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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外面,青黛扶着容卿跟着前面的人走,不时地回头张望有没有追兵,她们一路逃过来,幸运地没有看到玉麟军,但是四散逃跑的宫人却见到了很多,每个人都在惊叫着,人命如浮萍。
容卿认出这条路是小秋曾带着她去见四哥的路,因此心中没什么疑虑,到了假山前,小秋停住脚步,恭敬地弯身指了指里面:“这里有一条暗道,直接通往妄山,县主先行,我在后。”
之前在这和四哥见面时,四哥没有告诉她里面有密道,见小秋这么说,她下意识探头向里面看,现在还没有真正入夜,只是天色阴沉,里面依旧是黑咕隆咚的,就在她打算往里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惊叫。
“县主小心!”
容卿来不及回头,背后便传来一阵温热,一双胳膊正扶在她两臂之上。
她定定地扭过头,就看到青黛攥着洞穿自己腰身的长剑,嘴角淌着鲜血,有些痛苦和不舍地看着她。
然后青黛伸手推了一下她的肩膀。
“快逃!”
容卿被推了个踉跄,再转过头时,她看到小秋抽出插在青黛身上的剑,径直向她冲过来。
为什么?
她连一句为什么都来不及问,她也不敢深想,四哥派过来保护她的人,如今要杀她!
青黛啊,可是青黛啊,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肯全然相信的人。
容卿的眼睛一下就被泪水模糊了,但她很听青黛的话,转身拔腿就跑,边跑边回头,虽然看不清楚,但她还是想多看一眼青黛。
“
县主!要活着!”
“好好活下去!”
她看到青黛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抱着小秋的腿,不让她来追她,她还看到小秋为了挣脱她的桎梏,又扬手接连刺了青黛几剑,而在那之中,青黛只是向她传达最后的话。
为什么连青黛也不能留给她?
容卿跑出假山,再也不回头了,她怕自己一回头,就无法再迈动脚步,青黛用生命换回了这片刻的时间,她如果辜负了,那青黛就白白丧命了,她这样告诉自己,拼了命地向前跑。
手中攥着的玉玺边角割出了一道道血痕,但她却像不知疼似的。雨越下越大,雨幕中的远方都像海市蜃楼一般,这时候她耳力却很好,在噼啪的雨声里,还能察觉到来自背后的危险,利刃切割雨幕的声音传来,小秋不知何时已经追到她身前。
银芒在眼前闪过,小秋已近在眼前,容卿急忙停下脚步要换个方向,可小秋到底有功夫在身,只一个招式就在她身上留下了伤口,突如其来的钝痛让她脚下一滑,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拉住她,带着她继续向前奔跑。
容卿犹如惊弓之鸟,却在看到那抹白色身影后打消了所有疑虑,握着她的手温和有力,仿佛只要一旦抓住她,就再也不会放开她独自离开一样。
“三哥!”
她大喊一声,声音里带了诸多委屈,因青黛之死的痛苦和愧疚,还有满心的不舍,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卿儿别哭,三哥来了。”李缜的嗓音还是那么温柔。
可即便如此,其中也夹杂了一丝慌张和急迫。
眼前又出现了新的追兵——是反叛的玉麟军。
李缜急忙拉着容卿换了另一个方向,向左边的岔路跑去,可是如今皇城已经被全部攻陷,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其实很难跑出去。
因为遇到了玉麟军,小秋显然也被玉麟军当做敌人围攻了,少了小秋追击,容卿本要松一口气,谁知背后忽然射过来几支羽箭,可能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准头不太好,这几箭皆射偏了,李缜将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尽最大可能护住她,却不想他自己腿上中了一箭。
李缜闷哼一声,一只腿骤然跪到地上,容卿跑出去
半步,又赶紧退回来,去拉李缜的袖子。
李缜仰起头,苍白的脸上涌出几分焦急,他的声音都打了颤:“卿儿,听三哥的,快跑,别管我!”
容卿却不肯走。
青黛是她的亲人,她不用计较一命还一命,可三哥不行,他的命她欠不起。
“快走!”李缜见她不动,已然急了,他撑着腿勉强站起来,想要催促她快点跑,可迎面竟然又撞上一队人马。
背腹受敌,天意似乎注定今日是她的死期。
容卿看着前后的敌人,认真想了想,她大仇得报,青黛也先她一步走了,若是就此死在这里,也算了无遗憾,只可惜连累了三哥。
她的衣服被雨水浸湿,茫茫视线内都是持刀砍过来的敌人,而她立在雨中,竟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天地寂静。
她闭上眼,等待着冰冷的刀锋将她结果,却忽然被一双有力的双手握住了肩,她落入一个温暖怀抱里,那个人拥着她转了个圈,劫后余生,她的耳边复又响起雨声,呼喊声,还有短兵相接的声音。
而那个将她紧紧拥抱在怀里的人,正用颤巍巍的声音呵斥她,竟然掺杂了几分后怕。
“你不会躲开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狗皇帝死啦啦啦啦啦啦
卿卿:走了一个狗的,来了一个更狗的T_T
作者:你能治他呀
卿卿:我太难啦
→感谢在2019-12-11 00:41:40~2019-12-12 02:5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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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皇后二十二课。
黑夜往往是在天际最后一丝光亮隐没之后突然降临的, 那一刻无法估量也不能预兆,在你双眼尚且能视物的前一秒,那一瞬的恍惚。
是一瞬的天地灰暗。
入夜的时候到了, 容卿在阎罗殿里走过一遭。
她被突然闯入视线的人紧紧拥着,耳边兜过的风声猎猎作响, 同秋雨纠缠不开,她被大力带着转过了一圈,百花绣纹锦裙绽开一簇璀璨,在落下的锋利刀尖映衬下, 成了光芒凐灭之前最美丽的一道景色。
但是她什么也看不见。
抱着他的人似是太用力, 脚下一踉跄, 身子向前倾, 却还是稳住了姿势,紧接着, 是落在她耳侧一声震颤地怒吼:“你不会躲开吗!”
多么熟悉的语气,多么陌生的再见。
容卿脑中忽然晃过青黛的身影,只觉得喉咙一紧, 一口腥甜卡在了嗓子眼里。然而还不等容卿作出反应, 李绩已经将她拽到身侧, 横腿狠狠踢向那个持刀砍来的人。
这一刻他赶过来了, 然后像之前一样再次救下了她, 她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无情地掐碎她的心。
李绩一手护持着她,应付周身的敌人。
源源不断的玉麟军涌来,根本不留给人说话的时机, 唯一幸运的是,那些人都没有下死手,好像他们的目的只是控制住这些人的行动,大概是接到了要留人活口的指令。
“保护殿下!”有人高呼一声,然后纷纷追了过来,挡在两人身前。突然出现的十数人将那些玉麟军隔开,为他们开辟出一条退路,容卿忽觉身上一轻,眨眼间已经被人拦腰抱起。
她恍恍惚惚地搂紧那人的肩膀,在黑暗中只能看到他收紧的下颚,雨水顺着侧脸一滴一滴滑下,浑身的湿意明明在刺激着所有感官和意识,她却觉得大脑越来越混沌。
胳膊上的伤口隐隐泛着疼,鲜红的血液和雨水混浊在一起,变成浅淡的粉红色,在衣服上晕开一朵花。
“三哥……”她窝在李绩怀里,手忽而抓紧了他的衣服,又喊了一声,“三哥……”
声音软弱无力。
抱着她的人身子一顿,脚步停了半刻,隐秘在黑暗中的神色有纠结闪过,但最终还是退了回去,对
那个半撑着身子正挣扎着要站起来的人冷道:“去阁安殿。”
李缜有那么一瞬地愣怔。
他本以为依照李绩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救自己。
李绩带来的人不多,虽然这种驯养的死士冲杀的气势十分凶狠,可玉麟军人数众多,他们根本无法长时间抵抗,李缜忍着疼痛将腿上的箭拔去,什么话也没说,跟着两人往阁安殿的方向逃跑。
雨夜空蒙,御花园泥泞不堪,两人踩着水坑,衣摆上溅满了泥点,脚步却未慢下分毫。
他们都心知肚明,那些挡住玉麟军退路的死士最终都会全军覆没,追兵追赶上来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他们三人,稍有不慎就会被沈和光的人抓住,一旦被抓住了,不论是李绩还是李缜,两个人难逃一死。
沈和光不会放过他们。
阁安殿一片黑暗,三人赶到的时候,身后追兵并没有及时追过来,李缜强忍着腿上传来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拎起湿漉漉的袖子擦了擦下颔,语气犹有不解:“为什么要来这里?”
躲到一个宫殿里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李绩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也没有时间回答他的话。
走在前面时,他不时地低头看看怀里的人,尽管视线不佳,也依然能看出她惨白的脸色,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他怀里不停地发着抖。
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害怕。
他进了阁安殿,轻车熟路地走到容卿曾住过寝宫里,李缜看到他在一面什么装饰都没有,洁白光亮的墙壁上的某处一按,空寂的大殿中忽然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隆”声,然后旁边的地板上便出现了一个缺口,台阶通往地下。
是一通暗道。
容卿听到了声音,偏过头看了一眼那通道的入口。
有些事她终于得到了答案,比如四哥为什么能几次三番地偷偷潜入她的寝宫不让人发觉,又为什么在她搬到灵秀宫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三个人一起进了密道,因为刚刚淋过雨,他们手中也没有火折子,进去之后就是真正地伸手不见五指,李绩抱着容卿,还要摸索出路,渐渐便开始呼吸不稳,连两臂都在颤抖,长时间的用力让他胳膊发麻,但他还是没有放下她。
李缜走在
最后,幽深的双眸凭借直觉捕捉着前面人的背影,他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眼中闪过无力和一丝难过,但他却一直都没说话。
李绩背后有一道狰狞的刀伤,连雨水都冲刷不掉血痕。
似乎是在救下卿儿妹妹的时候留下的。
但李绩一声不吭。
他们不知走了多久,转了多少次弯,走过多少个岔口,才走出这条长长的密道,出来时,雨已经停了,夜色正浓,茂密的灌木丛遮掩着出口,扑面迎来满鼻的泥土香,他们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山上。
“这是妄山吗……”容卿抬起眼皮,朦胧月色透过云层若隐若现,她稍稍恢复了些视觉,能看清楚些旁边的景色了。
李绩轻“嗯”一声,踩上松软的泥土继续前行,脚步没有一丝犹豫。
李缜也缓慢跟上。
如果雨还在下,大雨的冲刷会消除所有痕迹,但雨偏偏停了,就预示着不论他们藏得有多隐秘,留下的痕迹终究都是隐患,只要追兵够聪明,不抓住他们不罢休,三个人最后一定会被找到。
容卿贴着李绩的胸膛,能察觉到他极速的心跳声。
四哥好像也快坚持不住了,这一路上他都是在抱着她逃跑,一个人不论体力有多好,总也会有极限。
“是要去缘佛寺吗?”她轻声问道。
“嗯。”
妄山的背阴面有一座荒废的寺庙,是几百年前的旧朝遗迹,一次大地动过后,妄山缺了一角,那缘佛寺就立在了悬崖边上,只有通过非常险要的地势才能到达,缘佛寺从此断了香火,到了大盛朝,更没有什么人知道那里,容卿小时候贪玩爬上妄山,和四哥一起,意外发现了一条小路,可以去往缘佛寺,而眼下,那里又是最合适藏身的去处。
缘佛,妙法,世间万物总逃不开一个缘一个妙字,人们总是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原地。
李绩顺着记忆找到了印象中的缘佛寺,经历了风吹雨打,那里只剩下一间破烂屋子,房顶还有个大大的洞,只有中间坐立的石佛显露几分它曾有过的威严。
李绩抱着容卿走到石佛后面,将她轻轻放到地上,李缜也正好跟了过来,谁知道李绩忽然转身,一个手刀砸到他脖颈上,李缜来不及防
备,眼前一黑,身子向前倒去,李绩扶着他身子,将他放在了石佛背后。
容卿神志不清,没有听到身边发生的变故,李绩走过来,将她揽到了怀里,然后默不作声地从衣袖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药丸来送到她的嘴边。
“吃下。”他的声音低沉暗哑,语气不见平日的强势,甚至有些微弱。
容卿张了张嘴,就着他的手将药丸吞咽下去,眼前昏暗一片,连四哥近在眼前的身影都看得十分模糊。
之后便是长时间的静默,整个大山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呜呀呀地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息,满屋子死寂。
容卿躺在李绩怀里,温暖的怀抱里传来阵阵有力的心跳,她耷拉着眼皮,脑中嗡嗡声愈加让人混沌,但她还是努力找寻最后一丝理智。
“青黛死了……四哥知道吗?”
李绩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猜到了。”他道。
“是小秋杀的。”
“我知道。”
他说出那三个字,容卿终于睁开了双眼,惨白的脸颊在月色下显得憔悴又可怜,紧抿的双唇颜色暗沉,她忽然皱紧了眉头,身子向前一倾,竟然呕出一口黑血来,血液顺着嘴角流下,她的意识也越发涣散。
“是四哥……想要我死吗?”微弱的声音细弱蚊蝇,从四哥救她之前,她就已经察觉到自己中毒了,小秋的剑上淬了毒,一个人若想要另一个人死,从来都是做好完全的准备。
但是她终究还是想问一问,这是不是四哥的意思。
李绩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喉头一滚,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他似乎感觉到怀里的人松了一口气。
容卿向他怀里埋了埋头,两只手搂紧了他的长腰,像是个撒娇的孩子似的:“我原本和青黛说好了,等事情一了,就逃出宫去,去哪里都好,只要别再回到这个囚笼,但是结果好像总是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