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夏鱼拿了个又红又大的苹果,走到柜台前递给他, 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池温文搁下算盘,接过苹果, 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秘密。”
夏鱼满怀期待地等着他解释,没想到他竟然不说,气得她拿着苹果又转身坐回去了:“不说拉倒, 谁稀罕呐。”
池温文将最后一笔帐记下, 合了账簿走出柜台,坐在她的对面,帮她一起挑着果子:“其实这事是白小弟跟我说的。”
夏鱼诧异道:“白小弟?”
“白小弟刚去罗家村念书时,有时候还偷偷来家里找白祥玩。有一天他说他看见罗芳跟一个男的偷偷摸摸去了后林, 出来时头发都乱了。我便觉得这事有蹊跷,就叮嘱白小弟不要跟旁人说,万一被罗芳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他家安生。”
夏鱼明白他的意思,一个小孩子说的话谁会当真,如果这事被罗芳糊弄过去了,指不定事后要怎么折腾他们家呢。
但是有一点她还不明白:“罗万怎么会来白江村找罗芳?”
池温文揪掉苹果梗上的叶子,漫不经心道:“我找人去罗家村给罗万捎了口信,说罗芳婆家里发现他俩的事了,她要跟罗万私奔。”
后来罗万来到白江村,在两人约定的地方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壮着胆子去了白金属家附近转悠,探头探脑的贼样一下就被人发现了,再加上他看到罗芳安然无恙时惊讶的表情和关切的语气,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到有猫腻。
夏鱼不由地佩服起池温文,前有白三牛,后有罗芳,这村里人的八卦他是不是都知道啊。
她拿了个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递给池温文:“给你,咱村里还有啥八卦,说出来乐呵乐呵。”
“没了。”池温文看着她磨白破旧的衣服,心里有些不舒服,从夏鱼嫁过来还没她添过一件新衣服。
他摸了摸兜里的十文钱,不动声色问道:“我要出去一趟,你有什么需要捎带的吗?”
夏鱼看了看屋里摆的三大筐果子,她这两天要赶着做果酱,晚上卖的菜样最好简单些,也能让她忙里偷闲歇口气。
想了想,她歪头道:“你去肉摊买二十二个猪蹄子,再买些鸡爪、花生,最好再买几坛酒回来。”
开业这两天总有人要酒吃,那她索性就做一锅卤猪蹄和卤鸡爪,晚上就只卖些酒肉便饭。
池温文拿了串草绳穿好的铜板,估摸着大概能有四百钱,他将钱贴身放好,道:“我去买肉买菜,酒等会儿让王伯去买,他跟酒肆老板熟络。”
夏鱼点头让他速去速回。
池温文出了门,先去了镇子上的一间成衣店。
成衣店的老板娘见来的是个清贫的俊公子,文质彬彬,谦和有礼,还以为是哪家书院的学生出来采买,她热情招呼道:“来来来,客人您瞧,这边的款式都是新出的,样式好看还便宜,买的学生最多。”
“我想买件女式布衫。”池温文第一次买女子家的东西,表面再淡定耳根也染了红晕。
老板娘一副了然的表情,这是要送给心上人啊。
她拎了一身青黄色的粗布衫,上身宽袖斜对襟的样式,下身束腰长裙,款式简单颜色好看,正适合年轻女子穿。
“客人你看这件咋样,十二文钱。”
这件衣裳是老板娘进货以来最失败的一件,因为样式好看,进价都用了六文钱,比普通的粗布衣足足高了一倍的价格。但是好看又啥用,穷人家不讲究样式,有钱人家看不上这布料。
池温文想象了一下夏鱼的小身板,总觉得这件衣裳有点胖了,他摇了摇头:“不行,不合适,衣服有点大。”
老板娘忽悠道:“大了才好呢,夏天宽松凉快,秋天凉了还能加厚衣裳穿。”
池温文犹豫了,但想到兜里只有十文钱,他摇了摇头:“不行,价格也有点贵了。”
老板娘把衣服对折放在柜台上,笑道:“价格还能便宜,十文钱咋样?”
池温文一听有商量的余地,又还价:“八文。”
老板娘敛了笑脸:“小兄弟,你这还价太多了,不成。”
池温文本身就觉得衣裳大,在犹豫,一听老板娘不买,也不愿意买了:“那我再去别家看看。”
他的一只脚还没迈出门槛,老板娘急忙将衣裳折好用布条捆上,塞到池温文的怀里,佯装心痛道:“行了行了,看你也是诚心要,八文就八文,八文钱卖给你我都亏了。”
池温文被强行塞了衣服,还是有点纠结:“这衣裳不合身了怎么办?”
老板娘见他还在犹豫,便道:“不合身了拿过来,我们这有绣娘能改。”
但是改衣裳要另外付钱她没告诉池温文。
池温文听到可以改衣裳的大小,也就放下心来,爽快付了银钱,赶紧去肉摊买肉。
现在夏果去了书院,家里的活计明显多了起来,厨房的水缸要添满,院里的柴火要劈完,还有一大堆菜要择要洗,大堂里的桌椅在晚上开门前要再仔细擦一遍。这些不能让夏鱼一个人全部干了。
池温文觉得食肆里还缺少个打杂的伙计。
等他买完肉和花生回到食肆,夏鱼已经把卤料汤汁做好,香叶桂皮等各种香料的味道飘得满屋都是,池温文闻着味道都能想象出做好的猪蹄和鸡爪能有多好吃了。
“你回来了,王伯去买酒了,我还让王伯顺带去买了几十个小罐子,等果酱做好了就能用......”夏鱼接过他手里的肉和花生,抬头看见他怀里还抱着一捆青黄色的布料,疑惑道:“你怀里是什么?”
池温文催着她先去厨房把肉卤上:“没什么。”
这件事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夏鱼说,万一她不喜欢怎么办,现在还能把衣服退了吗......
夏鱼瞥了他一眼,见他不愿说也不再追问。
最后,池温文干脆把衣裳压在夏鱼的枕头下,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拎着抹布就去屋里擦桌子了。
夏鱼在厨房卤肉,他就去大堂擦桌子,夏鱼在大堂里切洗好的果子,他就去后院挑水,总之不跟夏鱼碰面就好。
夏鱼觉得他今天特别奇怪,怎么老是躲着自己,就跟做了亏心事似的。
眼看着到了晚上营业的时间,她也顾不得多想,将门前的两盏长圆灯笼点亮,开始忙活着生意。
卤肉的香味飘了一整条街,因为实在太香了,今晚的客人都比之前来的更多了。
“老板,今晚上是啥菜啊?我从下午开始就闻到了香味,真是馋死人了。”伍各易守在自家门口,看到有余食肆的灯亮起,第一个就跑来了。
夏鱼帮王伯把几坛酒搬到柜台后靠着墙的空摆架上,笑道:“今晚有酒有肉,有卤猪蹄、卤鸡爪和卤花生,还有些凉拌小菜。”
这些酒是王伯在张家酒肆打的,也就是上次夏鱼买酒的地方,因为酒香价格公道,如今酒肆的生意逐渐也好了起来。得知夏鱼和王伯是一家人,还在镇上开了家食肆,张掌柜二话不说就把自家的好酒按最低价给了王伯。
伍各易一听今儿个有酒有肉,心情好的不得了:“老板,来两个猪蹄,五个鸡爪,一碟花生,一碟凉拌黄瓜,再来一盘卤花生。”
夏鱼数了数后面来的人,都有二十多个了,她摇了摇头:“猪蹄只有二十个,每桌限一个。”
另外两个猪蹄是一个是留给自家人的,一个是留给郝才的。郝才下午让人带了话过来,今天隔壁村有个急病的人要医治,他不能早点赶过来,让夏鱼给他留饭。
话音刚落,后面的人争抢着道:“我来一个!”
“我也来一个!”
“我这也要一个猪蹄!”
伍各易闻了闻空气中弥漫的卤肉香味:“那鸡爪再五个。”
卤肉是提前做好的,上菜这些流程王伯和池温文都能做的来,夏鱼趁着空闲功夫,又加紧时间开始做果酱,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可以先把苹果酱做好。
伍各易的媳妇秋嫂在家后院也闻到了卤肉香味,左等右等不见伍各易回家,心下便知伍各易去有余食肆没带她,当即气势汹汹进了食肆,揪着伍各易的耳朵就骂道:“你还有没有良心,整天在外头吃香喝辣,咋就不想想我!”
伍各易自知理亏,忙求饶解释道:“媳妇,我不是自己来吃,她家的菜限量,我不先来点菜就被人抢没了。”
秋嫂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旁边的人啃着软烂香糯的猪蹄,使劲点了点头:“嫂子,是的,他家今天只买二十个猪蹄,一桌一个,来晚就没了。”
秋嫂这才送来伍各易的耳朵,哼了一声,抱起猪蹄就啃起来。
猪蹄的外皮被卤汁浸透了,外表闪着晶莹剔透的红棕色光泽,咬上一口咸香软糯又弹牙,肥而不腻,满口溢香。
秋嫂一口气把猪蹄啃了大半,吃得油光满面,十分满足。
伍各易在一旁可怜巴巴的流着口水,道:“媳妇,我还没尝一口呢。”
秋嫂斜睨了他一眼,才把剩下的半个猪蹄递给他,还不忘警告:“下次再敢吃独食,你就别回家了。”
第28章 雇他
经过两天的“饥饿营销”模式, 有些客人想了个法子,他们给夏鱼交了一半的定钱提前预约明日的猪蹄和鸡爪。
送上门来的收入,夏鱼当然没有不收的道理, 光是这一晚上, 预约的猪蹄都已经有二十个之多了,她本以为猪蹄卖的贵, 买的人少,没想到却这么受欢迎。
等客人都吃饱喝足差不多离店了,夏鱼的苹果酱也做完了,期间她还顺道把辣椒酱做了。
她伸了个懒腰走出厨房, 却看到大堂里伍各易还在慢悠悠地喝着小酒,秋嫂人早就回家去了。
夏鱼认得他,她卤猪蹄用的茴香和桂皮就是在伍各易的干货店买的。
她笑着开玩笑道:“伍大哥,嫂子不在你可就这样放松了?”
伍各易磨磨蹭蹭在这喝小酒, 就是为了等夏鱼。见到夏鱼出来, 他招了招手,道:“妹子, 坐,我有事跟你说。”
池温文在一旁擦桌子, 听见伍各易叫夏鱼,心里难免有些好奇。他去厨房端来一盘花生,放在伍各易的桌上, 挨着夏鱼坐了下来。
伍各易知道他们是夫妻俩, 也不介意,他伸手抓了一把花生,剥了壳,说道:“你们知道泉春楼吧?”
夏鱼点了点头, 她的酱汁配方就是卖给了泉春楼的刘老板。
“他家也买果酱发糕和三明治。”伍各易提醒道,声音不大不小,王伯也正好听见。
夏鱼和池温文对视一眼,两人心间瞬间明了,有人在模仿他们卖的吃食。
“不过不用担心,他家卖的可难吃了,果酱酸的让人牙根发软,三明治里连点肉都没有,全是生菜叶子。”伍各易将杯中最后一点小酒喝完,从怀里摸出十几个铜板:“老板,明天的猪蹄和鸡爪我也预定一个。”
等最后伍各易走后,热闹的大堂也清静了下来。王伯将门口的灯笼熄灭,关了食肆的大门。
三人坐在一张方桌前,开起了第一次紧急会议。
会议发起者王伯一脸焦急道:“少爷,阿鱼,这怎么办?我就知道那个刘老板不是好人,当初酱汁的配方也不应该卖给他。”
夏鱼一点也不着急:“没事,他们爱跟着做就做吧,这些闲食做起来本身也没有太大的难度。”
池温文也跟着点了点头:“城中有泉春楼和倍香楼两家大酒楼,人家的厨子多,人多力量大,咱家做的饭菜、闲食的配料,人家终有一日会琢磨透的。”
王伯发愁道:“那,那咱就不管了?”
夏鱼安慰道:“如果他们做了这两样闲食,那咱就不做了。我会做的可不只有这些,他们能模仿得来果酱发糕和三明治,别的可做不出来呢。”
她脑子里已经有了别的计划,后院的小厨房正好空着,她可以做个简洁的泥炉烤箱。
“咱不做了?”池温文抓住了夏鱼话里的重点,“如果咱不做了,我建议咱把这两个配方拍卖了。”
“让泉春楼和倍香楼拍卖吗?”夏鱼不认为这两家酒楼会为了区区的闲食搞拍卖,又不是什么热菜、压轴菜的稀奇配方。
池温文淡淡一笑:“让镇上所有小食肆的老板一起拍卖。”
既然泉春楼在模仿着卖闲食,那就证明闲食还是受人欢迎的。大酒楼不需要配方,但是别家的小食肆需要啊,他们若是得了配方,抢在泉春楼和倍香楼前面卖闲食,说不定还能顺带拉扯着店里的生意火爆一把呢。
夏鱼听了后,不由地竖起大拇指,夸道:“池温文,你这个点子真好!”
卖了配方,又是一笔收入呢。
池温文心头一飘,嘴角不住向上扬:“明日你做些果酱发糕和三明治,我拿去给镇上各个食肆的老板尝,顺便提一嘴拍卖配方的事情。”
“行!不过今晚咱又得做沙拉酱了。”夏鱼心里盘算,等卖了配方,她就找人做个手摇式打蛋器。
因为有了目标,晚上三人打鸡蛋都不喊累了。
夏鱼临睡前摸到枕头下有什么东西,她借着月光一看,竟然是块青黄色的布料,她一下就想起来池温文下午回来怀里抱着的布料。
她将捆着的布条拆开,两手拎起布料一抖,竟然是一身新衣裳。这是给她的?
夏鱼抿着笑意,将衣服叠好放在床头。
没想到池温文还挺有心的,竟然还给她买了件新衣服。她想到池温文和王伯都洗得发白的衣衫,决定得空了给他们也做一身衣服,这样站在有余食肆里招待客人也有面子。
黑暗中,池温文听到床上发出的摩挲声,紧张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索性闭眼假装睡着了,想着等会儿夏鱼如果喊他,他就不答应。
这一等,就等了一夜。
第二天夏鱼起了个大早,换了新衣裳才叫醒池温文。
池温文揉着惺忪的睡眼出了屋门洗漱,一抬头,看到夏鱼穿着一身青黄色的裙衫站在石榴树下修剪枝杈,发财在她的脚边扑着树上掉落的花骨朵。
她仰起头踮着脚尖,俏丽灵动的容貌比火红的石榴花更抢眼,窈窕的身影宛如人间仙子,池温文的心头突然漏了一拍,愣愣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