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美人——怀瑜公子
时间:2021-05-21 11:07:56

  其实早在秦彧下令让秦时砚接掌江南时, 陈冲便已生了怨毒之心。
  他忍辱负重在金陵齐王府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秦彧伤他心爱之人, 又断他前程, 陈冲早恨上他生了二心,奈何寻不得法子如何秦彧,只得在秦彧偏疼的这外甥身上下手。
  陈冲想着,杀了秦时砚, 秦彧无人可用,自然会提他做江南都督。
  *
  秦时砚整个人都在马上颠簸,他被陈冲那心腹面朝下扔在马上,五脏肺腑忍得生疼,脸色青紫暗红。
  陈冲以为秦时砚在这回金陵的半道儿,就会死在马上,却没料到,他那口气硬生生撑到要到金陵城中了还没断。
  那驾马将他带来的人,临到金陵城城门,抬手试了秦时砚鼻息,竟是极乱又极重。
  “不对呀,明明已经该断了气儿的。”他心中暗道不解,可人已经到了金陵城门,再往前走就是都督府了。
  这人心中为难起来,他主子陈冲因为顾忌着秦彧追查秦时砚的死,故此只敢让刺客在箭上淬毒,却不敢另外在秦时砚身上动手脚,唯恐被查出不对来,可如今秦时砚竟还留着口气,没死成,这受命带他回金陵的人就作了难。
  若是带他入城,待到了都督府,却让他侥幸留了性命,那可如何交差?
  这人思及此处,一咬牙,干脆抽剑欲要捅向秦时砚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昏死的秦时砚身上筋脉突然暴起,瞬息间,他掀开眼帘正好瞧见有人执剑刺向自己,这当口他来不及躲避,生生空手接下白刃。
  血色如注,从秦时砚指缝落下,他咬牙逼出自己身上内力,折断了那人手中剑刃,捏着剑刃刺向那人,当场要了他性命。
  这般利落狠辣的身手,全然不是而今弱冠之年的秦时砚所能企及的。
  血珠子滴滴答答从秦时砚指缝落下,他眼神阴寒锐利,抬眸望向城门口那“金陵”两个大字。
  “咳咳,噗。”秦时砚猛地咳出口血来,那血是紫黑眼色,一眼便知是毒血,可他不过淡淡扫过,脸上却未有分毫波动,反倒神色诡异的瞧着金陵城门。
  此刻在他脑海中,属于两个意识的记忆正在融合,秦时砚头疼如刀劈,却能生生忍下。
  最难熬时,他也不过只是合了瞬眼,再掀开眼帘后,眸中血色便是悉数褪去。
  他抬手拭去唇畔血污,声音沙哑阴沉,望着金陵城门:“十五载不见,记忆中的金陵城竟还与眼前所见分毫不差,只是不知,隔了一世光阴的故人,如今是何模样?”
  十五载光景。
  前世自秦时砚送亡妻归葬金陵,及至他死于皇帝一杯毒酒,十五载光景,他再未来过江南。
  伤心人伤心地,自是不肯来的,
  秦时砚跌跌撞撞走入金陵城,他人一入口,守城兵士瞧见来人是江南都督,便慌忙过来。
  待到跟前,一见秦时砚重伤的模样,更是慌的失了分寸。
  “都督,都督,您这是怎么了?怎伤的如此重,这可如何是好?”兵士聒噪不止,说的全无用处。
  秦时砚眉眼更冷,摆手止了他话头,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吩咐道:“送我回都督府,马上。”
  兵士闻言慌忙从商贩那借了驾马车,送秦时砚回江南都督府。
  秦时砚意识昏沉迷糊,只提着提防,直到自己安稳到了都督府,还是十分防备。
  他入府后,头一个见到的人是郎化,郎化原是秦彧的侍卫,这一世也是他将那副画像送到了秦彧手上。秦时砚自清洗过来后,便从今生的记忆中隐隐猜出,秦彧应当也是带着记忆来到这一世的,否则他何以在十几岁的年纪就画了甄洛的画像,又怎会早早的亲自攻下江南,若是他没有记忆,又怎么会在今生自己和甄洛毫无交集的情况下就已经警告了他。
  如此种种,无不印证着秦时砚的猜测。
  “咳咳。”秦时砚想到这些,心口闷闷钝痛,又连连咳了一阵。
  郎化听见动静,见他这副模样,忙上前接了他扶着,问道:“少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秦时砚掩唇又猛咳了几声,才回答他:“大意糟了刺客的算计,待我这伤稍好些,我亲自查今日之事,你压好了消息,不许往京城送。”
  不许往京城递消息,言下之意,也就是要瞒着秦彧。
  郎化还以为,秦时砚是怕秦彧担心,也不曾多问,只是恭敬应下。
  “去请郎中。”秦时砚吩咐郎化后,自己强撑着回了房内歇息。
  郎化领命退下,往医馆请郎中去了,他人往外走,回忆起方才秦时砚的模样,只觉他周身的气势威亚,竟和秦彧似了个七成。
  “毕竟是舅甥,少将军又在主子身边长大,自是是像的。”郎化心中如此道,摇了摇头,驱散脑海中杂七杂八的念头,去请郎中去了。
  秦时砚孤身靠在床榻边,缓缓调息内力,压制身上蛊毒,他瞧着郎化走远,方才将都督府留守的几个暗卫唤出,这几个暗卫是秦时砚的心腹,不同于旁的人手,是秦时砚从秦彧手中接管的,这几个人却是秦时砚自己培养的。
  “你们几个去查甄洛的下落,务必清清楚楚的将人的踪迹查到回禀过来,来回禀时记得留下人手盯着。”他强忍着身上蛊毒的痛楚吩咐暗卫前去寻人。
  几个暗卫领命离开后不久,郎化就带着郎中来了。
  “宋郎中,快快快,快给我们少将军看看伤。”郎化着急忙慌道。
  这宋郎中,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圣手。
  秦时砚抬手让他探脉,这郎中手指搭上秦时砚脉搏,脸色却一瞬瞬沉了下来。
  一旁的郎化,更着急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这郎中才收回了手,他摇了摇头,无奈道:“外伤倒是不打紧,只是将军您中了毒,这毒极罕见又极霸道,恕老朽无能为力了。”
  毒?秦时砚想到自己在雪地中看到的那片污血,心中早已明白。
  罢了,原本就是偷来的命,神佛要收回去,又能如何,秦时砚只求能在一息尚存时弥补遗憾,免得让他们三人再一次走上前世的路子,个个不得善终!
  “开些调养身体的药就是,郎中您退下吧。”他眼色空洞麻木道。
  一旁的郎化见此,想要开口,最终还是踌躇作罢。
  *
  甄洛此行并未隐藏行踪,且还算是有些大摇大摆,因此秦时砚的人想查她的踪迹,轻而易举就查了出来。
  甄洛现下还在徐州逗留,秦时砚的人确定了她的行踪后,留了两人在徐州紧跟着,余下的则回了金陵回禀。
  秦时砚得到消息那时,正在用药,他听得下属的回禀,枯坐在书房许久,对着窗棂外的梅花,出神怔愣。他中了那蛊毒,通身寒凉彻骨,裹着许多衣裘也无济于事,身上依旧透着彻骨寒气,窗棂外的寒风吹入内室,冷得他周身战栗方才回了神。
  他回过神来,苦笑了声,覆手从暗格内取出兵符。
  “调兵随我去徐州,甄氏女滞留徐州久不入京,舅舅命我入京时带甄氏女一道回去。”秦时砚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架不住眼下金陵并无秦彧的心腹,他偏生就能如此短暂的瞒天过海了去。
  原本秦彧是派了人盯着秦时砚的,可在他寻到甄洛后,便撤了秦时砚这边的人,安排全部人手随行护卫甄洛了,故此眼下秦时砚这边是没有一个秦彧的人盯着他的。
  到底是自己教养大的外甥,秦彧心中还是信秦时砚几分的,也自以为警告他后,他必定不敢再动那些歪心思。可惜,秦彧怎么也料不到,如今活着的这个可不是他年纪尚轻的外甥,而是前世那被他夺妻逼死的晋王秦时砚。
  秦彧留了许多人手随行护卫甄洛,任是什么魑魅魍魉,也难暗地里动上手脚,可架不住,秦时砚这是明着抢人去了。
  秦时砚到底活了一世,如今的他,自然不是旧时那弱冠年纪只在舅舅羽翼下,一心敬仰尊重舅舅的少年郎君了。
 
 
第47章 抢人   眼前人非彼时人
  徐州城地处江北, 故而冬日里也要比江南之地寒凉上些。秦时砚人到了徐州,身上病症就加重了。
  “少将军,人就在客栈, 也跑不了, 不若咱们先寻个落脚的地方,供您休息养身子, 待您身子稍好些,再去见那位甄姑娘。”秦时砚的心腹坐在马车外驾马,耳听着马车内秦时砚连连不止的咳声,担忧的开口道。
  马车内, 秦时砚垂眸看着掌心的血迹,忽地紧攥手掌,他无声苦笑,开口吩咐外间人道:“快些赶路, 日落前务必赶到车站。”
  外间候着的人无法, 叹了声后使劲儿扬鞭,驾马车赶去甄洛落脚的客栈。
  人到客栈之际, 正是天色初初垂暮时,秦时砚掀帘下了马车, 晚霞的光晕撒在雪地上,也氤氲在他脸上。
  他侧首望向那夕阳,脚下滞了几瞬, 才攥着衣裘的内摆, 踩着雪入了客栈。
  “哟,客人您来的不巧,咱这店已然被包下了,要不您再去瞧瞧街上其他客栈去?”打杂的小二上来招呼。
  秦时砚身子骨虚弱, 身旁侍卫拦在他跟前,一扬衣袍露出腰间悬着的都督府腰牌:“江南都督府办事。”
  这话一出,客栈小二不过一寻常百姓,自是不敢阻挠官家办事,忙退了几步,笑问:“不知军爷到小店来,所为何事啊?”
  秦时砚掩唇咳了声,道:“寻人,一位姑娘带着一个婢女及数多侍卫落脚在这客栈,那姑娘的房间,在何处?”
  小二闻言一愣,眼珠子转了转,挠了挠头,推搪道:“这、官爷有所不知,那位小姐可是贵客,落脚在小店里,徐州知府都传过信,说是万万要小心照料,您这让小的属实难做啊。”
  小二话落,那侍卫眉头皱起看向秦时砚,秦时砚抬眼扫向那小二,声音没了温度:“江南都督秦时砚求见,前去通传就是。”
  他周身气势着实吓人,小二身子抖了几抖,到底还是老老实实上去通传了。
  说是先行通传,实则却是秦时砚紧随其后,待那小二立在了甄洛房门前,抬手欲要叩门之际,秦时砚眼神示意侍卫,当即将小二打晕了去。
  小二的身子被放倒在门前地上,动静惊动了房内的人。
  “何人在外边?”春婵的声音先响起,
  甄洛也从手中游记中回了神,眼神疑惑的看了眼春婵,又看了眼外边。
  不仅她二人,那守在暗处的暗卫们现下也打起来精神。
  “少将军来此作甚,咱们要不要现身?”一暗卫暗中传音问。
  “少将军说是求见怎的打晕了那小二?”另一暗卫传音回去。
  正当暗卫们犹疑之时,秦时砚的声音已然响起。
  他抬手轻叩门扉,声音轻飘虚弱道:“在下秦时砚,冒昧前来打搅姑娘,实在是有要事要告知于姑娘你。”
  秦时砚?谁?甄洛一时倒有些想不起来了。
  她眼神疑惑的看向春婵,春婵压低声音同她道:“是秦将军的外甥,您在金陵见过一面的。”
  “不会是秦彧见我久不入京,派他来催我的吧?”甄洛抿唇,将心中猜测道出。
  春婵见甄洛没有不见的意思,便起身去门口出开门,可她人刚迈步,还未到门口,那门外候着的秦时砚便已将门推了开来。
  习武之人耳力好,房内甄洛和春婵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世,到底是晚了一步,如今甄洛居然记不起他了。秦时砚眼神中弥漫悲凉,推门而入,直直望向甄洛。
  甄洛闻声看了过去,望进他的眼中,只觉得他眼中的情绪,沉重压抑,让人好生难懂。
  秦时砚入内后,扫了眼甄洛身边的婢女春婵,看春婵的眼神极为不善。
  倒忘了,这时候,那背主的好奴才还在甄洛身边呢。
  “事情隐秘,还请甄姑娘屏退左右。”秦时砚眼神不善的瞧着春婵,沉声道。
  话落不待甄洛反应,便示意那侍卫将春婵拉了出去。
  春婵被侍卫拉了出去,房间内只剩甄洛与秦时砚两人。
  外间守着的暗卫见此情况,也纷纷现身。
  秦时砚耳朵一动,察觉到外间暗卫的动静,挥袖阖上了房门。
  甄洛见他这副神态作派,着实怕了起来。
  她慌了神,横了眼,气怒道:“你要做什么?”
  秦时砚眼神紧锁着甄洛,一寸寸的打量端详,几息后,他苦笑了声,怅惘道:“少了几载光阴打磨,你终究不是那个人了。”
  眼前人娇俏明媚,生气慌神都是小姑娘天真烂漫嚣张跋扈的模样,不像前世。那时的甄洛早不复少女情态,她经过后宅磋磨,妻妾争斗,被父族抛弃婢女背叛,遭过命运变故见过人间疾苦,才修的温婉娴静,聪慧淡然。
  可那一世,而立之年的秦时砚在金陵漫天血色中,一眼便陷进了那双含情脉脉却又盈满苦泪的眼睛里。
  他自顾自的言语,连连苦笑,叹了声又道:“罢了,能有如今的机会本就是偷来的,如何能尽如我意。”
  甄洛听他的话,听的云里雾里的,只是觉得他眼下这模样十分吓人,遂退了几步道:“秦彧若是想让我尽早回京,你说就是,不必说这些胡言乱语来吓唬我。”
  她人已退到桌案处,紧攥着桌角,盯着秦时砚动作。
  秦时砚见她如此防备自己,不期然想到前世在她生前最后一次见面,那时候她怀了身孕,出宫拜佛求胎儿平安,偶然撞见了他,也是这般神情。
  秦时砚心头大痛,紧攥着手中玉珠儿,掷向甄洛后颈。
  甄洛只觉后颈一痛,人便没了意识。
  房内被外间守着的暗卫踢了开,秦时砚揽着人避开。
  “舅舅吩咐我带人即可入京,尔等还不速速退下。”他如此道。
  可这些暗卫中,有些是奉了秦彧之名,盯着秦时砚的人,自然知晓秦彧对他的芥蒂,于是质问道:“主子吩咐过,不许少将军您再插手甄姑娘之事,您所言可有凭证。”
  秦时砚闻言抬眸盯着那暗卫,抬手一枚暗器就取了他性命。
  “凭证?我在这就是凭证!人我带走了,若是不信我所言,入京寻舅舅便是。”
  秦时砚话落,暗卫见死了个兄弟,纷纷拔剑上前。秦时砚扫了眼自己带着的那随身侍卫,侍卫忙抽出腰间鸣箭射出。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今江南兵士皆唯我掌控,你们踩在徐州的地界上,安敢与我叫嚣?不瞒诸位,如今这客栈外早陈了兵将,真要撕破了脸皮,你们不过数十暗卫,如何抵得过江南数万兵将。况且,我说了,照实入京回禀就是,万事,我秦时砚担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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