧。”
  谢玴只看了她一眼,但没有理她,转身便走了。
  徐妙言见状,赶紧大步跟上。
  .
  谢玴对甘泉镇似乎并不陌生。徐妙言跟着他,居然来到了一间偏院。
  偏院的院门上挂了一把铜锁,并未锁上。谢玴取下锁,警惕的环视一眼四周,才推门进去。
  徐妙言正要跟着他进去,谢玴却将她拦住:“别再跟着我。”说着就要关门。
  徐妙言见状赶紧抵住门,忙问道:“你要过河拆桥了?我不跟着你,我还能跟着谁啊?”
  “那是你的事。”谢玴没有松口的意思,“你跟着我,只会是个累赘。”
  徐妙言见谢玴真的要赶她走,便死死的卡着门辩解:“我怎么是你的累赘了?难道你觉得是我把人引到那里去的么?可若不是你让我去送东西,我也不会被人发现啊。况且要是没有我,你也不能有机会逃出来不是?”
  谢玴当然没有责怪将人引过去的事情,况且那事也确实不是她的责任。
  但他向来不喜多费唇舌,既有决定,按着决定做便是。
  如此,他便只淡淡的回了一句:“有劳你了。”
  什么意思?一句有劳她了就想把她打发了?
  徐妙言怎么肯?而且她不可能不跟着谢玴,抛开别的不说,眼下以她的处境,跟着谢玴还是比自己单枪匹马好得多。
  “你不能这样无情啊,你且好好想想,要是没有我,别说逃不出来了,饿也得饿死在那里吧?当时你把我绑来不也是为了有人能帮衬着你点么?你现在说不让我跟着你就不让我跟着你了,那没有道理啊。”
  “这世上没有道理的事情多的去了。”谢玴表情漠然,似乎对她将要如何根本不关心,“放手,不然被门夹了,可别怪我。”
  徐妙言固执的抵住门:“我不放。”
  谢玴脸色一沉,显然是失去了耐心。
  他拨开徐妙言的手,就要关门。
  眼看着门就要被关上,徐妙言眼疾手快扑了过去,本就是想趁这把功夫把门撞开,结果因为冲的太猛,就直接撞在了谢玴身上,跟他一起摔进院子里了。
  谢玴压根没料到她会突然撞向自己,还用了那么大的蛮力,根本防不胜防。
  徐妙言这一扑直接让谢玴当了肉垫,可她还是摔得有点头昏眼花,鼻梁处也酸疼酸疼的,鼻子里一热,好像还有东西流出来了,她顺手一摸,居然是血。
  难怪她觉得鼻梁骨怎么那么疼——她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骨,就怕是不是撞碎了。
  谢玴摔的腰疼,下巴也被她磕到了。不过还好,除了有点麻,他的下巴并无其他大碍。
  看到趴在自己身上疼的哼哼唧唧的徐妙言,谢玴心中腾起一股恼意,脸色十分难看:“你还想这么压着我多久?还不快给我起来?!”
  徐妙言刚确定自己的鼻梁骨还是好好的,便见谢玴那副要吃人的脸色,她慌张的想要起来,结果鼻血就擦在了谢玴身上。
  谢玴脸色已经不能再用难看形容。徐妙言又是一慌,赶紧抬袖擦他胸前衣襟上的鼻血,还不停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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