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畏畏缩缩回答:“奴才连胜。”
“很好。”景欢嗓音低沉。
林莽不会以为,这样的蠢货父女便能将他扳倒了吧,那可真是......异想天开。
“十一,让毓宁将那东西带到玉叶宫。”暗卫隐在暗处,听了吩咐,立刻动身前往。
景欢抬头看着面前的宫墙,宫墙之上盛阳高照,可,总也照不到那些早已遮蔽多年的暗处。
景欢抬步离去。
玉叶宫
皇帝看着面前痛苦不堪的丽妃,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女儿。
一个是正在盛宠的宠妃,一个是娇纵多年的小公主。
手心手背的都是肉,不论是谁对错,总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皇帝的目光向景乐看去:“乐儿,你告诉父皇,你有没有......”
后半句还未问出口便被景乐截住,她咬着下唇,反驳道:“我没有,我不会做这样的事。”
虽然她无比讨厌这个矫揉造作的女人,虽然这个女人对他们兄妹一直都不安好心,可是景乐知道,她肚子里怀着的是父皇的孩子。
母后总是与她说,孩子总是无辜的。
所以她万万不会做出此等阴狠之事,且还是如此愚蠢被人拿捏住把柄的事。
“陛下......我们的孩子......我的孩子......”丽妃平日里多时明艳张扬,可今日她躺在皇帝的怀里,唇色发白,活脱脱一幅水仙花的模样,端得惹人怜爱。
“陛下,丽妃娘娘见红了!”丽妃宫女桃红喊道。
皇帝瞬间有些慌神......他身边妃妾并不算多,皇后年纪渐长,也生了四个儿女,再无可能再孕了,他这般年纪能再得一个孩子,实在难得。
这个孩子不止是他的皇儿,他的存在更证明了,他还没有老。
“乐儿,父皇告诉过你......”无论从哪出来瞧,丽妃都不可能陷害景乐,毕竟丽妃刚刚进宫,正需要一个子嗣巩固地位。
若只为了陷害景乐而丧失了一个孩子,如此未免太过不值当。
所以皇帝下意识便偏向了丽妃。
“父皇慎言,您与景乐的父女情分如此珍贵,不当被小人破坏。”景欢姗姗来迟。
皇帝哑然无话,再抬头看小女儿时,景乐眼中竟是噙满了泪水。
“景乐,父皇并非不相信你......只是......”
景乐心中唯余失望。
以往母后告诉她,这宫中可以依靠的人只你二哥哥一人,她还不信,今日看来......
景乐直直扑进景欢的怀中,小声啜泣起来:“二哥哥......这个坏女人欺负我,父皇也向着她......”
有后娘就有后爹,如今母后还健在,丽妃便如此猖狂,肆意陷害,真是......
愚蠢至极。
景欢的双眼冷若冰锋。
丽妃吓得缩在皇帝怀中,不敢看他。
从前在闺阁时便得爹爹嘱咐,千万要小心二殿下。
皇后愚善,小公主娇纵,三皇子不问世事,在如此深宫中这
三人竟能一直安然无恙,除却皇后与陛下共患难的情谊,这其中,更因为二皇子之故。
自古皇家多凉薄,任你再是情深似海,骨肉至亲,在权力面前不过是一场笑话。
“陛下......我疼。”丽妃装作痛苦的样子,试图引起皇帝的垂怜。
景欢冷笑一声:“丽妃娘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小心惹火上身,神仙难救。”
丽妃嘴硬,仍不肯改了话头:“便是......便是有人推了本宫,本宫这孩子来之不易,本宫又怎会拿他去陷害小公主呢!”
可她终究眼神闪躲,不敢看向景欢兄妹二人。
景欢拍了拍手,冲着宫门外道:“毓宁,把那东西带进来。”
毓宁应声而入,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是个盒子形状。
丽妃见是外男,立即避到皇帝怀里,掩面惊叫:“陛下!二皇子殿下怎能将外男带入我宫中!”
皇帝却是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毓宁手中的东西,嗓音微有些颤抖:“你果真......寻到了?”
景欢点头:“儿臣幸不辱使命。”
那东西......那个侍卫手里便是他一直以来想求求不到的东西,有了那东西,他方能名正言顺。
“传国玉玺就在这儿。”玉玺和丽妃,父皇只能择其一。
景欢冷冷看着丽妃。
其实他原本就想将玉玺献给父皇的,可是如今他改了主意,这女人敢惹到景乐头上,他便要让丽妃知道,在她全心相信的陛下眼中,她亦不过是件物品,可以权衡轻重,可以被随时抛弃。
自古以来,帝王莫不如是。
“陛下!咱们的孩子!”丽妃叫道,□□一滩血迹,可是陛下却眼神炽热,直直盯着那个“东西”。
皇帝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丽妃,你仗着朕的宠爱竟敢污蔑公主,罚俸半年并禁足玉叶宫,你可服?”
丽妃想大声嘶吼臣妾不服,可当她触到陛下的目光,才发觉,在那双凉薄的眼睛里,自己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皇帝拍了拍景欢的肩膀:“皇儿辛苦了,太子之位非你莫属。”
若要受封太子,需得拿传国玉玺来交换。
物尽其用,父皇一直很懂得这个道理。
第47章 失意与得意 他春风得意,她却失意寥落……
皇后寝宫
景乐公主年纪尚幼, 因此一直住在皇后宫中。
近些日子来,皇帝时常流连丽妃寝宫,倒很少来皇后居所。
景乐牵着哥哥的手, 眼睛还是有些红肿。
她自小千娇百宠, 从未有受过今日之辱。
景乐忽然停下脚步半蹲在妹妹面前,郑重道:“乐儿, 只要二哥哥在一日,便会护你和母后一日。”
景乐刚止住的金豆子又忍不住往下掉,委委屈屈问道:“那三哥哥呢?”
三皇兄景兕常年在外,新朝将立他便自请戍守边关, 景乐并不经常见到他,是以与三哥哥的关系并不似与景欢这般亲近。
只不过底是兄妹亲情,这是如何也割舍不了的,虽然景兕一直在外, 但其对景乐的疼爱一点也不比景欢要少。
景欢微顿。
大哥去世的时候, 他与景兕都还年幼,只不过景欢与景兕虽然是兄弟, 但是却不过只相差一岁。
景兕知晓他的心思,也曾说过决不会与二哥哥相争。
景欢想起景兕离家时对他说的话:“二哥哥英明神武, 杀伐果决,是明君的不二人选。自古皇室多嫌隙,景兕不愿成为兄长负累, 此生只愿镇守在外, 替兄长守护大好河山。”
“这江山,是大哥哥的,亦是二哥哥的。”
自我放逐,亦不过如是。
景欢摸了摸景乐的头:“二哥哥自然也会护着他的。”
皇后听闻小女儿出事, 自然心焦如焚,可却又要保持着一国之母的体面,只能在殿内等候,忽闻宫人传道:“二殿下与公主回来了。”立刻亲迎到殿前。
“景乐,你没事就好!”皇后一把抱住小女儿,手指还微有颤抖。
景欢握拳,对伺候景乐的嬷嬷道:“嬷嬷,将公主送回休息吧。”这是有话要同皇后说了。
皇后为人母,自然见不得自家儿女受一些委屈,待女儿回了殿内,才冷下声来:“丽妃这个贱人,我好心留她和她的孩子一条命,是不愿造杀孽,不愿本宫的儿子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稳,可她却这般步步紧逼?竟敢惹到本宫的头上?”
皇后在未入宫之前,亦是巾帼枭雄,这一点,忠武侯同他的女儿大抵是忘记了。
景欢按住皇后欲掷杯的手:“母后,父皇已然同意册封我为太子了。”其实原本没有这一事,陛下也是得册封景欢为太子的,然而,景欢知道自家母后的脾气。
平日里温温吞吞,可一旦事涉自家儿女便一步也退让不得。
皇后拉过景欢的手:“欢儿,你晓得的,景乐是我的命,我绝不许有人伤害她半分。从前......从前我便对不起你大哥,这一回,我必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说到最后,皇后的目光中透着一股狠。
景欢拍了拍皇后的手:“母后放心,此事我心中自有计较,您只管等着消息便是。”
他那狠辣无情的名头可不是白白得来的。
只是......母后、景乐、景兕,他们都是纯白无暇的人,只需忠君爱国,天真烂漫便好,皇权争斗如此肮脏,尽管朝着他来便是了。
皇后回到殿内,见小女儿已然安睡,心头又涌起景欢说过的话。
自大儿去后,已然十数年的光景,她纵然整日对着孩儿画像也免不了渐渐忘去大儿的音容笑貌。只记得,他是个再谦恭不过的温润的君子。
那样好的孩子,若是生在盛世,定会名垂千古,享受爱戴。
可......
景兕曾说,母后总是揣着明白当糊涂,他心中明白却不敢苟同,临行前曾与自己道:“母后是个明白人,虽说难得糊涂是件好事,可母后身居高位,为一国之母,却亦是我们兄妹的母亲。自大哥去世之后,母后便一直这般,然而殊不知二哥承受的,远比母后要多得多,倘若母后不能成为二哥的助力,也请不要成为二哥的负累。”
皇后唤来宫人,将宫中烛火熄灭,以免打扰小公主的好梦。
“母后,母后,不是我......”景乐还那样年幼,刚刚遭遇了那样的事,不免噩梦缠身。
皇后紧紧握着拳头,她的孩子,她那可怜的大儿子,死前是否也是如此向世人辩驳:“不,我不是,我没有!我并非是那样的人!”
可世人只顾着听信传言,只晓得捕风捉影。
他们将他弄脏了,还要让他死后也不得安稳入轮回。
“孩子,母后晓得你这一生的心愿不过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你放心,你二弟会替你做到的,母后一直挂念着你呢,总有一日,你的名字会出现在先祖庙中,会享受万民供奉,总有一日......”皇后在昏暗中抚摸着女儿的头,声音如此轻柔,却然而,并不是对着眼前人所说,而是......透过死生相隔,对着另外一个人。
帝王祖庙,唯有帝王得入。
皇后伸手摸了摸景乐脖子后的月牙胎记,脸上充满了怜爱,俄而又将脸贴上去,恍若对待稀世珍宝。
玉液芙蓉池,微风阵阵,阳光和煦,皇上自朝堂而归。
今日朝堂上拟订要立二儿子为太子,因本就是众望所归,所以十分容易便得了那些老臣们的附议,但皇上的心里仍有不快。
这般好似被人操纵着行事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尤其那般老臣,对二儿子,似乎比对自己还要心悦诚服,瞧着着实让人不快。
偏偏最喜欢的丽妃还禁着足,不过好在丽妃腹中的胎儿算是保住了。
昨日他一时脑子发懵没有转过来,今日仔细一思索,便晓得此事八成是丽妃自己搞出来的。
景乐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他自然晓得景乐是个什么脾气,况且她的年纪还这般的小,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丽妃是头胎,身子又一向的弱,怀孕初期有个什么也是难免的,倒叫她正好逮着个机会将脏水泼到公主身上,实在是不成体统,就算他宠着丽妃,也容不得她这般放肆。
这三个月内,皇上是不打算再见她了。
可是深宫寂寞,如今天下间又太平得很,后宫多是老人,那几个妃子容颜衰老,又不怎么会说话,实在是不得他心意。
皇后么......自那件事后,他与皇后之间似乎总隐隐有着些许隔阂。
他不敢......何况此时,这不是上门触霉头么。
皇帝甩了甩袖子,却不期然自视线中发现一个临着假山石壁小憩的美人。
身旁公公正要上前喝问,被皇帝一把拦住了。
他咳了一声,微蹲在那美人面前。
日光温和,正照着美人的脸,却仍融不去那冰山般的冷俏。
“你是何人。”帝王嗓音低沉。
那女子自小睡中惊醒,忙跪下磕了一个头,声音中微有慌乱:“奴婢采薇,惊扰圣驾,望陛下恕罪。”
她抬起头,皇帝只觉得那双翦水秋瞳,颇有古风。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长歌怀采薇,甚好。”不管是眼睛,还是名字,都甚好。
天末起了些凉风,阖宫都知晓,陛下新纳了一个美人魏氏,已封了美人,赐居明芷宫。
皇后躺在美人靠上,屋内还颇有些热呢,便由皇后身边的总管太监林莽打着扇子,轻轻地扇着。
皇后缓缓道:“欢儿办事还是过于稚嫩了。”
林莽笑着附和:“若非有娘娘在宫里宫外筹谋,二殿下岂能走得如此顺畅,那些老臣,早已打点好了。”
皇后撩了一下裙摆,似乎对林莽的话不甚赞同:“本宫的孩子,自然是最好的,就算没有本宫干涉,欢儿迟早也能登上那位置,只是时日久些。”
“可是他等不及了。”林莽垂下头。
“是啊,不能再等了。”思及此处,皇后面色稍变。
林莽轻牵嘴角,若非他将陶定山擒在手中,又假意诱惑他归顺,再刻意将二殿下身边的卧底放进来救走陶定山,只怕二殿下此刻还在同陶定山那老匹夫磨洋功呢。
“欢儿此去随州,可遇着什么事?”皇后问林莽。
林莽要去随州,且要去得不知不觉,那必得有她这个主子知晓,如此方能为其遮掩一二。
林莽颇有些为难,嘴上却道:“此事......自然是没什么事的。”
皇后眉头微皱:“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林莽见她面色不豫,隐隐要发火,连忙和盘托出:“也没什么,只是遇见一个女子,且私定了终身。”
皇后继续问:“是什么人家的女儿?”
“好像是......青楼酒肆的......”常客。
虽然后面不曾说出来,可光听前头的内容便已足够叫人恼火了,皇后当即便要发作,却被林莽拦住了:“娘娘莫急,您晓得殿下的性子,他一向软硬不吃,但却最听您的话,只要您说的,殿下便不敢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