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元琪跟前,她忽然停下脚步,面色凝重。
元琪讶异地朝曲槐心看了一眼,似在求助。
“我记得我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话音刚落,元琪的手不由自主地藏到身后,揪住衣摆。
“殿下,可要回去休息?”曲槐心打断道,似在替他解围。
“今日又有一批官粮进城,我要前去清点收库,冯大人应当给你们安排住处了吧,你们暂且先去那处歇着。”何浅陌转向他时,眼神顿时柔和起来。
元琪一听与官粮有关,连忙用另一只手偷偷拉了拉曲槐心的袖子。
“殿下。”曲槐心靠近她,“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实在害怕,可否让我跟你。”
话语间,男子肩膀轻耸,眼神里写满无助,满怀期许地抬着头。
何浅陌不禁好笑,这小东西还挺会演。
“是啊,那个冯大人,好凶!”元琪扁起嘴,“对槐心哥哥颐指气使的。”
何浅陌没立时答应,而是故意凑到曲槐心耳边,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如果你肯叫我一声妻主,我就答应。”
!!
曲槐心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闹。
“槐心哥哥,怎么了?”元琪有些焦急,在一旁催促问道。
“妻主。”许久他终于憋出一句,只是比蚊子还细。
“听不到。”
曲槐心不禁扭了她一下,退后一步道:“妻主,我想跟着你,你到底答不答应?”
何浅陌的嘴角情不自禁扬起:“好。”
第58章 将计就计
曲槐心和元琪跟着何浅陌, 同样在街上兜了几圈,就在感觉快要转晕时,她终于在一间院门前停下脚步。
居然真的在他们早上寻的地方。
可这宅院虽大, 但看着并无异常,所以两人都未曾注意到。
原本朱红色的牌匾显得很陈旧, 上面“陈府”二字依稀可辨, 看上去像是没落的世家。
护卫将大门打开, 领着他们几个进去后, 又迅速将门关上。
里面有家仆穿着的人上前请安,看上去眉目亲和,身材却十分壮实, 像是练武之人。
见到她身后跟着两名男子时,眼里不由闪过疑惑和戒备。
“放心,他们是自己人。”何浅陌点点头, 接着问道:“粮运来了吗?”
“回殿下, 就在里面放着。”其中一人躬身答。
何浅陌不着痕迹地从元琪身上瞥过:“叫李大人和冯大人前来清点封库。”
“是。”
不一会儿,那名给他们安排住处的女子就一同前来, 这些东西他们也插不上手和嘴,便乖巧地坐在一边等待。
直到亥时三刻, 才终于归整好一切,众人面上全是疲色。
何浅陌伸手在眉宇间轻按了两下,这才朝他走过来。
不知怎的,曲槐心忽然有些心疼。
“殿下与我们回去休息?”
何浅陌似乎很不满他的称呼, 俊逸的下巴微微抬起。
“妻……主。”曲槐心悄悄改口。
只是以往这种说着应当十分顺口的话, 现下他却羞于启齿。
“我还要去查看其他粥棚和难民的情况,我叫冯大人派人护送你和元公子先回去。”何浅陌提到元琪时故意放慢语速。
元琪已达到目的,顺嘴说道:“赈灾事大, 槐心哥哥,我们在这儿也碍事。”
“嗯。”曲槐心点点头。
等着不就是你这句。
.
夜深,曲槐心睡下,果然见元琪悄悄出了门,只是片刻后就回来躺在了他身边。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自己动手,应当是嵊川有他的内应。
曲槐心翻了个身,背朝着他,勾了勾嘴角。
翌日,两人刚起身,外面便传来消息。
说是女帝心系嵊川难民,处理完京中事务后便携二皇女与五皇女前来查看民情。
“元琪,陛下和两位殿下也来了,咱们是不是也得前去拜见吧?”
元琪听了一骨碌爬起来,面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去!”随后察觉自己的失态才改口道,“五殿下也来了?那含霜哥哥呢?他来了没有?”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曲槐心招呼他赶紧起身收拾,别误了时辰。
当然,更为了不错过一场好戏。
只是这话他只能憋在心里。
据说她们均到了城东,离他们的住处不算远,两人稍用了些早饭便直接走过去,在这个节骨眼也没人顾得上为他们叫马车。
正值中午,六月天已热得能走出汗,走近时几道穿着华服的身影已清晰可辨。
唯独何浅陌,不知何时换上了一件灰色长衫,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但依然遮盖不住她冷冽俊逸的气势。
曲槐心今日才算注意到,她是整个皇家长相最为出挑的人。
他不由脸一红,现在是想这种事的时候吗。
“陛下万福,二殿下、五殿下千岁。”元琪迫不及待地上前行礼,曲槐心也跟了上去。
“这位是?”女帝挑眉。
“这是六皇妹府上的一名妾室,名叫元琪。”二皇女答道。
身着鎏金常服的女子点点头,当作是知道了。
元琪装模作样地围着五皇女转了两圈,失望地朝曲槐心扁了扁嘴:“含霜哥哥果然没来。”
“舟车劳顿,他还是在家歇着的好。”国字脸的何晓呈挠了挠头,短短几月,她整个人圆了不止一圈,看得出伙食有多好。
“陛下开恩,今日施粥多一个时辰,都在后面排好队!”
旁边官兵吆喝一句,正在排队等着领粥的难民知道了面前所见之人就是当今圣上和几位皇女,顿时想跪下磕头。
女帝拂了拂袖子:“不必行礼,诸位如今在我大洲的土地之上,便是我大洲的子民,却遭此劫难,朕心甚痛。”
“谢陛下体恤——”这几日没饿着肚子,难民对这一套很是受用,不约而同地高呼道。
二皇女看到此番景象,给元琪使了个眼色,元琪微微点头,暗示她放心。
这一切正好落在曲槐心眼里,他飞速别过眼,以免他们察觉。
“母皇,此次六皇妹功不可没,几日不见人都瘦了。”二皇女上前一步,笑着夸赞道。
“的确不错。”女帝满意地颔首。
二皇女面色一僵,显然是受了刺激,但瞬间眼里又闪过一丝狠厉。
午时渐近,今日天晴,太阳略大,再加上排得如长龙般的队伍,使人格外焦躁。
“开棚——”
传话的一开嗓,队伍便攒动起来,但此处的官兵和护卫已有经验,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队伍前进,场面井然有序。
二皇女紧紧盯着领到粥的难民,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方才一直在忙的何浅陌这才走过来一一打过招呼:“母皇,二皇姐,五皇姐。”
女帝亲和地拍拍她的肩:“这次干得不错,等你处理好蝗灾、安定好百姓,回去重重有赏。”
从二皇女记事以来,她从未见过女帝如此夸奖与欣赏过何浅陌,自己也几乎将这位贪玩的六皇妹当个笑话,如今这一幕看在眼里,实在是刺眼。
不过她大概也笑不了几时了。
二皇女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目光在正取粥离开的难民身上掠过。
“谢母皇。”何浅陌也不推辞,直接退后一步行了个礼。
随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如今嵊川百姓受难,母皇作为天女自当与民共患难,不如就与难民同喝一锅粥,也能彰显诚意。”
女帝点头:“不错,可不能光说不做。”她大手一挥,“来人,去给朕也盛上一碗。”
何浅陌回头,笑着问二皇女:“皇姐认为如何?”
二皇女面上一愣,没有答话。
施粥的官兵听了令,为难地看了眼手旁破了角的陶碗,若用这个盛粥给女帝,恐怕要酿成大祸。
女帝似也明白她们的顾虑,安抚道:“无妨,就用这个盛,咱们大洲儿女这点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温热的白粥已煮到软烂粘稠,大勺一舀,便冒着气落到陶碗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
女帝径直接过,示意她再盛几碗依次分给几位皇女。
何浅陌自己拿了一碗,右手又端起一碗,没给何晓呈,而是递到二皇女面前。
“二皇姐,怎么脸色不太好?喝口粥润一润吧。”
二皇女却盯着她的动作,迟迟不肯伸手。
何浅陌也不给她面子,作势往她手中一塞:“二皇姐,你可拿稳了。”
何晓呈是上可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也凑合,再加上这个时辰了,肚子早就饿了,索性自己动手盛了一碗。
见粥已经发了下去,百姓也默契地在下面等候,女帝举起碗:“望天降垂怜,佑我大洲子民,再无非难。”
“陛下万岁——”
一时间,呼声响彻天际。
各式各样的器皿被举过头顶,唯有二皇女与元琪,黑着脸面色如同死灰,粥碗如同烫手蕃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眼看碗已经凑到嘴边,二皇女上前一步,声音有些颤抖:“母皇。”
“何事?”女帝回头。
“……”
她明知道原因,却没法说出口。
女帝见她不再说话,便继续将粥一口喝了下去。
只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引得全场声势浩荡,大家都跟随女帝,仰起头。
何浅陌故意站在二皇女面前,举止尤为夸张,喝完还好似回味一般。
二皇女扯开嘴小声嗤骂道:“蠢货。”
她却好似没听见,凑上前来:“二皇姐,你怎么不喝?大家可都吃了。”
“不饿。”二皇女冷声道。
她原本想的是下了药让这批难民出点事,没成想女帝和何晓呈也来了,竟还要与这些人一起喝粥,不过也好,事情闹得越大于她就越有利。
现下只等药效发作,让她看一场好戏。
“二皇姐吃惯了山珍海味,如今这寡淡无味的白粥,自然是难以下咽的了。”何浅陌这一句,不高也不低,正好能落入女帝的耳中。
女帝闻声走过来,面色不善:“老.二,如今正是我皇家彰显诚意之时,你就这么不给朕面子?”
“是啊,二皇姐,再不好喝你也喝一口,又不会要你的命。”何晓呈也看不过眼,扯着嗓子喊道。
她的嗓门尤其高,这下可直接被乌泱泱的难民听了去,开始议论纷纷。
“这位二皇女殿下据说是个心系天下的主,怎么连碗粥都喝不下去。”
“就是!看来传闻都不可信。”
“这要让她做了太女,咱们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二皇女听完脸色青一块紫一块,捏着碗的手也跟着轻颤。
可明知这碗里有毒,她又实在张不开这口。
“老.二,喝下去。”女帝已十分不悦,几近命令道。
二皇女看了眼手里的粥,又向四周扫视一番,额角不禁冒出细汗。
这药为何还未生效?
“快喝啊,二皇姐。”何浅陌面上所露的笑容却如同利刃,带着四溢的寒意。
正当场面焦灼之时,却从人群外匆匆赶来一人,马蹄声焦急又凌乱。
“报——”
“报——”
来人穿过难民的队伍,径直来到她们面前。
“陛下,存放在陈府的官粮被人下了毒!”
第59章 拷问
“啪!”
二皇女眸色一暗, 手中的碗落到地上,发出闷响:“你说哪儿的粮?”
“回殿下,是存放在陈家府里的那一批, 可巧今日没用,否则可要出大事了!”来人跪在地上, 吓得腿肚子直抖。
“这!”
“这粥里有毒啊!”
“啊……”
底下刚喝完粥的难民吓得惊叫连连, 更有甚者都跑去一边抠起了嗓子, 周围顿时响起干呕声一片。
女帝上前一把扯住那人的上衣:“你给朕说清楚, 今日施的这粥可有问题?”
“陛下放心,这批粮没问题,被下毒的还在陈府里存着呢!”她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声音哆哆嗦嗦的。
“老六!怎么回事!”女帝龙颜大怒,沉声喝问道。
何浅陌面不改色,径直走向那人:“存粮的地方没别的人知道, 又怎么会招人下毒。”
“殿下……”那人在她身后环顾一圈, 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八成……八成是有内鬼。”那人说着,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发梳, 银色的主体上镶着毛绒小球,铜丝绕成螺旋状, 小球随着她的动作还轻微晃了晃。
“殿下,这是今早在府门后找到的,陈府每日有人清扫,应当是昨夜落下的。”
除了女帝, 在场的几人不用仔细分辨, 便能认出这是谁的东西。
元琪头顶的绒球,不知何时丢了一颗。
何浅陌被留在原地安抚难民,女帝缓缓走向他, 欺压上前的身形如同一座高山:“这是你的东西吗?”
元琪面色惨白,却不敢反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