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美人——怀瑜公子
时间:2021-05-21 11:07:56

  “可算是找着您了,奴才奉命前来宣旨, 走了两处才见着您, 圣上传旨,催殿下您迁入东宫呢。”是内宫传旨的内侍。
  秦彧听得声响, 被唤回神来,他如梦初醒, 下意识问:“什么?”
  内侍脸上笑得谄媚,忙回话道:“圣上传旨,召太子殿下您迁入东宫。”
  这道圣旨, 暂且让秦彧心头纷乱的情绪稍稳。
  对, 太子,东宫,梦中的他,可没有做过太子, 而是弑君夺位登基。
  所以,梦境只是梦而已,与现实又有什么干系。
  他如此安慰自己,视线重新落在甄洛身上。
  瞧瞧,眼前的小姑娘,一身水红衣衫,端的是娇俏明艳,哪里是梦中那个温婉安静只会暗自垂泪的女人。
  对,眼前人不是梦中人,更不会成为梦中人,永远也不会。
  他一遍遍在心中如此告诉自己。
  可是,即便一遍遍如此安抚自己,心中的担忧还是一直都在,秦彧扫了眼院中的那池荷塘,下唇紧抿,吩咐道:“派人围了这荷塘,闲杂人等不许靠近。”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又看着甄洛道:“尤其是你,需得距荷塘三丈远。”
  这话一出,甄洛一个素爱赏荷的人心中自然不满,况且,此前已经受了那王嬷嬷诸多磋磨,如今更是气怒,恨不得当即挠花秦彧的脸泄愤。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甄渊这话也是在理,甄洛不想瞧见甄渊因为自己去向秦彧伏低做小告饶,只得硬忍下这气,让甄渊回去。
  “京中事忙,父亲想必也是操劳,先回府去吧,不必多挂念女儿。”这段时日的周折,也是让甄洛学得圆滑了几分,已然会说了些场面话。
  得知秦彧的身份,甄洛虽有讶异,但未在面上过多流露。
  可那甄渊,乍一听内侍唤秦彧太子殿下,先是一愣,继而猛地抬眸,那眼中闪烁的光,竟有些吓人。
  甄家几代汲汲经营,图谋跻身权贵,甚至不惜以当年甄渊这一家中唯一嫡子的婚事做注,才谋得江南权贵中一席之地,可惜,一朝变故,昔日地位皆成泡影,甄渊如何能甘心。
  因为不甘心,便有了旁的谋算,那时甄洛失身于秦彧,甄渊心中甚至暗暗窃喜。因为这样一来,他便能借着这女儿拿到京城权贵圈的请柬。只要甄洛得宠,不论是妻是妾,他都能借此机会,在京城结交权贵。
  甄渊这人呀,疼爱女儿不假,可利用之时,也是毫不手软,说到底,始终是个利益至上的人罢了。
  他算是城府极深的人,只一瞬就将面上神色掩了下去。
  可那一瞬的神色变换,却没逃过甄洛和秦彧的眼。甄洛对自己这个父亲尚算了解,只见他眼中神色,便猜到他心中所想,心头冷笑,也不多话,只是垂了垂眼眸,让他回去。
  甄渊自己也是心中惊喜乱了分寸,顺着甄洛的话头,就告辞回去了。
  甄洛冷眼看着自己唤了那么多年的父亲离开的背影,心中泛着寒凉。
  她无声苦笑,也未曾开口。
  看着这个盘算着卖了自己的父亲,想到弃她而逃的赵迢,甄洛眼中蓄着朦胧的伤感。
  大抵,她生来命苦,神明才会残忍的给她一次又一次痛苦磨难。
  父亲,祖母,赵迢,一个个弃她如敝履。
  原本这些年来,父亲,祖母,在她心中都逐渐被淡忘,她也已经很少回忆年幼时在甄家的岁月,那时候她长在齐王府,有疼爱自己的表哥做未婚夫婿,她以为她幼年的磨折是神明在赐她一生喜乐岁月前给的历练。
  却没想……呵。
  陡然想起旧事,甄洛眼眶中不受控染上了水意。
  其实这么多年,赵迢之所以在她心中那般重要,甄家的人功不可没。甄洛幼年丧母,继母暗中苛待,祖母也对她不甚上心,父亲又是常年不归家,那时年岁小小的甄洛,总是在无数个深夜抱着自己小小的身子卧在被子里哭,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爱她。
  那些幼年时幽暗痛苦的日子,成了甄洛此生不愿回忆的痛楚。
  在那样日复一日的灰暗里,唯独赵迢,那个轻裘白马的少年,像是一束光亮照亮了甄洛的世界。
  那时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大抵永远也不曾料到,这光亮,只是短暂而绚烂的闪烁了下。
  罢了。甄洛敛了面上神色,眉眼低垂捧了杯茶轻抿了口。
  对面看着她的秦彧,却立在那里如遭雷击。
  眼前的姑娘眉眼低垂,周身笼着层伤感,有一瞬让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前一刻,他还在想,眼前的甄洛娇纵任性,性子张扬明媚,断不会是梦中那个多愁善感,连笑都透着凄苦的可怜女子。可这一刻,他就在她身上,清楚的看到了梦中人的影子。
  秦彧掌心紧攥,立在那里面色怔怔。
  甄洛笑唤了他一声:“秦彧。”
  秦彧抬眸紧盯着她唇畔的笑容,几息后回了神。
  他以为,他将她安顿在这处荒僻的院落,特意安排了嬷嬷来盯着她,她必是要同自己闹脾气的,可是,她却没有半分使小性子,好似就这样平平静静的接受了。
  其实,在见到甄渊前,甄洛是生着气的,气极了也是恨不得和秦彧闹一场的。
  可是,方才甄渊在得知秦彧身份那刻的神情,促使甄洛此刻压下了情绪,与秦彧虚与委蛇。
  一朝太子,权势自然可怕,甄洛不傻,她此前敢和秦彧硬顶,一是心中隐隐知道,他绝不会当真伤了她,另一是,她以为自己有退路。
  可眼下不同。
  秦彧摆明了是要磋磨她,她一天逃不走,便要在他手底下夹着尾巴做人一天。
  形势不如人,于是只能忍让。
  “秦彧,我父亲方才来,我问了他那个妾侍之事,他说只是生得肖似,可我观他反应,应当是有猫腻的,你可否帮我好生查一查那妾侍的身份。”这时的甄洛最大的怀疑也只是父亲想要迎娶继母,于是让自己母亲假死,偷偷给母亲换了身份,逼母亲做妾。
  毕竟是世家大族娇养出的小姑娘,哪里能想到这世间惊人的龌龊。
  秦彧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可他不欲开口让甄洛知晓,便只是颔首应下了她的话。
  与将军府相距不远的甄府,甄渊难得失态,着急忙慌的拎着衣袍下摆疾奔入府,往和肃宁所居的院落中走去。
  他到了院中,正要往房内走,却隐隐听见了哭泣声。
  哭声不大,像是极力压抑,却还是不可控的发出的声响。让人只觉哭泣的那人,在忍受着极大的委屈难过。
  甄渊凝眉顿住,细细听来,听出是肃宁的哭声。他脚步踌躇,呆立了会儿,才推门入内。
  就在门声响起的那瞬,房内的人似是察觉到有人入内,当即止了哭声。
  甄渊入内抬眸一看,正好撞见慌忙抹泪的肃宁郡主。
  “怎么了?”他声音沙哑问她。
  肃宁垂目勉强笑了笑,答话道:“无事,只是这窗外的风,吹的人眼睛疼。”
  今日天气晴朗,哪来的风,况且屋内紧闭门窗,哪里会有风吹进来。
  肃宁低垂下来的眼眸藏下她眼中的算计,甄渊自然也是不曾察觉。
  他低叹了声,上前揽着肃宁肩头道:“是府上的奴才伺候不周吗?”
  肃宁日日被困在府上,何处也去不了,什么人也接触不了,只有府上的奴才与她有交集了。
  听着甄渊的话,肃宁微微摇头,强压下被他触碰的恶心,伏在他肩头哭诉:“夫君,宁儿心中实在煎熬,我九死一生诞下的孩子,如今都出阁了,我却连正经见过她一面都不曾,宁儿每每想起,便心中难安,我那可怜的女儿,没有亲娘疼爱,这许多年来,不知心中积了多少委屈。你不许我去见她,想来也是怕我同她相认,累得彼此为难,可我这肮脏的身份,我如何敢认女儿啊,她自小受着世家贵女的娇养,若是知晓自己的母亲做过妓子,如何能抬得起头来。”
  肃宁哭的梨花带雨,端的是好一副美人垂泪模样,那话却是一句句直戳甄渊心头。
  若说他如今最后悔之事,便是当年一念之差,将人送去青楼折磨。
  肃宁的话,激得甄渊心头的悔意愧疚交织不断,一点点的磨着他的心。
  “夫君,宁儿求您了,让宁儿见女儿一面吧,便是只当妾侍拜见府上大小姐也好,让我近近的瞧上几眼就是,再不济,寻个女儿外出的时候,让我偷偷瞧瞧也好。”十月怀胎骨肉分离十数载,肃宁郡主对女儿的牵念之深,常人难以想象。
  罢了,不过是见一面而已,见便见了,又能如何?肃宁说的对,她不敢也不会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在女儿面前,如今这般同他哭诉,说到底,也还是想念女儿罢了。
  “好。”甄渊听见自己答允肃宁的声音。
 
 
第57章 出府
  转眼过去几日, 皇帝的病情愈发严重,秦彧被宣入宫中侍疾,迁入东宫之事也就暂且搁置了。
  说是侍疾, 实则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处理朝政。秦彧对皇帝本就没什么情谊, 今世能不动手杀他夺位,已是仁慈, 更遑论是侍疾了。
  皇帝身边围着十数个人伺候着,秦彧连近前都不曾。
  反倒是昭王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在皇帝病榻前候着,盼着能做个孝顺模样,让皇帝原谅他给他下毒的事。
  可惜了, 皇帝这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连他碰过的食具都不肯再用。
  秦彧没心情看这闹剧, 吩咐宫人看紧昭王, 盯着些皇帝,就去了偏殿看折子。
  他人到了偏殿, 刚落座拿起封折子,将军府的奴才就往宫中送进了消息。
  说是, 甄洛出门了。
  “你们无人拦她不成?”秦彧有些烦躁,捏着眉心只觉自己后院养的这女子十分麻烦。
  这时的秦彧,以为自己对着甄洛, 尚未动多少真心, 只是觉得那是个难得可心伺候床榻诞育子嗣的女子罢了,欲念居多,谈不上多少情爱。
  “主子未曾吩咐过不许甄姑娘出府,小的们也不敢多事阻拦, 府上只有王嬷嬷拦了,听说被甄姑娘的婢女暗中下了巴豆,好一番折腾呢。”
  奴才据实禀告,
  秦彧无奈扶额。他入京后只吩咐了王嬷嬷盯紧甄洛,确实未曾直言过不许她自由出府,这奴才说的倒也没错。
  “罢了,出去便便出去了,你让人跟紧了就是。”他搁下折子吩咐将军府的奴才下去办事。
  待那奴才退下,秦彧重新拿起折子,却怎么也瞧不进去,心头烦躁,索性起身出宫去了。
  另一边,甄洛刚和春婵从将军府出来,上了将军府的马车,往城中香火最盛的一处佛寺走去。
  今日是甄洛的生辰,也是她母亲的忌日。
  京城距金陵千里之遥,她无法去墓前上香,只得前往佛寺祈福。
  自从回京,秦彧没有当甄洛面说过不许她出府,甄洛心知他只是嘴上未提,并不代表能让她自由走动,故此,自从回京后便一直未曾出过府,昨个儿她也犹豫过要不要先知会他,转念一想,怕秦彧因她开口,想起那茬再直接禁了她出府,可就不好了。这才特意压着口风,未曾告诉他,就等着今个儿直接出府去。
  至于给王嬷嬷下巴豆的事,呵,那是恶人自有恶报。
  秦彧因着在宫中侍疾的名头,夜里不回府,那王嬷嬷为了磋磨甄洛,竟然偷偷往她被褥上扔了豆子,甄洛身子养的娇,两夜下来身上就磨出了许多红印子,春婵暗暗查探,才知道是王嬷嬷那坏心肠的故意折腾的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嬷嬷身糙体厚,往她床上扔豆子可伤不了她,甄洛索性让春婵给她下了巴豆,好让她好生清清自己的坏肚肠。
  王嬷嬷连跑了数趟茅厕,虚的爬都爬不起来,甄洛和春蝉两人就在这当口出了将军府。
 
 
第58章 荷塘直通城外护城河
  秦彧出宫后, 人刚走到宫门口,就又有家奴前来禀告,道是, 南疆圣女到了, 现下正候在将军府求见。
  事情一一堆到跟前,秦彧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不大情愿见那圣女,便吩咐人直接领她去秦时砚所居的府宅。
  “你让郎化去接人,将南疆圣女带去秦宅就是,我另有事情处理。”秦彧口中的事情, 其实不过是不大放心甄洛,想着跟过去盯着,免得她再闹什么幺蛾子。
  那奴才听了秦彧的吩咐,却道:“回禀主子, 郎化去了豫州, 人不在京城。”
  不在京城?秦彧微愣,心中起了疑窦。郎化与其说是他的侍卫, 倒不如说是豫州秦家的心腹。早年间秦彧身边侍卫多是太子旧部安排的,唯有郎化是他亲自提拔挑选, 郎化也因手段狠绝办事利落,得他看重,可后来的几件事, 却让秦彧觉得, 郎化这人野心过甚,手段阴绝,这才调离了身边。
  之后秦彧数年征战,身边的几个侍卫接连升迁封爵, 唯独郎化因为被留在豫州,做着豫州秦家的护卫,虽极得秦家老太太信任,但毕竟比不得在秦彧身边封侯拜官来的荣耀,说不得还因着这事,对秦彧这个主子,有什么怨恨心思呢。
  “另寻了人去带南疆圣女过去,也派人暗中查一查,郎化离京去豫州所为何事。”秦彧吩咐过下属,便牵马离开了宫门往安顿秦时砚的那宅子去了。
  接了吩咐的奴才往将军府走去,边走边抹额头的汗。
  传闻中的南疆圣女,生得十分吓人,紫唇红肤眸不挽簪发,跟个妖怪似的,还是个极丑的妖怪。
  今日将军府的奴才一见,果真是那个模样,当真是吓了一跳,若非是因着她的身份,哪有人愿意接待她。
  可秦彧的吩咐,这下属也不得不照做,寻不着愿意给那圣女引路的人,他只得自己过去了。
  这人回到将军府,往待客的宴厅走去,一进宴厅,就瞧见了一披头散发的女子背门而立。
  “小的秦科,奉命带圣女您去给少将军医治蛊毒,家主尚有要事在身,不便接待圣女,圣女在京中的一应事物,都由府上照料,您有身份吩咐,皆可寻小的来办。”这奴才恭敬叩首,规规矩矩的同那圣女见礼。
  圣女微微笑了笑,转过身来,示意身边婢女扶起了他。
  秦科擦了擦汗,给婢女道了声谢起身,一起来抬眼就瞧见那圣女,眼中浮现讶异之色。
  咦,好生奇怪,这圣女,怎的跟初入府时模样截然不同。
  明明他入宫禀告消息时,她还是紫唇红肤,怎的眼下竟是这般模样。
  脸庞白嫩,唇色鲜亮,穿着她们南疆圣女那身极为暴露的衣裳,裙子开叉至腿根,真跟个妖精似的,只是断不是极丑的妖怪,而是,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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