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简自然也看到了顾言,拉住还要往一边倒的谢诗宛,说道:“顾言来了。”
女子慢下步子,像是受到感应一般抬起头,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身影之后,不顾正下着雪,小跑了过去。
雪没有停下,谢诗宛跑了这么一小段,她身上已经落满了雪。本该是觉得寒冷的,可她喝了酒,反应也迟钝了许多。
“哎,慢点跑……”刘简撑着伞想赶上。
却未料谢诗宛虽然醉了,但跑得飞快,他还没赶上,谢诗宛就已经跑到顾言跟前了。
淡淡的酒气夹着桂花的香气扑来,顾言面上冰冷的神色未变,无言地将她身上的雪拍下,又用墨蓝色的大氅裹着她的身子,把她牢牢地护在怀里,将一切收拾好,才重新抬起头,黑眸阴沉地看着刘简,说道:“我家小姑娘就不劳烦刘公子费心了。”
第33章 初吻 肖想
若说刘简之前还存有一丝侥幸, 希望顾言对谢诗宛没有男女之情的话,现在是连那丝侥幸都没有了。
顾言的眼神似野兽一般凶狠,让刘简打心底一阵害怕, 他的眼底是对心爱之人的占有欲。如果自己不识好歹,想要夺走他怀中的女子, 保不齐这个野兽要亮出獠牙。
他怀中的女子被大氅包裹着,悄悄露出头, 对着自己的兄弟眨巴眼,不明白为什么刘兄和阿言站在这不动。
过了许久, 刘简耸耸肩,结束了这场无声的较量。不过他还是要气一下面前这个面若冰霜的男子, 他故意呼道:“谢诗宛, 你记得你今晚是要干大事的。”
顾言明显感受到怀中的女子探出了手, 他一垂眸, 就看到阿宛喜笑颜开地说道:“好。”
这明艳的笑颜,顾言第一次想用大氅捂着, 不让别的男人看见。他眸底的光变暗, 手臂收拢几分。
刘简转过身挥挥手,告别两人,嘴角似笑非笑,背影带着淡淡的颓丧, 在漫天雪地中,慢慢淡出两人的视线。
谢诗宛这时才后知后觉地问道:“阿言,你怎么来了?”
喝了些酒, 她脸上染了薄红,面容娇憨,仰起头, 杏眸天真地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什么叫他怎么来了?难道他是不能来打扰他们吗?
饶是他心中再有醋意烧灼,此刻他看着女子懵懂的眼神,也像认输一般伸手捏捏她的脸,不让眼中漫天的醋意泄出,轻声说道:“我来接宛宛回家。”与之前见到刘简时的顾言判若两人。
谢诗宛点点头,感到被包裹着的温暖,继而紧紧地抱着顾言的腰身,看着雪一片又一片的落下,不由感叹:“好美啊。”
长鸣灯火的街道上只剩他们两人,女子只余一角青衣,其余都被男子高大的身躯掩了个严实。厚厚的雪地上印着两人并排的脚印。
顾言一边撑着伞,一边搂紧了大氅,怕冷风灌进来,眼中只有那个小姑娘眉眼弯弯的模样,却应道:“是啊,好美。”
“阿言,你知道吗。传说中和心爱之人一同看初雪,两人将会恩爱到老,长长久久。”谢诗宛扭头看向顾言。
顾言仰头看到雪花慢悠悠地落在伞面、落在脚尖,眼中是女子看不透的深黑,他几分复杂地看着四周的落雪,点点头。
他跟阿宛也能受到上天护佑,恩恩爱爱,长长久久吗?他还配有这个资格吗?
过了半个时辰,两人终于走回府里。顾言收了伞,吩咐丫鬟道:“去备热水。”这么冷的天,小姑娘在外边那么久,得洗个热水浴。
回到屋内,有了烧红了的火炉,自然不需要他再裹着。他也要解下大氅,把小姑娘放出来。可谢诗宛紧紧地搂着他,不肯放手。
他眉眼柔缓,劝着小姑娘:“到家了,可以松手了。”
“不松。”谢诗宛觉着有些委屈,为什么一回来就要松手,为什么阿言又要避着她。
脑子一半混沌的她已经开始有些蛮不讲理,往日的委屈翻腾倒海而来。
小姑娘执拗,不肯松手,带了水光的杏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像是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顾言耐心地微微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下雪了,刚刚遭了雪,你身子骨易寒,要去洗浴了。”
谢诗宛像拨浪鼓一样猛地摇头,头上的步摇也随之发出脆响,她撅着嘴道:“阿言又是要躲我。”
“我……”顾言正想解释,他腰间攀着的小手一松,转而搭在他肩上,手指交织在他颈后,两人离得更近了,小姑娘柔软的身子就靠在他身上。
谢诗宛皱着眉头,生气地数着这几日顾言避开她的事:“阿言最近不拉我的手了,也不抱我了,睡觉的时候还隔得远远的……”
女子的模样近在咫尺,往日里灵动的杏眼此时像蒙上了一层雾,迷离飘渺。樱桃似的小嘴一动一动的,还泛着桂花酿的清香,忍不住想咬一口。顾言的目光全落在这张小嘴上,思绪却渐渐跑开了。
小姑娘怎么生起气来也这么可爱?
谢诗宛注意到男子没有认真听,踮起脚尖,凑上去,用贝齿轻轻咬了一下男子微红的耳尖,皱着眉说道:“阿言要专心。”
咬得不重,只留下一点浅浅的牙印,却让男子的耳尖更红了。顾言抿抿唇,眼眸却变得晦涩不明,他半搂着女子的腰肢,带着些女子毫无察觉的危险,俯下身在她耳畔说道:“宛宛,这个动作有没有对别人做过?”
这个随心的动作,他怕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也对别的男人做过,尤其是那个刘简。
谢诗宛没有想到顾言会问这个,稍稍一怔,然后摇摇头。摇着摇着,发现阿言又转移了话题,趁顾言俯身,手臂抱紧了他的脖颈,加重了些声音,说道:“阿言,你为什么躲我?”
即便是有些生气,可声音还是软软的,就像举起爪子想要挠人的小猫。
顾言也知道不能再逗她了,柔声说道:“我不是在躲宛宛,而是在躲自己……”
在躲自己那些早就变了质的感情,他贪婪地想要索取更多,但他知道他不能,他不能那么自私。
这几日他也很煎熬,明明心爱之人就近在眼前,但不能碰,不能多说。要不是今日看到她和刘简两人在街道上嬉笑,他估计还是会回到从前,只做小姐的一个护卫。
可谢诗宛怎么知道他的心思,她以为顾言在敷衍她,满心都化成了委屈,水润的杏眸看着顾言,冰凉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说道:“阿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才拿这些搪塞我?”
见着小姑娘哭了,顾言慌了手脚,声音不复沉稳:“怎么会呢?我……”可说到“喜欢”这两字的时候,在唇间绕了绕,却始终没说出口,这一出口,恐怕一切就不一样了。
谢诗宛看着顾言面带难色,半晌不语,心中便凉了半截,酒醒了大半。她早该知道的,还逼他到如此境地。
一厢情愿本就该愿赌服输。
她作为谢家长女的傲气,不允许她在此时低头,她喜欢一个人也要大大方方,输也要输得明明白白。
她抹掉面上的泪水,手揪着顾言的衣领,昂起头,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她一向的傲气,说道:“顾言,你听好了。我,谢诗宛,心悦你。”
面前的女子红着眼,仰着头,虽然身型比他矮上几分,但气势十足,不敢小瞧。像冬日里绽放的红梅,谢家的那份傲气是在她骨子里的,即便接下来可能会被拒绝,也要把她想说的说出来。
她倾身上前,踮起脚,勾着顾言的脖子,闭上眼眸就像飞蛾扑火一般,轻轻在顾言唇上落下一吻。
带着少女的纯情也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冰凉的唇瓣颤抖着碰上男子的薄唇,她不知道该怎么吻,只是青涩地以唇瓣相触。
顾言微微一怔,瞳孔紧缩,这些事都是他始料未及的。
这个吻很短暂,蜻蜓点水一般,在顾言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就消失了。外面的雪还在下着,雪花静谧无声,也同她的吻一般,无须多言。
谢诗宛垂下眼眸,不敢看顾言的神情。脸更红了,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绝望:“顾言,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妹妹爱护,对我并未有男女之情。”
说到这,她已经觉得喉间苦涩难言,像是被什么堵着一般难受,不过还是忍着继续说道:“我抛却矜持,趁着初雪的日子表明我的心意,并非要让你难堪。这之后我便不再……”
突然间,顾言的手稳于小姑娘的后脑勺,俯下身子,以吻封住了谢诗宛接下来要说的话。
温热的嘴唇轻轻吸允着女子的红唇,极尽温柔地舔舐着、厮磨着,诱着她也跟着张口。谢诗宛呆呆地看着眼前阖上眼眸,长睫落在一片阴影的俊秀面容,一不留神竟顺着启了唇。
接下来男子便没有那么温柔了,他加深了这个吻,舌尖与她交缠,带着孤注一掷的血性,侵略她的心房。
她从不知道,原来阿言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像狼,似虎,有极强的侵略性。
两人唇齿纠缠,像他在织一个细细密密的网,等着他的猎物掉入他的网中。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手撑在顾言的肩上,用了些力想推开他,但因喝了些酒,手上无力,根本推不开。
情急之下,她咬了咬顾言的薄唇,血腥味开始从舌尖散开,顾言才松开她。
两人都在轻轻喘气,谢诗宛的唇上更是鲜艳,她抬眸看到顾言唇上的点点血红,既羞红了脸又不好意思地说道:“阿言,我不是故意咬的……”
顾言丝毫不介意这点血迹,用拇指把唇上的血抹去,眼尾发红,松开对谢诗宛的桎梏,说道:“这是我对小姐的肖想,也是我梦中千万回想要对小姐做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温声道:“宛宛,我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好,你明白了吗?”
第34章 心悦 晚安
他知道他的宛宛对他总太过善良, 把他想得太好了。从小就是这样,他刚逃来谢府时,性子偏冷, 不易亲近。宛宛不多怀疑,就愿为他打抱不平, 甚至愿将自己的东西分给他。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还未相逢之时, 他是流落街头的孤儿,是早被人买了生死契, 只能一辈子当不见得光的杀手。从记事起,学的就是怎么杀人, 怎么才能在头子那多得一口饭吃。那些世间丑态, 他早就厌烦了。
喷涌出来的鲜血和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寒冷才是他最常见到的。小姑娘像一张白纸, 未涂上任何颜色, 他又怎舍得让小姑娘看到这些。
顾言明白自己刚刚吓到小姑娘了,阖上眼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敛下。再次睁开眼时, 如往常一般温柔克制, 仿佛适才那个野兽一样的顾言只是谢诗宛看错了。
谢诗宛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顾言,今晚的一切早就超乎她的想象了。这是阿言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出如此强的占有欲,她原以为一切都只是自己在一厢情愿,未曾想阿言也……
见宛宛呆愣着, 顾言心中已知晓了答案。他走上前几步,指腹默默抚上波光潋滟的杏眸。有些事,说出口就收不回去了, 他已经再无资格了。他眸光柔和,安抚道:“宛宛,就当今晚都没发生吧。热水已经备好了, 快去洗浴吧。”
那声音与往常无异,像是有一根弦把一切乱音都拨回正轨,可明明是这么普通的一句话,谢诗宛却在其中听到了无尽的悲伤与绝望。
屋外的翠儿和可儿已经等了许久了,水热了又凉,凉了又热,却还没等到两人出来。
迫于无奈下,可儿敲了敲门,说道:“小姐,水已经备好了。”
顾言抬眸,看向窗外两抹身影,扯出一抹淡笑,放下手,说道:“宛宛,去吧。”
烛光摇摆,忍冬纹银暖炉还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暖气,屋内十分暖和,可谢诗宛却收紧了自己的手臂,从心底感到一阵寒冷。
阿言面上是在笑,但她丝毫感受不到他的笑意。
阿言分明没有在笑!
顾言打开屋门,看了一眼屋门守着的翠儿和可儿,回头说道:“宛宛,再不去水就要凉了。”
谢诗宛微微抬头,看到顾言的黑睫下,黑眸稍弯,他的背后就是纯洁无瑕的白雪,不受一丝侵扰。
阿言总是自卑,觉得自己不够好。可他不知道,小时候每次她走丢的时候,都是阿言第一个找到她。那次她在大冬天调皮去山林猎兽,趁哥哥不注意去了无人接近的溪边。结果半路迷了方向,是那时还在哥哥身边护卫的阿言找着了她,在那么冷的天里,背着她走出了山林……
从前她总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总以为那只是相处得太亲密而不太习惯。现在回想或许在那时,又或许在更早些的时候,阿言便已在她心中住下了。
她莫名有预感,若是她此时出去了,一切又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从此,她和阿言之间就会有一座高山阻隔着,她再没有机会离阿言这么近了。
只有几步,却那么漫长,顾言看着小姑娘一步步朝着屋外走去,那抹青色的倩影将要与那雪白融为一体。他的眸色的墨色愈发黯淡,将早已知道的结果纳入眼底。宛宛本就是应该和那素净的白雪一般,不染污秽。
在她再迈一步就要走出去时,小姑娘猛地转身,提起裙摆,小跑地撞进他的怀中。
顾言几分惊诧:“宛宛,你……”
忽然衣口一紧,他被迫俯下身,桂花般的软甜触上他的唇。谢诗宛学着他那样,露出小巧的舌尖小心翼翼地抚过他唇上的伤口,像是守着她最心爱的宝物,珍惜无比。
女子的嘴唇柔软,又混了些桂花的香气,在轻柔地与他的唇相触。所有的爱惜都用这个吻来诠释,她不怕这样可怕的他,反而是用尽了温柔,去安慰他那些都不肯展露在别人面前的伤痕。
她不会换气,没坚持一会,就停下了。双颊似抹了胭脂一般,红得不行。谢诗宛紧抓这顾言的衣领,急促地喘息,她还没做过这样的事呢。
她抛去想要逃离的羞意,逼着自己直视顾言的黑眸,一字一句说道:“阿言,这就是我的回答。”
“阿言,无论你好与不好,你都是我心中的顾言哥哥。”
顾言抬起手,摩挲着谢诗宛脸颊的两抹粉红,有些爱不释手。黑眸中的那些阴冷渐渐消散,漾着些暖意,声音喑哑:“宛宛,你可确定了?这再要反悔,可没那么容易了。”
他的宛宛总是能撬开他的心房,像光一般驱散那些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